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希？你说什么？"克莱尔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不然怎么会听到这样的话。


    季明希平静地又重复了一遍：“克莱尔，我们离婚吧！”他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如同在说今天的晚餐很不错。


    克莱尔面对无数媒体的刁钻提问都能从容不迫游刃有余，可是面对季明希的这句话，他竟然完全没有招架能力。


    最终克莱尔只能干巴巴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突然要离婚？我们不是很相爱吗？


    季明希将文件袋里当初那份结婚协议拿出来，再次平推向了克莱尔，“这是当年我们签的结婚协议，五年时间到了。”


    克莱尔瞬间想起了面前这份文件的内容，他还记得上面的内容，每一条协议都是他深度思考，然后让法务人员精心拟定的。


    可以直白来讲，这份协议，藏了无数暗雷，看似公平的交易背后，实际上对他有着绝对的优势，他可以迫于《联邦婚姻法》和季明希结婚，也可以在规定的期限结束后，从这段婚姻中抽身而退。


    然而现在，眼前这份文件就跟烫手山芋一般，让他连翻开的勇气都没有。


    克莱尔嘴唇蠕动，他看向了季明希，郑重问道：“明希，你就这么想离婚吗？”


    季明希神情讶异，他反问道：“我们的协约时间是五年，现在时间到了，为什么不离婚？”


    克莱尔心脏处传来细微的不适，他的脸部抽动，险些在季明希面前失控。可他还是忍了下来，闭了闭眼，将所有的情绪压下。


    等他重新睁开眼，已经戴上了往日里的亲和面具，他若无其事地将那份离婚协议和那份结婚协议都收好，开玩笑道：“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仓促，可是我……我现在还有些工作要忙，你等我忙完再说这件事好吗？”


    说着他竟也不等季明希同意，拿起那两份文件，逃也似的离开。


    不知怎么的，季明希竟然在克莱尔身上看到了落荒而逃。


    明明是克莱尔风尘仆仆赶回来，明明他同样也要和他说这件事，现在又跑回去加班处理工作，实在是太令人啼笑皆非了。


    季明希将文件袋收好，刚才克莱尔拿走的那份结婚协议只是复印件，原件还在文件袋里，这是他离婚的凭证。在离婚证没有拿到手之前，他不能掉以轻心。


    五年婚姻，季明希当了五年的吉祥物，是克莱尔摆在政治谈判桌的筹码，也是他赢得民意支持率的重要工具，如今他的位置没人能够撼动，也是他“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早在季明希从易感期险死还生后，他就知道，不该强求属于自己的感情，不该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任何一切。


    正如那个不曾告知他，便被克莱尔拿掉的孩子，他作为孩子的父亲，竟然连知情权都没有。


    那这段协议得来的婚姻，又有什么尊重可言，能够体面的退场，是他给自己找好的退路。


    只是这个时候的他，并不知道，体面的分开，并不是他想做就可以做到的。


    季明希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收拾东西。自从那次克莱尔提出分房睡，这几年以来，只要他回到这里，大都是睡在那个房间，除了在易感期或者发情期时。


    按理说，这个独属于他的房间应该会被他布置的很温馨才是，可是他并没怎么布置，当年家务机器人怎么摆放的物品，现在依然是原来的样子。


    这么多年过来，他仿佛是这里的过客，这间面积不小，采光优越的卧室，甚至没有学校的宿舍让他有归属感。


    真的开始收拾东西，季明希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在这里五年，属于自己的东西却少的可怜，一个背包，一个24寸的行李箱，已经把全部属于自己的东西装完了。


    克莱尔给他置办了很多东西，上到衣服配饰，下到如常用品，都是他让人准备什么，季明希便用什么。


    衣帽间里全部都是克莱尔让人送来的衣服，各个品牌的当季新品，或者设计师专门定制，琳琅满目，看得人目不暇接。


    那些衣服在季明希眼里，就是演戏的演出服，他需要穿上那些服装，扮演好政治家克莱尔的alpha丈夫。他需要穿着那些衣服，在公众面前营造出一副恩爱的景象。


    现在到了戏剧落幕时间，而他也不再需要这些华丽的演出服。


    因此，他只收拾了自己带来的日常衣服，在装好行李箱之后，那些与克莱尔有关的，他看都未曾再看一眼。


    季明希不知道克莱尔突然回去加班要到什么时候能回来，收拾好东西后，他也没有立即离开，若是明天克莱尔回来的话，他会和对方商量，周一去联邦民事局办理离婚证。


    或许是终于要离婚的缘故，这一晚季明希躺在床上，睡得格外安稳，一夜无梦。


    相较于心态平稳的他来说，克莱尔那边可是糟糕透了。


    他并没有什么紧急工作要回去加班，只是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要“被离婚”的现实。


