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九阴眼底再次浮现茫然，它盯着玄蚀看了好一会，确认她的话是认真的后，困惑地呜咽一声。


    “放他们下来！”


    巨龙乖乖垂下头，等叶鸣箫和季华暮落地后，它歪着脑袋，看了看季华暮和叶鸣箫，又转头看了看玄蚀，眼里依然十分不解。


    “回去！”


    烛九阴似乎不大情愿，但还是钻回了河水之中。


    叶鸣箫和季华暮刚站稳脚跟，就见玄蚀一挥手，银光萦绕的判官笔出现在她手中。


    带着一群手下匆忙赶到现场的蓝衣男人大叫：“娘娘，万万不可冲动！”


    可他晚了一步，判官笔已离手，向那两名已经疲惫不堪的少年刺来。


    季华暮抬手，尚未熟练的灵力形成屏障，阻挡了飞刺而来的判官笔。


    然而刚刚为了将叶鸣箫从黄泉中捞出已经消耗了他的大部分气力，不消片刻，他就支撑不住，屏障出现道道裂纹。


    屏障破碎的瞬间，一道火红的亮光凭空出现，如闪电自二人之间劈出，轻而易举将玄蚀的判官笔挡了回去，灵力对冲，地面掀起巨大的尘雾。


    尘雾中，玄蚀接回判官笔，背手紧盯着雾中的情况。


    尘埃散去，一柄笔直的横刀深插在叶鸣箫和季华暮面前的地面上，长刀的刀柄是黑色的，刀身缭绕着赤色的火焰，火焰之下隐约可见黑白相间的刀面。


    就像一节正在燃烧的白骨。


    鬼使神差地，叶鸣箫的好奇心大过了对刀身火焰的惧怕，她向前一步，伸手握住了刀柄。


    “终于找到你了。”


    低微仿佛呓语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耳边响起，叶鸣箫一个激灵，松开了手。


    季华暮：“怎么了？这是什么？”


    叶鸣箫摇头：“刚刚我好像听见了什么人在说话，你听见了吗？”


    季华暮困惑地皱眉：“没有，这刀是哪来的？”


    叶鸣箫嘟囔着“幻听吗”，再次握住横刀，这次没有任何声音，叶鸣箫微微使力，长刀从地面被拔出，她继续好奇地端详这柄凭空出现的刀。


    甚至上手敲敲刀面，清脆的声音响起，直觉告诉叶鸣箫，这是柄神兵。


    叶鸣箫福至心灵：“噢！我懂了懂了，是哪个大人物要出场救我们了，这是人未到兵器先至，很经典的英雄出场方式。”


    于是她立马把刀又插了回去，双手合十：“抱歉抱歉，擅自动了您的兵器！”


    一系列动作结束，叶鸣箫才察觉到场面安静异常。


    对面的仙族人们陷入诡异的沉默，他们瞠目结舌地盯着叶鸣箫和那柄刀，见叶鸣箫把刀插了回去，又将目光转向捂着胸口调整状态的季华暮身上。


    想象中的英雄半天没有出现，倒是为叶鸣箫争取了喘息的机会。她这才感到先前的伤口依然在作痛，她剧烈咳嗽了几声，吐出两口血，好半天缓过劲才求助地望向季华暮：“这刀的主人呢？怎么还不来？我都快不行了。”


    季华暮张张嘴，半天才发出声：“它的主人，可能不是别人。”


    叶鸣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横刀的形态在瓦解，最终化作黑红色的流光，飞向他们。


    危机解除，它重新回到季华暮的手腕上，成为了一只看起来十分普通的黑色玉镯。


    叶鸣箫缓缓摸向自己的口袋，那只原先在自己兜里的镯子已经不翼而飞。


    两人沉默良久，季华暮取下黑玉镯，他们俩正想再研究的时候，对面的仙族人们动了。


    玄蚀在向他们走来。


    叶鸣箫夺过玉镯举在面前：“你、你别过来，再过来我让这镯子变回长刀！我们也是有武器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玄蚀每往前走一步，叶鸣箫就往后退一步。


