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洛玖卿便见眼前的两个人抱作一团，哭成了两个泪人。


    “阿玉啊，我们多少年没见了？”


    “阿素你还说呢，这么多年你也不来看我。”


    “我这不是来了么，门里事多，实在是走不开，这次若非我这不争气的徒儿来出任务，我不放心，我也下不了决心抛下杂务赶过来……”


    “说来还是我比不上你徒弟在你心中的分量。”柳香玉拿手帕拭泪。


    “怎么会，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岂是这个小丫头片子能比得上的？”


    “打住。”洛玖卿叫停了二人的姐妹情深，“柳娘，你说的故人是她？”


    柳香玉抹了抹脸上的泪：“是啊，除了她还能有谁？”


    “昨日那事……”她以为季玄至少会亲自来同她说。


    柳香玉摆了摆手：“嗐，任务失败便失败了呗，人好好的就成。”


    洛玖卿朝她投了个不大友善的目光，柳香玉隐去面上的笑容：“怎么？你受伤了？”


    “我没有。”


    “那是夭英伤了？”


    洛玖卿摇头：“不是，罗钊伤了。”


    柳香玉大笑：“他？伤便伤了呗，不过是你想利用的工具，怎么，难不成你对他动了真情，舍不得了？”


    “他是为我伤的。”


    洛玖卿忘不了罗钊冲上来替她挡飞镖的样子，也不愿承他如此大的人情。


    柳香玉看了看洛玖卿，又望向栾素，眸子里涌出不可思议：“阿素，你这弟子怎么回事？入媚骨门的第一课，你没教么？”


    “这孩子随我，重感情。”栾素摸了摸洛玖卿的鬓发。


    柳香玉笑了笑，倒是明白为何自己这老姐妹，上赶着都要做她的师父了。


    笑够了，柳香玉正色道：“他伤了，那你给他千杀阁的药了么？”


    “没有，柳娘，请你把我在你这的银子全部帮我送到悬济堂。”


    柳香玉琢磨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你把他送悬济堂去了？你可知道你此举是在暴露你自己！”


    洛玖卿抬头：“他还不是千杀阁的人，充其量不过是个江湖客，没在尚京犯事，凭什么抓他？”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过……”柳香玉转了转她好看的眸子，眼中有些嗔怪，“给男人花钱，不会有好下场的。”


    柳香玉见她坚持，摇了摇头，去门口吩咐人帮她送钱，回来后，她通知她：“你与夭英昨夜任务失败，一人多欠阁里一个甲等任务。”


    洛玖卿不服，她有些怒气地拍了一下桌：“凭什么？一个甲等任务，我与夭英共同完成，只能各分一半，失败却要各多欠一个？”


    她辛辛苦苦两个月，一朝倒回出千杀阁前，真是白干了。


    “阁里就是这规矩。”柳香玉朝栾素递了个眼色，“不信你问你师父。”


    栾素正在喝茶，淡然地将茶杯放下，不急不缓道：“确是如此，想当初夭英与她师父接下一个甲等任务，任务失败，她师父身死，她身上便加了两个甲等任务，连她师父的一并算上。”


    “不止哦。”柳香玉晃了晃手指，“那次任务，夭英重伤，服了三颗千杀阁的还魂丹才活下来，这里又是三个甲等任务，那妮子也是可怜，死了师父不说，自己也几乎全搭进去了。”


    “她从未跟我说过这些……”洛玖卿垂眸，“那她现在欠阁里多少任务？”


    柳香玉想了想道：“换算成丙等任务的话，得有一百三四十个了吧，世人各有苦楚，与你说得着么？况且夭英……”


    她摇了摇头，没再继续说下去。


    “哎呀，徒儿你也别太难过。”栾素一把抱住洛玖卿，“知道你玩不过这帮千年狐狸，为师这不是来帮你了么。”


    “你来的正好。”洛玖卿面无表情地掏出几支安神香放在桌上，“能配一模一样不被发现的迷药么？”


    栾素松开她，拿起安神香闻了闻：“这不是跟我给你的甲等迷药差不多么？”


    “不够相似，会被发现。”


    “他这个方子对人损伤确实降到了最小，但这样的安神香不可能达到迷药的程度，我再配也无益，你加量用，再想办法将人折腾得筋疲力尽就好。”栾素给了洛玖卿一个暧昧不明的眼神，“这不正是徒儿你擅长的么，你定已将那祈王爷迷得晕头转向了吧？”


    洛玖卿低头：“没有。”


    “怎么可能！”栾素扳着她的肩膀，“我徒儿长成这样，他居然不会饿虎扑食？”


    洛玖卿摸了摸自己的右脸，此刻虽无疤，却好似有疤：“我在他面前不长这样，如今还需要我用药勾引，王爷才……”


    栾素勃然大怒：“便是没有这张漂亮脸蛋，我徒儿这样的身段，他也不该毫无反应啊！”


    洛玖卿不想再跟她讨论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她该要问他们同房时的细节了，然后像批阅作业一般，跟她说她哪儿哪儿不对，什么时候该如何如何做。


