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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A装B,被O攻了

    第111章 捉奸见双 这极具视觉冲击力和暗示性的……


    “都分手了, 还提什么提?”鼎振业面不改色,嘴唇几乎没动,只用气音回应, 脸上依旧保持着热情待客的笑容,仿佛只是在说一句无关紧要的家常话。


    “你怎么知道?”路危行低声讶异道。


    鼎振业冷哼一声, 根本没接儿子这个愚蠢的话茬。


    他鼎家是搞传媒的,是全国最大的消息贩子, 怎么可能不知道儿子的风吹草动。


    路危行以为自己瞒天过海,实际上只是在他爹手心里翻跟头。


    “没分手!”路危行嘴硬。


    “你跟我犟有什么用?”鼎振业嗤笑着斜睨了儿子一眼, “人家都搬出去了, 你认清现实吧, 搬出去都不算分手,算什么?”


    “……”路危行被噎得竟然没找到反驳的话。


    鼎振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非是觉得那个叫谢隐的小职员, 是个无足轻重的“nobody”,儿子不过是图个新鲜玩玩罢了, 构不成任何威胁,根本不放在眼里。


    他甚至从谢隐的身份里摸出了路危行的“喜好”——喜欢强悍的男人, 难怪他死不接受苗伊宁那种白幼瘦。


    这反而给鼎老头指明了新方向:那就给儿子找个门当户对的猛男Alpha!这么看来游旭尧跟路危行, A配O,简直完美!天作之合!鼎振业觉得自己是个天才月老。


    游家父子并未久留,寒暄了几句,表达了十足的诚意和对路危行的高度欣赏,便适时地告辞了。


    姿态做足, 却又没有过度逼迫,显得极有分寸,毕竟, 路危行对婚事还没松口,说太多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送走贵客,书房门关上,鼎振业走回书桌后,坐下,脸上的堆笑褪去,换上了一副谈判桌上的精明面孔。


    他对着路危行开门见山:“你答应跟游旭尧结婚,鼎世的继承权,归你。如何?”


    鼎老头是这么算计的:路危行之所以瞒着自己,蛰伏在讯安从底层做起,无非就是为了拿到继承权,继承权这就是最好的诱饵。


    “继承权?不是已经归我了吗?”路危行故作讶异,“不然鼎景玥刚才来闹什么?”


    这话让鼎振业虎躯一震:确实啊,自己之前所有的作态,高调巡游讯安,包括跟鼎景玥的对话,不都表明,这个继承人,就是路危行了吗?


    “给了,我也可以再收回去!”鼎振业被戳急眼了,面目扭曲,声音都高了八度。


    “哦。”路危行应了一声,低下了头,陷入沉思。


    鼎振业看着儿子的反应,嘴角升起一抹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得意笑容。


    他以为路危行在权衡利弊,于是放缓了语气,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傲慢:“不然,给你点时间,好好考虑一下。”


    路危行确实在考虑,但并非在思考与游旭尧的婚事,他脑子里飞速运转的,是如何利用眼前这“天上掉下来的提亲”,去刺激谢隐。


    谢隐是头倔驴,皮厚,尤其嘴硬,不放大招,刺激不动。


    上次带着谢隐去和游旭尧相亲,谢隐不就当着游旭尧的面,亲口承认了他们的关系了吗?如今,游家亲自登门提亲,那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家伙要是知道了,还能坐得住?


    说不定,能让他醋意大发,主动回家。


    对,就这么办!


    反正游家提亲是真的,鼎振业开出的条件也是真的,自己也不算诓骗他。


    主意打定,路危行拔腿就跑:“我先走了。”


    他盘算着话术,酝酿了半天情绪,才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听筒里传来漫长的,令人心焦的等待音。


    响了很久,就在他以为对方会接起时,通话被无情地挂断了。


    挂断了?!


    很快,短信铃声响起,路危行兴奋地打开一看:


    【鼎少爷,我们只是前泡友关系,既然已经断了,就别再联系了】


    路危行盯着那行字,一股火“噌”地窜上头顶,烧得他眼前发黑。


    前泡友?断了?别再联系?


    不就是吵个架吗?谁家两口子不吵架?这是什么屁话!?


