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哨站的会客室里，气氛友好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归航者的代表，他们自称“领航员七号”，正用那双星空般的眼睛注视着云渺儿。那双眼睛里没有情感，只有精确计算的光点流动。


    “这是我们带来的见面礼。”


    领航员七号抬手，掌心浮现一个光球。光球展开，化作三枚悬浮的水晶芯片，每一枚都散发着诱人的技术光辉。


    “第一枚，包含星璇纪元的基础能源技术‘星辰共振引擎’设计图。理论上，可以将恒星能源利用率提升至百分之九十九点七。”


    赵公明的眼睛瞬间亮了。作为财政总长，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近乎无限的清洁能源，整个洪荒的工业水平能直接飞跃三个时代。


    “第二枚，是维度折叠技术的进阶应用‘空间编织术’。可以在不破坏现有空间结构的前提下，创造出稳定的大型亚空间。”


    邓婵玉握枪的手紧了紧。这技术如果用在军事上，可以在敌人眼皮底下藏一支舰队。


    “第三枚……”领航员七号顿了顿，“是星璇纪元对永闇的九万次实验数据，以及我们总结的二十七种应对方案。”


    会客室里一片寂静。


    这已经不是见面礼了，这是把整个文明的科技树打包送上门。


    云渺儿盯着那三枚芯片，脸上保持着微笑，心里却在快速盘算。太慷慨了，慷慨得不正常。就像你邻居突然把全部家产送给你，还附带遗嘱公证——这要么是圣人，要么是骗子。


    “如此厚礼，”她缓缓开口，“星穹联邦恐怕无以为报。”


    “不需要回报。”领航员七号的声音平稳得像在念说明书，“知识应当共享，文明应当互助。这是星璇纪元的核心价值观。”


    “那贵方需要什么？”云渺儿直接问。


    “只需要一个交流的机会。”领航员七号说，“我们希望与贵文明建立长期的技术交流机制。我们可以提供前纪元的技术遗产，而贵方……可以分享北辰道则的运行数据，以及道则重构的成功经验。”


    终于说到重点了。


    云渺儿心里冷笑。果然，还是冲着北辰道则来的。


    “技术交流当然可以。”她说，“不过北辰道则涉及洪荒根本，我们需要时间研究一下哪些数据可以分享，哪些需要保密。”


    “理解。”领航员七号点头，“我们可以在边境哨站暂住，等待贵方的答复。在此期间，我们可以先进行一些基础技术交流。”


    “那就这么说定了。”


    会面结束。


    归航者被安排在哨站的居住区，云渺儿特意给他们选了个最靠外的区域，周围布满了监控阵法。


    回到指挥室，赵公明立刻凑上来：“那三枚芯片，能收吗？”


    “收。”云渺儿说，“但不能直接用。送去技术分析部，用最高级别的隔离环境检测。记住，每一行代码都要查，每一个数据包都要拆。”


    邓婵玉皱眉：“你怀疑里面有问题？”


    “不是怀疑，是肯定。”云渺儿调出之前姬北辰留下的警告信息，“他说对方想抢‘完整大道种子’。什么是种子？不就是北辰道则的核心数据吗？他们给的技术，很可能就是鱼饵。”


    “那我们怎么办？拒绝交流？”


    “不，要交流。”云渺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但要按照我们的节奏来。他们想钓鱼，我们就陪他们钓。但谁钓谁……还不一定呢。”


    技术分析部，隔离实验室。


    三枚芯片被放在一个完全隔绝的维度结界里。结界外面，联邦最顶尖的阵法宗师、编程专家、道则分析师围了一圈，个个面色凝重。


    “开始吧。”负责人说。


    第一枚芯片被激活。


    星辰共振引擎的设计图如瀑布般倾泻而出，复杂程度让在场的所有专家倒吸凉气。那不仅仅是图纸，是完整的、可验证的数学模型，连材料配比、能量流控制、故障排除方案都一应俱全。


    “这……这简直是白送一座金山啊。”一个老阵法师喃喃道。


    “检查底层代码。”负责人冷静下令。


    分析团队开始工作。


    三个时辰后，初步报告出来了。


    “技术是真的。”首席分析师脸色古怪，“而且比我们现有技术领先至少三个大时代。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所有核心算法的参数设置里，都隐藏着一组相同的‘标识符’。”分析师调出数据，“你看这里，能量传输效率的计算公式里，多了一个变量δ。这个δ在其他任何地方都用不上，只在这里出现。还有这里，空间稳定系数里嵌了一个冗余函数……”


    他连续指出了十七处类似的地方。


    “这些是什么？”负责人问。


    “不知道。”分析师摇头，“就像在一篇完美论文里，每隔几段就插入一句‘香蕉很好吃’——跟主题无关，但就是存在。”


