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19-2

作品:《佛子身可饲魂

    话说到这里,已经山重水复,再说什么也没意思了。


    陈由己最终回到帐篷,睁眼看着帐篷低矮逼仄的顶,觉着自己第一回喜欢谁的感情也就到这儿了。


    日子还如往常一样过。


    只是陈由己胸中憋着一团气,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眼下,今年的秋去了,冬已来,天越来越冷。


    一路往南,气候温和些,然而到底风餐露宿,她裹紧了身上的棉衣,看玄真和照泉穿得单薄。


    她问照泉:“你穿这么少,不冷么?”


    照泉吸了一下鼻子,说:“还好。”


    陈由己看着照泉手中长出的冻疮,道:“戴副手套吧,手上或许能好些。”


    照泉如实道:“我没有手套。”


    陈由己因着三番两次被玄真拒绝,连讨好都没法儿讨好、用心也不知该用去哪里,这几日心气儿并不很顺,于是见缝插针地找着机会阴阳怪气道:“唉,你师伯潜心佛法,志在高远、胸有丘壑,平生所愿乃是普度众生,自然不能将心思放在微末之上,免得挡了他修行的通天大道。”


    照泉古怪地看了陈由己一眼:“你是不是再说师伯坏话?”


    “是吗。”陈由己反问。


    照泉道:“你说话怪怪的。”


    陈由己耸耸肩,不置可否。


    照泉道:“不许你说师伯坏话。”


    她挑挑眉,吃了最后一口胡饼,拍拍手上沾的食物碎屑,心道:“不知好歹的小崽子。”嘴上却说:“瞧着我们的吃食也快尽了,明日早上我想去街上买点东西,你们有什么要带的么?”


    玄真离原本离他们有些距离,独自在那儿翻阅佛经,听闻此话,便对陈由己道:“施主提醒的是,贫僧太过在意远处的苦痛,却对眼前的需要视而不见,是贫僧疏忽。若施主明日去市街,烦请施主帮照泉带一副手套。”


    说完,玄真放下佛珠,从包袱中摸索了片刻,拿出了几枚铜钱,要给陈由己。


    陈由己不收,“要给照泉买手套的可不止法师一个人,法师是要掠人之美么?”


    听得玄真说“贫僧并非此意”,又谢了她,陈由己眼珠子一转,道:“法师,我忽然想起来一事儿。”


    “施主请说。”


    “先前我们在乾州的时候,法师不是帮了那积流阁的梁含华么,他还有几个锦囊在法师身上吧?”


    说起这锦囊,其实是陈由己和梁含华发生不快的时候,她把梁含华打伤了,趁此机会自己个儿从梁含华身上摸来的。只不过后来,她生了玄真的气,一气之下,就把这些个锦囊扔到了玄真身上便没再管。


    玄真把它们拾起来,放在了自己身边。


    玄真问:“施主要这些锦囊?”


    陈由己点头道:“对。法师肯给我么?”


    玄真只犹豫一瞬,陈由己便道:“法师是怕我拿了这锦囊行凶作恶?”她冷冷地轻哼一声,因着她心中有心酸与求不得,这一声冷哼倒有些悲戚无奈的意味,气势也弱,“法师不信我也是正常,毕竟我过去做了那许多错事与坏事。”


    随后,不等玄真开口,她又道:“所以眼下才有许多人视我为仇雠,杀了我才得快,俗话道‘血债血偿’,这本也是我改得的。我方才忽想起了那些正道人,想必不会轻易放过我,等到了苏州,法师回到昭护寺,与我一别便是再无干系,从此我的性命只能由自己把握,便盼着能有点儿什么傍身。不过现在想来,无论是什么结局,也是我活该。”


    最终,叹道:“罢了,法师,当我没说吧。”


    玄真道:“……施主勿要这样自怨自艾。佛家说因果报应,如今施主为此心痛,亦是业报了;佛家亦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施主既有悔改之心,则较之先前,少了无明,若能再修佛法,放下贪求、嗔怒与痴执,必能有一日修成正果。”


    他一手拨动念珠,对陈由己谆谆教诲,在陈由己看来,却是有这样的意味——他仍是在劝她“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劝她放下执着,告诉她,他们是不可能的。


    “至于……”


    不等玄真说出来至于什么,陈由己便打断道:“我明白了,法师说的道理我是明白了。只是若要修成正果,也需得时间。我死了,这辈子就不能修成正果了,所以就像我方才说的那样,我需得一些东西自保,法师能给我那锦囊吗?”


    “施主,那锦囊乃是以梁含华施主之炁所成,由梁含华施主所制,施主应当也已经见过,梁含华施主不动手,仅以炁便能打开锦囊。若日后梁含华施主来寻施主,届时,施主身上的锦囊非但不能成为助力,怕反会害了施主。”


    “可是法师也说过,眼下这锦囊离梁含华那厮太远,他开不了锦囊。”


    玄真抬头:“施主是在此处见闻了什么,故而令施主感到不安?”


    陈由己眯了眯眼,她要这锦囊的目的本也不是如她自己所说的一般是为自保,可若说太多,她又怕玄真发现她说了谎,反倒是让她不好解释。


    她垂了眸,“法师是不愿给我锦囊了?”


    “施主要锦囊,果真是为傍身?”


