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她在说什么？


    顾泱泱心下大骇，手里温热的茶杯变得灼热烫手，被她猛地推回对侧，快得像在躲避瘟神。


    情蛊之事她一直将信将疑。毕竟结队历练时，她从来没有像刚才那样的奇怪感觉，容渊也没有显露出任何异常。


    现在她才刚经过悬灵梯开始单独行动，为什么就有了情蛊的反应……等等。


    不会是因为现在周围没有别的弟子了吧！！！


    亭外雨丝不绝，亭内却沉闷得像风雨欲来，女子呼吸声越来越重，费力开口解释。


    “我才……”


    她想说自己才不想亲容渊，但“不”字在舌尖反复打转，始终无法说出口。


    这里怎么这么热？


    见顾泱泱脸庞窘得透红，容渊反而没逗她，替她解释起来：“嗯，我知道是口误。”


    她慌乱中推来的杯里还有茶水，但容渊没理会，微俯身将自己手中茶杯推了过来，尾音上挑：“再喝一点？”


    这杯茶是他喝了一半的啊！给她递过来干嘛！


    他长得太晃眼，墨眉玉骨曜石眸，身后纱帐随风飘飘摇摇，一向规整的道袍不知何时敞开了衣襟，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


    亭内空间太小，容渊一靠过来，顾泱泱的视线流连打转，怎么都避不开他。


    偏生他半撑下颌定定看她，似笑非笑的样子真是恼人。


    顾泱泱避无可避，反倒生出一些反骨心思，心一横话就出口——


    “我没口误，就是想亲你！”


    她话音刚落，那人就吻了上来，左手撑在她脑后，另一只手虚贴住她脖颈，没给她退却的余地。


    唇畔交织在一起，茶香混着清淡糕点香充斥了鼻腔，顾泱泱能听到容渊的心跳，一下一下，奇异的和她同频。


    残存理智告诉她，应该躲开容渊再捅他几剑。但事实上，他的唇清凉柔软，顾泱泱心底涌起的烧灼之意被慢慢平息，浑身上下都舒服得想喟叹。


    容渊给她渡了许多灵力。


    丹田里的灵力重新变得充盈，顾泱泱迷蒙间瞥到纱帘外的空隙，雨中站了个熟悉的身影。


    “你……你们！”叶惊霜的声音淹没在雨里，显得很微弱，但她语调起伏太大，亭内二人都注意到了。


    意识到自己被发现，叶惊霜捂住嘴，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往远处跑。


    顾泱泱收回视线，颊边绯红稍退，手腕凤栖萼似乎颜色变浅了一些，不再那么灼人。


    思绪翻涌间，她觉得不对，哪有这么巧合，情蛊恰好在叶惊霜到来时发作！


    女子手中灵力化剑对准容渊左胸：“你故意的！”


    被剑指的容渊眼睛都没眨一下，语气淡淡，平白透露出几分无辜：“我怎知她也会传送到这里？”


    好好好，他不承认。


    顾泱泱眼眉一挑，转身就走向亭外，湛蓝水剑忽地变成纯黑雾气。


    她杀不掉容渊，还杀不掉叶惊霜吗？


    “泱泱，”容渊叫她，轻扯住她道袍衣角，二人手上紫色小花交叠碰撞，发出清脆叮当声，“我来。”


    —


    “你们狼狈为奸，要……要对我做什么！”


    叶惊霜慌乱之下根本没跑出去多远，顾泱泱和容渊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追上了她。


    彼时她正死命捏着个传讯玉筒摇晃，但玉筒灰暗，一看就没发出去任何讯息。


    顾泱泱睨了容渊一眼。想必这人早在发现叶惊霜的那刻就封了她的传讯玉筒。


    老狐狸。


    容渊不知听没听叶惊霜的话，自顾自地凝结蓝色光球，从天灵盖灌入她的识海。


    被灵力侵入脑海，叶惊霜骤然翻了个白眼，昏死过去。


    “你这样入侵识海，她醒了会变得失智疯癫……”顾泱泱看他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尾睫轻颤，“师尊，你们正道就是这样行事？”


    容渊怎么比她还像反派？


    看他的熟练程度，顾泱泱高度怀疑袁不言也是被他用了类似的手法搜魂。


    “抹除一些记忆罢了，她若道心坚定自无影响。”


    容渊说得冷漠，昭示着事情没有回转的余地。


    顾泱泱：……谁要回转？


    “有人不喜我杀人，曾劝我得饶人处且饶人，抹去她相关记忆、因果自负，已是我能忍受的极限。”


