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想给陆今白补送一份生日礼物，却阴差阳错又收到了对方的赠礼。姜至眼底倒映着那把海纹蓝，心想姜雪然女士都没夸过他弹琴好听。


    陆今白竟然说他是弹琴最好听的人。


    姜至把手机贴在心口在床上滚来滚去，他有点小开心，等一会要去找一个笑得更开心的颜文字放在朋友圈。手机贴着心脏嗡嗡两声，他抬手一看，竟然不小心拍了拍陆今白的头像。


    对方还没睡，发了个问号。


    姜至：……


    人果然不能得意忘形。


    他脑袋转得快：【哥哥，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地址。】


    L：【江城南山区创科中心A1座云盛科技。】


    姜至惊讶：【哥哥也在江城？】


    L：【嗯。】


    姜汁：【是云盛科技哇，哥哥好厉害！星星眼/jpg.】


    L：【你知道我的公司？】


    姜汁：【嗯嗯，听朋友说过。】


    乔衡备考研究生时压力太大，拉着他喝酒。喝高了勾着他幻想未来：“我要是一战成硕，那云盛不得在前面和我招手？”


    姜至架着喝得烂醉的人，哄：“是是是，offer任你挑。”


    乔衡嘿嘿两声：“我就想想，云盛的门槛恐怕我还得读个博士才能够上。哎呀博士也不行啊，我的本科人家看不上。”说着说着给自己说伤心了，呜呜哭，给姜至整得好一阵手忙脚乱。


    怪不得陆今白解题这么厉害，原来是高材生。姜至真心实意夸：


    【我朋友说可难进了，哥哥竟然能在云盛上班，好厉害！超亮星星眼/jpg.】


    L：【还好。】


    L：【如果你想来，也可以。】


    “扑腾”一声响，姜至的手机砸到鼻梁，一下给他眼泪花都砸出来了。精致的鼻子迅速泛红，他一边捂着鼻子哎唷叫唤，一边想陆今白怎么说的像这么大的大型公司是自己家一样。他高考才考五百八九十多分不到六百。别说云盛，连创科中心都够不上。


    这话说的，像是只要他点头，陆今白就能在云盛给他打通一来路来。


    姜汁：【哈哈哈，哥哥你别开玩笑了。】


    L：【没。】


    姜至没当真，聊了两句后说了晚安，哎哟哦地叫唤着捂住鼻子闭眼入睡。


    *


    翌日，姜至提前半个小时起床跑了趟菜鸟驿站寄快递。不知道姜雪然旅行到了哪里，发消息问了也了无音讯，最后还是从她好友口中才得知姜女士跑去了沙漠看骆驼。


    姜至把给陆今白和姜雪然的礼物分别寄出，舒雅的那一份他准备挑个时间回家直接放入妹妹的衣柜，再和舒爸爸通气。别告诉小姑娘是他送的，不然她又不会要。


    同城的快递送得很快，当天姜至下播后就在前台拿到了陆今白送过来的吉他。与此同时，那一份迟到两天的生日礼物也送到了陆今白手中。


    东西是姜至亲手打包的，整齐漂亮，蓝色的蝴蝶结端正地系在礼盒中央。陆今白轻轻抚过丝带，他能想象到姜至打包的模样。


    低着头，形状姣好的唇下意识抿着，呼吸放得很轻，仔细比对着尺寸。十指翻飞，严谨按照步骤实施。


    陆今白嘴角动了动，抬手解开蝴蝶结，掀开礼盒。


    下一秒，还未消散的浅淡笑意僵在嘴角。


    礼物本身没有问题，甚至正中他的喜好。他在国外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很喜欢收集钢笔，昂贵的、平价的、限定的、带有意义的等等。卧在凹槽的这支钢笔并不便宜，牌子也很叫得很响亮。