    季华暮大步跨来挡在叶鸣箫和玄蚀之间，被玄蚀一掌击退十数步，最终靠着城墙瘫坐在地。


    “季华暮！”叶鸣箫分神去看季华暮的方向，只是这一分神，玄蚀闪现在她的面前，揪住了她的衣领。


    那双幽深的眸子与叶鸣箫近在咫尺。


    “你们为什么甘愿做那天廷的走狗？”玄蚀问道，“为什么！”


    叶鸣箫死到临头也壮起胆子：“不跟着天廷，难道跟着滥杀无辜的你吗？”


    “滥杀无辜……哈哈。如果你知道天廷是何种嘴脸，你就不会如此死心塌地。”


    叶鸣箫瞪着玄蚀，玄蚀眼中的怒火却反常地熄灭半分，而平添半分凄凉：“你不知道，我曾有两个孩子，如今女儿杳无音讯，儿子死得不明不白。”


    她笑了一下，狠狠揪紧叶鸣箫的衣领，逼得她与自己更靠近一分。


    “都是拜天廷所赐，我的两个孩子全都没了！”


    “我玄蚀为幽冥府兢兢业业一生，护亡魂，镇妖魔，守冥界，自认为从没做过半点对不起天廷，对不起三界众生灵的事，可如今却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天廷甚至将我永生囚禁于冥界，此生不得见日光！我甚至连儿子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这就是天廷赏赐给我的结局。”玄蚀嗤笑一声，“叶鸣箫，我不该是你的敌人，我们应该站在一起。”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只知道，你统治的幽冥府正在残害无辜凡人的魂魄！难道我该你为你申冤？”


    玄蚀沉默半晌。


    “你知道什么时候他人才会在意你的想法、你的诉求、你的目的吗？”


    叶鸣箫困惑地看她。


    玄蚀露出一个叶鸣箫从没见过的温柔的微笑。


    “当你成为他们敌人的时候。”


    叶鸣箫张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的时候，一支利箭穿云而来，目标正是玄蚀。


    玄蚀目光一凛，甩开叶鸣箫，长箭插入两人之间的地面，将叶鸣箫和玄蚀短暂分离。


    紧接着，第二支箭射来，目标仍然是玄蚀。


    玄蚀一挥手，长箭偏离轨道，再度插入地面。她眯起眼睛，抬头看向箭的来处。


    黄泉河面上，一艘中型船只飘摇而来。船头上站着一名手持长弓的少女，长发低束在脑后随风飘动。


    她明白玄蚀发现了自己，毫不犹豫地又从背后抽出一支箭，搭上弓弦，没有丝毫畏惧地瞄准玄蚀。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玄蚀召出判官笔，正要回击时，身后传来左护法的疾呼：“娘娘，小心！”


    慕槿泽已经闪现到玄蚀的背后，手中弯刀凌厉地杀向她。而与此同时一道鞭影如蛇般向玄蚀的正面袭去。


    林曦儿和乔霖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岸上，乔霖风留在原地辅助慕槿泽和韩子晟对付玄蚀和她的手下们，而林曦儿直奔叶鸣箫，大喊道：“叶子，我们来救你了，感不感动！”


    船只靠岸，船头上射箭的陈静薇依然在不停张弓协助岸上的近攻们，而宫墨雨从她的身后跳下船，在安符燃的护盾防护下跑向叶鸣箫。


    此时的叶鸣箫赶到满身伤痕的季华暮面前，望着朋友们的身影，一拳埋怨似的锤了下林曦儿的手臂，抖着唇，半天才发出沙哑的声音：“你们怎么才来啊？”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快坐下来，我为你们俩疗伤。”


    林曦儿和安符燃一左一右分别扶住叶鸣箫和季华暮，宫墨雨从怀中摸出银针与膏药，灵力流转，季华暮身上的伤口迅速痊愈，而叶鸣箫的贯穿伤却只能勉强控制不恶化。


    宫墨雨看一眼林曦儿：“不行，叶子的伤口必须回到她的身体后才能修复。”


    林曦儿点头：“明白。”她一手将叶鸣箫扛在身上，受伤状态的魂魄重量很轻。


    叶鸣箫看向季华暮，季华暮的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但还是跟上了他们。


    林曦儿冲另外三人的方向喊道：“乔霖风！”


