81.第 81 章

作品:《无人之境

    清晨,醒得足够早,又没拿起手机时,便能无比清晰地感受着房间里的声音。


    空调的运作声,角落里加湿器的屏幕亮着,照见喷出的水雾,人似乎都能听到细密的水雾声。而自己身旁,是呼吸声,需仔细听,才能感受到。


    睁着的眼望着天花板,不知自己醒了多久,何烨忽然听到闹铃的震动声,从她那侧传来的。不过五秒,她就伸手拿过手机,关掉了闹铃。她没有放下手机,屏幕的光在床头亮起,余光可见她手指的滑动。


    没过多久,她就掀开被子,顺手开了床头灯。但她并未放下手机,坐起后摸索着穿上拖鞋,边低头看手机边往外走去。透过微弱的光,可看见她纤细的小腿。


    以往的每个早晨都是如此,工作日在最后一秒才起床,没有多少言语,忙着洗漱和匆忙出门。很少有活力满满的清晨,她要么是面无表情,要么是皱着眉头,有时还带着疲倦,一副心情很不好的样子。他很少能见到她早上是笑着的,更没有好声好气的说话。


    从前,她打开微信时,他总默认她在处理工作相关事宜。可是,此时,他无法不去想,她到底是在回谁的信息。


    再也睡不着,何烨掀开被子,同样起了床。


    季舒正坐在梳妆台前化妆,刚将粉底上完,就见他走进了衣帽间。这对他来说算是很早了,她只是惊讶了下,但也懒得开口问。早上刚起来,她不想讲话,嗓子也很干。


    何烨见她已换好了衣装,是牛仔裤配了件白色的羊绒帽衫,很是休闲,而她正在画眼影。


    “今天你还上班吗?”


    “不上班,不过也算是上班。”粉质算是细腻,这是昨天逛街买的,就想着得用上图个新鲜感,季舒随意扫了几下后,便拿起眼线笔,“跟一个老客户喝咖啡。”


    “这么早吗?”


    “也不算早了,估计人家也只有这个时间能给到我。”


    “过年前还谈工作,不累啊?”


    “半谈工作半聊天吧,纯聊天才累。”


    何烨找完衣服,就见她化完了妆,正拿着香水往耳后和手腕喷了好几下,“需要喷这么多香水吗?”


    “这个不多喷点,估计出门就没味道了。”


    季舒没察觉到他的问题有点多,早上的她,总是急匆匆的。化完妆后,她便走去了厨房,将加热好的面包从烤箱中拿出塞进纸袋中,要出门前发现忘了戴配饰,时间还来得及,她又跑去拿了副耳环。


    怕匆忙中把耳环弄丢,在玄关处穿好鞋后,她还是将耳环给戴上了,戴好一只时,就见他走了过来。


    很短时间内,她已变得妆容精致,衣装不是平日略显沉闷的上班风格,倒更像是要去奔赴一场约会。看着她正在戴珍珠耳环,并不是那颗金珠,而是普通的白色珠子,何烨想说,这快过年过节了,可以戴那副金珠耳环,否则又过了最适宜的时机了,像是不值钱的玩意般被压在柜底。


    可是,何烨还是忍下了这股冲动,“今天网球课是下午,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先去接儿子,再跟你会合。”


    “不用了,今天我陪他去就可以了。”


    “为什么?”


    季舒想和儿子单独聊一聊,但解释起来又很烦,“以前不都是我送他的吗?”


    听着她的拒绝,何烨笑了下,“那我这不是没事干吗?家庭主夫,总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干,能多陪孩子就多陪孩子。”


    最近有好几个熟人都在年前被辞退了,虽赔偿拿够,但精神状态都不太好。季舒看着面前的他,她以为他已经从失落中走出,但见他的笑意中都带了些许的苦涩,她还是下意识反省了自己,她是不是低估了失业对一个人的心理打击。


    “放假就是什么都不需要干的,过年前谁都在歇着,不然没法从持续的疲劳中恢复的。”季舒朝他笑了下,“不用找事情干的,能休息就多休息。”


    何烨看着她,点了头,“嗯。”


    “那我先走了。”


    “好,路上注意安全。”


