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民国旧事
作品:《黄泉客栈》 寂未牵着他的手,逆着人群和其他人擦肩而过。远处的某位先生摘掉自己的帽子,隔着人潮向对面躬身致礼,完全没有注意到路过的二人。
回到客栈,徐至檐一眼就看到了她带回来的孩子,好奇地问:“老板,这个小孩是?”
“捡来的。”寂未松开他的手,掀起眼皮,“正好从小适应,免得又找来什么半吊子。”
之前甚至还有被鬼吓得屁滚尿流的,她实在不想再在客栈里看到那样的场景。
安观从里面出来,看到孩子时并没有多少意外之色,只是说:“我听说租界那边发生了枪击和爆炸,这个孩子……”
他没再说下去,但在场的人都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寂未从庄渐意手里接过手帕,仔细擦着自己手上的血迹,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今晚的客人会很多,打起精神别出什么乱子。至于这个小孩,你们安置吧。”
说完这些,她总算想起来问他:“叫什么名字?”
那个小孩仰头和她对视着,嘴唇紧紧抿起,两只手不安地交叠,眼里的不安分外明显。
她难得耐心等了好半天,这小孩还是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徐至檐忍不住道:“这小孩该不是不会说话吧?”
小孩缓慢垂下头,眨巴了两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到这话的寂未倒是短促笑了声,俯下身子翻开他的手。
那个被他攥在手里的平安扣已经沾了血,上面雕刻着太阳的图纹,最顶处还带着一个宋字。
小孩全程视线紧盯着她的动作,似乎是知道她不会抢,即便紧张,也只是乖巧地站在那里等待。
“姓宋?”她掀起眼皮,语气平淡。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她的脸上还沾着血,身上的衣裳也都染红了大片,看起来比平时更不好招惹。他不自觉捏紧手中的东西,轻轻点了下头。
寂未望着那双干净得不掺任何杂质的眼睛,看到他藏在不安下的倔强。
她像是终于失去了和他对峙的兴趣,站起身从徐至檐手里抽出笔来,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字,随后将笔丢回桌子上,转身离去。
两人这有来无回的对话看得他们差点呼吸不上来,生怕寂未一个不耐烦直接给人小孩留下心理阴影。
尤其是徐至檐,总觉得老板下一秒会失去耐性把小孩丢出去。
安观抬头看向楼梯上的身影,礼貌询问:“老板,需要换地方吗?”
“不用。”她回的很快。
几个人凑上去看那个字——朝。
徐至檐盯着那个字看,戳了戳身边的鬼差,“意姐,这字该怎么念啊?”
老板刚才什么也没说,光留下这么个多音字,他们该怎么称呼啊……
庄渐意还没来得及回答,上面就传来了寂未的声音:“朝(chao)。”
小孩安静地抬起头,望着那个离他已经很远的人。寂未没有再看他,说完之后就回了房间。
“这名字也太随便了吧。”听到门被关上,徐至檐小声吐槽,有些同情地看了眼那个小孩。
安观笑得很温和,他走到小孩面前,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宋朝(zhao)。以后,你就叫宋朝了。”
庄渐意有些犹豫,“安经理,老板刚刚说……”
“相信我,在她心里,这个字念朝(zhao)。”安观抬起头,轻捋着自己的胡子,朝楼上看去。
刚才那个人已经不在,自然就无法对此表示反对。
朝为初始,亦为日光初阳。是她的憾,也是她的愿。
小孩收回目光,看向面前这位慈祥的老人,又垂下眼睛将平安扣捧在掌中,放在心脏的位置,很轻的点了一下头。
他有新的名字了。
单字一个朝,宋朝。
“多大了?”安观又问。
宋朝抿唇思考片刻,小声对他说:“六岁。”
孩子的声音稚嫩,还带了些怯。
见他能开口说话,在场的几个人都愣了下。
徐至檐震惊道:“你会说话啊?!那刚才老板问你你怎么不出声?”
宋朝看向他,接着又低下头不说话了。
徐至檐看向庄渐意,无奈摇头。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孩一碰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就装哑巴。
看他这个样子,安观也没有再多问,只是笑着对他说:“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我姓安,你可以和他们一样叫我安经理。”
宋朝眨巴了两下眼睛,轻声重复,“安经理。”
安观朝他点头,应了声:“嗯。”
庄渐意给宋朝收拾了一间房,看着他身上那件脏得不成样子的衣服,带他上楼换衣服,然后叫他好好休息。
徐至檐边工作,边和其他两个人说:“我说吧,这个孩子就是老板救回来的。掺和到这些事里也不知道对老板会不会有影响,你说老板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这孩子也挺可怜的,既然老板带回来了,我们就好好养着。”庄渐意叹了口气,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安观朝上面望了眼,轻声叹息,“这孩子活不长的。”
这话说完之后,场面凝固几秒,好半天才记起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强行改命的人终究是活不长的,即便救得了一时,也难救一世,总会有被发现的那日,待到那时怕是连老板都要受牵连。
徐至檐把手里的笔放下,低声道:“哦对,我差点忘记这事了。你说老板她图什么呀?”
