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邦政府给了克莱尔十五天的病假，季明希还以为他又会跟以往一样，要么居家办公，要么直接回去加班，没想到他真的安心待在家里，连书房都没有去。


    假期的前三天，一直风平浪静，季明希和克莱尔如常相处，只是他知道，有些隔阂，早已在彼此心中生根发芽。


    这几天季明希一直在等，等待克莱尔跟他坦白，可是青年若无其事般，陪他看书，下棋，甚至是在家庭影院看电影……但他始终没有提一个有关孩子的字。


    正值五月末，天气很好，别墅的花园里开了不少的向日葵，季明希一向喜欢这种明媚的颜色，看到这迎光绽放的花，心里的沉郁都消了不少。


    季明希将几支盛放的向日葵摘了去，准备放在花瓶里，这样在房间内也能赏心悦目。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克莱尔时，就选了同样明媚的花，只是现在早已时过境迁。


    晚上竟然意外地下了雨，窗外雨声连成了线，将整栋别墅都笼罩在一片细密的沙响里。


    此时正是晚饭时间，餐桌上，餐刀碰到盘子，发出清脆的调子，季明希正在切牛排，忽听对面青年的声音，混着窗外的雨声，他不留神，竟没听清说了什么。


    他不由地抬眼看去，正对上了金发青年那双晦暗不明的绿眸，他问道：“刚刚你说什么？”


    克莱尔冷不防跟他对视，下意识避开了他的视线，他低头，切下一块牛排放到嘴边，小口咀嚼，然后才道：“顾寒山教授那边项目缺个助理，联系我，问你是否有时间过去？”


    季明希放下了刀叉，他观察克莱尔的神色，只是青年神色如常，就跟谈论天气一样自然。


    “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下午的事，我觉得这件事对你以后学业有帮助，所以我答应了。”克莱尔如实说。


    季明希心里跟打碎了调料瓶似的，一时间酸甜苦辣咸齐齐涌上心头，他知道，这是克莱尔在有意支开他。


    打掉孩子这么隐密的事情，不能去外面，别墅里安保森严，除了奥迪斯，其他都是机器人，在这里做最好不过了，也正好应了“休病假”的名头。


    唯一的顾虑，便是他的存在，所以，要找个让他无法怀疑的理由，支开他，那么就万无一失了。


    所以，这件事真的不告诉他了吗？不让他知道曾有一个孩子存在过？


    一句话在季明希舌尖滚了几遍，最终他还是转了话头，“顾教授让我什么时候去？”


    克莱尔又切了一块牛排，他并没有吃，而是说出了早已安排好的说辞，“尽快，顾教授那边要人很急，最好明天就去。”


    季明希放下刀叉，起身走到克莱尔的身边，一把揽住了克莱尔的脖子，将整个重量压在金发青年的身上。


    “克莱尔，去联邦大学的话，我可能无法每天回来了，若是顾教授那边非常忙，可能我周末也无法回来。你难得休一次假，我想在家陪你，可以吗？”


    他的声音逐渐低落，正如他的心情一般。


    克莱尔抓住他的手，有那么一瞬间，他后悔做下了这个决定。


    沉默了一会儿，克莱尔还是道：“我以后休假有的是时间，但是提前跟着顾教授学习的机会可不多，为了你的学业，我支持你先跟着顾教授学习。”


    季明希将脑袋压在克莱尔的肩膀上，他压下心中涌上的酸涩，轻声在他耳边做出保证：“好，既然你希望我去，那我就过去。”


    克莱尔道：“那好。”


    晚上，季明希拥着克莱尔入睡，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同床异梦。


    第二天早上，季明希跟联邦大学的顾寒山教授打了个通讯，对方对于他能来“帮忙”，表示了极大的热情，恨不得让他立刻飞过来。


    于是，季明希在通讯中跟这位未来的老师做了保证，表示自己今天就会到他面前报到。


    通讯时，克莱尔正在一旁，基本上将对话全听了进去，他的安排，天衣无缝，确保不会让季明希看出什么。


    “明希，你打算什么时候过去？”他指的是现在，还是中午，亦或者下午。


    一天中有那么多个时间，想要拖延，在午夜十二点之前，都算是今天。


    季明希知道克莱尔急着送自己离开，便也不欲多待，闻言他便道：“我回房间收拾几件衣服，待会儿就走。”


    说着他转身离开，没有看到克莱尔晦暗难明的眼神。


    季明希很快将衣服收拾好，他向来随意，即使要跟着住宿舍，他也只带了几件衣服，洗漱用品什么的，随便一个包就搞定了。


    等他下楼时，克莱尔还在楼下，他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仿佛一尊雕像，连动作都没有变过。


