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久星静静地听着。


    她站在传送光圈前，光亮映着她的侧颜，眼睫投下一片阴影，让她的神色平添了几分阴郁之色。


    因为传送通道开启，无数人纷纷从光圈里钻出，卡塔内一时挤满了人。


    万风华刚出来就被姬鸿守在此处的人找到，她握住少女的手，几次询问她是否没事，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才肯离去。


    不过很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


    “阿星！”


    少年的语气有着天然的喜悦和阳光，寻找多时的周辞在见到陆久星的一瞬间便直奔她跑来，脸上带着再次见面的愉悦。


    周辞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双手握在她肩膀上上下打量，一边看一边狠狠松了口气。


    “太好了，你总算安全回来了。”


    面前少女神色看起来苍白中带着一丝阴翳，周辞仔细观察，以为她是因为受了伤才变得如此。


    不过能从游戏里完好无损地回来，周辞觉得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少年放松下来，勾住她的脖颈，脸上带着一贯的笑意，将这段时日想与她诉说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我跟你说，我当时真的是吃了一惊，你怎么突然被传送到游戏里面去了？那游戏到处都是危险，我看你这伤势比第一次进去时还严重，哎，要不是我哥阻拦，再加上传送通道没开通，我早就也跟着过去找你了，说不定这会你受的伤还能少一点。”


    “说起来我哥真烦，之前想强拉着我离开，不过被我撒泼打滚弄得不耐烦了才肯让我留下来，不过也就只有我留下了，泽哥他异能不受控制，阿杜带他出去找其他办法了，据说这次船长考试好像因为十二议会提前了，他也是要赶着过去，你不要怪他。”


    他说了许多，说着说着却觉得不对劲起来。


    少年挠挠脸，奇怪地看着她，“你怎么不说话。”


    陆久星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他，“让开一点，你挡着我了。”


    平静如死水一样的语气，眉眼中仿佛不认识他一样。


    瞧见她表情的周辞立马炸了，他按捺住心底深处突然涌起的不安和慌乱，用往常一样的语气嘟嘟囔囔，“装得这么冷淡干嘛？你在演戏吗？”


    “没有。”陆久星道：“我只是不想和你说话。”


    周辞被这句话刺了一下。


    他眉峰不可置信地上扬，睁大双眼，认真地看着从始至终连表情一点都没变的少女。


    呼吸似乎乱了几分，他沉默良久，这才道：“你在说什么啊？”


    少女没有回答。


    “我们不是朋友吗？”周辞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意，强力压制住眼底闪现的一抹受伤。


    “你怎么对我说出这样的话？”


    说他挡道，不想和他说话。


    周辞心下一沉，勾着少女的脖颈没放开，反而更用力了一些。


    他装作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因为游戏里面的事情不开心，所以才变成现在这样？我——”


    话还没说完，陆久星便不耐地打断了他。


    “不是。”


    “而且，谁和你是朋友？”


    “……”


    这话一出，周辞怔住，连带着手上的力道都微微松开了些。


    似乎没察觉到这抹异样，陆久星继续道：“从始至终，不都是你过来贴着我想当我朋友吗？”


    伤人之事莫过于此。


    疼痛在心脏处蔓延，周辞松开手，他站在少女身前，低垂着头，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与最初见到少女时的开心相比，这会他身上透出一股寂寥和受伤。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轻声开口，就连声线都在隐隐颤抖。


    “你、你刚刚说的话，都是认真的吗？”


    陆久星撇过头，脸上是万年化不开的寒冰。


    “跟你哥回去吧。”她答非所问。


    “你——”被突然的酸涩止住喉头，垂在两端的双手紧握成拳。


    周辞深吸一口，怒气、委屈、不甘等等情绪涌上心头，可即便如此，他说出的话也还是很冷静。


    “陆久星。”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喊了她的名字。


    以前他喊过星星、阿星，可从未像这样，生疏中带着隔阂。


    谁也没注意到，少女的指尖微微颤抖起来。


    哪怕被恶语伤了心，周辞却没有选择对她发脾气。


    他极力克制又冷静，“你确定不想把我当你朋友了吗？”


    少女欲开口，却被他打断，“想清楚再回答我的话。”


    他的语气生硬中带着一丝强势和坚定。


    “我也是有自尊的人。”他死死地盯着她。


    陆久星没退让，她对上他的视线，停顿几秒后，一字一句道：“还不明白吗？我不需要朋友。”


    “以前不需要，现在不需要，以后，也不需要。”


    漫长的窒息感在两人之间弥漫。


    周辞觉得难过极了。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失态。


    以往两人打打闹闹的画面好像是梦一样，如今面前这个冷漠得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的少女硬生生打破了这场梦，将他拉回现实。


    心脏一缩一缩的疼，他不明白少女为何去了一趟游戏回来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说这些伤人的话。


