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玖卿咬了咬唇，脑中天人交战，太子一死，她的任务完成，王爷难过几日总会过去，而他能取而代之，更进一步，有什么不好的？


    最后一道菜上桌，萧玥蘅将盘子摆在洛玖卿近前：“听闻二弟说，弟妹喜爱宫里这道白玉煨火腿，我们吃饭不拘宫里的规矩，弟妹多吃些。”


    洛玖卿看着那饱满醇厚的火腿肉，身体先于思虑，歪歪斜斜地倚靠在王爷身上，她以手扶额：“王爷，我头晕。”


    “怎么了？”褚青晏立时丢下筷子，扶着她的肩头看她的情况，“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洛玖卿轻轻摇头：“我也不知，就是突然觉得头晕眼花，恶心反胃。”


    太子和太子妃也停了筷。


    萧玥蘅紧张的神情一松：“弟妹会不会是……有喜了？”


    洛玖卿差点没从王爷肩头栽倒，方向偏了啊太子妃。


    “不会。”褚青晏将目光看向桌上的菜肴，难道菜里有毒？可谁人能这么大胆敢在东宫下毒？而且若是下毒，为何他们吃了却无事？


    洛玖卿瞥了眼王爷，他怎么这样斩钉截铁，他们成亲半年有余，若非知道她一直在喝避子汤，有喜不也是正常的？


    若是没有太子妃那句话也便罢了，太子妃都这样说了，正常来说不应当先请御医来瞧瞧么？


    褚青晏关心则乱，没想那样多，只是不想浪费时间在错误答案上。


    太子见他对桌上的菜肴有疑：“青晏是怀疑……菜里有毒？”


    “皇兄身体不容有失，还是请人来看看。”


    萧玥蘅：“可这些菜我们也都吃了，应当不会有事吧？”


    “皇嫂有所不知，王妃身体孱弱，若是少量慢性的毒药，可能于常人一时不察，于王妃却可能反应强烈。”


    “传御医！”太子高呼一声，他握住了太子妃的手，“无论如何，查一下总没错。”


    御医很快提着药箱赶来，先对王妃看诊，诊脉过后，御医摇摇头一筹莫展：“恕微臣无能，实在探不出王妃是何病症。”


    对每一道菜查验过后，垂手躬身道：“太子、王爷放心，菜肴无毒。”


    御医走后，褚青晏仍不安心，宫里的御医虽是医术高明，但毕竟一直供职于大内，所闻所见都太过局限了。


    他差东宫一位小公公出去给陈繁传话，命陈繁凭借祈王腰牌接顾大夫进来。


    太子闻言：“这顾大夫可是小时候救过青晏的那位神医？”


    “正是，他来看过，我才能放心。”


    太子笑了笑：“青晏连御医都信不过，却信得过这位顾大夫，看来顾大夫果然很有本事。”


    太子妃道：“弟妹看起来很难受，二弟不如先扶她进偏殿休息。”


    褚青晏正欲应下，怀中的人却突然抱紧了他，在他怀里忸怩地摇了摇头。


    洛玖卿气若游丝：“王爷，我不要去偏殿，我想跟王爷在一起。”


    “好，那就不去偏殿。”褚青晏也不管是不是在兄嫂面前，几乎将王妃整个抱在腿上。


    顾仲鸣到了后，只对太子太子妃简单行过礼，时间紧迫，他先替王妃把脉。


    搭脉看诊后，他深看了王妃两眼，没有草率下决断。


    褚青晏急了：“王妃究竟怎么了？”


    “无妨，休息一会儿就好。”顾仲鸣收了王妃手腕上盖着的丝绢，他看向褚青时，“太子殿下，可否让在下探一探脉搏？”


    单就观诊情况而言，他觉得太子比王妃更像有病症。


    太子咳了两声：“孤不过是寻常风寒，不碍事的。”


    “风寒病症也分许多种，切不可大意。”


    太子掩唇咳嗽，将手递给顾仲鸣：“那就劳烦顾大夫了。”


    顾仲鸣三指按在太子脉搏上，这一回把脉用时颇长。


    萧玥蘅忍不住问：“顾神医，殿下的身体可是有什么……”


    她话还未说完，顾仲鸣神色凝重道一声“得罪”，手起针落扎在太子虎口。


    太子苍白的手上立刻渗出黑色血珠。


    萧玥蘅心惊肉跳：“这血怎是黑的。”


    顾仲鸣眉头：“殿下应是中毒。”


    太子大感诧异，想起要紧之事：“烦请顾神医替太子妃也诊一诊脉。”


    片刻后，顾仲鸣答道：“太子妃无恙。”


    仅太子一人中毒，排查范围便小了许多，毒不在饮食，不在屋内陈设，不在熏香。


    最后，顾仲鸣重点查验了太子的衣袜鞋履，在太子的常服上验出了少许毒素。


    “此毒名唤白鸦寒，通过浸泡沁入衣料之中，毒素虽少，经年累月接触也会侵入脏腑。”顾仲鸣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白鸦寒因用量小，寻常人很难发现，银针也无法试出，只有些微味道，对此敏感之人才能发觉，但用毒之人十分小心，洗衣时与皂角一并使用，味道极易被皂角盖过。”


    褚青晏朝东宫侍卫首领吩咐：“去查浣衣院替东宫浆洗衣物的宫女。”


    此范围极小，很快就查到了一位名叫翠喜的宫女身上。


    萧玥蘅听到这个名字后讶然重复了一遍：“翠喜？”