    他立刻重拨过去,“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女声机械音地重复着。


    再拨,依旧忙音。


    路危行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被谢隐拉黑了!


    更气了!


    半小时后,一辆跑车刹停在一栋普通公寓楼下。


    路危行窜出来,摔上车门,带着一身尚未平息的怒火和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急切,冲进一栋破旧楼房的单元门——他又偷查了谢隐的手机定位,最后出现的地址,就是这里。


    他急步上楼,站在一扇贴着廉价褪色福字的防盗门前,夜风从开放式的走廊上吹来,刮进他狂乱的心。


    他酝酿了良久,最终抬起手,重重地敲了几下门。


    几秒钟的等待,如同无尽漫长。


    随着门内拖鞋滑着地面的脚步声响起,门锁“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


    路危行所有的感知,都在看清开门人的时刻,彻底冻结了——


    一个年轻的女人。


    她穿着一条吊带睡裙,头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侧脖颈上一道长长的疤痕,是信息素人。


    他想起来了,是来公司找过谢隐,后来还在后巷抱着谢隐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


    “你找谁?”刘琦疑惑地看着门外这个英俊得过分,但此刻面色铁青,眼神带着怒火,浑身散发着压抑的危险气息的男人,下意识地抓紧了门把手。


    谢隐肯定不在里面!他怎么可能在这里过夜?一定是手机落在这里了!对,一定是这样!路危行的大脑在疯狂地自我催眠,试图扑灭那燎原的恐慌和猜忌。


    “谁啊?”一个熟悉得让他心脏骤然绞痛,血液倒流的声音,猝不及防地从里面传来。


    谢隐他……他真的在这里!在这个女人的家里!


    说不定只是借宿,毕竟他现在无家可归,也没工作,肯定只是朋友间借宿。路危行再次努力说服自己。


    他视线越过刘琦略显单薄的肩膀,直直刺向房间深处。


    只见浴室的门被推开,氤氲的水汽从里面喷涌而出,谢隐正从那片朦胧中走出来。


    他显然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和鬓角,水珠沿着他的肌肉线条一路下滑,消失在他腰间围着一条白色的浴巾里。


    这极具视觉冲击力和暗示性的画面,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路危行的视网膜上,烙印进他的大脑深处,灼痛了他每一根神经。


    谢隐在看到路危行的时候,脸上的松弛骤然消失,他几个大步就跨到了门边,挡在刘琦前面,似乎生怕路危行对刘琦不利。


    “你跟踪我?还是在我手机里偷装定位软件了?你怎么这么无耻?”


    面对谢隐的质问,路危行没说话,就那么阴测测地看着他袒护着别的女人。


    无辜的刘琦被迫卷入这充满火药味的对峙中,万分尴尬,她明智地选择了落跑:“呃,你们聊,我下楼买点东西。”


    她飞快地抓起玄关柜子上的手机,披上一件衣服,逃似的从两人中间挤过,出了门,匆匆跑下了楼梯,将这方寸之地彻底留给了两个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男人。


    “你来干什么?”谢隐下意识地将腰间那条唯一的遮蔽物,浴巾的边缘又用力攥紧了些,往上提了提。


    这个动作落在路危行眼里,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他在防着我!他哪里我没见过?他竟然怕我看?


    难道……没错!只有跟新的对象建立了亲密关系,才会对“前任”产生这种本能的防御姿态。


    他们睡了!


    这个认知,像压路机把路危行的五脏六腑压了个粉碎,碾进了泥里。他想说话,但感觉嗓子眼被狼牙棒堵住了,不但说不出半个字,还刺痛无比。


    “说话啊,你来干什么?”谢隐又问了一遍。


    路危行依旧沉默着,但那沉默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下一秒,他动了。


    不是回答,而是用最直接粗暴的行动,他一把抓住谢隐的肩膀,带着惊人的蛮力,狠狠将人推进了屋内,紧接着,“咔哒”一声响,防盗门被反锁。


    巨大的力道让谢隐踉跄着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客厅那张不算柔软的旧沙发上,摔得他眼前发黑。


