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的养父母没有孩子，所以才会收养这个孤女，因着养父身体不好，家中又没别的男人，日子格外苦些。


    但是，洛玖卿嫁给王爷之后，王爷定给了他们不少钱财，怎么也不见改善老两口的生活。


    邓绣芸拉开她屋里的橱柜：“小满，王爷当初给的金子和银子都在这里给你存着呢，去岁翻新这个小屋和你阿爹生病，花了十两银子，别的我们都没动。”


    她摸了摸洛玖卿的鬓发，手顿了顿，而后才继续道：“我们不是你的亲生父母，这些钱不该收的，都留给你，女儿家也要有些银钱傍身，在夫家才不会受委屈。”


    洛玖卿眼眶发热，握着她的手：“王爷给你们，你们就收着，我在王府什么也不缺，而且王爷还另给了我好多聘礼与嫁妆呢，我不缺银子傍身。”


    “当真？”


    “当然是真的。”


    “哦。”邓绣芸有些恍惚，“难怪了……”


    带洛玖卿逛完房子，邓绣芸到前院生火做饭：“小满，帮我把家里的咸菜缸拿来。”


    洛玖卿顺口问：“咸菜缸在哪儿？”


    “还是老地方。”


    洛玖卿犯了难，老地方是什么地方？可她不好再问，以免露馅，只好在屋子里寻了起来。


    直到邓绣芸催她：“满啊，找到了没？”


    “找到了！”洛玖卿应了一声，她在养父母的卧房角落里找到个其貌不扬的黑罐子。


    邓绣芸看见她抱着咸菜缸出来，笑眯了眼：“你可是最爱吃你爹腌的酸菜的。”


    洛玖卿也笑，亲昵地依偎着邓绣芸。


    邓绣芸看似嫌弃地推开她：“去去去，别影响我干活儿，去歇着去。”


    洛玖卿搬了张竹凳坐在院中，晚霞染黄天际的云朵时，一只大母鸡“咯咯咯”冲着院子跑来，助跑起跳飞跃进院子里。


    “阿娘，今晚的加餐来了！”洛玖卿盯着母鸡眼睛都亮了。


    邓绣芸拿起簸箕撒米壳给鸡吃：“你这孩子，尽胡说，不是你说大红给家里下了很多鸡蛋是功臣，不能吃的么？”


    洛玖卿吐了吐舌头，收起想吃烧鸡的心思。


    天色将暗，王爷和孙兴生才回来，刺史和里长非要他们留下吃饭，若非王爷开了口，这会儿他们还回不来呢。


    邓绣芸有些忧心：“你拒绝了刺史和里长的邀约，他们往后不会……”


    想起屋里还有王爷和小满，她赶紧掩了嘴。


    王爷轻声答：“他们不敢。”


    邓绣芸赶紧低了头，去厨房端菜。


    乡里实在没什么可招待的，早上里长给他们家送了肉来，小满她大伯还送了酒来。


    邓绣芸今晚将肉全炒了，酒也拿出来，可还是担心王爷会瞧不上，三人都上桌了，她却拘谨地站在孙兴生身后。


    小满招呼她：“阿娘，你也坐下吃。”


    孙兴生拉她坐下：“在家吃饭，还跟从前一样，你就当王爷是咱家女婿。”


    他今日同王爷相处半日，已经习惯许多，王爷瞧着威严，其实脾气好得很。


    四人坐下吃饭，一时无话，只有筷子偶尔磕碰的声音。


    邓绣芸浑身不自在，只好将注意力都放在小满身上，她见小满细嚼慢咽，吃到从前一年也难得吃上的肉，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洛玖卿有感于她的目光，笑起来：“阿娘，好吃。”


    她一边夸一边吃了一大口。


    邓绣芸笑起来，连忙给她夹菜，尤其是那道咸菜蒸肉。


    洛玖卿尝了一筷子咸菜，入口便觉十分怪异，酸咸的萝卜缨子，带着独特的酸臭，她强忍着吐出来的冲动咽下，却是再也夸不出口。


    她从未吃过这样怪异口味的菜，一时怀疑是不是菜放久了坏了，可小满的养父母却吃得很香。


    看来只是她吃不惯。


    晚饭洛玖卿没吃多少，便推说路上辛苦吃不下，早早回房准备睡下。


    只是平日都会沐浴后再上榻睡觉，今日却是没有这样的条件了。


    褚青晏比她晚些进屋，进屋时端了一盆烧热的清水进来，替她擦拭了脸、手，再将水倒入另一铜盆给她泡脚。


    洛玖卿看出这是从王府带来的东西：“陈英他们到了？”


    “嗯。”褚青晏点点头。


    白日里太招摇，所以车队并未直接进辛口村，褚青晏让他们趁夜色进村，不要搅扰村里人。


    小满养父母家临山，陈英他们就近在山底安营扎寨。


    洛玖卿环顾小屋，嗔他：“我说不要带那么多东西吧，阿爹阿娘家里根本放不下。”


    “是小了点。”褚青晏替她擦干脚，“让陈繁寻人给他们建个大些的房子吧，或去镇上买套宅子。”