“你小点声,别叫那孩子听见。”庄渐意瞥他一眼,提醒他。
他往上瞧了眼,那扇门关的好好的,阴影之外的地方也没有瞧见人。徐至檐松了口气,却也没再提起这事。
二楼阴影处的身影动了动,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回去,落在光亮处的半块影子也和阴影融合到一起。
从那日以后,宋朝就开始跟着安观处理客栈中的事,不过大多时候都是安观自己处理,他坐在一边做自己的事。偶尔还会和庄渐意他们说话,帮着他们做些些琐碎的小事,这些小事中的大部分都和寂未有关。
“宋朝,把这个酒给老板送上去。”徐至檐招招手,把手里的酒给他。
小孩也没说什么,抱着酒瓶就往楼上去。
徐至檐感叹道:“有这么个小孩就是好,跟老板有关的事都不用咱们管了。”
“你就抖机灵吧。”庄渐意对他这种行为已经表示过多次不赞同,可对方充耳不闻,小孩也颇有种以此为乐的样子,她现在也是无可奈何。
徐至檐哼哼两声,“那怎么了,反正老板不会和宋朝计较。你没发现老板最近摔东西的次数都少了吗,为了小孩的能健康成长,老板也是牺牲不少啊。”
虽然老板牺牲的多,但他们获益大呀,徐至檐真是觉得最近的日子舒坦的不得了。
这么想着想着,他又憋不住笑起来。
宋朝进办公室扫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寂未的身影,倒是侧边的小门大喇喇地开着。他把酒放到桌子上,朝着那个门过去。
那间屋子很小,约莫只能站三五个人,里面什么家具摆件都没有,只有墙上挂着大大小小不规则的画像,都是他不认识的人,除了最后一位的安观。
寂未背对着他,站在那幅最大的画前。画上画了很多人,许多都只是虚影,看不清脸。他们身后是巍峨的高山,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每个人都在笑。
明明是一幅温馨幸福的画作,可不知道为什么,却让人觉得有些难过。
“酒送到了,还不走?”她没回头,但还是察觉了他的存在。
宋朝走进屋子,站到她身边,问:“这都是你画的吗?”
她转了转手里的打火机,烦躁地按动几下,然后丢回口袋里,“嗯。”
“我以后也会有吗?也会挂在这里吗?”小孩仰起头,眼里隐隐有几分期待。
如果能留下这样的一幅画像,等他离开后,他们就会记得他了。
似乎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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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寂未低头看向他,看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透出的情绪后,她回答:“如果你成为客栈经理就会有。”
宋朝眼里的光随着这句话黯淡下来,他像是有些遗憾,转头又看向眼前的画,“可是安经理做得很好,我比不过他。”
“他总有一天会离开,等到那时候你就有机会了。”她默然过后,对他说。
“像我父母那样离开吗?”他摇摇头,声音很轻,“那我还是不要做经理了。”
安经理是个好人,他希望他能长长久久地留在这里。
寂未扯了下唇,“这不是你能决定的。”
听完这句话的很长一段时间,宋朝都没有再说话,就那么站在她的身边,安静地去看墙上的画。许是觉得孩子不懂事,寂未也没有再让他离开,两个人各怀心思地站在灯光下,观赏房间里的画作。
“这些是你的家人吗?”宋朝忽然又问。
她凝望着画里的人,几不可闻地答:“嗯。”
“他们在哪儿?为什么没有陪在你身边?”
“他们有了新的羁绊。”
在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除了她的身边。而她除了这幅画,也再没有任何属于他们的东西。
那天以后,宋朝不再像从前一样总跟着安观,改换跟在寂未身边。
虽然他大多时候都不能完全理解寂未话中的深意,却总是喜欢在她身边待着,两个人很少会和对方说话,只有极少数的时候会聊天。对于自己不想回答的问题,他们也如出一辙地保持沉默。
往后的许多年,他们始终维持着这样微妙的平衡。
安观在宋朝来到客栈的第十三年离开,他成为了客栈新一任的经理。庄渐意和徐至檐不会像称呼其他经理那样称呼他,而是直呼其名,寂未对他很少会有什么称呼,就是有也都是小不点小不点的叫。
石子从他眼前掉落,落在地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宋朝刚走到门前,被这颗突如其来的石子惊了下,以为是徐至檐的恶作剧。他下意识抬头,却和那个未曾想过的人撞上了视线。
石头在地上滚动一圈,最后掉进草丛中,弄得花草晃动不止。
寂未的头发编落在侧,冷清的眼眸低垂着,漫不经心地和他对视。
两道目光交汇在黑夜中,她没有主动说话的打算,另一个正望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半天没有动作。
她就这么盯了宋朝很久,以为他被那颗石头吓到了,索性伸出手,朝他抛了个东西。
宋朝终于有了反应,抬手将那东西接在了掌心里。他低头去看,是一枚银元,在月色的照射下泛起柔和的光晕。
“今日天赦,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买些吃食回来和他们庆祝吧。”她的话很平静,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
他怔怔看着手里的银元,等再抬头,上面已经没有那人的身影。
廊下灯笼随风转动,发出轻微的哗啦声。风在吹,树在摇,灯火在重叠,铺在地上的影子也随着它们晃动,恍惚间与某种频率相和。
那年的天赦与他的生辰同日,往年生辰都是安观替他准备,可他已经不在,鬼差对于生辰这种日子总是记不太清的,他本以为往后不会再过生辰……
客栈从未庆祝过什么天赦,她的说辞或许是一时兴起,亦或只是别扭的托词。
他攥着手里的东西,眉眼不自觉轻弯。
在安观家乡的习俗中生辰要吃饼,这样才能圆满,多年过去他也早已养成习惯。所谓的庆祝寂未并没有参加,只有他们三个吃酒玩乐到深夜。
宋朝从不饮酒,几人之中最后也只有徐至檐喝得烂醉,他和庄渐意把人架回房间后各自回去休息了。
等他回到房间时,一眼就看到桌面上摆放好的礼物盒。
送这份礼物的人没有写下自己的名字,甚至没有留下任何字条,可宋朝几乎瞬间就猜到是谁。
也是直到那夜他才知晓,过去每年的生辰礼中,总有一份是这个人送给自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