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沐北辰:血浓于水呀!

作品:《谋反后,被恋爱脑王爷宠上天

    汴京的秋日,天光淡得像一碗兑了水的薄粥。


    沐瑶的临时公署设在伪皇宫的偏殿,殿内原本奢靡的陈设已被尽数撤去,只余下一张巨大的行军沙盘和一张充作书案的黑漆长条桌。


    桌上没有价值连城的笔洗砚台,只有堆积如山的卷宗,从军械损耗到粮草调度,再到汴京城内新设的三十个施粥点每日消耗的米粮数目。


    每一笔,都由她亲自核验。


    南境诸州府,像是被一刀切下的肥肉,血淋淋地摆在案上。


    肉是她的了,可她没动。


    政务、民生、官员任免,她一概不问,所有呈上来的文书,一律以“待京城议会决断”为由,封存,退回。


    她就像一个最高效的账房先生,只算自己手头这点军务的账。


    殿外,隐约传来第一师操练时整齐划一的口号声,像沉闷的潮汐。


    殿内,只有笔尖划过粗糙纸张的“沙沙”声。


    李世忠掀开厚重的毡帘走进来,步履很轻,带进一股清晨的凉意。


    “总司令。”他站定在三步之外,声音压得很低:“沐家二公子,已在殿外候了三个时段。”


    沐瑶的笔尖顿了一下,在纸上洇开一个极小的墨点。


    她没有抬头,继续将账簿上最后一列数字核对完毕,用朱笔画了个圈,才缓缓将笔搁在笔架上。


    那动作,不疾不徐,仿佛李世忠刚刚禀报的,只是今日的天气。


    “让他进来。”


    门被推开,沐北辰几乎是跌撞着冲了进来的。


    他身上那件名贵的杭绸锦袍,在长途跋涉和三日的焦灼等待中,已变得皱巴巴,像一块用过的抹布。


    发髻散乱,眼下是两团青黑,让他那张原本还算俊秀的脸,透着一股酒色掏空后的虚浮。


    他一进来,就带进一股尘土、汗水和劣质熏香混合的复杂气味,冲散了殿内原本沉滞的龙涎香。


    “姐姐!”他一开口,声音就因激动和委屈而变得尖利:“你……你为何现在才肯见我!”


    沐瑶从桌案后站起身。她没说话,只是绕过桌案,走到一旁的武器架前,拿起一块干净的软布,开始擦拭那把她从不离身的短枪。


    枪身是冰冷的钢铁,在她的擦拭下,泛出幽暗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色泽。


    “咔哒。”


    她卸下弹匣,检查了一下里面的子弹,又重新装了回去。


    清脆的机括声,让沐北辰后面的抱怨,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她,看着她纤细的手指熟练地摆弄着那件杀人的利器,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眼前的女人,和他在京城时记忆里那个清冷、却终究是“家人”的姐姐,已经完全是两个人了。


    这是一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陌生和疏离。


    沐瑶终于抬起眼,看向他。


    “何事?”


    她的声音很平,像在问一个不相干的路人。


    沐北辰被她看得一哆嗦,满腹的委屈和质问,瞬间变成了恐惧。


    他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封被汗浸得有些发软的信,双手捧着,向前递过去。


    “是……是父亲和大哥的信!京城……京城出事了!”


    沐瑶没有立刻去接。


    她的目光,在那封信上停留了一瞬。


    火漆印已经有些模糊,但能看出来,是沐家的私印。


    信封的边角,磨损得很厉害。


    她伸出手,接过信。


    她没有急着拆开,只是翻过信封,看了一眼背面的日期戳。


    一个月前。


    她的内心毫无波澜。


    一个月,快马加鞭,从京城到此,最多十日。


    剩下的二十天,这个草包,是在路上耽搁了。


    这封信的价值,已经打了个对折。


    沐瑶用指甲划开火漆,抽出里面的信纸。


    一封是父亲沐风的,字迹沉稳,却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焦灼。


    另一封是沐渊亭的,字迹锋锐,寥寥数语,全是干货。


    京城乱了。


    她退位之后留下的权力真空,成了一块人人垂涎的肥肉。


    誉王为首的旧勋贵,和周云龙代表的投机商人,在议会里斗得不可开交,几乎将她一手建立的秩序撕扯得粉碎。


    议长之位,至今空悬。


    但看趋势,手握宗室和大部分旧文官支持的誉王,胜算更大。


    而她的兄长沐渊亭和父亲沐风,则被彻底架空。


    他们成了“前朝余孽”,被排挤在权力核心之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群饿狼,瓜分她留下的政治遗产。


    信的末尾,是沐渊亭的血书。


    只一个字。


    “归?”