    门打开了,又随即关上,何烨在玄关处站了许久,才向内走去,走到客厅,坐在了沙发上。


    体内的疲惫感挥之不去,闭上眼时,他忽然想到,网球教练的突然变更,没那么巧。那个网球俱乐部,离家太远。而昂贵的价格,划分了人群。那个场所,不该是他们会选择的地方。


    当一切证据都指向一个结果时,何烨仍是不想相信这个结果,也无法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


    曾经的她,无比依赖他,眼神中的爱意,会让人溺毙其中。她会主动亲他,说我好喜欢你,又会在不安的时刻里,寻着他的胸膛与安慰。


    他无法想象,她对那个男人,会用怎样的语气说话,会用如何眼神对视,又是在哪一刻,她彻底背叛了自己。


    季舒忙完事情后,时间还早,就迅速去商场买了些礼物,带去送给公婆。不论内心有多少不满,她始终感激他们把孩子照顾得很好。


    抵达公婆家后,婆婆不在家,公公何宏正在厨房煎蛋,孩子吃过早饭,吃午饭又太早,给他煎两个蛋垫着。


    季舒放下东西后,喊了人。见他愣了下,脸上似乎有些阴郁,见到她来了,连忙挤出笑容,跟她打了招呼。


    大多数时候,公公都是沉默而不苟言笑的。他是技术的,人极聪明,却无钻营之心。他的职业已足够体面,却仍会被婆婆抱怨混得不好,毕竟他曾经的大学同学们,都已非富即贵。


    何宏将餐盘递给孙子,又朝她笑了下,“放假了没有?”


    “放假了,终于有时间多陪孩子了,平时都是你们在帮忙带着,让你们辛苦了。”


    “没什么,他现在生活很独立了,不用多操心什么。思想上也是,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了。”


    听他这么说,季舒倒是反应不过来,她觉得孩子还是孩子,可塑性很大,当然有成长,但她却没有这样敏锐的洞察力,“还是你们带的好。我刚刚见到您,觉得你看着像是有些憔悴,是没休息好吗?”


    何宏矢口否认,“不是,休息得挺好的。”


    他回答得太快,甚至有一丝不自然,季舒不会多问什么,只笑了笑,“那就好,不过我买了点人参。过年事情多,您累的时候,可以用它煮点水喝,养养精神。”


    “好,谢谢你的心意。”


    “应该的。”


    季舒接了孩子去上课,去时的路上,她只是正常地跟他聊天,没多问什么。孩子在打球时,她在车内打了几通电话,过年就免不了人情往来,最后又主动打了通给她爸。


    她爸夸着何烨的用心,他刚刚将茅台拿回家,好几瓶呢。看着挺稀奇的,自己喝都舍不得,想着拿去送人。他又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做事别拖拉,弄得票都订不到。


    挂电话后,季舒就去看了眼火车票,票很充足,无需多担心。明明就要回去,但不知为何,她内心拖延着,还是没有立即买票定下行程。


    车内阳光很好,晒在身上很舒服。她想到某一年,也是这个时候,她回了家。几个孩子有表妹在看着,其他人都在麻将桌上,她一个人开车去了附近的公园,没有下车,脱了鞋翘起躺在副驾上晒太阳,脚丫被晒得暖暖的。没有任何人打扰自己,连音乐都不放,只是在发着呆,每一个毛孔都觉得无比舒适。从正午到太阳下山时,她未感受到无聊,只觉得不够多。


    此时,没了那么充裕的半天,她仍是调了座椅,躺着晒太阳,珍惜着这见缝插针的清闲时光。


    何浩哲结束了网球课时,就看见妈妈在后面等他了,可他有些不高兴,“你为什么不看我打球?”


    季舒没料到他会这么问,见他这样黏自己,虽然他摆着臭脸,她却是笑了,“我有电话要打,在这里打电话会打扰别人。走,我买了炸鸡,我们去车上吃。”


    没吃午饭,体力消耗殆尽,何浩哲自然是饿了,听到立马就有炸鸡吃,他没那么不高兴了,“那你点了什么酱?”


    他这是考上自己了,季舒拿过了他的网球包,“一半原味炸鸡,一半蒜香酱油的,还点了辣椒粉,给你蘸原味的。”


    她说的全对,何浩哲满意了点,“那你点可乐了吗?”


