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神眷榜(十九)
作品:《今夜诸神爱我》 和昨夜一样,薄光入睡后又做梦了。
这一夜的梦依旧尤为漫长。
从烈日高空下,自悬崖俯冲而落的那个拥抱;到人潮人海的角落里,沉溺着蓝莓酸涩的吻;最后是肆意欢闹的酒馆中,阿蒙似笑非笑的眼神。
那段时间里埃的动荡,埃的暴怒,以及阿蒙最初那份浸于阴影的、刻骨的危险……当时的每一个场景每一分举动,都犹如旧日重现,于夜晚悉数徘徊在他的梦境之中。
清晰到这种地步,自梦里清醒过来的薄光实在没办法只将它当成是单纯的梦。
尤其是当他发现他的身体素质又一次爆发式增长后。
人类的确无法通过自身或旁人的情绪而变强,可神明不在人类的范围内。
早在神诞日的那个夜晚,早在他于酒馆中独饮时,薄光就从增长的力量中意识到,神明的剧烈情绪波动会让引起波动者随之变强。
所以或许打一开始所谓的神眷就是骗局。
人类之所以能够使用神明的力量,不是因为他们的信仰有多虔诚,而是因为被他们信仰的神明多少对他们有了点印象。靠着诸神那点微薄的情绪波动,他们得以使用对应神明的神力而已。
基于这一点,薄光原以为是因为昨夜诸神看见神眷榜,导致了他那日力量的骤然提升。
然而这事细想又说不通——因为他的两次提升幅度真的太大了。
大到薄光忍不住怀疑这份力量的来源到底是数量稀少的神明,还是对天幕所放影像感到惊讶的其他种族与一众人类本身。
还有这接连两夜的梦。
由于这两夜放的都是过去之事,薄光还算接受良好。可如果它放到了未来呢?
这玩意儿真的只是普通的观测所用吗?
想到这薄光忽然嗤笑一声,懒得继续在这儿自寻烦恼。
因为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未来。
况且早在天幕出现的第一天,他就出宫找过阿蒙。甚至直至其播放榜首前的一刻钟,他都还在阿蒙那里问询有关天幕的事。
连主神乃至漫天诸神都无法解决的天幕,以他现在的实力,就算想得再多也没什么意义。
而就在薄光准备去庭院适应一下自己新增的力量时,刚走出寝殿的他却瞥见了一封崭新拜帖。
薄光顿时顿住了脚步。
敢在他火烧群帖后还送来这样附着家徽的帖子,正常来说对方要么是勇士要么是傻子。
但今日这位却显然两者都不是——它的署名是薄帝国现任的内政大臣科瑞兹。
只见整篇拜帖内容如下。
“四殿下敬启:”
“两夜神明盛眷,千古未有,着实令人万般艳羡。”
“自您榜首的天幕一出,整个帝都都满是心怀憧憬、但求与神一遇之人。”
“帝都内您曾走过的那条街道,自街头到街尾,每一块土地上都支起了占吉问凶的摊位。无论天明天暗,来往求签者络绎不绝。”
“不仅是帝都深受影响,如今各地神庙的桌案上也都摆满了信徒们的虔诚献礼。此外还有许多剑走偏锋者——听闻昨日有人曾在神庙内高呼神明名讳,以致直接触怒神明降下神罚,自此再不能言语。而显然,这样的人远不止一位。”
“于是今日我特意来向您请教:我到底怎么才能让他们明白,如薄光殿下这样的存在亘古只此一例,只此一人?”
“——您忠诚的科瑞兹敬上。”
说是拜帖,但其全篇只字未提拜访之事。
可若说是普通的问候帖,它偏偏以“忠诚”二字为结尾。
薄光根本无所谓这位内政官的隐晦示好,这一刻他只是思索着对方所提及的帝都内外之事。
这个世界满是神明崇拜,早在出生时他便已经窥见一二。
而现在于人族各地上演的闹剧也在再次证明着这一点——世人笃信着信仰神明能为他们带来力量,坚信唯有诸神能带给他们不被奴役的美好未来。
正是因此,哪怕先前想过千千万万种弑神的方法,哪怕后来已经知晓神明的情绪能带来力量,薄光仍旧只是继续摆烂而无任何真正动手的想法。
因为真的太太太麻烦了。
改变众人的信念,宣扬人族的尊严,让所有人明白献出信仰犹如慢性死亡,然后在各族明里暗里的觊觎中吹起反击号角、赢得独属于人类本身的力量。
以上无论哪件事,听起来都非一朝一夕之功。而但凡踏错一步,届时死的绝不止他一个。
他死后倒是一了百了,可薄雨乃至整个薄帝国皇室还活在人世。既然这二十年过得无什遗憾,他也没必要疯到为了可能的活命,不管不顾地拉着所有亲属殉葬。
说了这么多,其实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他并没有非反抗不可的理由。
于是下一秒,薄光随手阖上了这位内政大臣的拜帖。
他不是看不出科瑞兹那平静的叙述下,一字字深埋的对神明的隐恨。可人类信仰神明已经千年有余,难道真没人看出这信仰制度的不合理之处吗?
既然前面那些雄韬伟略的帝王都不曾出手,又哪里轮得到他这个大概率活不过二十岁的家伙来做?
从“诸神终末”到此世的神眷榜第一位,一路走来已然让他用尽了所有的耐心恒心。在剩下的这段光阴里,他只要自己活得愉悦便已足够,至于旁人他管不了也不想管。
反正他就是这么个极端自我的烂人。
所以对方再怎么跟他表忠心都没用,这要命的皇位谁爱当谁当。
想归这么想,这一晚薄光前往主殿时,倒是没再将新收的拜帖一同带入殿中。
如此得罪人的事干一次是威慑,接连做两次便是上赶着自找麻烦了。
等到薄光踩着零点于殿首落座时,第三夜的天幕也准时照亮了夜空。
然而天幕上的画面却与众人想象的有所区别。
“竟然就这么直接走出酒馆了?!”