    “你疯了!?”谢隐又惊又怒。


    路危行依然没有说话,腾身扑了过去,用身体的重量死死压制着谢隐。


    谢隐剧烈地挣扎起来,手肘和膝盖本能地反击,但自己身上只有一条浴巾,这极大的限制了他的动作幅度和力度,而且,今天的路危行像是失去理智的野兽,力气大得惊人,根本挣脱不开。


    “滚开!”谢隐只能靠咒骂,企图驱离路危行。


    但他的骂声让路危行变本动作加厉起来,一只手粗暴地攥住谢隐两只手腕按在头顶,另一只手则狠狠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你前脚刚从我家里搬走,后脚就跟别的女人住在一起了?昂?”路危行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打着抖,嫉妒把他的脑子烧的通红,“就这么迫不及待?连一天都等不了?”


    之前每次面对路危行的口不择言,谢隐其实都会在心里帮他找补,觉得他只是因为嫉妒而冲昏头脑,但此时,谢隐觉得,那不是口不择言,那就是路危行的真实想法,他就是那么看轻自己。


    “关你屁事!”下巴被捏住的剧痛和这充满侮辱性的质问彻底掀开了谢隐的逆鳞,他奋力扭动着头颈,试图摆脱那令人窒息的控制,“我爱住哪住哪!爱跟谁住跟谁住!爱跟谁上床就跟谁上床!路危行,你算我什么人?我同时睡八个你也管不着!”


    “你就这么饥渴吗?”路危行的眼神陡然变得更加阴沉危险,他空着的那只手快速抓住谢隐因为挣扎而早已松散的浴巾边缘,狠狠一扯,浴巾被拽落。


    谢隐感觉浑身一凉,但更凉的,是他的心——路危行竟然用这种方式羞辱他。


    “女人,满足的了你吗?”路危行瞄着谢隐的身体,“你前面……还,能,用,吗?”


    第112章 祝你新婚快乐 我该怎么办?


    谢隐想抬手揍路危行, 但被困得死死的,动弹不得,只能从齿缝里挤出一句嘶吼:“滚——!”声音因为到了极点的愤怒而扭曲, 变形。


    “让我滚?你想的美!我怎么可能把你留给她?”路危行的眼神都癫狂了起来。


    谢隐拼尽全身的力气,试图挣脱路危行全力以赴的桎梏, 更想摆脱他那带着惩罚和羞辱意味的态度。


    但事与愿违,路危行太熟悉他了, 即使是在狂怒的巅峰,也依旧精确地掌握着谢隐身体所有的“密码”。


    他压制的方式, 他触碰的力度, 甚至是此刻他刻意施加的, 带着羞辱意味的禁锢,每一个动作,都像钥匙, 能轻易打开谢隐身体深处那些连他自己都羞于启齿的反应开关,引起他生理上无法自控的轩然大波。


    这认知让谢隐感到加倍的屈辱和绝望。


    其实, 谢隐只要解释这是个误会就行了——他暂时无处可去,刘琦看他窘迫, 同意收留他暂住几天客厅沙发, 仅此而已,俩人清白得像白纸。


    但此刻,被路危行以这种“捉奸”般的姿态对待,承受着对方那仿佛被戴了绿帽子般的暴怒和言语上的凌迟,谢隐心底那份被压抑了许久的倔强和叛逆, 被彻底引燃,烧毁了所有解释的念头。


    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像看管私有物品一样监控我的行踪?凭什么用这种有罪审判和羞辱的方式对待我?凭什么要我向你解释我的清白?


    不可能!绝不!


    路危行似乎被谢隐眼中那份决绝的抗拒彻底激怒了,他像是要证明什么, 又像是要彻底摧毁谢隐的防线,俯下头,张嘴狠狠咬在谢隐侧颈的腺体上。


    他用了十成力,一口就出了血。


    谢隐被他咬得浑身一震。


    紧接着,路危行开始对着那处渗着血伤口,疯狂地释放自己的信息素。


    Omega信息素如汹涌的潮水,强行汇入血液的循环,流遍谢隐的全身,迫使他臣服。


    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曾让谢隐欲罢不能,无法抗拒的,独属于路危行的Omega信息素,这次失效了。


    没有预想中那排山倒海令人窒息的沉没感。


    没有过去那种深入骨髓,直抵五脏六腑的极致战栗和刺激。


    有的,只是不适感。


    像奇怪的毒液被注入血管,一种强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排斥席卷了谢隐的全身,他的身体僵硬,甚至微微颤抖,但那不是因为快乐,而是因为抗拒和厌恶。


    这反应,不对劲!