    在季明希提出离婚时，有那么一刻，他是有些伤心的，他不知道他们的感情出了什么，怎么就到了离婚这一步呢？


    狼狈的联邦议长，此时陷入了无处可去的境地。他颓废的躲在别处不远处，看着二楼的那面窗户亮起了灯，再到逐渐暗下，克莱尔抓乱了自己金色的头发，转身，回去。


    克莱尔在面对任何问题时，都不曾露出过惧意，可是现在，他不敢面对季明希，不敢听到对方跟他提任何有关离婚的字眼。


    他只能狼狈地找个借口逃离，再趁季明希睡着时，灰溜溜地回去。


    克莱尔回到了那个原本属于他和季明希的卧室，坐在灯光下，看着季明希推给他的那份离婚协议。


    装订整齐的离婚协议，被克莱尔用手攥的皱巴巴的，并没有去看协议上面的内容，径自翻开最后一页，果然已经签了季明希的名字，上面的黑色签名字迹清晰，刺痛了金发青年的眼。


    克莱尔强忍着不适，将离婚协议的内容看了下去。


    相较于结婚协议上面几百条的协议内容，这张离婚协议实在是显得过于单薄了，只有几十条，抛开情感不谈，对他太有利了。


    曾经在结婚协议上，他慷慨地给季明希“平分”了名下的所有财产，可是这份离婚协议，堪称是季明希的“净身出户”，简而言之，为了离婚，他什么都不要了。


    季明希离婚之心坚决，是他从未看到过的态度。


    克莱尔从未觉得做人如此失败，他躺在床上，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孤枕难眠的感觉。


    他想起这些天没日没夜的加班工作，想起自己暗地里筹划的约会。


    原本安排好的浪漫约会，好像成了笑话，但细数下来，他们五年的婚姻，好像从未正式出去约会过。


    克莱尔记忆力很好，他还记得结婚第一年，曾经答应和季明希出去约会，少年当时很高兴，眼睛里亮晶晶的，还跟他说要去网上查攻略，去看看哪里适合约会。


    最后怎么没去成呢？是因为奥康纳找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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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他帮忙解决凯尔文的事情，之后这个约会就没后续了。


    为什么后来没有再和季明希出去约会呢？


    因为他的工作很忙，因为他没想起来，因为他总觉得之后还有机会……


    可是这个时候，他才初次尝到后悔的情绪，当初季明希那么期待的一场约会，他为什么没有履约呢？为什么要去帮并不重视他的“家人”解决麻烦？


    因为他知道季明希不会闹，因为他不想让奥康纳再来烦自己，想让自己心里清净……因为，他心里并没有怎么重视季明希。


    那个少年，是那样通透，又怎么看不出来呢？


    他只是不哭不闹，安静地守在那里，等待着协议时间结束。


    可笑的是他，在即将失去的时候，才终于体会了何为心痛。


    寂静的深夜，克莱尔蜷缩在大床上，他的双手交叠紧抱着胸口，借此缓解胸膛处传来的细微疼痛。


    饶是克莱尔善于解决任何问题，可他始终想不出任何解决的办法。


    他闭上眼，与季明希相识以来的一幕幕，如走马观花般浮现在他脑海中，那些在他看来是美好回忆的背后，深扒下来却是血淋淋的“交易”。


    或许，他该给他们这段感情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可开始的前提，是先“结束”，尽管心里清楚，克莱尔始终不愿面对这个结果。


    天色渐明，将青年重新拉入残酷的现实。


    ------


    婚姻结束前的最后一晚，季明希睡了一个好觉，印象中，他已经很久没如此轻松地睡一觉了，果然，将心事说出来，便不会一直压在心里了。


    他照例洗漱好，来到餐厅用早餐。


    老管家奥迪斯并不知道他们要离婚的事，在他眼里，他们家这两位少爷，仍然是一对令无数联邦人羡慕的伴侣。


    他尽职尽责在两位少爷都在的时候，将他们喜欢的饭菜呈上。


    “奥迪斯，今天怎么这么多菜？”菜品丰盛的都让季明希觉得，这是不是在庆祝他即将离婚成功了。


    奥迪斯让家务机器人将最后一道菜摆上，才道：“季少爷，这个是您和少爷正常用餐的额度啊！”


    季明希诧异：“克莱尔回来了吗？”他还记得昨晚克莱尔离开时有多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呢？


    奥迪斯面露疑惑：“少爷昨天晚上就回来了啊！”他还记得，他们二人共同用了晚餐，怎么后面又发生了什么？


    不等他开口，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等他抬眼看去，就见是正穿着家居服的克莱尔走来。


    金发青年眼睑下的一片青黑，柔顺的金发都跟着暗淡了不少，看起来很是疲惫，季明希猜测，应该是他回去加班，忙完了又赶回来了。


    奥迪斯识趣地退下了，只留他们相顾无言坐在一起吃饭。


    季明希不知道要说什么，克莱尔则是怕一开口，就听到他提离婚，索性专心吃饭，什么也不说了。


    一顿饭再怎么有意拖延，终有要结束的时候，等这顿饭吃完，季明希适时开口：“克莱尔，昨天晚上，你要说的那件事是什么呢？”


    克莱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那件事不重要了。”


    “那我们离婚的事……”季明希再次开口。


    “你提供的那份离婚协议我有异议，等上班后，我让律师重新拟定一份，咱们协商一致后，再签字，你看可行？”


    时间紧急，他只能这么没出息地拖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