    洛玖卿从王爷肩头抬起头：“皇嫂识得此名宫女么？”


    萧玥蘅有些羞于说出口，低头默然不语。


    太子沉声道：“她本是东宫的宫女，因大胆妄为被罚去了浣衣院。”


    大胆妄为？洛玖卿从太子和太子妃刻意回避的态度里捕捉到一丝信息，那宫女大抵是因爬太子床才被罚的。


    这也是千杀阁的惯用手段了。


    很快又有侍卫进来回禀，毒害太子的宫女服毒自尽了。


    洛玖卿手脚发软，她以装病提醒王爷有人要害太子，这般做的时候来不及想许多，可现下尘埃落定，免不了心虚。


    今日宫内种种会不会传到季玄耳中，他会不会发现她违背了他的指令。


    还有方才顾仲鸣看她的眼神，凭他的医术，定能看出她并未中毒，他会不会将此事告知王爷。


    自己冲动行事，虽然救了太子，却留下了无穷后患。


    她此刻心中后悔极了。


    等顾仲鸣替太子将东宫上下检查一番，又与几位御医共同拟好解毒方子，离宫时已是深夜。


    洛玖卿不知不觉在王爷怀里睡着了，王爷婉拒了太子留宿的邀请，借口送顾大夫回去，背着王妃一并出宫。


    回去路上，褚青晏问：“今日东宫膳食真的没有问题？”


    “没有。”


    “那王妃为何突然不适。”


    洛玖卿早就醒了，此刻趴在王爷后背偷听二人说话。


    “说来也是奇怪，我也没发现原因，许是王妃之前中过毒，体质格外敏感些。”顾仲鸣诊脉确实没有诊出问题，但他也不是全知全能，这世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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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察的病症也是可能的。


    褚青晏想了想：“给太子的解毒药方，也给我一份。”


    顾仲鸣瞪他一眼：“殿下你当吃药是件好玩的事儿么？王妃根本没中毒，吃什么解毒药。”


    “可她今日到东宫就不舒服，定是受了那毒的影响。”


    洛玖卿在王爷背上呢喃一声，佯装突然醒转，她将下巴搁在王爷肩头，侧脸与王爷脖子相贴。


    “王爷，我不难受了，顾大夫都说我没中毒，定然是没事了。”


    “真的没事？”


    “嗯。”洛玖卿点点头。


    她的下巴蹭在褚青晏肩膀，有点儿痒。


    洛玖卿撑着想起身：“王爷不信就放我下来，我现在自己可以走了。”


    “别动。”褚青晏将她搂得更紧，“马上到宫门了。”


    顾仲鸣搓了搓双臂：“咦，肉麻死了，殿下能不能顾及一下我这未娶妻之人的感受？”


    洛玖卿感觉王爷的后背微微一动，瞧他侧脸却没看出什么。


    褚青晏浅笑，嘴角的弧度几乎微不可察。


    洛玖卿难得听见王爷略带戏谑的口吻：“也没人拦着，不让你娶妻。”


    顾仲鸣磨了磨后槽牙，倒是给了王爷嘲笑他的机会，当初谁想得到他们三人中最早娶妻的竟是这块木头，若非陛下英明早早给他定下婚约，岂会容他跑到他俩前头。


    洛玖卿好奇心起：“顾大夫可有心仪的女子？”


    顾仲鸣被王妃问得一愣，脑海中走马观花闪过他平日接触的女子，大多是些成亲的妇人，自是不可能有什么发展，偶尔也会有未成亲的小娘子来求养生的方子，但是极少，且来时都会戴幂篱，来去匆匆，实在说不上几句话。


    非要说有苗头的，就只有那些意外丧夫的年轻寡妇，有好几个曾经向他表明心意，可他对自己的病人没什么兴趣。


    要非说有哪个女子不一样些……顾仲鸣想到那日雨夜，那女子一身湿透的夜行衣，叩响了悬济堂的门。


    那日她狼狈至极，却难掩姝色，但最吸引他的却并非她的姿容，而是她壕掷万银，只为救旁人性命。


    他是医者，对生命的敬畏与常人不同，人命之珍贵无法用银钱来衡量，但他见过太多家财万贯，对妻子对父母却吝啬一丝一毫的人。


    洛玖卿见顾大夫被她问得沉默了，忍不住笑了笑，热气喷在褚青晏颈侧，激起一簇簇电流。


    褚青晏微微侧过脸躲开她的气息：“何事发笑？”


    洛玖卿靠近他耳朵，压低声音：“王爷，你瞧顾大夫沉默这许久，心里定是在想那位他心仪的姑娘呢。”


    她的气息钻入他耳朵里，更痒了。


    褚青晏顺着她的话看向顾仲鸣，顾大夫果然沉浸于自己的思绪里，正发痴呢。


    褚青晏使坏绊了他一下，顾仲鸣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啃泥。


    顾仲鸣恼了：“王爷！”


    洛玖卿才发现，王爷跟朋友相处时，竟也有这样可爱的一面，实在新鲜有趣。


    “既有心仪之人，便赶紧让你爹去提亲，你在这发痴愣神有什么用。”


    顾仲鸣皱了皱眉，这都什么跟什么，他虽是有几分钦佩那女子，但远没到那个程度，况且他二人实在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摆了摆手：“没有的事，我若真有心仪的女子，定是不会放过王爷这个大红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