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作品:《铜雀春深锁二曹》 等到公孙照这晚再回房,明月竟也还不曾睡下,着家常衣衫,坐在外间翻书。
见她回来,赶忙猎豹一样敏捷地从椅子上跳下来,又好奇地凑过去嗅。
公孙照大大方方地让她闻。
等明月悻悻地站直身体,还问她:“闻到了没有?”
明月就叹了口气,还怀揣着一点不甘心,问她:“真不是韦相公?”
公孙照听得好笑又无奈:“真不是,谁也没有。”
又觉得奇怪:“你怎么对这事儿这么感兴趣?”
明月兴致盎然道:“那可是韦俊含啊!相貌好,家世好,年纪轻轻便做了宰相,你知道内廷女官当中,有多少人中意他吗?”
不过转而又说:“你没跟韦相公做相好,倒也不坏,不然,不晓得要招多少人恨呢!”
公孙照应了声:“这倒也是。”
又不免有些好奇:“韦相公自幼在宫里长大,竟然没有相好?”
“没有啊,清河公主还说呢,韦相公眼光高,怕得来个天仙才瞧得上。”
明月吃瓜失败,也就不再关注这事儿了,转而问她:“明天休沐,你出宫吗?”
公孙照觑着她身上的妆扮,笑道:“反正你是要出去的了,是不是?”
明月嘻嘻一笑,倒也没有瞒她:“我要出去逛街,眼见着就开春了,买几个包来配衣服!”
又跟她热情安利:“你要是有空,不如跟我一起去逛逛,如意轩不只是卖皮包,胭脂水粉,钗环首饰,应有尽有,整条街都是她们的铺子,一天都逛不完!”
公孙照倒真是听说过如意轩的名头——先前顾纵从天都返回扬州,给她带了好些如意轩的东西。
只是听明月所言,如意轩的规模如此之大,竟占据了一整条街,还是叫她吃了一惊:“这么大?”
“是啊,”明月说:“如意娘子也真真是个奇人,白手起家,置办下这么大的家业。”
又不忘初心地问她:“所以你去不去嘛!”
“真不成,我明天有安排了。”
公孙照十动然拒:“先在午间宴客,晚点再去崔家瞧瞧我三姐。”
公孙照的身世,明月一清二楚。
而崔家与她的关系,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一时语气都跟着意味深长起来:“宴客也就罢了,倒是崔家……”
……
公孙照早就盘算着要正经地宴一宴客了。
上京时候同行的桂舍人和戚队率,进京之后便先行拜会过的冷家与顾家。
在鸿胪寺时十分关照她的杨少卿,还有还未面圣,便早早递了拜帖过来的高子京等人……
与公孙照同在含章殿当值的花岩、羊孝升和云宽。
官职有高有低,关系有远有近。
潘姐虽然得力,但却是得力在筹办具体的事情上,真正让她来草拟宾客名单,她是做不好的。
公孙照只得亲自操刀,同时心想:该找个人来帮我打理这些事才行。
请帖早早地送了出去,结果却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潘姐有点忐忑:“那位戚队率见了我,倒是挺和气,也谢了娘子的盛情,只是说这日早就有约,怕是不能前来赴宴了。”
公孙照笑着应了一声,叫她只管去忙别的。
只是心里边有所思量。
进京之后,她也设法打探过戚队率的消息。
他在禁军当中品阶不高,一向默默无闻。
倒是这回得到了南下去迎她上京的差事,有些出人意料。
公孙照敏锐地察觉到,这事儿里头,怕是有点门道。
桂舍人这个南下的人选,是天子钦点的。
那戚队率呢?
是天子的命令下发到禁军处,禁军统领随意地选了他去做这事儿?
还是说……
从一开始,这个人选,就是天子亲自敲定的?
如是前者也就罢了。
若是后者……
公孙照知道,天子是很喜欢她的。
在禁军里专程选一个她从前不甚看在眼里的队率南下去迎自己……
那整件事情,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
戚家。
戚家娘子预备着包饺子,这会儿正在厨房里剁肉,菜刀斩在案板上,咚咚作响。
她觉得丈夫死心眼儿:“人家请你,你只管去就是了,御前的红人,别人想去都没这个机会呢!”
