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五大金刚

作品:《我的时代1979!

    收拾到最后,许成军把《鲁迅杂文选》往包里塞时,汪曾祺突然说:“那本《边城》你留着吧,扉页上有我画的批注,说不定对你写东西有用。”


    好家伙,你们这些文坛前辈都职业赠书匠是吧!


    他指了指书架角落,“反正我带的书多,不缺这一本。”


    “那我可真带走了?”


    《边城》诶,谁的书?


    沈从文!


    汪曾祺是沈从文的嫡传弟子,两人在文学理念上一脉相承,都追求“人性的温暖”与“诗意的叙事”。


    沈从文对汪曾祺的创作影响深远,前两日,汪曾祺每次提到沈从文先生,必称“我写作的底子是沈从文先生给的”。


    某种意义上,也是汪曾祺的良苦用心了。


    虽谈不上薪火相传,但是确实寄希望“忘年交”小许同志能领悟“文学应有的温度与纯粹”。


    许成军抱着书,“大言不惭”地道:“回头给您寄本我的小说,就当换书了。”


    “换书?”汪曾祺被逗笑了,“你那两本小说还没刊发呢,就敢跟我换?等见了刊再说。”


    “要是写得不好,我可不认账。”


    “包不好的您嘞。”


    汪曾祺也不搭理他。


    起身往床边挪,摇摇头,“我这老骨头熬不动夜了,十点不睡第二天没精神了。”


    许成军也起来,帮着铺床,虽然都是跟着瞎忙活,


    伺候领导伺候多了就这样。


    他笑呵呵地道:“我也沾您的光,早睡早起养精神。”


    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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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


    许成军刚睁开眼睛,就见汪曾祺坐在那老木椅上,手里拎了本《世说新语》。


    “再不起床,食堂课啥也没有了啊。”


    许成军还在迷迷瞪瞪,一听这话利落的下床穿衣整理床铺。


    弄到一半,瞄了眼老挂钟。


    等会,现在不才5点半?


    “不是,这才五点半啊!食堂饭咋还能没!咱这友谊能回到前天刚认识的水平么?”


    汪曾祺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早点起床早点吃饭,早点去你那复旦去会...去复习。”


    许成军撇撇嘴,好家伙话感情都让您给说了。


    来到食堂,已是将近六点半。


    这天的文联招待所比往常热闹不少。


    早先遇到的谌容大姐笑呵呵地又来打招呼,看到许成军还问了句:“昨儿怎么没看见小许同志。”


    老大姐看起来心情不错,估摸着是稿子改的顺心。


    许成军持着后辈的礼,应了声好,答道:“昨天出去采风。”


    一旁的汪曾祺嘴角抽了抽。


    你还是张嘴就来啊,你小子得亏一开始我觉得你是个老实人。


    食堂的白汽裹着油条香扑脸。


    窗口挂着的黑板用粉笔写着:今日供应豆浆(三分/碗)、粢饭团(八分/个,粮票二两)、阳春面(一毛二/碗,粮票二两)。


    穿蓝布衫的大师傅挥着长勺,铁桶里的豆浆“咕嘟”冒泡。


    汪曾祺和许成军刚用全国粮票换了两个粢饭团,就见谌容笑着招手:“汪先生、小许同志快来,茹老师带了咸蛋。”


    穿灰衬衫的茹志鹃正用筷子戳蛋壳,向汪曾祺打了招呼,问了好。


    又抬头笑着对许成军讲:“许同志是吧,昨天在《光明日报》见你那首《向光而行》,‘月光种影子’写得俏着呢,你谌大姐说你还有不少稿子要发表,下次有好稿子得想着我们《上海文学》喔!”


    别当真,客套嘛!


    这会的许成军确实是没啥作品在全国范围内有影响力,


    说白了就是远没有被邀稿的名气说起来,和谌大姐一样。


    茹志鹃也是中国当代著名女作家,文学成就颇高且影响颇为深远,《关大妈》《黎明前的故事》等都很有文学性。


    而且,茹大姐家人也不一般。


    她是著名导演王啸平的夫人,也是著名作家王安忆的母亲。


    此时更是《上海文学》复刊的核心力量。


    真要是邀稿的话,她的话有相当分量。


    邻桌突然有小声吐槽。


    “哼,一首诗而已。”


    穿白衬衫的艾煊放下碗筷。


    他瞥了眼许成军,“现在年轻人都爱写这些风花雪月,文字没点力量。”


    许成军刚咬开粢饭团,糯米裹着的油条渣掉在裤缝,愣了。


    什么人啊这是!


    我跟你很熟?


    汪曾祺往他碗里塞咸蛋:“别理他,老艾审稿比一般人严嘛。”


    茹志鹃突然笑,指着门口:“看谁来了?”


    “霍,王蒙这是来干嘛来了!”


    一大早的这文坛招待所竟也汇聚了不少文坛风云人物。


    不过也不奇怪。


    这一期间,文联招待所作为官方指定的文艺工作者接待单位,承担着为来访作家、编辑提供住宿的职能。


    不仅是物理空间,更是思想碰撞的“文学沙龙”。


    一大群相熟作家坐在一起少不得聊天聊地,再吐槽当前的文学作品。


    一顿早饭竟也吃了将近一个小时。


    期间,许成军大多数时候也只有听的份。


    年纪轻,作品没名气。


    用一句话讲就是“那年我站立如喽啰”。


    当然,这也只是暂时的。


    吃完饭,告别了汪曾祺,坐着公交车又一次来到了仙舟馆。


    到资料室时,已经九点多了。


    许成军推开资料室木门时,苏曼舒正趴在摊开的《社会主义经济的若干理论问题》上,笔尖悬在笔记本上空,发梢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苏同学这是在给我的论文站岗?”他放轻脚步走过去,见她手边压着张稿纸,正是自己论文里缺的《文心雕龙》批注,字迹娟秀。


    苏曼舒猛地抬头,脸颊泛着薄红:“哪有,刚抄完。你这字连的看不清,害得我重抄三遍。”


    她把稿纸推过来,桌角露出块牛皮糖,“奖励你的,昨天听你说在插队时没吃过这个。”


    许成军剥开糖纸,甜香漫开:“以后都有?”


    “想得美。”她挑眉翻出本经济年鉴,“说正事,章教授爱考现实案例,你得注意点。”


    阳光爬过书页,两人头挨头讨论批注,她发丝偶尔扫过他手背,痒得他笔都抖了抖。


    许成军故意把“中和之美”念成“中午吃啥”,逗得苏曼舒笑出梨涡:“再捣乱我把你论文里的‘妙悟’改成‘饿肚’。”


    ...


    第二天一早,许成军提前一个小时到了会议室,把所有作品包括论文在内的所有手稿都规规整整的摆放在会议室的长桌上。


    8点25的时候,孙教务来了。


    告知今天的面试官分别是:朱冬润教授、贾值芳教授、章培横教授、王水照教授、苏连诚教授。


    许成军心里一震。


    贾值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