    “当然点了。要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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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了,你就要给我甩脸子了。”


    何浩哲忍不住笑了,“我哪有?”


    “我还点了杯加冰的可乐,车里开着暖气,吃着不冷。”


    他的一切需求都被满足了,直到走到外边,没什么人,何浩哲才主动牵住了她的手。


    看着他不说话,只是牵住了自己的手,季舒心里想说,妈妈会尽可能多得记得你喜欢什么,在我还有能力的时候,尽量满足你,让你开心。但她说不出口,只是笑了。


    到了车内,季舒陪着他吃炸鸡,碳酸饮料配着炸物,再合适不过。见他吃饱后还打了嗝,她笑着收拾了包装袋,却没急于开车离开。她拿了纸巾递给他,“擦擦嘴。”


    “好。”


    季舒看着他,“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妈妈的眼睛,总是能看透一切,何浩哲不敢欺骗她,但也没那么想开口。被她盯着,沉默都很有压力,他装了傻,“什么事情?”


    “你不会无缘无故哭的,你不跟我讲是什么事,我会觉得我对你的关心不够。”季舒忽然想起那句他有自己的想法了,即使很想知道,她又是虚伪地加了句,“如果你不想说,那就不要说。我只是不想你一个人憋着难受。”


    何浩哲想了想,“你真的想知道吗?”


    季舒点了头,“真的,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难过。”


    “那你可以答应我,不要告诉别人吗?”


    季舒很想偷懒糊弄着说可以的,但她还是认真地说,“得看什么事,但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的角度考虑问题,你不要担心。”


    何浩哲最怕的人,就是妈妈,但他知道,妈妈也是最爱他的人。只要被她问,他就没法不开口说实话。而回忆起偷听到的内容,他还是会难过,他害怕妈妈跟他们是一伙的。


    “就是最近,我觉得爷爷奶奶都很不高兴,特别是奶奶。然后有一天,爸爸过来了,奶奶跟他在客厅讲话。我醒了,走出来时,就听到了他们的讲话。”偷听不好,何浩哲心虚地看了妈妈一眼,但这好像不是她在意的重点,“奶奶说,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她还说......”


    “说什么了?”


    “她还说,让你和爸爸再生一个孩子。”说到这,何浩哲就又忍不住流泪了,终于直接问了她,“妈妈,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我不想要有弟弟妹妹,我只想要你最爱我。”


    在他很小的时候,给他立规矩而打他的时候,他嚎啕大哭,被她妈骂着心狠,季舒都觉得那是必需的手段,她知道轻重,根本没那么心疼。


    但此时,什么都没做错的他,掉着眼泪带着哭腔地问自己,是不是不爱他了,心揪起时,季舒也有落泪的冲动,随之而来的是怒意,他们为什么要这么不小心到让一个孩子听到这些。他是有自己的想法了,甚至能把这一切藏得很好,自己难受了都不告诉她。


    内心翻滚着,但她仍表现得镇定,抽纸巾擦了他脸上的泪,“妈妈永远最爱你,你不要怀疑我不爱你,好吗?”


    “那奶奶为什么要这么说?她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孩子一哭就停不下来,甚至是越哭越委屈,手中纸巾全湿时,季舒干脆用手抹去了他的眼泪。


    她也会有不知如何解释的时候,太过复杂,没有必要让一个孩子知道这些。


    她可以平静地接受他们算计她,却是无法接受让一个孩子介入其中,也不想让孩子知道,他的奶奶,有另一面。


    “奶奶对你这么好,怎么可能是不喜欢你了?”季舒想了想,“她估计是被她的朋友们怂恿的,她脑门一热,就随口而出了。”


    “可是妈妈,我觉得奶奶不喜欢你。她说......她想要你呆在家里多一点。她对我好,但是......这样我会觉得我对不起你。”


    他哭着断断续续地说出这句话,季舒只觉得恐怖,他为什么会知道,他是不是一直知道,又一直在偏袒着自己,否则之前就不会说,他要多花他们的钱。


    鼻头酸涩时,喉咙一阵发紧,季舒忽然抱住了他,将他揽进怀里,不让他看到自己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