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照不是一个军事迷，但是在听到机械师能够给出的选配条件时还是很心动，他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走私军火是犯法的，根据我国刑法第一百二十八条，非法持有枪支弹药者，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严重七年以下”，才终于阻止了自己从跨境电商的未来大鳄转行去当维克托.布特*。


    而面对林照的十动然拒，私信那边半张脸都被冷硬的银色金属覆盖的机械师也就懂了，林照所处的世界应该很和平，至少还拥有一套健全的法律与道德，社会秩序没有崩塌。


    像极了他们在还没有经历核冬天之前的旧日人类。


    真好啊，生活在温室里的花。


    他用过于苍白的手指敲了敲眼前的平板，笑的就像个1114话里的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反派，事情真的变得有趣起来了。


    自文明崩溃之后，卡曼的基础通讯就已经约等于没有了，那些旧日的通讯设备，大多都变成了无法联网的砖头。机械师很喜欢收藏这些过去的“艺术品”，把它们当做自己离线的资料库、电子笔记本，亦或者一个什么稍微高级一点的玩具。


    在之前某个平平无奇，外界辐射值浓度高达78%的早上，机械师的众多电子收藏里突然有一个就这么毫无预兆的亮了起来。


    这个瘦瘦高高、皮肤是极不健康的惨白的天才机械师，本来正站在工作台上方那盏用手术灯改装的、光线过于刺眼的大灯下——那本应该是这间房子里唯一的光源，用微雕刻刀和显微探头，研究一块从战前服务器上剥离的电路板，试图唤醒里面可能沉睡的最后一丝数据。


    然后，异变就发生了，一个柔和漂亮的青年突兀的出现在了亮起的平板画面里。


    机械师的第一反应就是对对方的外部结构进行评估：


    面色红润，有皮下脂肪储备，表明能量摄入周期性过剩。但肌肉维度不足，基础代谢似乎处于极低水平（相对于其可能承担的生存任务而言），表明能量供给稳定且充足。以及最重要的，皮肤覆盖层完整度极高，没有大规模的基因崩解，无机械增强或功能性义肢，缺乏应对突然袭击所需的额外扭矩关节或弹出式武器接口，防御评级——极低。


    这个世界可能存在这种人吗？哪怕是新希望在所谓的神爱世人的前提下推出来的养尊处优的圣女，也绝无可能。


    那么，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这个人当然就是第一次出现在卡曼的林照。


    如果不是机械师后来尝到了一整块凭空出现的黄桃，他真的会以为那一切不过是一场辐射脑病变的幻觉。他经过特殊改装的呼吸喉口的呼吸频率都不由变快了，不是因为恐惧——恐惧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种低效情绪——而是因为一种巨大到几乎要撕裂他颅骨的好奇。


    这种显示技术，这种凭空连接在“砖头”里的视频，乃至是直接作用于认知的翻译机制，等等等等，每一项都超过了他所掌握的现有知识。


    让他对它们充满了前所有为的探索与求知欲。


    他真的有太多想和林照讨论的了，类似于画面的UI效率看起来有点低，你既然有这么神奇的技术进入卡曼，为什么画面上的信息密度竟然还不足30%，交互层级模糊，连视觉动线的设计都有点违反这边的阅读习惯……


    但是等这回再次联系上之后，机械师才迅速的意识到，林照并不是这一切的设计者，至少他对于这一切发生的概念是很模糊的，他也只是一个被动的参与者。


    虽然很遗憾不能讨论技术了，但是没有关系，他对林照这个存在的本身也很好奇。


    类似于，他知道他们相处在不同的世界吗？


    于是，在林照问，这种搬运类的机器人多少钱时，机械师在平板上敲下的回答是：【我不需要子弹，或者用你们那个世界的话来说就是钱，只要我想，我随时可以拥有很多。我只想跟你交换一些别的。】


    林照想也没想的就回了一句：【那你想要什么？】


    机械师继续更直白的开口：【书，我想了解你的世界，物理常数与法则，材料、工程与设计逻辑，乃至是宗教文化、社会结构，什么都可以。】


    在这样的说法面前，机械师就不信还有人能够不明白他的意思。


    林照肯定明白啊，从对方说“你们那个世界”开始，他就明白了，为什么格雷先生说机械师是个天才，也是个疯子，原来……


    是字面意义上的精神病啊。


    可以理解，天才与疯子总是一线之隔。他小时候因为课外阅读的作业看过不少名人传记，发现总有一部分超高智商的人会患有或轻或重的天才综合症，那给他们带来了远超常人的智慧的同时，也让他们出现了一些精神方面的小困扰。


    这位机械师能和他正常交流已经很不错了，有一些小小的妄想症又算得了什么呢？


    和想要戳穿林照认知的机械师不同，林照更喜欢照顾对方情绪的说下去；【好的，一个你口中低技术的搬运机器人的估值大概是两万九千交易点，但因为我们的交易方式只能传送模组，需要我们这边自己进行二次组装，你那边能便宜一点吗？一台两万？】