    沐北辰在一旁,紧张地盯着沐瑶的脸,试图从她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可他失望了。


    她的脸,像一尊玉像,平静得没有一丝裂纹。


    仿佛信上写的,不是沐家的生死存亡,而是一段无关紧要的坊间传闻。


    “姐姐……”他忍不住开口,声音都在发抖:“父亲和大哥说,京城快守不住了!誉王和周云龙那两个混蛋,他们……他们要把我们沐家往死里逼啊!你再不回去,就……”


    “京城的事……”沐瑶终于开口,打断了他。


    她将信纸重新折好,随手放在桌案上,动作轻得像在放一片落叶:“与我无关了。”


    沐北辰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沐瑶的目光落在他那张茫然的脸上,像在看一个痴儿:“我已下野。议会里的事,谁当议长,谁被赶下去,都只是一场新的游戏。我没兴趣再玩一遍。”


    “可……可是我们沐家……”沐北辰急了:“我们是一家人啊!他们现在针对的是我们!父亲说,再这样下去,沐家就要完了!”


    沐瑶看着他,忽然笑了。


    那笑意很淡,却比殿外的秋风更冷。


    “你不懂。我就是说了,你也不会明白。”她摇了摇头,似乎失去了所有解释的耐心。


    她缓步走到沐北辰面前,那股混杂着硝烟和冷香的气息,让沐北辰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不过,”沐瑶停下脚步,淡笑着看着他:“你既然来了,也就别回去了。”


    沐北辰心头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姐姐,你……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我正打算继续扩军。南境初定,百废待兴,但总有些不愿意看到这片土地安宁的人。”


    沐瑶的声音平缓,像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军队,是共和国的基石。我打算在南境,把‘当兵最光荣’这五个字,刻进所有人的骨子里。”


    她看着沐北辰那张越来越白的脸,嘴角的弧度更深了。


    “既然如此,你作为我的弟弟,更该以身作则,支持我才是。”


    沐北辰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砸中。他终于明白了。


    “不……不行!”


    他尖叫起来,连连摆手:“我……我怎么能去当兵!我自小体弱,连刀都拿不稳……”


    “可以练。”


    “我……我不是那块料啊姐姐!”


    “是不是料,不是你说了算。”


    沐瑶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进了军营,自然有的是人,把你这块废料,敲打成有用的砖石。”


    “我不要!”沐北辰彻底崩溃了,他甚至想跪下来抱住沐瑶的腿,却被她一个冰冷的眼神钉在原地:“姐姐,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亲弟弟啊!”


    “正因为你是我亲弟弟。”沐瑶收起了脸上所有的笑意,只剩下纯粹的漠然。


    “你没得选。”


    她扬声,对着殿外喊道:“李世忠。”


    一直候在殿外的李世忠掀帘而入,躬身行礼:“总司令。”


    沐瑶指了指已经面如死灰的沐北辰,像是在指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什。


    “我这个弟弟,沐北辰,心向革命,觉悟很高。他主动要求参军,为共和国效力,我准了。”


    李世忠看了一眼抖如筛糠的沐北辰,又看了看沐瑶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心下了然,沉声应道:“是。”


    “从现在起,”沐瑶的声音,像一把淬了冰的钢刀,一字一句,斩断了沐北辰最后的幻想:“他没有别的身份,不是沐家二公子,只是共和国一名最普通的士兵。吃穿用度,操练刑罚,与所有人一视同仁。若有违抗军令,或意图逃跑者……”


    她顿了顿,目光在沐北辰身上扫过。


    “按军法处置。”


    “是!”李世忠领命,随即转向沐北辰,声音洪亮如钟:“沐北辰,出列!随我去兵部报道!”


    沐北辰双腿一软,彻底瘫倒在地。


    他看着那个下达了命令后,便转身走回书案,重新拿起账簿,仿佛他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的姐姐。


    他看着那个一脸严肃,眼神里没有半分同情,只把他当成一个新兵蛋子的将军。


    绝望。


    彻骨的绝望,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想哭,想闹,想质问她为什么这么狠心。


    可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那养尊处优、为所欲为的好日子,到头了。


    迎接他的,将是泥泞的操场,冰冷的刀枪,和永无止境的、能把人骨头都碾碎的军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