    “就怕二老住不惯。”躺下后，洛玖卿拥着王爷，这张榻太小了，只堪堪容下二人，她侧躺拥着王爷才能宽松些。


    睡着前，她嘟囔着：“还是给阿爹阿娘买吧，他们住不住是他们的事，我们的心意是我们的……”


    褚青晏笑了笑：“好。”


    洛玖卿能看出来养父母对小满很好，她不知为何对小满有着难以名状的歉疚。


    她什么也补偿不了她，就替她尽一尽孝心吧。


    屋顶上一丝细微响动，褚青晏抬眸，手在怀中人的背上抚了抚，确认她睡得香甜，轻手轻脚下榻。


    他在远离屋舍的暗影里停下，沈骁风抱剑跟在他身后。


    “王爷，尚未找到千杀阁入口。”


    “继续找。”


    沈骁风挠了挠头，不知该如何找，江湖传言千杀阁并无固定入口，在夙州地底埋着精妙阵法，顺应某种规则随机开启。


    即便是入了千杀阁的人，也只有需要入阁时，才知道入口在何处。


    “王爷可否给些提示？”


    “去查夙州的青楼，其中定有千杀阁的据点。”


    吩咐完沈骁风，褚青晏独回屋舍，刚进院子便听见主屋里细碎的谈话声。


    邓绣芸：“……我就是觉得小满有些不一样，从前她可是最爱吃我做的菜……”


    孙兴生：“哎哟，小满如今嫁到王府，什么好吃的好穿的没有，吃不惯你做的菜好正常的。”


    邓绣芸：“小满从前干活儿多麻溜，今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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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让她拿咸菜，她找了好久……”


    孙兴生：“还惦记咸菜！小满嫁进王府享福，忘了干活儿才好呢。”


    邓绣芸：“不是……满她爹，你听我讲嘛，以前小满最喜欢吃你腌的咸菜了是不？她今天才吃了一口就不吃了，而且，她还忘了大红，当初她要养大红，你想把大红拿去镇上卖，她哭成啥样儿了？可你知道她今儿咋说不，她说要拿大红加餐哩……”


    院子里不知从哪跑出来一只胖鸡，两只黑豆似的眼睛盯着褚青晏，突然“咯咯咯”长叫一声。


    院中人影瞬间隐没，主屋里丢出个什么东西来，正砸在母鸡头上：“死大红，叫什么叫，让不让人睡觉了。”


    接着传来孙兴生的抱怨：“哎哟，你还讲大红，你那么大声，你让不让我睡觉了嘛……”


    大红……原来是只鸡啊。


    次日，洛玖卿醒来时身边已空，她推开窗，院子里褚青晏正抓着大红两只鸡翅膀。


    “王爷，你做什么呢？”


    褚青晏将大红推近了给她看：“给你加餐。”


    洛玖卿吓了一跳，她不喜欢活着的鸡，只喜欢烤得酥香流油的烧鸡，但是想到昨日邓绣芸的话，还是强忍着躲开的冲动：“不要，大红是好鸡，不能杀。”


    邓绣芸从旁附和，生怕王爷把家中唯一的鸡真给加餐了：“是啊，小满跟大红感情可好啦，从前都抱着大红进被窝睡觉的。”


    洛玖卿后背发毛，褚青晏也投来略带诧异的目光。


    她敢跟鸡睡觉？


    这可不像他的王妃。


    洛玖卿尴尬笑一笑：“呵呵……那都是小时候不懂事……”


    打死她也不会跟鸡睡一个被窝的！


    邓绣芸望了眼远际的山，黑亮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小满，今儿天好，你……你要不带王爷上山去采菌子。”


    邓绣芸还是不大好意思提王爷，说到后半句声音几乎低没了。


    洛玖卿看向王爷，她知他来是有正事，若是他今日出门，她也要寻个由头出门的，上山是个好理由：“好啊，王爷去么？”


    “嗯。”褚青晏点头，千杀阁那边暂时没有消息，他正好多了解了解从前的王妃。


    从昨日到今日，他已经从邓绣芸夫妻嘴里听到许多不一样的她了。


    洛玖卿略感失望，她很快调整好情绪，她对上山没什么兴致，最早在千杀阁练轻功时便是在山里，枯燥乏味得紧。


    但话已出口，她还是很快收拾妥当跟王爷一块儿往后山走，途中经过陈英陈繁扎寨的地方，王爷取了一条厚披风给她系上：“山上冷。”


    山里种着大片松柏，深冬依然繁茂，往上爬到半山腰，松树顶上覆着雪。


    洛玖卿想起，季玄也是在这样的时节在松林让她练功，飞上飞下，不许丁点儿雪落下，若是不成当日就没有饭吃。


    但那会儿她不大在乎这个惩罚，因为林间有山鸡有鸟，她随手射出飞镖，总能给自己加点儿餐，以至于此刻她听见林中“扑簌簌”的声音，还有点儿手痒。


    她虽没来过这片林，却走得熟门熟路，大概山林总是相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