    谢隐眼中的清明和路危行脸上凝固的错愕,同时揭示了那个真相——


    从来都不是路危行的Omega信息素本身有什么神秘力量能压制谢隐的Alpha信息素。过去的一切沉沦与失控,仅仅是因为,谢隐渴望他,接受他,所以他的信息素才能在谢隐的身体里引发山呼海啸般。


    而此时此刻,他抗拒他。


    所以,那曾无往不利的甜蜜武器,失效了。


    这个认知如巨浪盖在路危行熊熊燃烧的怒火上。


    他熄灭了,他愣住了,他钳制谢隐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一瞬。


    事情的发展,与他预想中“用信息素强行压制,逼他就范,俩人在极致快乐中和好”的剧本,相去甚远,他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和受伤。


    就在路危行失神的同时,谢隐抓住这机会,那未被完全压死的右腿猛地屈起,膝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向上一撞,怼在了路危行毫无防备的小腹上。


    趁着路危行因为疼痛而蜷缩身体,谢隐的手腕挣脱了束缚,握紧的拳头没有丝毫犹豫,带着被信息素进犯的怒火和被羞辱的恨意,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路危行的脸颊狠狠砸去!


    “砰——!”


    一声沉重而结实的闷响,在小小的客厅里回荡!


    巨大的力道让路危行整个人被狠狠掀翻出去,狼狈地滚落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带着忍耐的痛哼。


    谢隐立刻跳起来,飞快地抓起散落的衣物胡乱套上,旋即摆出防御和随时准备再次进攻的战斗姿态,眼神凶狠地瞪着地上的男人。


    可预想中的反击并没有到来。


    路危行在地上蜷缩了片刻,才缓缓地,有些摇晃地撑起身子。


    他抬手抹了一下嘴角渗出的血迹,眼神复杂地看向谢隐,那里面有未散的怒意,有被打的痛楚,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失望。


    他沉默着,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打开门,停顿了几秒,似乎在酝酿什么,又似乎在等待什么。


    终于,他开口了。


    “谢隐,”他看向门外,“我要结婚了。”


    预料之中的啊!从第一天起,谢隐就知道他俩会是这个结局,还为此做足了心理建设,可如今面对时,为什么还是这么难过呢?


    难过过后,是更加椎心的痛:一个即将结婚的,别人的未婚夫!凭什么大半夜来理直气壮捉我的奸?质问我跟别人的关系?


    凭什么?


    “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路危行缓缓回过头,看着谢隐,带着哀求。


    谢隐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跳动的声音,“咚咚!咚咚!咚咚!”,很吵,他努力控制着,生怕被路危行听见。


    他看着路危行,看着这个曾在他生命里掀起惊涛骇浪,此刻却宣告要走进别人生活的男人。


    所有的愤怒,屈辱,不甘,还有那深埋心底,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情愫,最终都凝结成一句话:


    “祝你新婚快乐。”


    他的语气控制的很好,哪怕吐句时,是那样的艰涩和痛楚,但落在路危行耳朵里,却充满了真诚和欣悦。


    听罢这灼烧耳道的祝福,路危行的眼神明显暗了下去,像在风中吹散熄灭的余烬。


    他哼笑一声,原来自己在谢隐眼中原来屁都不算,还什么拿婚事刺激,激起嫉妒,人家根本不在乎。


    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而出。


    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留下沉重的关门声,在死寂的房间里久久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小心翼翼的脚步声,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刘琦探进头来,确定路危行走了,才钻了进来。


    她手里还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几罐啤酒和一瓶白酒。


    “打架了?”她看了一眼谢隐紧抿的唇角和紧握的拳头,又看了一眼屋内的狼藉——歪倒的椅子,凌乱的沙发垫,空气中还残留着信息素的味道。


    谢隐起身开始整理战场,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推搡了几下,没打起来。”


    “分手了?”刘琦走进来,关上门,放下袋子,大胆地揣测着这满屋狼藉背后的故事。


    谢隐转过身,像是被这个词刺痛了,眼神带着固执的否认:“都没在一起过,分什么手。”


    他不像在说给刘琦听,倒像是在说服自己。


    刘琦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和他强装的镇定,了然地叹了口气,带着朋友间的心疼:“那就是分手了。”


    她没再多问,无比贴心地挽起袖子走向厨房:“等着,姐给你露一手,咱们化悲愤为食欲!”