    说这话时容渊凝神望着顾泱泱，好像劝他不要杀人的人是她一样。


    天菩萨！她顾泱泱活了一千岁，就没干过劝人为善的事！


    容渊把包含叶惊霜记忆的灵力收回捏成齑粉，转瞬消散于天地。


    他面色严肃，大有她再阻拦一步就要变卦杀了叶惊霜的架势。


    顾泱泱莫名其妙又开始听到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扑通扑通。


    —


    秘境里昼夜更替无常，月出时满地流光。


    治愈魂魄的灵草往往喜食月华阴气，顺着月亮方向寻找总不会出错。


    顾泱泱沐浴着月光赶路，神魂平静无虞痛，脑中思绪却纷乱挥之不去。


    她和容渊没杀叶惊霜，而是把其抹除记忆丢在了路边，至于她醒后是神智倒退还是道心受损，都与她无关了。


    叶惊霜之前崖边挑衅，虽然没伤到她分毫，但不代表她不记仇，这次又窥见她和容渊……


    柔软唇瓣的触感若隐若现，顾泱泱皱眉，强迫自己不想那些旖旎之事。


    这是重点吗？


    重点是她本来是想取叶惊霜性命的啊！就这么轻巧地被容渊拦下了？


    会不会……容渊此前当真和她有什么关联？


    男子与她并肩而行，他生得高大迈步也大，但明显放慢了步频，刚刚好契合了她的速度。


    顾泱泱一直都认可他的长相，甚至认为他的皮囊比第三个来攻略的那只狐妖都要更胜一筹。


    那只狐妖还号称什么妖界第一公子，曾编出些前世今生的戏码，泪眼婆娑地说她是他前世的妻。


    顾泱泱丝毫不信，几番周旋后吞噬了他的魂魄、读取记忆，果然发现这些都不过是他为了攻略编造的谎言。


    容渊没提过和她有什么渊源，但多番暗示还是搅得顾泱泱心烦。


    哪有那么多前世今生，这帮人扯起谎来不能多点创意吗？


    “容渊。”顾泱泱停下，叫了声他的名字，“我一定在彻底动心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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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了你。”


    就算容渊真的给她下了情蛊又如何？是蛊总有解法。她顾泱泱能熬成魔域主理人，还会怕小小蛊毒不成？


    只要在情蛊彻底发作前修复神魂，她有的是办法陪容渊耗。


    女子说得狠厉却没看容渊，比起放狠话，更像在跟自己做保证。


    容渊喉结滚动，眼尾划过隐蔽暗红：“嗯，彻底动心前。”


    顾泱泱一怔，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被容渊抓住了话柄。


    彻底动心……不就说明现在已经有些动心了！


    —


    顾泱泱不喜欢别人聒噪，但其实自己挺爱说话，尤其是怼人的话。


    上界魔域改朝换代多次，几朝元老的手下都说，她是话最多的一任魔域之主。


    容渊说起心动，她几个呼吸间就想了不止一百种说法呛回去。


    但她克制住了。动不动心事小，修复神魂心魄才是大事。


    四周的灵力波动不对。


    秘境里生灵众多，交错捕猎自成生态，此时蝉鸣鸟叫俱歇，安静得诡异，任谁都知道事态不对。


    头顶圆月硕大如盘，一眼望去如同近在咫尺，手可摘下。


    顾泱泱只能感受到秘境里的愈魂灵草集月华数千年，是神魂的绝佳补品，但无法分辨具体的品种。


    此时，这种脑海中喑哑空冥的感觉渐渐给了她灵感……传闻灵植织梦芜向月而生，由月华孕育的灵兽伴生守护。


    此伴生兽是极为稀有的精神系灵兽，每次现身必引得空间撕裂，将欲闯取灵植之人拉入独立的幻境空间。


    “此山是我开，此树……”足有九层楼阙高的巨兽身姿透明，一点点从地平线浮现至顾泱泱与容渊眼前。


    巨兽悄悄瞥见下方男人神色冷淡，浑身一个激灵，停止耍宝，迅速转换了说词——


    “我已知晓你们来意，想取织梦芜，先过了我这关，哇哈哈哈哈……”


    巨兽笑声戛然而止，便见下方顾泱泱已然挥出一道纯黑灵雾，直奔它要害。


    她旁边男子手中也化出一道冰刃，正一同刺来。


    这二人招招凌厉，谁也没留手，同时喝斥一声——


    “真吵。”


    “真吵。”


    巨兽：……还好它只是道幻影，本体藏得够远。


    灯笼大的蓝眸略显委屈地冲容渊眨眨眼，巨兽不再废话，奋力冲地上跺脚。


    它好像触碰了某种开关，顾泱泱眼前强光一闪，面前景色人物悉数不见，视线里只剩一片纯白。


    —


    “尊者，弟子已将人安置在空余别院，可要为您带路？”


    顾泱泱刚恢复意识，还没搞清楚周围状况，就听见附近传来一道恭敬男声。


    听声音对方年龄不大，且自称弟子叫她尊者……


    她现在的身份应该是某个门派的高层，类似容渊在天启宗的身份。


    “嗯，稍等片刻。”顾泱泱先模糊地回了一句，抬眸看向自己面前的透明面板，上面洋洋洒洒写了两段话，开头第一句就是——


    “任务一：为捡来的新弟子擦拭身体，安抚对方情绪。”


    这是正经幻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