    “后门？”


    “不确定。如果是后门，那也太明显了。更像是一种……标记。或者说，签名。”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光屏突然闪烁。


    熟悉的字迹再次出现：


    “不是后门，是信标。”


    所有专家愣住。


    字迹继续：“他们在每一份技术资料里都埋了相同的识别码。这些识别码单独看无害，但如果同时激活超过一定数量，会形成一个跨维度的定位信号。”


    “定位谁？”


    “定位‘完整大道种子’的位置。也就是……北辰道则的核心所在。”


    字迹停顿片刻，新的一行浮现：


    “将计就计第二步：修改这些识别码，替换成我们自己的标记。然后‘不小心’让几个标记被激活，给他们一个假的定位坐标。”


    “假的坐标放哪？”


    字迹似乎轻笑了一下：


    “不周山遗址怎么样？那里时空乱流还没完全平息，够他们喝一壶的。”


    字迹淡去。


    实验室里一片寂静。


    半晌，负责人深吸一口气：“照做。把识别码全部替换，假坐标设定在不周山外围的时空乱流区。记住，要做得自然，要像是我们技术有限，只能激活部分标记。”


    三天后，第二轮会谈。


    这次是技术交流会，地点在哨站的技术展示厅。联邦这边派出了十几位专家，归航者那边也来了几个“技术顾问”，同样半透明皮肤、星空眼睛的人形生物。


    交流过程很顺利，顺利得诡异。


    联邦专家提出一个问题，归航者顾问立刻给出三种解决方案，还附带详细的推导过程。归航者展示一项技术，联邦专家虽然一时看不懂，但对方会耐心拆解，一步步教。


    简直像大学教授教小学生。


    但云渺儿注意到一个细节：每次技术展示时，归航者顾问的眼睛会微微发亮，像是在扫描什么。而当联邦专家尝试操作那些技术时，他们的扫描会更加密集。


    他们在收集数据。


    收集联邦技术人员与新技术互动时产生的道则波动。


    “差不多了。”云渺儿对身边的邓婵玉低声说。


    邓婵玉点头，悄悄激活了藏在袖中的一枚传讯符。


    与此同时，技术展示厅的某个角落里，一个“粗心”的联邦技术员“不小心”触发了一个复杂的能量模型。模型运转，带动了埋在三枚芯片中的三个假识别码。


    三个识别码同时激活。


    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传出，穿过维度结界，消失在虚空中。


    归航者顾问的动作同时停顿了一瞬。


    他们的眼睛里的光点疯狂闪烁，像是在接收什么重要信息。


    然后，一切恢复正常。


    交流继续。


    但云渺儿看到，领航员七号悄悄退出了展示厅。


    她不动声色地跟了出去。


    走廊里，领航员七号站在窗前，望着洪荒的方向。那双星空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类似“兴奋”的情绪波动。


    “找到了……”他低声自语，“大道种子的波动……在不周山方向……”


    云渺儿躲在拐角，心里冷笑。


    鱼上钩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同一时刻——


    星穹网络深处，姬北辰的意识正在监控着另一个维度。


    在归航者飞船所在的虚空层面，他看到了更多东西。


    那艘由正二十面体组成的飞船，此刻正在悄悄释放出无数微小的探测器。那些探测器只有尘埃大小，正以亚光速飞向洪荒各处。


    它们在扫描。


    扫描星穹网络的结构，扫描北辰道则的覆盖范围，扫描联邦的军事部署，扫描……


    扫描所有可能成为弱点的地方。


    而飞船内部，还有更可怕的动静。


    姬北辰的感知穿过飞船外壳，“看”到了里面的景象：那不是一艘飞船，是一个移动的文明火种库。里面沉睡着数以万计的星璇纪元个体，此刻正在逐一苏醒。


    他们不是在准备友好交流。


    是在准备入侵。


    “原来如此。”姬北辰轻声说，“见面礼是饵，技术交流是幌子，定位种子是第一步……”


    “而第二步……”


    他看向那些苏醒的个体。


    他们的眼睛里，开始浮现战斗数据流。


    “是武装侦察。”


    姬北辰的意识在星穹网络中快速穿梭，来到云渺儿的通讯节点。


    他留下新的信息：


    “他们醒了。”


    “不是客人，是先遣军。”


    “做好战斗准备。”


    “但记住让他们先动手。”


    “我们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关门打狗。”


    信息发送完毕。


    姬北辰看向虚空深处，那里有无数的光点，无数的文明，无数的可能性。


    而洪荒，刚刚通过第一个测试。


    现在，第二个测试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