戚队率说:“我此去扬州,不过是因公务,有什么情分给人家?巴巴地凑过去,叫人取笑。不去,不去。”
戚家娘子颇觉惋惜,只是知道丈夫的性格,也没强求:“我就是觉得机会难得……唉,算了。”
……
相较于云宽和羊孝升,花岩到的很早。
她是专程提前过来长见识的。
她知道,自己很缺乏对于天都中上层日常生活的了解,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公孙照也很愿意教她,大略上给她讲了流程。
末了,又叫人请了潘姐来,很郑重地给花岩介绍:“好的管事娘子千金难求,你以后也可以留意着,有潘姐在,我在外边几乎没什么好担忧的。”
潘姐夫妇并不是公孙家的家仆,而是签订了契约的管事,接连几代都为公孙家效命。
一个做事老辣干练的管事娘子,赚的未必逊色于某些低级官员,有服务过大家族的履历,以后即便离开,也是很好找下家的。
花岩心有余而力不足:“公孙姐姐,这都不是连租房能力都没有的我该考虑的事情。”
她的钱包是阳痿的,小小的,扁扁的,很可爱。
她说:“我有时候真的会很庆幸自己被选为含章殿文书,可以住在宫里。”
花岩很认真地研究过天都城的房价和房租:“不然,光靠我那点俸禄,我得住在城外才行!”
公孙照听得忍俊不禁:“现下虽然一时不顺,但以后终究会好的嘛!”
花岩本也就是那么一说,并没有真的为此事郁郁。
挨着顺了一遍流程,觑着公孙照有空,又不解地问她:“公孙姐姐,我有件事情不明白——你为什么没有请学士们来?”
其余几位也就罢了,但是她在公孙照身边,又同样身处含章殿,是能够意识到的:“连卫学士也不请?”
公孙照反问她:“为什么要请她们呢?”
花岩被问住了。
不是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是因为她觉得这个问题太简单、太浅显了。
也正是因此,所以她会意到,自己的想法大抵是出了问题。
花岩犹豫着,低声说了出来:“因为要表达对于学士们的崇敬,感谢她们在含章殿对我们的教导和帮扶?”
公孙照简单概括了一下:“是为了对她们表示感谢。”
花岩点了点头:“不错。”
公孙照又问她:“为了表示对学士们的感谢,所以请她们来吃饭?”
花岩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但是她又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
公孙照笑着摇了摇头:“几位学士当中,最年轻的张学士,也年过四旬了啊。”
她轻轻地告诉花岩:“对于人到中年的学士们来说,被人请客并不是一种享受,而是一种负担。”
年纪大了,消化无能,口舌之欲也随之衰减。
含章殿学士,难道会缺那口饭吃?
去赴天子的宴,那是一种荣光,但那荣光的来源是天子的看重,而不是那顿饭。
而作为正四品含章殿学士,去吃手底下初来乍到一个女官的饭,这是赏对方脸面,而不是在接受对方的谢意。
花岩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她因这一点豁然而恍惚了几瞬。
回过神来,当下郑重其事地向公孙照行礼:“姐姐这样教我,亲生骨肉也不过如此了!”
公孙照扶她起来:“你这么聪明,即便没有我,早早晚晚也都会明白的。”
花岩却没有自夸:“姐姐不说,我可能到死都想不明白。”
她轻叹口气,有些无奈:“得亏是先见到姐姐,不然哪天学士们帮了我,我是真的会想一咬牙,出出血,请她们吃点好的来表示感激的……”
……
这场宴饮办得很成功,至少,达成了公孙照预先设想的目标。
尤其是高夫人,对待她十分亲厚,甚至于亲厚的有点超出了她的想象。
公孙照本就是聪明人,察言观色,猜度着那亲厚当中过分的部分,大抵是歉疚转酿成的补偿。
她最开始进京的时候,高夫人大抵不希望丈夫与她发生牵扯。
公孙照猜到了,只是也不以为意。
君子论迹不论心,不管那时候高夫人怎么想,到最后,人家夫妻两个到底还是在局势未明的时候,就对自己表露了极大的善意。
那这就是情分。
她就该记在心里。
哪有纯粹的圣人?