    不过正如他刚才所言，少年的自尊也是不容被践踏的。


    周辞往外退了一步，他别过脸，选择不去看她。


    “你走吧，以后别后悔。”


    他狠心撂下狠话。


    陆久星顿了顿，什么话也没说，径直离开，只剩下周辞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啧啧啧，阿辞，你这简直是出师不利啊，求着我留在这里等了好几天，没想到朋友出来后竟然对你恶语相向。”


    不远处，一直安静看着这一切的周景走了过来，幸灾乐祸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周辞没了说话的力气。


    一向开朗的阳光小狗此刻颓丧着脸，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黑气。


    他一脸生人勿近地闪身躲开了自家亲哥的手。


    周景见状眉尖一挑，“哟，这是真伤心了啊？”


    周辞没回答，收拾好心情的他突然转移了话题。


    “哥，能帮我做一件事吗？”


    周景：“什么？”


    “你刚刚也看到了，我朋友从游戏里出来的话性格大变，你能帮我想办法看看她到底怎么了吗？”


    周辞语气里略带一丝恳求。


    “我不是治疗异能者，你让我看我也不知道怎么看啊。”周景略有些头疼。


    “有啊。”周辞伸出手，“我想要神之眼。”


    周景忍不住皱眉，“神之眼，那是家族里用来探测的东西，不能随便给你。”


    “我知道。”周辞心平气和道：“所以我跟你回家，如果我能通过最高难度的试炼，你把神之眼借我一周。”


    周景微妙地看了他一眼，“你居然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不怕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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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才不会死。”少年哼了一声。


    思索片刻后，周景同意了下来。


    “行啊，你要是能做到，我就把神之眼借给你用用。”


    在见过陆久星后，周辞跟着周景离开了卡塔。


    次空间里只剩下陆久星当初构造的房子，齐泽的星船和周辞的庄园都因为主人的离开消失了。


    少女径直躺进柔软沙发里，脑中不受控制地出现无数道带着恶意的呓语，似是要将她彻底压垮一样，无时无刻不在。


    她叹了口气，脸上的寒冷更加深邃入骨。


    两天后，她来到守门者公会，万风华接待了她。


    “从游戏里出来后，你似乎有些不对劲。”万风华咳了咳，声音很是低哑。


    这才没有多久，她比上一次见面时看起来更加苍老，甚至只能坐在轮椅上，两鬓间已经布满银丝。


    姬鸿站在她身后，他推着轮椅，眉宇间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忧愁。


    陆久星与他是第一次见面，姬鸿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随即便借口离开了这里。


    推轮椅的变成了陆久星。


    她没对万风华的话做任何回应，只默默地推着她往前走。


    万风华手里抱着一束花。


    她邀请陆久星一起进入了卡塔内的墓园。


    墓园里到处石碑耸立。


    “我最不喜欢来这里。”万风华缓缓开口，被少女推着走过这一排排的墓碑。


    这座墓园似乎没有尽头，视线所及之处全是密密麻麻的墓碑。


    两人最终在一块无名氏墓碑停下。


    这块无名氏墓碑比其它墓碑都要大，它直直地竖立着，像是要直入云霄，前面十个台阶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和物品。


    “卡塔内很多人用的都不是真名，他们死后，魂魄便变成了这块无名氏墓碑的一部分。”


    万风华淡淡地说着：“不过也有很多人，哪怕有姓名，也不想单独立碑，我就是如此。”


    她将手中的鲜花放在挤得密密麻麻的台阶上。


    “我们异能者，早在多年与诡怪的争斗中死了不少人，当初我刚来卡塔时的同伴，到如今，只剩下一人了。”


    “从过去到现在，诡怪与我们，几乎成为了死敌一样的存在。”


    陆久星沉默了好一会，这才道：“你想说什么？”


    万风华：“我只是想说，不要被游戏影响了。”


    “游戏是由迷雾能量衍化诞生，从本质上来说，游戏里的一切，我们都不要看得太重要。”


    “他们与我们，和死敌无异。”


    她这话似是在安慰。


    陆久星乖巧点了点头。


    去墓地的第二天，万风华去世了。


    作为如今她仅剩的同伴，姬鸿遵循她的意志，尸骨埋在了无名氏墓碑周围。


    再见到姬鸿，他脸色更加苍老。


    两人谁也没说话，陆久星放下手中鲜花，看了他一眼，便离开了这里。


    她准备离开卡塔了。


    最后姬鸿来送了她一程。


    他的话意外地语重心长。


    “离开这里后，不要再回来了。”


    “卡塔里，到处都是生离死别，待得久了，会承受不住的。”


    他如循循善诱的长辈。


    陆久星没反驳他。


    离开卡塔后，她回到了5区。


    房间里没见226和小狮子，她却没来得及多想，只匆忙修正一番，便只身前往了古木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