    机械师撇撇嘴：【我说了，我不在乎钱，这种低技术垃圾根本不值钱。】


    林照更加确定了，对面就是个不懂人情世故、很容易被人占便宜的技术宅：【我知道，我只是为了方便换算嘛。我们这边一本书的平均市场定价一般是几十到几百不等，刨去翻译费、装箱和运输成本等，我算你一百六十本到四百本左右可以吗？具体能换多少由最终的价格决定，我最后会给你拉个详细的价格清单。】


    机械师：？


    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什么？机械师虽然以前就总觉得和其他大脑如草履虫的人交流有些困难，但也没有如今这样的茫然与无力。


    他们好像一直在沟通，又好像完全没有沟通。


    他索性就直接摊牌了：【你知道我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林.敷衍大师.照毫不犹豫的点头：【对啊，我知道啊。】


    机械师挑眉：【那你还敢和我做交易？】


    林照认真发问：【有什么法律规定不能和其他世界的人做生意吗？】


    机械师破罐子破摔：【你不怕我收集了你们世界的知识，哪天进行物理入侵吗？】


    林照面露一喜：【你能做到？那能不能是明天？】


    机械师：……


    林照可以对天发誓，他没在敷衍，至少最后一句是如此的发自真心。他还在当社畜的时候，每天不是在按着计算器算自己还有多久退休，就是在发自真心的祈祷第二天世界爆炸，大家一起死，他也就不用早起开车去挤早高峰的二环路了。


    当然，他现在不用去上那个恨不能把全世界都突突了的逼班了，所以他第二天就把让1114精挑细算的书单给机械师发了过去。


    从九年义务教育的各科书本与练习册，到《让我们一起来学有趣的天体物理》等寓教于乐的儿童科普，甚至有些零头不好算，他还给对方直接折算成了罐头。


    嗯，罐头真是一个堪比便利店找零用的糖块的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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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是不喜欢罐头的话，我还可以给你换别的，你抽烟吗？或者啤酒？关东煮？】


    别问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关东煮这个选项，问就是林照想吃了。自从接手了小姨商铺旁边的小超市之后，他很是开发了一下店里被前老板折旧卖给他的种种机器，其中就包括一个烤肠机和一个关东煮箱。


    这天和秦小满一起干活的时候，他们旁边就已经咕咚咕咚的煮了起来。


    萝卜煮的最多，因为一根白萝卜真的能切很多块。


    机械师给整不会了，你说对方是个傻白甜吧，但他看起来好像什么都知道，但你要说对方是个聪明人吧，他对他好像真的毫无防备。


    ——你到底当我是什么？他真的很想这么问。


    说实话，林照当对方是一个出身战乱区，但头脑聪明且十分渴望知识的失学大龄儿童，疑似还有一些妄想症，但身残志坚。真的，越说越感动卡曼。


    林照出于对好学生的私心偏爱，才最终选了这些书，希望能弥补一下对方缺失的上学遗憾。


    他甚至还给对方多送了一些《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以及全套的马哲与毛概。


    【我确定一下书单可不可以，如果OK，我就开始整理，然后先把书给你寄过去，你那边准备好机器人模组之后，再装回箱子里就行。要是箱子不够就跟我说，会有人给你送去更合适大小的。】


    这个人不是别人，自然是林照的老主顾格雷。


    用的就是林照即将给格雷发货的箱子，林照只想循环利用，是不可能白白给主脑送钱的。


    林照也不怕对方在机械上动手脚，因为……1114会一键杀毒。就像他们给卡曼传送之前，1114会进行一系列的扫描一样，从卡曼传送过来的东西只会经历更严苛的检查与隔离。


    1114这边自有一套严格的检疫与信息过滤，会防止一切物质或者非物质危害，通过信息蓝本的“夹带”传输到另外一个世界，有很强的冲击管控。当然，主脑管控的是辐射伤害、高科技位面向低技术位面传送产品所造成的文明发展轨迹冲击等，而在林照的理解里，是防止携带传染病毒。


    他以前有个同事请年假去非洲看动物大迁徙，据说在临走之前就打了不知道多少种疫苗，但就这样了，去了那边还有几天上吐下泻的。


    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与此同时，帝国母舰灾难女神号已经在完成任务的返航途中了。


    亚萨帝国的皇帝安德里希陛下，正在和他一母同胞的幼弟通话，试图旁敲侧击对方对成年礼的看法。


    亚萨星人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在他们成年，也就是正式进入青年期之后，他们需要离开母星欧律比亚，踏上一段为期百年甚至更久的寻觅之旅。找什么全世界都知道，能不能找到就要看缘分了。


    总之，每个人都要经历这样一段特殊的成年礼，只有安德里希陛下大龄单身至今的王弟没有。


    他不会勉强自己的弟弟，只是偶尔难免会下意识的试探一下，你看你已经从军校毕业了，第二军团在你的带领下也一直是战功彪炳，事业极其成功。现在宇宙和平，人人幸福，你有没有那个想法去追寻一下自己的幸福啊？


    而他幼弟的回答也像是过去的每一次一样，直接站起来结束通话。


    封建大家长也只能往后一靠，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直至他的私人通讯上收到了来自卡洛斯副官的一句：【陛下，殿下这回真不是故意的，只是他的爱播开播了。】


    安德里希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