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榆脚一踏进，白色房门无声闭合。


    不大的房间中央摆放着大约两米高的测试仪器，仪器后一道玻璃将房间隔开，玻璃是单向的，看不见里面。


    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钟榆站在原地，头顶的白炽灯光烤在身上让她的身体不自觉绷紧。


    不知道是不是钟榆表现的太明显了，一道柔和的声音安慰：“钟榆同学，不必紧张哦，站到仪器中央即可，很快就好。”


    钟榆眸光闪动，紧握的手倏地松开，沉重的腿迈出站定。


    “好，请保持这个姿势，不要乱动哦。”


    玻璃后的控制室，左达海和秦虹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可思议。


    光幕上的等级数值从E1一路飙升至S10，甚至都没有停下的势头。


    两人惊讶，而后是狂喜，他们联校终于又要有S10的天才了。


    测试仪器的灯光闪烁，钟榆站在里面一动不敢动，胸口上像压了块大石头，根本喘不过气。


    呼吸越来越急促，灯光闪烁频率也越来越快，尖锐的警报身在不大的空间里骤然作响。


    钟榆的大脑像是锈蚀了的发条，身体此时也沉重无比，做不出任何反应。


    “R，停下！”


    僵直的视线里，左达海猛地推开玻璃门，动作迅速把人从仪器里扯出来，警报停止。


    “……钟榆同学，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声音由远及近，无神的眼珠在眼眶内微微转动，胸口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已消失殆尽。


    眼前的世界逐渐清晰，两张焦急的脸杵在她面前，而她正坐在疗愈仓上。


    大脑一片混乱，她已经忘了她是怎么到这来的了，只记得当时天地都昏暗了。


    见她有反应，唐黎明显松了口气，拿起身侧桌面上的水递给钟榆。


    钟榆下意识接过，就没有下一步动作了。


    “唐医生，这孩子怎么样了？是仪器出现问题了吗？以前测试都没出现这种情况，难道是仪器老化了？R不会出错……”


    左达海跟着唐黎身后，眉头紧锁神情担忧，一步三个问题。


    唐黎停在桌边，低头翻看手里的档案，“钟榆同学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不用太担心。至于是不是仪器出了问题，这个我无法判断，得让专业人员去检查，也正好看看能不能排除这个因素。”


    左达海皱着的脸上皱纹一道赛一道深，“我现在就去找人检查，麻烦唐医生你照看下这孩子了。”


    “应该的。”


    左达海风驰电掣消失在医务室里。


    唐黎踱步过去，手在钟榆眼前挥了挥，“现在好点了吗？还有没有头晕目眩，喘不过气的感觉？”


    钟榆目光落在手里的水杯上，沉默地摇头。


    其实现在已经没什么不舒服了，就是不想说话。她不懂，按理说以她的身体素质，怎么着也不至于做个觉醒测试就给干到医务室来了吧……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关键是，臊人。


    见状，唐黎直起身子，略带笑意开口：“如果是担心你的测试结果的话……”


    钟榆头一下抬起，也顾不上丢人了，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人。


    乌黑亮丽的波浪卷发披在胸前，五官明媚，一身白大卦也掩不住她的通身气质。


    唐黎微微一笑，“这就要等你的老师回来才能告诉你答案了，”说着抬手看了眼时间，“应该快了。”


    钟榆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唐黎，唐黎在哪她的眼珠就转到哪，医务室的环境尽收眼底。


    “身体没什么不适就起来走走，不要久坐。”声音远远传来，打断了钟榆。


    她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身活动筋骨，体内的骨骼随她的动作关节弹响。


    没过几分钟，左达海就风尘仆仆来了。


    “唐医生……哎呦，都能站了？”左达海微胖的身体“duangduang”两下走到钟榆跟前，和她大眼瞪小眼。


    钟榆不自在别开眼。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左达海脸上的肉舒展开，这下安心了，可不能让这个好苗子毁这儿了。


    医务室里又是一阵沉默。


    唐黎给左达海递了眼神，示意他说点学生想听的，左达海恍然大悟，比了个OK。


    “钟榆同学，我叫左达海，不出意外我就是你接下来几年的指导老师了，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老左，其他学生也都这么叫我。”左达海笑眯眯的，眼睛只剩一条缝了。


    钟榆睁大眼睛，屏住呼吸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首先恭喜你，冰系、治愈双相态和S10的精神力等级放在整个联邦帝国都找不出几个，你能加入联邦第一军校是我们联校的荣幸。”