这就已经很好了。
宴饮结束,她吃一碗醒酒汤,缓缓神,便预备着往崔家去。
以及,这之前还有一个小插曲——事实证明,上京之前,公孙照弃马车而选择骑马,是完全正确的。
因为潘姐夫及后续一行人,实际上并没有赶在预定的时间,也就是太宗皇帝圣寿之前抵达天都。
先前公孙照出了宫,先去见潘姐和潘姐夫,后者同她回禀起这一路上的经过来。
“起初倒是还算顺遂,到中后段,地方上进献的土仪渐多,行程就逐渐慢了。”
“尤其是最后几天,下了好一场大雪,路都给盖住了,实在是走动不了。雪化之后道路泥泞难行,生生拖了好几日——好在是因为天灾,与人无尤,到底没被怪罪。”
说着,又递了单据给公孙照:“娘子且看,照着您的吩咐,没敢采买大件儿,只选了些沿途时兴的丝绸和瓷器,乃至于玉石首饰、脂粉香盒等物,都在这里了……”
公孙照展开来瞧了眼,点点头:“很妥帖。”
潘姐在旁边笑道:“娘子算无遗漏,同行的人果然也想分一杯羹,您额外给他的那一千两银子,全都给借出去了。”
又说:“他们前脚回来,后脚就来补了款子,都说要额外与几分利,我做主叫他收了,前几日当值不便,今日休沐,约上一起吃酒,咱们做东,也算是多几个来往的人。”
这群人因大雪而延误了归期,入城之初,听到的就是公孙预之女公孙照得到天子赏识,在内廷充任女史的消息。
在此之前,即便存了几分微妙心思,闻听之后,怕也就烟消云散了。
说到底,沿途带了东西上京,本来就颇有得赚,还能趁机与天子面前的新贵拉拉关系,既如此,又何必与之交恶?
公孙照不免褒赞了潘家夫妻一场,再觑一眼时辰,将货单收入袖中,预备着往崔家去赴宴。
相较于前番来此,这一回,崔家的态度便热情多了。
中书令崔行友今日虽然有约,但还是在家一直等到公孙照过去,坐着寒暄了片刻,这才动身离去。
崔夫人带着几个儿媳妇,神情亲切,笑容和蔼,跟公孙照说话:“都是自家人,六姐以后要常来走动……”
说着,还替公孙三姐流了几滴欣慰的眼泪:“从前你们公孙家没人在这儿,二郎家的一个人孤孤单单的,逢年过节,也觉落寞,我看着心里边都难受,好在你来了!”
崔大奶奶及底下几个妯娌也在附和。
公孙三姐瞧着亲善的婆婆和妯娌们,心下微觉嘲弄,脸上倒是微笑。
公孙照就说:“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就是因为有差事想托付三姐,所以才来呢!”
崔夫人假作嗔怪:“自家人,说什么托付不托付?好生疏远!”
公孙照就把上京途中带了些土仪的事情讲了,而后同公孙三姐道:“当年我跟娘离京,一走就是十三年,现下叫我去往外兜售,真是两眼一抹黑。”
她把货单递给公孙三姐:“想着姐姐久居天都,这事儿,怕得劳动你为我参谋了。”
公孙照大大方方道:“只是亲姐妹、明算账,咱们事先把话说在前头,姐姐出地方出人,我叫潘姐来做监管,到时候赚了钱,咱们五五分账!”
再笑盈盈瞧一眼崔家众女眷:“等事情办完,我们姐妹俩摆酒,请诸位太太来吃!”
她人生得美貌,见人便带三分笑,口齿又伶俐,崔夫人听得欢喜。
又说公孙三姐,送了个顺水人情:“自家妹妹,你可不能要她的,不然传出去,叫人笑话!”
公孙三姐也说:“我常日无聊,有点事情做才好,怎么好要妹妹的东西?”
“又不是平白给你的!”
公孙照笑着端起茶盏来:“我在天都一没熟人,二没地方,想出手都麻烦。”
说着,一手掀开茶盏的盖子,低头呷了一口:“我听娘说,姐姐在西市街口那儿有两家铺子,位置是一等一的好,真是个雷打不动的进项,虽是自家姐妹,可岂能白白地用?”
几句话落地,上至崔夫人,下至崔家众媳妇,脸色都变了。
公孙三娘听得微怔,再回过神来,眼眶不禁有些发热,慌忙低下头去,遮掩掉了。
公孙照低头吃茶,因这动作,似乎没有瞧见崔家众人脸上神情的微妙。
再一抬头,又不无惊奇地笑道:“要说圣眷正浓,还得是崔相公——这是宫里边赐的茶吧?好香,我喝着味道是一样的!”
