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明闻言，微微愣了下，眼神变得晦暗莫测。


    这是他生平第二次想放下教养与人争辩些什么。


    小时候，他和母亲刚来村里，曾经也遇到过类似的歹毒言语。


    他气不过与人争论一番后，被母亲狠狠教训了一顿。


    她不允许她林敏的儿子是没有教养的。


    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明知无用，为何还要争辩。


    从那以后，无论村里那些人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


    他都置若罔闻，直到……


    思绪飘回，林景明自嘲的笑了笑。


    眼前的人虽是乡下妇人打扮，可远远没有那番淳朴的模样。


    而是一双眼睛精明狡诈。


    他也知道，与这种人多说无益。


    林景明不愿多言，转身进屋。


    桑奈在屋内听到王大婶儿的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她不喜欢王大婶儿的说法。


    不是怕自己受委屈，而是怕哥哥被人误会。


    桑奈将房间的卫生整理好。


    把床单被罩全部换了新的，将窗户打开透透风。


    这才走出门外。


    刚到门口，她就撞上一个坚硬结实的胸膛。


    惯性让她往后踉跄了两步。


    林景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的腰，顺势一拉，把她拉进了怀里。


    “抱歉，是我的问题。”


    “伤着了没？”


    林景明的声音低沉而磁性。


    “没有。”


    桑奈抬头望着他的脸，眼神有些慌乱。


    他们的距离很近，甚至都能看清楚彼此的睫毛。


    桑奈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林景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即松开她。


    退后两步，保持着安全距离。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抱歉。”


    “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桑奈转身逃似的跑掉。


    林景明望着女孩儿的背影，叹了口气。


    与她相处的这些天，他已经破了不知道多少次例了。


    房子不算大，只是矮矮的小平房。


    但收拾的很干净。


    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平房里有着两间卧室，一大一小。


    还有一间小厨房，充满着生活气息。


    客厅很简单，只有一张沙发，一张茶几，墙角的位置摆着一盆花草。


    林景明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


    他看着墙角的盆栽，很久之前的记忆涌上心头。


    那是一株白色郁金香。


    花开的正艳丽，花瓣随风轻飘。


    他愣愣地发神。


    “哥哥。”


    “嗯？”


    “喝点茶吧。”


    “家里没什么好茶，这是奶奶自己种的铁观音。”


    林景明回过神来。


    他看向桑奈，见她正端着一杯热茶走过来，怕她烫着。


    连忙站起身接过了茶杯。


    他将杯沿凑近嘴唇抿了一口。


    茶叶的味道清冽甘甜，带着淡淡的苦味。


    “挺好的。”


    林景明点了点头。


    桑奈在对面坐了下来。


    她拿起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茶，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哥哥，你什么时候走？”


    林景明盯着桑奈攥着茶杯发白的手指，微微迟疑了一会儿，说。


    “明天。”


    “哦。”


    桑奈应了一声。


    她低垂下头，看着手中的茶杯。


    她的手指很白皙细腻，指甲修剪圆润，指甲盖上没有涂抹任何指甲油。


    她抿了抿嘴，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


    林景明看着她喝茶的动作，微微蹙了下眉。


    “不烫？”


    桑奈没有回答，因为她意识到了。


    烫！


    非常烫！


    “吐出来。”


    林景明发现不对劲，站起身轻拍桑奈的背。


    桑奈的喉咙被茶烫的红肿。


    她咬着牙，不敢叫出声。


    他拿起茶杯倒了一杯温水喂进了桑奈嘴里。


    温热的茶顺着她的咽喉滑入腹中，缓解了一些灼烧感。


    “怎么这么莽撞？”


    他语气中不自觉的有些紧张和责备。


    桑奈的表情有些委屈。


    “没有…只是…有点渴了…”


    林景明皱起眉，他不信桑奈的解释。


    看着眼前女孩的模样，下了决心。


    “桑奈，跟哥哥走吧，好吗？”


    就算自己没照顾过小孩儿也没什么。


    他可以学着照顾。


    就算江家人趁此机会找他麻烦。


    他也可以努力保护好她。


    他实在不忍心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在这贫瘠的土壤上受苦。


    桑奈惊讶极了，她瞪大了双眼，望着林景明。


    “哥哥，你…你在说什么呀…”


    “我没有开玩笑。”


    林景明认真的看着桑奈的眼睛。


    “我在学校附近租的有一间公寓，之前回学校太晚我会留宿。”


    “你可以住在那里。”


    “哥哥不是什么百万富翁，但手里好歹有些积蓄，养的起你。”


    “你可以继续读书，也可以考其它的学校，只要你愿意，都行。"


    林景明的目光很坦率。


    一字一句都很诚恳。


    桑奈突然觉得。


    在这段灰暗的日子里，似乎有一缕阳光从阴霾的云层中洒落进来。


    “你说的是真的？”


    桑奈不确定地再一次问道。


    林景明点了点头。


    “嗯，真的。”


    他的声音很肯定，不像是在哄骗小孩子。


    桑奈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这么久以来，除了奶奶外，第一个人如此对待她。


    桑奈伸出手，环住了林景明的脖颈。


    “哥哥，谢谢你。”


    林景明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样的举动对他来说有些过于亲密了。


    虽然在这之前他也抱过桑奈。


    但要么是在桑奈睡着的时候。


    要么就是在她情绪极其不稳定的时候。


    像现在这样，两人都清醒的状态下亲密拥抱。


    还是第一次。


    他不禁有些僵硬。


    桑奈察觉到他的异样，立刻松开了手。


    脸颊飞速泛起一丝绯红。


    她低着头，眼眸闪烁着，似乎不敢看林景明的眼睛。


    林景明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愿意跟哥哥走吗？”


    “我…”


    “桑奈！”


    桑奈刚想说她愿意，门口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叫喊声。


    林景明和桑奈同时朝着门口看去。


    一个穿着西装，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正焦急地往他们这边跑。


    他是桑奈的父亲，桑志伟。


    桑志伟急切的向桑奈走去，林景明站起身将桑奈护在身后。


    桑志伟停在离林景明一米远的地方，喘着粗气。


    “叔叔，您是？”


    桑奈站在林景明身后，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怯怯地看着桑志伟。


    “桑奈，我是爸爸呀。”


    桑志伟一边说，一边伸出手。


    桑奈看着桑志伟颤抖的手，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爸爸？


    这个称呼对于桑奈来说，是陌生的。


    她知道有个人一直给奶奶寄信。


    也知道那个人总是给奶奶寄一些吃的。


    她也问过奶奶，那个人是谁。


    奶奶迟疑了好久。


    她说：“奈奈呀，他可以是你的父亲，也可以是你的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奶奶…我…”


    桑奈不明白。


    但她又好像明白。


    在学校有人嘲讽过她是孤儿，没有爸爸妈妈。


    也有人说她是私生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