    钟榆心中的大石头重重落下，心底泛起绵密的欣喜，以至于眼前这张脸顺眼极了。


    左达海还在不停地夸她，夸得她都不好意思了，嘴角的弧度压不住一点，垂下的手在裤腿边不自觉轻点。


    唐黎站在钟榆身后，眼中含笑。


    “不过，这样还是太显眼了，所以我们打算只对外公布你的精神力等级为S8，至于相态力已经暴露了，就不必掩饰了。”左达海语重心长拍拍钟榆肩膀，“好孩子，联邦军校这个舞台很大，尽情享受吧。”


    钟榆一路出去时，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但是脚下的地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坚实过。


    大厅里的人走的差不多了，空空荡荡。


    季长青和严汀雨一直等在门口，头朝地，也没什么交流。


    哒哒的脚步声一路延伸，直到一双黑色皮靴出现在两人视线中。


    “你们俩？”钟榆歪头。


    “！你出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季长青急吼吼地问。


    “钟榆啊钟榆，你可真不简单。”严汀雨绕着钟榆转圈，慢悠悠道。


    钟榆眉尾一扬，双手抱胸，愿闻其详。


    严汀雨清嗓，绘声绘色地还原了当时场景。


    当时，钟榆一进门不久，尖锐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启航中心的大厅。


    “卧槽！咋啦？”


    “危机爆发？还是AI又反叛了？”


    “不会是有人的等级高到仪器都测不出吧？”


    顿时，大厅里炸开了锅。


    “谁这么厉害？”


    “这么说的话我们联校是不是能有一个能和隔壁聿暮雪的S10媲美的人了？”


    “能媲美聿暮雪的人我们联校一直都有好吧，你当周易之的S9是吃素的？上次的友谊赛我们联校可是把隔壁打得屁滚尿流好吧……”


    季长青有种不好的预感，和严汀雨对视一眼，刚想拨开人群上前问左达海就出来了。


    “各位同学请不要惊慌，仪器一时程序运转不到位，故发出警报，现已修正，请大家放心继续测试。”


    这句话落下，钟榆的那扇房门上缓缓浮现“精神力等级：S8，相态力：冰、治愈，检测完毕”。


    “原来是双相态，还是S8，难怪……”


    “世界上天才那么多，多我一个又何妨呢？”


    直到这一刻，季长青才松了口气，发自内心为钟榆高兴。


    严汀雨撞撞他肩，调侃道：“我说什么，咋钟榆的实力不用多说。”


    钟榆听笑了，阳光正好照到她没有任何遮掩的脸上，连眉梢上都是金灿灿的笑意。


    此时此刻，她才从心底里真正觉得，她能立足于这片土地。


    “别说我了，你们俩呢？”


    季长青耸耸肩，“小榆你知道的，还是A9。”


    严汀雨嘴唇一勾，哼哼两声，“我就不太一样了，我可是尊贵的S7哦。”得意洋洋的表情让季长青后槽牙紧咬。


    钟榆笑骂一声臭屁。


    ——


    安静的教室里，钟榆趴在桌上睡得很安稳。


    严汀雨眯着眼看，“就这么睡了？才上课……”


    季长青用手肘把人捅远点，“你小声点儿，别把小榆吵醒了还把老师吸引过来了。”


    严汀雨：……


    “相态力是觉醒者在静默时代立足的根基，与精神力相辅相成。通常情况下相态力对精神力的外显都借助于宇宙间的不同能量形式，但也存在着极为特殊的一种，即精神力直接外显，也就是我们熟知的精神系相态力。


    这种相态使得觉醒者的精神力可以直接作用于外界，而不止是如普通觉醒者那般只能用做探查。


    这样的觉醒就注定了精神系相态者的精神力等级绝不可能低于S9，故而，精神系相态觉醒者数量极少，整个联邦不会超过千个。”


    冷梦温柔的声音如同溪水在偌大的教室内潺潺流出。


    “但着极高的天赋，也伴随着难以言说的苦楚，我们的身边正有这样的觉醒者，若有机会可以当面交流交流。”


    “老师您说得容易，这样的天才哪是我们这种凡人接触得到的。”大咧咧的声音像一滴水珠流入水面，激起层层涟漪。


    冷梦只微微一笑，放任学生间的谈论。


    严汀雨听到这话眸光闪闪，突然撑起脑袋用手戳了戳旁边的季长青，“你表哥，隔壁帝校的顶级天才聿暮雪就是精神系相态吧，他有没有跟你说过这种天才级别的烦恼？”


    季长青认真思索了会儿，坚定地摇头。


    聿暮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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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的印象里沉默而强大，只要有他在，仿佛一切问题都能解决，任何风波都能平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主动暴露自己，旁人怎么可能允许他有软肋。