    话一落音，两个空间通道打开，八人迅速撤回船上。


    “叶鸣箫，船只返航需要你的通行证。”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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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燃提醒。叶鸣箫点头，启动掌中印记，船只立刻启动，驶离河岸。


    河岸上玄蚀的手下们还要追上来，陈静薇拉满弓，全力射出最后一箭，巨大的冲击力阻挠了他们的脚步。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船只远去。


    左护法：“娘娘。”


    玄蚀闭了闭眼：“别追了，让他们走。”


    船只很快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


    左护法：“天廷竟然与凡人合作……”


    玄蚀：“刚刚我看了那个女孩的所有记忆。”


    左护法看向玄蚀，她身为判官司司首，探察凡人记忆不过雕虫小技。


    “我没有找到我想要的答案，却发现了另外一些奇怪的东西。”玄蚀转过身，示意众人跟她离开，“事情比我想象中更复杂。”


    .


    黄泉另一侧的摆渡船上。


    叶鸣箫：“那些我们救下的魂魄们怎么样了？”


    林曦儿拍拍她的肩：“放心吧，身体还在的魂魄已经送回去了，而那些没有身体的魂魄最多能在人间停留七天，七天内，我们干掉这里的乱党再把这些魂魄送回来就行。”


    “七天内，干掉乱党？我们？”叶鸣箫的额头在冒汗，这句话的主谓宾和状语都是寻常字眼，但组合在一起就是超出她认知的狂妄。


    宫墨雨点头：“虽然听起来很离谱，但是珮引神君确实是这么说的。具体细节等你回来再议。”


    叶鸣箫暂时接受了这个说法：“对了，怎么不见木黎嫣？”除了董焜宇和顾斐这两个能力暂时派不上大用场的人，其他战力较高的都来了，只差木黎嫣就显得很奇怪。


    慕槿泽即答：“她伤还没好。”


    “她受伤了？”叶鸣箫提高音量，“你们不是守着失魂症患者吗，还发生了什么？”


    陈静薇安抚：“都是些小问题，黎嫣的伤也不重，只是她太累了我们就没让她跟来。发生的事情说来话长，等你回来，我们慢慢说。”


    叶鸣箫才稍稍放下心，疼痛再次席卷而至，她闭上眼睛休息。


    船只即将靠岸，逆行的摆渡船会在靠岸后开启通道，将船上所有亡魂送回人间。


    季华暮突然开口：“我就不回去了。”


    叶鸣箫猛然睁开眼：“你说什么？你不跟我们走？你要回到冥界，等着玄蚀再抓你回地狱？”


    季华暮翕动着唇，半天才继续说：“对，我要留在冥界。”


    叶鸣箫不顾伤痛，站起来：“为什么？”


    季华暮偏过头，不去看叶鸣箫的反应：“从我踏入冥界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回不去了。你也清楚，我是常曦族人，我属于冥界，而不是人间。不是吗？”


    “我留下来救你就是为了听你说这句话的吗？”叶鸣箫冲到季华暮的面前，“你想找亲生父母，你想知道自己的来处，这都没问题，但这都不是你在危险时刻甘愿困在冥界仍他们摆布的理由！”


    “季华暮，你的身世、和这些仙族人所谓的亲缘联系比你的命还重要吗？”


    季华暮转回头：“我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他抬起手，似乎要抚摸叶鸣箫愤怒的脸庞，却突然凝聚灵力，点在叶鸣箫的眉心，叶鸣箫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就昏了过去。


    宫墨雨大吃一惊，接住她倒下的病人：“你干什么？”


    此时，船已靠岸，通道开启，季华暮叹了口气：“你们带她回去吧。不这样做，她不会罢休的。”


    陈静薇：“可是你这样，难道就不会伤她的心？”


    “你们也清楚，我回去没有任何帮助，琅还在使用我的身体，我不可能再回到和琅共享身体的状态了，也不可能再回去做一个普通的学生。”季华暮说，“而且，冥界还有我要做的事。”


    少年们互相看了看，确认了眼神。宫墨雨：“好，我们走了，你多保重。”


    季华暮点头：“我在这里等你们带着希望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