自昨夜天幕在酒馆相遇处戛然而止后,在座所有人都抓心挠肺地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甚至某些想象力丰富的已经脑补完深渊之神对小玫瑰一见钟情,然后巧取豪夺埃神神眷者的一系列故事了。
结果今夜天幕播是播了,播放的却是薄光转身离开酒馆的画面!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此刻被周围人若有若无注视着、明显想从他这求一个答案的薄光难得没什么饮酒的兴致,只是无聊地摆弄起了桌案上的瓜果点心。
因为这根本没什么好说的。
那夜他心情不佳。既然已经从埃那里明白弱者哪怕走捷径都走不通的道理,他没必要再去另一位面前自取其辱。于是即便认出了角落里坐的是深渊之神阿蒙,他也丝毫没有靠近的念头。
最终他只是遥遥举杯敬了对方一盏,只当是与一个陌生游客萍水相逢。
再然后他就起身走出了酒馆。
本来这一切就已经是他们之间的全部——如果他没有在即将走出酒馆的刹那发现一件事的话。
这时候众人已经将注意力从薄光身上放回了天幕,因为他们知道从后者这里压根问不出答案。
而当他们终于凝神看向天幕时,顿时便有聪明人看出了点端倪。
只见此刻天幕上的景象已经转到了帝都某间不知名的娱乐场里。
“这好像是帝都西侧的一家小赌场吧?看不出来,四弟你还有这样的雅致……”今夜的薄星刚开始茶言茶语,就被一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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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他的胞姐薄月递了块糕点堵嘴。
与此同时,薄月也一派自然地接过了他的话茬:“当然,我们也都知道,四弟从来不碰这些不该碰的东西。所以你出现在那里,大概是单纯地喜欢热闹,又或者是缘分在指引你偶遇某位喜欢热闹的神明罢了。”
此时薄月口中的某位喜欢热闹的神明,无疑是在说阿蒙。
哪怕这一次阿蒙没有使用原貌没有显露神纹,而是和以往无数次那样顶着最普通的样貌。
可天幕一共就那么点画面。只要以薄光为中心,多加关注屏幕上众人视线的落点,不难发现那来来回回形形色色的人群里,唯有一人总是在笑着看人下注的同时,悄无声息地注视着同样旁观的薄光。
即便没有任何证据,但这是神眷榜,而且是亮着阿蒙那标志性毒蛇图腾的神眷榜。
于是这一刻注视薄光的人是谁,已然不难猜出。
这场似刻意似巧合的相遇似乎是某场戏剧的无声开场。
本来在酒馆一面之缘再难遇见的一人一神自此开始了频繁的重逢。
从平价的酒馆到喧嚣的赌场,从奢华的宴会到露天的戏院。
每一个人声鼎沸的瞬间,都有一道不知从何而起、从谁而起的、如影随形的视线。
正是这两位互相注视又互相错开的视线,哪怕从未有过对上的瞬间,那种独一无二的隐晦张力依然不容任何人错认他们的身份。
最后打破这种犹如捕猎的危险气氛的,是上首实在忍不住好奇心的薄雨:“小太阳,那段时间你到底认出深渊之神没有啊?”
认没认出阿蒙?
薄光闻言摆弄糕点的动作微微一顿。
当初他为什么在离开酒馆的刹那顿了下脚步?因为当时他的心脏像是忽然被什么攥紧了一般剧痛了一瞬——那是唯有他即将违背誓言时才会产生的反应。
而他迄今为止发过的誓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会像爱自己一样爱着某位神明。
很有意思不是吗?
当时他这个誓言明明面向的是埃,偏偏那夜在他无视阿蒙时同样发作了起来。
眼睛可以骗人,耳朵可以骗人,言语可以骗人。
可这种束缚在灵魂上的不可违背的誓言,却完全没有任何骗人的选项。
所以哪怕再荒诞再滑稽,那一刻他也意识到了,阿蒙和埃是同一个人的事实。
于是第二天他主动出现在了那间赌场。
过盛的神纹从来不仅是神力上的赐予,被神眷者同样能通过这份神眷反过来感知神明的存在。当时薄光感知的是埃的羽纹,然而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的,他于赌场看见的是阿蒙。
深渊之神,阿蒙。
那时他还不清楚这位到底是人格分裂,还是纯粹换了个身份戏耍于他。但这场戏码既然已经开演,连死都无所谓的他再无半途而废的道理。
然后就有了此刻众人看到的影像。
念此,薄光重新思索了一下薄雨的询问,然后忽然笑了起来。
他认没认出阿蒙么?
除了第一天那间赌场里是他主动出现在阿蒙面前,之后的每一次相遇都并非羽纹的指引,而是他随意走到某个热闹的地点,然后那位深渊之神紧随而至地现身在他的世界里。
从酒馆里唯有他听见的骰声,从酒盏处昭然若揭的蛇影,从赌场里不曾掩饰的视线,从宴会上再次鎏溢于袖口外的神纹,还有最后自戏院散场前留在他身侧的那束金玫瑰。
如果说一开始阿蒙还在思量着什么,到了后面,每次自己错开视线时,那份源自于心脏的、一次次骤紧的疼痛,几乎等同于这位神明在尖啸着让他去爱他。
所以他怎么可能认不出阿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