    今天也是他第一次知道这件事，要知道平时只有他仰望聿暮雪的份，现在知道这事，好像一下子和聿暮雪的距离变近了。此时季长青突然就有点明白他表哥好看的眉眼间为什么总是带着淡淡的忧愁，心底涌现出一丝的心疼。


    没得到答案的严汀雨也没惊讶，“也是，从小万众瞩目到大的天才，又有聿家那样庞大的家族坐镇，这样的烦恼应该是没有的。”


    钟榆睡得迷迷糊糊就听见耳边有人在说什么“顶级天才”“万众瞩目”，她不耐睁开眼，斜睨着旁边的两人，左边脸颊上还有一道清晰的红色压痕。


    “嘀嘀咕咕吵吵啥呢？”


    话音刚落，下课了。


    严汀雨冲里面的钟榆竖了个大拇指，“卡点醒，真厉害。”


    季长青知道接下来又是一场“恶战”，迅速收拾好东西把让出场地。


    钟榆没睡醒的脑袋加上被吵醒的起床气，脑子混乱极了，但还是听出严汀雨话里的嘲讽，撸起袖子就要干。


    和钟榆相处这么些天，严汀雨对钟榆的某些滤镜碎了一地。


    他属实是没见过这么能睡的人，早上上课是起不来的，到教室就是趴下睡的，人是前脚刚进寝室后脚给她发消息就不回的，一问干啥去了，睡着了。


    关键是你说她她还不乐意了。


    严汀雨决定，涉及钟榆起床气这块，他将暂时收回那句“以后谁要是敢忤逆钟榆，就是和他严汀雨不共戴天！”


    这很合理，不是吗？


    梆梆两拳头过后，钟榆彻底醒了。


    严汀雨捂着右手手臂瘫坐在椅子上，一副被人“蹂躏”的样子，钟榆看得心里一阵恶寒。


    “死样子给谁看呢？起来走了。”说着，捞起椅背上的外套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丝毫不给后面两人反应机会。


    严汀雨没表情的脸盯着不远处的季长青，眼里是历经千帆后的沧桑，好像在说“这还是你口中哪哪都好的小榆吗”？


    季长青别过头当没看见，催起他，“快点，别让小榆等久了。”


    严汀雨：卒。


    你根本不知道钟榆下手有多狠，被她打过的地方就算过了两天都还是痛的，而且还是没有痕迹的那种痛，警都报不了。


    落在后面姗姗来迟的两人刚走进食堂大门，就撞见和钟榆结束交谈离开的周易之，周易之还对他们打了招呼。


    两个人面面厮觑，还在状况之外。


    严汀雨飞速赶到杵在钟榆跟前，情绪变换极快，一副“你不实话实说我就跟你耗到底”的架势。


    “是校际联赛的事，他们邀请我…们参加联校的选拔。”


    “我…们？”


    “对，我们。”


    “那你同意了吗？”


    “这不还得问问你们……”的想法。


    “这还用问？！当然参加啊！”严汀雨猛一拍桌，吸引无数目光。


    但他根本不在意。


    “小榆啊小榆，这样好的机会可不能就白白浪费了。”严汀雨转变策略，准备动之以情。


    钟榆稳如老钟，不为所动，“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


    严汀雨一屁股挤走季长青，坐到钟榆身边。


    差点掉地的季长青想骂两句，却发现压根儿插不进嘴，忿忿踢了这人一脚坐到对面。


    “小榆啊，你想想，虽然这选拔赛是谁都可以参加的，但是其他人都没有周易之的亲自邀请是为什么，不正是因为有你我们才沾了光。而且周易之是谁，那可是与帝国军校的聿暮雪齐名的联邦双星，他看好我们就意味着我们进联赛的机率极大啊……”


    彩虹屁一股一股的，钟榆眉尾一扬，笑着摇头。


    “哎哎哎，别摇头啊。”严汀雨着急，眉心的皱纹都挤出来了。


    “行了，逗你玩呢。”季长青虽不想聊这个话题，但真看不下去了，钟榆每次逗严汀雨就跟逗狗似的，把人玩得团团转。


    严汀雨一听，大喜，对着钟榆就想凑上去亲两口，碍于钟榆冷漠的眼神，只能悻悻收回手。


    严汀雨今天的心情美妙极了，晚上睡觉时嘴角都是上扬的。


    梦里，他又听见觉醒测试那天秦虹对他说的话：“我大概能猜到是什么经历让你认为来自低等星的人就天生低人一等，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从此时此刻开始，你不比任何人差。从今往后面对任何人，不管ta的出身或者其他一系列的差距，你都挺起胸膛告诉ta，你严汀雨绝不低ta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