    看吧,他果然已经起疑。


    陈由己也不纠缠此中目的,只道:“法师,我果真需要这锦囊,端看法师能不能给我了。”


    又补充道:“我与法师保证,我得了这锦囊,不用它来杀人放火,也不用它来害人。”


    听闻此言,玄真没有想多久,很快道:“好。”


    只答了一字,他便从包袱里拿了锦囊,递给陈由己。


    陈由己接过,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看样子,玄真应当是将他有的锦囊尽数给了陈由己。


    他道:“这些锦囊是由梁含华施主所成,到底是什么炁物,贫僧也不知晓,施主若用时,该小心些。”说着,从中挑出了一个锦囊,“这枚锦囊并非由梁含华施主所制,乃是由积流阁长老与贫僧共同制成,其中所贮功法乃是贫僧的金刚不坏,只是锦囊之口由积流阁长老所封固,故而积流阁长老乃是这锦囊的主人,不过如今其主山高路远,无法控制,施主若是打开了它,它便可以为施主所用。”


    “若施主遇到危险,可以这枚锦囊护身。”说完,他将这枚锦囊翻覆过来,指着角落的一点绣花,“积流阁平常的锦囊没有这点刺绣,施主可以凭此辨认。”


    陈由己微微一笑,“多谢法师。”


    心中却不爽快。


    她想:“傻子,坏东西。”


    “不过,”陈由己开口说道,“法师你太轻信别人,譬如这事儿,在我说我不会拿它害人以后,你不应该什么也不问,表现得那么轻易就相信,这样会……显得法师你真的全然地信了我,信我是个好人。”也会让我感动,会让我……对你怀有希望,无法止息。


    “贫僧确实相信施主是好人。”


    “……”


    可是……


    话已至此,陈由己索性道:“可法师信我,反而会让我不知该怎么办。我实话说与法师,法师你若是不想被我喜欢,那就不应该对我这么好,把我要的都给我;也不该把我这样一个杀过无辜之人的认成好人。”


    玄真沉默了好一会,道:“多谢施主提醒,贫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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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后会多加注意。”


    陈由己想:“晚了。你既然这样对我,之后的这些便是你自找的,怪不得我。既然你对我好,当初让我出气也不怪我,尽了心地帮我修见芳洲,那我之后纠缠,扰了你的修行,便是你活该!“


    只是这样想着,面上,陈由己不说话,只对玄真笑笑,转身便进了帐篷。


    第二日,刚到巳时,陈由己便从街市上回来,带回了照泉的手套,还有一个消息。


    “法师不曾发现你的包袱里少了什么吗?”陈由己问。


    玄真不去翻包袱,只向陈由己道:“还请施主明言。”


    “好,”陈由己笑一笑,“那我也不和法师废话。”她看向玄真的包袱,“佛骨舍利。”


    照泉刚刚才向陈由己说了“谢谢“,眼下听说了,大惊失色,赶忙拿了包袱去翻找。


    不一会儿,他拿出了藏在夹层中的小匣子,便是舍利盒。


    也顾不得净手,遑论沐浴和其他仪式,直接便打开了舍利盒。


    只见其中空空如也,佛骨舍利、连同包裹舍利的白绸、经文全都已经不翼而飞。


    “师伯!”照泉大喊一声,“舍利子不见了!”


    玄真倒是仍然面色平静,只看向陈由己,“可是施主拿走了佛骨舍利?”


    陈由己不慌不忙,有种你奈我何的破罐破摔,“是。”


    “施主拿走佛骨舍利所为何事?”


    若是在以前,她该无所谓地说一句“想拿就拿了,不为何事”,可现在时移世易,她的心变了,一切就都变了。况且,眼下她有了新的日子,已经不在血月宗,就不必再隐藏自己的真心实意。


    她琢磨了片刻,很快道:“法师道是我为何会喜欢上你?”


    “……贫僧不知。”


    “自然是因为法师本身就很好,”她这会子不再阴阳怪气,反而是显出真诚,“此外,也因着法师待我很好,不瞒法师,其实自我入了血月宗以来,除了阿兰,没有人待我这么好过。”


    说着,她有点酸涩,也有点温暖,“法师护我、信我,即便知晓了我是血月宗右护法,也能原谅我,说我心存善念,说我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你瞧见了我的无奈与不易,却宽恕我的自私与卑鄙。这一桩桩、一件件,我不想忘,也忘不了。你这样待我,教我怎么能不喜欢上你呢?先前我说法师不该信我、不该待我这么好,其实我是受用的……只是果真也该到此为止了。”


    “因着法师你是不能与我在一块儿的。既然如此,再与你同行,对我来说,其间的难受与心伤便不是我能受得了的。不如一别两宽,各自去走各自的宽宽大路。”


    陈由己闭了闭眼,“法师,舍利子是前日趁着法师暂离行李的时候,我偷摸拿走的。只要法师今日应我一件事,我便将舍利子还给法师。”


    “把我赶走。”陈由己以破釜沉舟的决绝道,“从此以后不要待我好,不要让我跟着你们。若是我死皮赖脸地来找你们,你就将我骂走也好,或者出手将我打伤也好,总之不要让我跟着你们,别给我一点点的机会和希望,让我死了心。”


    照泉不禁道:“你做什么这样子?”


    陈由己带着诸种复杂情绪看着照泉,说的话却是对玄真:“若法师不应……我先前问法师要了贮炁于外的锦囊,便是为的此事。眼下,有炁虎守着佛骨舍利。若是法师不应,我只要释出一阵炁浪,炁虎得了这讯息,便会立刻毁掉舍利子。”


    说完,陈由己补充,“自然,法师为防止此事,可以伤了我,甚至杀了我。”


    此后,无言,等待玄真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