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春枝应声将托盘放在石桌上，只是有些奇怪，方才她与王爷一道回来，王爷突然停了脚步，让她去拿茶水，她还以为是王爷渴了。


    王爷走后，园子里的闺秀们目光追出去老远，尤其是永福郡主，久久都没有将目光收回。


    她隐约察觉到二表兄对王妃有些不同，可当初袁守信那么信誓旦旦地跟她说，王爷跟王妃不会长久，王爷娶她另有所谋，等事情了结了，二表兄会跟王妃商议和离的。


    虽然母亲一直告诫她，二表兄已经另娶，要她放下执念，可她总忍不住期望，袁守信说的是真的，隐隐地盼望他们还能像从前在宫里读书时那样，日日相见，朝夕相伴。


    现下，她心中却有些慌了，若是二表兄真的对王妃动了心，那她往后又该如何？


    国公府有下人来报：“二小姐，太子妃来了。”


    赵心瑶眸光一亮，昨日太子妃便差人送了礼来，并说今日可能不得空过来，没想到还是赶来了，如此一来，今日国公府的春花宴，所请的宾客，悉数到齐。


    赵心瑶高兴，却不仅仅是因为全了这份尊贵，更是因为她与太子妃萧玥蘅是闺中密友。


    “请到花厅。”


    萧玥蘅一入席，便是众人焦点，众人看她时，满目皆是艳羡与敬慕，与看祈王妃有着天壤之别，不仅是因为太子妃身份本身的尊贵，更在于她家世的不凡。


    太子妃的父亲萧简，是镇国大将军，与陛下自小一起长大，情谊深重，又与袁家是姻亲，论起来，她该同袁守信一样，叫皇后娘娘姑母。


    萧玥蘅穿着一身浅粉广袖衫，样式瞧着与祈王妃的差不多，甚至连衣料上的流光也十分相似。


    赵心瑶忍不住上前激动地握住她的手，将人上下打量一遍：“今日穿得这么好看？”


    萧玥蘅尚在闺中时就喜欢与心瑶讨论时兴衣裳，二人甚至想一起开一间成衣铺，只是为着身份考量才作罢，与民争利，未来她嫁入东宫，只怕要叫人诟病，萧玥蘅倒是不在意流言蜚语，可太子却不一样。


    因着性子温和软弱，太子在朝中声望本就不高，若还有个从商的太子妃，那就更难立威树信。


    “是父皇赏的，说是南边新研制出来的云蔚霞光锦，在不同光线下会显出不同光泽，统共就两匹。”说到此处，萧玥蘅看了眼永福郡主，决定要当这个恶人，“说起来，此事还有段佳话呢。”


    赵心瑶拉着她坐下：“什么佳话？说来听听？”


    “这锦珍贵好看，又稀罕，就两匹往外赏赐腾挪不开，容易厚此薄彼，父皇本意是留给母后用，哪知霞光锦送入宫那日，祈王殿下正好在，殿下替王妃求了一匹，还指定了月白色的那匹。”


    萧玥蘅就像聊起家常一般，丝毫不当这是帝王家的私密，笑着道：“二弟都这么说了，父皇能不允么？母后也说这两匹锦颜色太过鲜嫩，适合孩子们，给了二弟媳一匹，另一匹干脆就给我了，要一碗水端平嘛，所以啊，说起来，我还是沾了祈王妃的光呢。”


    萧玥蘅抚袖饮茶，顺带用余光继续看永福郡主，郡主的面色说不上难看，可也说不上好看，有些心不在焉。


    她只盼着郡主能明白，祈王与王妃佳偶天成已是定局，莫要再有执念，也好了了宁成长公主和皇后娘娘的心事。


    毕竟皇家也是家，家和才能万事兴。


    赵心瑶也有些失神：“那衣裳竟有这样的来头……”


    后排的乔芳榕更是脸都白了，破坏御赐之物不是小罪，她虽然是无心之失，也逃脱不过。


    花厅一侧的门光线蓦地一暗，褚青晏背着王妃进来，他身侧还站着面色不佳的定国公。


    定国公抹了抹额上的汗，他身后两位面容肃杀的嬷嬷绕上前，朝在座的各位贵人一一见礼，最后将目光定在乔芳榕身上：


    “定安侯府乔二娘子，损毁御赐之物，不敬皇室，不识礼数，念在娘子是初犯，请娘子入监礼司习礼法。”


    乔芳榕后退了几步：“不！你们不能带我走，我不知道那是御赐之物，不知者无罪……”


    “娘子，那可是穿在王妃身上的衣物。”左首的嬷嬷沉着脸提醒道。


    今日国公府的闹剧，要真摊开了揉碎了来讲，她的行为早不止是被送进监礼司学几日规矩，只不过国公府不愿事情闹大，祈王殿下也松了口，这才着她们监礼司的人来。


    乔芳榕百般不愿地随着两位嬷嬷出门，她不怕去监礼司学规矩，除了枯燥无趣了些，熬几日就出来了，只不过这事儿太丢脸了，自当今圣上登基以来，还从未有过哪个官眷因为受罚而去监礼司的。