    但——


    它是送给爱人的。


    追溯钢笔设计起源，早在千年前，古埃及人使用芦苇笔在羊皮纸上书写，后发展为羽毛笔。再制成金属笔尖、蓄水笔，经过漫长的岁月的技术突破后，有了现在的钢笔。现如今的数字时代，人们对纸质书写的需求大幅降低，钢笔早已从功能道具演变为文化符号。


    往刻薄直白的说，它已经被社会上大部分人淘汰。


    盒子里这只钢笔有名字，叫“深蓝之心”。它的设计师在五年前因病去世，这支笔是他留下的最后一个作品。他和他的爱人年轻时在海上结缘，当时因通讯条件限制，两人分别后便以书信寄相思。


    不过浪漫的相遇并未以幸福收尾，他的爱人意外早逝，设计师本人一生再未娶妻。晚年时，他便勾勒出这只钢笔的雏形，和许多年前一样，寄相思。


    文字是真挚的情感符号，他笔下曾流露出无数对爱人的真心。这份真心到死也不曾更改，生命临终之际仍在用当年方式表达爱意。在当今时代，难得可贵。


    当年这支笔一经发售便火速告罄，许多年后的今天仍旧是送给爱人亦或者表达爱意的绝佳选择。


    深蓝之心寓意过于特殊，陆今白那时没有选择收藏，没成想兜兜转转还是来到了他的手上。


    他将笔挑出，铂金色的笔盖篆刻着海浪的线条，握在手心微微泛凉，却又好似能感受到另一个人的余温。


    优美的海浪线条仿佛有了呼吸，钻进皮肤，涌进四肢百骸，汇聚在胸腔，掀起永不止息的、盛大海啸。


    原来闻风没有胡说。


    姜至真的喜欢他。


    平稳运行的机器在五次三番的偏离航道中，彻底宣告脱轨。


    *


    Fender海纹蓝早已停产，市面上已经没有全新的售卖了。可陆今白给他寄过来的俨然是全新的，没有半点使用痕迹。


    姜至把吉他抱在怀里，波光粼粼的海纹和当时他在视频上看见的一模一样。他珍重地摸了摸琴弦，眼眶有些发热。


    退让是他的习惯，高考出分时他的分数是能上211院校的。但如果想上，就需要去外省。作为婚姻已经崩盘的重组家庭继父，舒爸爸供他上学到十八岁已经是仁至义尽。大学后他的学费、生活费都需要自己想办法，去外省读书，每次假期来回的路费都是额外开销。


    物价，学费，生活成本多方面对比之下，姜至选择留在江城念双非一本。他安慰自己，其实也没有差太多。


    他喜欢吉他，却从来没有拥有过一把属于自己的电吉他。用社团的、用乐队的、用酒吧的，就是没有用过自己的。


    在本校他成绩不错也担任班委，每年都能拿到一笔奖学金。再者学校食堂便宜开销低，加上打工的钱，他有在怀里这把Fender海纹蓝下架之前攒够买下的钱。


    临门一脚，他没舍得。


    太贵了，这笔钱可以干很多事。买他的开心，太奢侈。


    最后他拿着钱给舒爸爸买了个剃须刀，给姜雪然买了身连衣裙，给舒雅买了个手机。


    他没给自己买电吉他，连柜里的那把木吉他都是很多年前舒爸爸和姜雪然感情还很甜蜜时，继父给他送的生日礼物。


    姜至揉了揉眼睛，试图把眼里的水汽憋回去，可怎么也收不住，“啪嗒啪嗒”泪珠子断了线似的砸在荧蓝色的海纹上。没有声音，没有多余表情，只有泪滴砸下去的脆响在静谧的屋子发散。


    哭着哭着他又觉得自己很可恶，到底要怎么样。


    怎么伤心也哭开心也哭！到底要哭多久？！姜至谴责自己，用力吸了吸鼻子止住眼泪，顶着黏在一块的湿漉漉睫毛研究吉他。


    陆今白寄给他的设施很全，搭了一个小音箱，他把电线插上后拨了两下弦，熟悉的声音立刻在耳边响起。这栋楼的大四学生走了一大半，加之隔音还不错，不担心会吵到其他人。


    他准备开个直播。


    孙新云今天给他们下达了个人直播任务，月底工会赛在即，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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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多开个播积攒人气。他不大会聊天，本来是想着弹吉他唱歌，虽然他会唱的歌不多，但总比坐着尬聊好。现在有了这把电吉他更好，只用弹不用唱了。