    “这么快就收拾好了？”看见他这么快下来，克莱尔站起身，明知故问道。


    季明希点头，他将背包展示给克莱尔看：“顾教授说那边什么都有，现在天气挺暖和的，带几件衣服就行。”


    “你吃了早饭再走？”克莱尔开始没话找话。


    季明希摇了摇头，“时间紧，顾教授那边催得急，我现在就去吧，飞行器上有食物，我到时候吃点就成了。”


    说着他冲克莱尔挥了挥手，就那么离开了。


    季明希搬到别墅时，就是这么轻车简从，背个背包就来了。如今离开，也是如此潇洒，仿佛这里的一切并不让他留恋。


    克莱尔知道，季明希只是短暂地离开，等他这边解决了事情，随时可以找个借口让对方回来，可是有那么一瞬间，他还是觉得，他可能要永远的失去这个人了。


    他久久伫立在原地，直到季明希的身影消失在视线的尽头，都没有回神。


    良久，他颓废的坐回了沙发上，双手掩面，压下心头涌上来的惶恐酸涩。


    等他再抬起头时，他还是在公众面前那个坚不可摧的联邦高官，仿佛方才的失态不曾存在。


    通讯器上弹出了新的消息，是别墅里一架飞行器被开走的提示，只要季明希在那架飞行器上，去了哪里都会自动报给他。


    季明希不会驾驶飞行器，但是使用了自动驾驶模式，消息上显示的目的地，正是联邦大学。


    确定季明希离开后，他不再迟疑，给怀特医生拨打了通讯：“怀特医生，今天我有时间，麻烦你亲自过来，为我做一个检查。”


    那边顿了两秒，很快回复：“好的，我马上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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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排好一切之后，克莱尔并没有去用早饭，趁怀特医生还没来，他想回去睡一觉，睡在有季明希味道的大床上，这样会让他觉得很安心。


    ……


    从克莱尔家里到联邦大学，大概有两个小时路程。


    若是不嫌麻烦的话，完全够季明希每天来回的，但他知道，这是克莱尔有意支开自己，因此他便不提回来的事。


    季明希在飞行器上，一直神思不属，舷窗外的景物飞速掠过，而他的心也越来越沉，他的手捂住胸口，难受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知道，那个注定无法出生的孩子，很快便会结束这次的生命之旅，而他，无法做任何事。


    这个时候的他并不知道，他的难过并不只是为了那个无法出生的孩子，更多的还是为了克莱尔。他以为他们曾一起历经生死，感情牢不可破，没想到，到头来会如此单薄。


    两个多小时后，飞行器按照预设路线，抵达了联邦大学。


    门口站着一位alpha青年，正焦急地四处张望，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他看到季明希停好飞行器，从里面下来，连忙走上前，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于向文，是顾教授的学生，你是明希师弟吧，顾教授让我来接你。”


    季明希伸手和他握手：“学长你好，我是季明希。”


    他跟随于向文一起进了学校，这是他第一次来联邦大学，建筑景物甚至一花一草都很新奇，可是他却无心欣赏，只是沉默地跟在这位师兄后面。


    于向文倒是意外健谈，他被导师安排这个任务，难得出来透个气，还是带小师弟，就不免话多了起来。


    “那边是我们的教学楼。”他指了指一栋红色的高大建筑，跟季明希介绍。


    季明希尽管心情沉闷，还是在师兄向他介绍时礼貌回应。


    “这边是图书馆……那边是宿舍楼，待会儿我先带你去宿舍楼安顿下来，你将带的东西放好，我再带你去见老师。”


    季明希应道：“好。”


    于向文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道：“若是往年，硕士生都是两人寝的，但是今年，上面多了一笔经费，用来改善咱们这边的宿舍生活，因此你这一过来，就可以拥有一整间宿舍。”


    季明希心中一动，一个猜测在脑海中浮现，这或许是克莱尔的安排，只是为了让他住的舒服点，但他无从探究。


    走到半路，于向文突然四处张望了下，一副防备着什么神情，季明希有些莫名，就见他凑过来，压低了声音：“明希师弟，我问你个事儿。”


    季明希疑惑，不知这位师兄为何搞这一出：“师兄，你说什么事？”


    于向文八卦道：“你，和那位，就是咱们现在的财政部长，你是不是他那位伴侣？”


    季明希没想到这位刚认识的师兄会问出这个问题，毕竟他和克莱尔的合照一度在星网上流传。


    他谨慎地点了下头，就见于向文一拍大腿，惊道：“我还以为你这是同名同姓长得有点像呢！”


    季明希尴尬微笑：“师兄，你可真会开玩笑！”


    与此同时。


    别墅内，克莱尔闭上了眼，躺进了医疗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