    乔芳榕刚出门便遇上了迎面而来的陆闻，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凄然望向陆侯：“侯爷，侯爷救我。”


    洛玖卿回头，对上那双带笑的桃花眼，陆侯，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念及自己此时王妃的身份，洛玖卿倒是没笨到直接叫住陆侯，她伏身在褚青晏的耳畔，用低到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道：“王爷，我想跟陆侯说句话，王爷可否帮我？”


    褚青晏心里五味杂陈，面上却没什么波澜，他低低“嗯”了一声，连缘由也没问，转身出了花厅到陆闻面前：“陆侯可否借一步说话？”


    陆闻与褚青晏走到一旁，褚青晏刻意背对着身后那些好奇的目光，不叫旁人看见，其实是王妃在与陆闻说话。


    洛玖卿看着陆闻，眸光已恢复如常：“陆侯爷，听闻你在替兄长求娶乔家三姑娘？婚姻嫁娶关乎女子一生幸福，乔三姑娘不愿意嫁，还请侯爷莫要勉强。”


    她这话说得过分直白了，褚青晏差点没站稳，心里那点酸溜溜的滋味儿消散了些。


    陆大郎是个什么货色，洛玖卿就不提醒他了，她言语间的嫌弃已经表达得十分明显。


    陆闻笑了笑，桃花带笑，粉面含春，显得多情又风流，褚青晏心里那莫名的躁又升腾几分，他看自己王妃的目光实在不算清白。


    当着他这个丈夫的面，都能露出如此放浪的笑，谁知道方才私下里他都对王妃说了些什么！


    陆闻声音带笑：“你……那么喜欢替人出头啊？”


    洛玖卿咬了咬唇，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还是当着王爷的面，但既然说了，她也不后悔：“你也不想未来嫂嫂整日以泪洗面，闹得家宅不宁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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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陆闻意味深长的停顿，“那我考虑一下吧。”


    “说好了吗？”褚青晏偏头问王妃，他一动，面颊距离王妃的唇便不足一指，他的声音听不出半分不耐，反而满是关怀，“你的脚还是要请医看看。”


    他已经让陈英去请顾仲鸣到王府了。


    “嗯，说完了。”


    褚青晏背着她便往出府的方向走，离开前，听见身后乔芳榕还在求陆闻：“陆侯，乔陆两家要联姻，乔家女儿被送入监礼司学礼数规矩，若是传出去，陆家也颜面无光啊。”


    陆闻声音冷硬，与方才完全不同：“是啊，所以陆家要考虑考虑，是否与乔家结亲了。”


    乔芳榕愣在当场，陆闻这句话比叫她去十次监礼司还要难受，她不敢相信他真的眼睁睁让监礼司的嬷嬷将自己带走。


    赵修明看着两位嬷嬷厚实的肩背，叹了口气：“乔侯该怨死我了。”


    陆闻笑了笑，声音恢复如常，轻轻道：“此事与国公爷有何相干，闹起来的是乔小姐和王妃，不愿罢休的是祈王殿下，国公爷从中说和也是十分不易呢。”


    赵修明也笑，只是笑容有些苦涩，叹道：“要是世人都如陆侯这般讲理，那就好了。”


    出来看了会儿热闹的赵心瑶上前拽了一把父亲的衣袖，有些嗔怪地瞥他一眼，说什么呢，这是在说乔侯不讲理？还是王爷不讲理？


    *


    回府的路上，洛玖卿一直准备着回答王爷关于陆闻的问题，就算在筑凉小院王爷没瞧见她跟侯爷说话，可是后来她跟陆闻的对话，他可全听见了。


    马车颠簸中，褚青晏微微侧着身，撩起车窗处垂着的帘布，看着马车外的小摊与行人。


    他好像对方才发生的一切，确实毫不在意。


    洛玖卿收回目光，既然他都不在意了，她也不必多此一举去解释，她才不在乎他此刻只注意着窗外，是不是因为心存芥蒂。


    “陈繁。”褚青晏突然出声叫停了马车，“去买盒吉盛斋的四季如意糕点。”


    陈繁很快买了糕点回来，朱漆锦盒被他送入轿厢，褚青晏将盒盖打开，马车晃晃悠悠继续前进。


    他将食盒递给洛玖卿：“听春枝说，王妃最喜欢他们家的糕点。”


    洛玖卿有些意外，他方才一直看着窗外，竟是为了替她买糕点？她垂眸接过食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拈起一块荷花酥，掰成两块，一块自己吃了，一块递到王爷面前，笑得毫无杂念：“王爷，你也吃。”


    褚青晏就着她的手将半块荷花酥吃了，剩下的三色点心，洛玖卿全都掰成两半，与王爷分享。


    吃完四色点心后，她才将水润杏眸望定了他：“王爷，早些时候，我在国公府池塘边看见有个姑娘在哭，你猜是谁？”


    “乔家三小姐。”


    洛玖卿将嘴噘起：“王爷怎么一猜就中啊，一点儿也不好玩。”


    “她向你哭诉，你才知道她不愿嫁给陆家大郎。”所以才有后来她拜托他，让她跟陆闻单独说话的事儿。


    这并不难猜。


    “嗯。”洛玖卿点点头，“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