崔夫人笑得很僵硬:“六姐到底是御前侍奉的人,一尝就尝出来了。”
如是宾主尽欢。
等到了下午,崔行友行宴结束,归家之后,崔夫人含含糊糊地跟丈夫说起今天的事儿:“那两个铺子……”
崔行友颇为茫然:“什么铺子?”
崔夫人微觉赧然:“就是当初,公孙氏的那两个铺子嘛,我贴补给五郎了……”
崔行友明白了:“公孙六娘问了?”
崔夫人应了一声:“她说得倒是很委婉,就是提了一嘴,好像还不知道那两个铺子已经到了五郎手里头似的……”
崔行友叹口气:“怎么可能不知道?要是不知道,就不会提了。”
崔夫人迟疑着问:“那这事儿?”
崔行友几经思忖,终于还是道:“给她吧。”
他有些忌惮公孙六娘,也有些懊悔:“陛下很看重她,才进宫多久,就开始参与草拟文书了,来日未必不会是个内廷学士。早知如此,她上京之初,该见见她的……”
又悄悄地告诉崔夫人:“我听说,她与韦俊含有些首尾,我与他低头不见抬头见,为些许小事闹得不快,犯不上。”
崔夫人有些讶异:“韦俊含?”
她想起外头传言,天子要给公孙氏一个前程,再为她选个良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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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有些意动:“莫非,陛下有意……”
“陛下的想法,谁能猜得到?”
崔行友在政事堂里,并不算很得天子看重,所以更不愿与圣眷正浓之人结怨,当下便道:“公孙六娘既没有撕破脸,那就说明事情还有周转的余地,痛快点还回去,也就是了。”
崔夫人眉头皱起来一点,有些不舍地应了声:“知道了。”
到了晚上,公孙三姐才带着女儿吃完饭,外头陶妈妈进来回话:“娘子,夫人打发人送了点心过来。”
公孙三姐点头应了。
等只留下自家主仆二人的时候才打开食篮,端出餐盒,果然在底下见到了两张铺面契书。
也就只有这两张契书。
夺走她的东西,整整十三年,事到如今,如此云淡风轻地再送回来。
她冷笑一声:“婆婆也好,弟妹也好,真是多一根毛都不肯拔!”
公孙三姐取了一张契书给陶妈妈:“这个时辰,六娘想必还没有进宫,你送去给她——说定了五五分账,那就是五五分账。”
陶妈妈应声而去。
到了地方,又把公孙三姐说的话说与公孙照听。
公孙照便坦然收了,又问一句:“崔夫人只还了两张契书?”
“回禀六娘,”陶妈妈低着头,又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夫人只还了两张契书。”
“看来,还是我的面子不够大啊。”
公孙照屈指扣了扣案上那张契书,短促地冷笑了一声。
……
为着那两张契书,崔五奶奶还在房里生了场气。
“平日家里边儿都说我掐尖要强,可我那是要在明面上,所有人都能瞧见的!”
她面露讥诮,银牙紧咬:“比不得二嫂,娘家一朝得志,尾巴就翘起来了,公孙六娘如今也就是个从五品,她就着急忙慌地跟自家人算起账来了!”
崔五郎也是皱眉:“二嫂也是,真要是想要,打发人来说一声也就是了,何必宣扬出去,叫外人看崔家的笑话?”
又道:“也别说是崔家贪她的铺子,要不是崔家庇护,谁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夫妻两个都有些怏怏。
第二天崔家妯娌们照例去给崔夫人请安,崔五奶奶斜睨了公孙三姐一眼,先自笑了:“哟,二嫂今天的气色真好,娘家有人就是好,腰杆子都格外地硬。”
公孙三姐听她语气不善,又因昨晚才刚收了那两张契书,岂会不知缘由?
崔五郎是崔夫人的小儿子,向来受宠,捎带着崔五奶奶也成了崔家诸儿媳妇当中最得意的那个。
从前有点什么,公孙三姐都是忍让的那一个,但是到了今天,凭什么还要她忍?
天子已经松口,准许公孙家的后嗣进入官场,这道无形的关隘一经开放,公孙家的人也算是有了保底。
她凭什么还要再退?