    洛玖卿没有在外人面前探讨这样私密问题的习惯。


    她飞快转移话题：“柳娘，今日我见客。”


    “好嘞。”柳香玉起身准备出去张罗，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喧闹，“怎么回事？”


    门外有侍女进来禀报：“是陆大郎来了，因为见不着欢喜姑娘，在发脾气砸东西呢？”


    洛玖卿问：“陆大郎，陆阔？”


    柳香玉有些好奇地瞧着她：“你认识？这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都要与乔家结亲了，还敢来寻姑娘。”


    “他与乔家的婚约没退么？”洛玖卿思索了片刻，那日陆闻虽没有给她明确的答复，会与乔家退亲，可是他后来同乔芳榕的那句话，分明已经动了退亲念头，怎么会还要结亲？


    “没听说要退啊，这陆大郎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日日流连青楼妓馆，脾气还大，各家对他都有些意见，不过碍于陆侯的面子不敢发作而已。”


    洛玖卿有些奇怪：“他要见欢喜？”


    “是呀，你说自你来了，京城哪个男人不想来见一见你，就连祈王这清心寡欲的不也来了两回？”


    “那他来的也晚了些吧，我怎么之前从未见过他？”


    柳香玉甩了甩手中丝帕：“他有些瞧不上我们青玉楼，从前也是不怎么来的，楼里的姑娘们心气傲，玩不了他那些花活儿，而且清倌儿多，许看不许碰，他受不了，之前闹过几次，被我找人摆平了，也就不来讨没趣儿了。


    “你名声响起来时，他正在跟乔家议亲，自然得收敛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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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现在应当是五礼已过，只差迎亲了，又露出他的本相来了。”


    柳香玉点了点门外：“见么？”


    洛玖卿道：“银子给到位了就见。”


    柳香玉走后，洛玖卿从柜子里选衣裳，栾素毫不避讳地盯着她换衣裳。


    洛玖卿转身皱眉道：“能不能识趣点儿？”


    “怎么？好徒儿还有哪里是师父没看过的么？”栾素上前掐了一把她的腰，拧眉道，“你偷偷练筋骨了？怎么将你的媚骨练没了？这样还如何叫男人在你床上欲罢不能？”


    洛玖卿被她说得红了脸。


    栾素掐了掐她绯红的脸：“怎么还是一说就脸红啊？你可别告诉我，你来青玉楼这么些日子，一个男人也没采？”


    “采了的……”


    栾素翻了个白眼：“褚青晏不算，正经丈夫能算采花么？”


    洛玖卿别开眼，也就没看见栾素眸中一闪而过的担忧之色。


    栾素靠在衣柜门上，盯着她换了衣裳，突然悠悠道：“阿玖，要不然你随师父回去，老老实实在千杀阁做个药师，既无性命之忧，又不必做这些你不喜欢的事。”


    洛玖卿手上的动作一顿，很快又动起来，在腰上灵巧地打了个结：“我不想一辈子被困在千杀阁。”


    她换好衣裳出门，栾素百无聊赖地拿着她留下的安神香把玩，眸光突然一亮，像是有了新的主意。


    不多时，柳香玉忙里偷闲回来了一趟，轻手轻脚地进门，稍稍猫着腰，显出几分鬼祟模样，她压低了声音：“你知道你这徒儿想离开千杀阁么？”


    栾素将安神香在鼻下扫过：“傻子都能看出来。”


    柳香玉柳眉倒竖：“傻子才这样不加掩饰！”


    栾素目光突然变得凌厉：“你是我们这批人里唯一安然退出千杀阁的，你比谁都清楚，退出只是妄想。”


    柳香玉垂眸，目光犹疑地左右横扫：“当年你也是有机会的，只是你……”


    “我下不了狠心，也胆小怕死，如今也仍然怕事，但是我认定的徒儿，却不能叫旁人当了垫脚石。”


    外头又闹起来，柳香玉几次停脚，终于还是从门边跑了回来，她几乎贴着栾素的面，握着她的手有些抖：“不要轻举妄动，不要轻信任何人！”


    说完才忧心忡忡地退出屋子，热闹地张罗着今夜青玉楼要登台的表演。


    洛玖卿今夜又作新舞，引得满堂喝彩，舞毕柳香玉引着她去见二楼贵客，今日她来的消息没有提前放出，求见之人较平日少些，每个雅间她能多停留些时间，因此价格也提了上去。


    陆阔一掷千两，也只得与她同席两刻钟的时间。


    欢喜进屋时，陆阔的眼睛都瞧直了，这些日子尚京那些传言，他只道是夸张，言过其实，没想到见到真人，却比坊间形容得还要惊艳。


    登时衬得他从前见过的所有女人，都颜色暗淡。


    他放下酒盏，一双色眯眯的小眼睛盯住洛玖卿，看着她微垂着眸子小步迈入，抱着琴远远坐在与他相隔丈许的矮凳上，微微欠身，柔柔的嗓子问他喜欢听什么曲子。


    那声音叫他心酥骨头也酥。


    他大手一挥：“今日不听曲，欢喜姑娘还请上座，我们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