    而且他还挺想弹给陆今白听的，毕竟这是他送来的礼物。


    姜至没做什么准备，打了个台灯就开了播，顺便单独把直播间分享给了陆今白。


    姜汁：【直播间分享/】


    姜汁：【哥哥有空吗？我弹吉他给你听哇。】


    陆今白没有回复，但姜至马上就在直播间观众席上看见了熟悉的头像。他开得突然，没有通知其他人更没有粉丝群，直播间只有陆今白一个人。


    姜至歪了歪脑袋，问：“哥哥，你想听什么？”


    【用户2537LU：睫毛怎么是湿的。】


    姜至倏地坐直身体，把脑袋探到摄像头外照镜子。果然，睫毛还是湿得一绺一绺的。他脸蛋发热，伸出爪子像小狗洗脸一样胡乱刨了两下，太丢脸了！！！


    “洗完脸没有擦干净。”姜至急忙岔开话题，“哥哥点歌吧。”


    【用户2537LU：随你喜欢。】


    【用户2537LU：弹什么我听什么。】


    姜至想了想，准备弹《always online》。


    “那我开始了。”


    姜至双腿随意交叠，架起吉他。细长的手指在光下泛着如玉石细腻的光泽，指尖搭在琴弦之上，做了个顺畅的滑弦动作。电吉他不似木吉他的轻缓，它激昂、也更有冲击力。对手部的动作速到要求也更高，即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弹过，姜至也没有半分生疏，无论是滑弦揉弦扫弦都手把拿掐。


    他半侧着身子，穿着一身黑，对比之下冷白的皮肤透出一层几乎瓷质的柔光。侧脸线条一览无余，上挑的眼尾、垂落的发丝、眼睑的阴影，整个人像是被月光冻住的精美雕塑。被躁动的音浪裹挟其中，只让人感觉浑然天成，半分违和感也无。


    他的长相，和电吉他这种乐器，适配度百分百。


    用一个简短的滑弦收了尾，姜至转向镜头，又变得柔软了起来：“哥哥，怎么样？”


    陆今白眼底晦暗不明，姜至的喜欢已经很明显了，他之前为什么没有发现？只给他一个人的照片、视频、地址，反复强调的特殊，日复一日的嘘寒问暖，单独的演奏，特别的礼物——


    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把喜欢摆在明面上了。


    为什么他没有发现，让姜至等了这么久。


    【用户2537LU：很好听。】


    姜至把下巴藏在衣领里翘了翘唇角：“真的没有什么想听的吗？”


    直播间已经零零散散进了不少路人了，好一些人开始在弹幕里点歌。姜至没应，说：“让我哥哥先点。”


    扑通扑通。


    陆今白心脏漏了一拍。


    姜至真的很喜欢他。


    陆今白想。


    孙大哥说了，个播得先维护大哥。


    路人都往后放放。


    姜至心想。


    *


    播了一个小时左右姜至就下了播准备休息，洗完澡收拾收拾后已经十二点过了。


    他正准备摸出手机给哥姐们发晚安，陆今白的消息就弹了出来，惊得姜至瞪大了眼。


    L：【你喜欢我吗。】


    何意？


    姜至大脑飞速转动，这是什么考验吗？大哥大姐问这种问题答案只有一个。他抬起拇指刷刷打字：


    姜汁：【当然啦。】


    姜汁：【最喜欢哥哥。】


    黑色头像沉默许久，久到姜至以为收回不到回复了——


    L：【我也是。】


    原来孙哥猜对了。


    姜至迷迷糊糊想。


    他的榜一大哥真的是爱情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