这会儿听崔五奶奶话里话外夹枪带棒,公孙三姐也不客气:“五弟妹会这么说,可见我这腰杆子还是不够硬。”
崔五奶奶没想到向来处事绵软的二嫂居然敢还击!
她楞了一下,回过神来,愈发恼火:“是啊,我可比不得二嫂,有个简在圣心的妹子,只是二嫂也得小心些……”
崔五奶奶嗤了一声:“六姐如今是得圣意,可比之当年的公孙相公和昔年几乎被满朝文武认定为储君的赵庶人如何?”
她苦口婆心:“你见了六姐,也该好好劝一劝她,月盈则亏、盛极则衰的道理,可是亘古不变的。”
公孙三姐扫了她一眼,眼睫向下一垂,瞧着脚下的地面:“五弟妹,你是不是掉了东西?”
崔五奶奶不暇多想,下意识向前一步,低头去瞧。
公孙三姐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崔家的妯娌们全都愣住了!
崔五奶奶也愣住了!
坦白说,公孙三姐打的并不重。
那一巴掌,与其说是打,不如说是羞辱。
“没规矩的东西!”
她神情肃穆,语气严厉:“什么储君,什么赵庶人,这是我们该说的话吗?”
崔五奶奶不可置信地涨红了脸!
她指着公孙三姐,面红耳赤:“你,你!”
……
崔大奶奶在旁边看完了一整场戏,这才出来劝阻:“够了,都少说几句!”
崔五郎是崔夫人的心头肉,捎带着崔五奶奶也在崔夫人面前得脸。
而这种得脸,无形当中就挤压了崔大奶奶原本该有的体面和权柄。
尤其五房夫妻俩又不是省油的灯。
所以崔大奶奶不喜欢这个五弟妹。
而二弟妹平日里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可崔大奶奶知道,这位是外柔内刚,绵里藏针。
崔家这种地方,拜高踩低。
她十来年没有娘家的扶持,还顺顺利利地生了两个孩子,又把丈夫的心笼络得死死的,这就是本事!
崔五奶奶看起来声势浩大的,又怎样?
私底下也没少跟崔五郎闹——崔大奶奶可是知道,崔五郎在外边还养着两个唱的!
崔大奶奶不喜欢崔五奶奶,又有些忌惮公孙三姐,所以刚才眼见二人起了口角,也不制止,而是坐山观虎斗。
这会儿两边斗完了,才迆迆然出来收拾残局。
崔五奶奶当众被打了脸,折损了颜面,一时气得要命:“大嫂,你可是瞧见了——她居然动手打我!”
公孙三姐神色平静,略微带着一点讶异:“大嫂,请你来做主裁决,五弟妹说的话,难道不该打?”
周围人的眼睛全都投到了崔大奶奶脸上。
她笑得有些无奈:“五弟妹,这回的事情,你得长个教训,以后嘴上不能再这么没个把门的了。”
又说公孙三姐:“自家人,有话好好说,不好动手的。”
公孙三姐向她福身行了个礼:“大嫂说的是,我记下了。”
崔大奶奶满意地点了点头。
崔五奶奶不干了。
她难以置信:“大嫂,她这么羞辱我,难道就这么过去了?!”
因觉得崔大奶奶裁决不公,到底还是闹到了崔夫人面前去。
崔夫人能说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公孙三姐是在借题发挥。
但她们也都知道,公孙三姐的确揪到了崔五奶奶的错漏。
她占据了政治正确!
虽然崔五奶奶就提了一嘴赵庶人,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当年赵庶人的确是朝野公认的未来储君……
但要是有人把这话明明白白地说出来,那就不行!
崔夫人听了事情首尾,只能说小儿媳妇:“这事儿你二嫂说的没错,你大嫂裁决的也没错,说到底,还是你自己说话不过脑子。”
“好了,”她一锤定音:“这事儿到此为止,以后不许再提了。”
崔家妯娌们分开的时候,崔大奶奶特意多瞧了五弟妹一眼。
陪房悄悄地问:“真就到此为止了?”
“怎么可能?”
崔大奶奶冷笑了一声:“裴氏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从来只有她让人受委屈,哪有人能让她受委屈!”
崔五奶奶姓裴,英国公府裴家的那个裴。
她是英国公府长房的女儿,她的祖母英国公夫人是先帝的长女、当今的长姐永平长公主。
崔大奶奶说:“等着吧,这事儿没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