    很快,厨房里传来了切菜声,炒菜声,紧接着是诱人的食物香气,不一会儿,几个简单却散发着温暖烟火气的下酒菜被端上了桌。


    两人默默地对坐,拉开啤酒罐,几罐酒下肚,紧绷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一些。


    刘琦看着谢隐侧颈处新鲜咬痕,震惊道:“他标记你啊?难怪这么大信息素的味道。Omega也能标记人吗?”


    “你不是腺体拆除了吗?怎么闻得到?”谢隐岔开了话题。


    “还是能闻到的,毕竟曾经有过这个功能。”刘琦笑又把话题岔了回去,“说你的事!你们怎么回事?”


    谢隐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自嘲和浓浓的疲惫,他晃了晃手中的酒罐,眼神有些迷离地看着天花板:“怎么回事?呵呵,你骗我,我骗你,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都忘了最开始是什么样了。”他灌了一大口酒,“只知道现在,一片狼藉,稀碎。捡都捡不起来。”


    在酒精和压抑了太久的倾诉欲驱使下,谢隐断断续续地,讲述了那段始于算计,纠缠于欲念,最终走向失控和互相伤害的“孽债”——


    关于路危行的接近和撩拨,关于他自己的伪装和利用,关于信息素的诱惑与抗拒,关于那些在谎言和试探中滋生的,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复杂且隐秘的情感……


    刘琦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只是偶尔给他续上酒,当谢隐的声音最终归于沉寂,只剩下喝酒的声音时,她只问了一个问题,一个最核心,也最致命的问题:


    “谢隐,你喜欢他吗?”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


    啤酒罐在谢隐手中被捏得变了形,他低下头,只有一声沉重得仿佛承载了所有疲惫和迷茫的叹息,在杯盘狼藉的桌面上散开:


    “不知道。”


    刘琦看着他,了然并地替他点破了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那,就是喜欢。”


    谢隐不置可否,深闷了一口酒。


    把酒言愁的二人,并不知道此时此刻,路危行一直在楼下的车里坐着,并未离开。


    从刚才开始,他看着刘琦上楼,看着她关上门。


    他依然不想走,自虐地坚持到刘琦家熄灯后,那黑暗的窗口如同惨烈的死证,彻底粉碎了他最后一丝残存的幻想。


    他们……一起睡觉了……


    路危行发疯似的猛锤方向盘,一下,两下,三下……直到手骨的刺痛袭来,掺着心疼,疼上加疼。


    我该怎么办?


    第113章 我要去告白! 我只是想刺激他,让他吃……


    深夜的城市像一片巨大的黑雾, 看不清前途,也看不到退路。


    路危行不知道该去哪,他的车子没有方向, 没有终点,在夜色寂寥的大街上到处乱开。


    他没有朋友, 此时此刻,连个倾诉的人都没。


    一想到谢隐是他唯一的朋友, 他同时失去了爱情和友谊,心更疼了。


    他的车开进了一家酒吧的停车场。


    酒, 永远是情感受挫时最直接, 最有效的救赎, 哪怕明知它带来的会是更深沉的绝望,和第二天的头痛。


    他在混乱的酒吧里选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威士忌一杯接一杯灌下去。


    灯光迷离, 人影晃动,巨大的音乐声和不断累积的酒精含量, 让他大脑迟钝和麻木,竟然暂时缓解了他的痛楚。


    “帅哥, 一个人喝闷酒多没意思, 我陪你啊。”一个漂亮姑娘端着酒杯,贴了过来,她的手暧昧地划过路危行紧握酒杯的手背。


    路危行看了她一眼,提议:“那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啊?”


    “好啊!”姑娘欣然应允。


    姑娘把路危行带进一间包厢,关上门, 果然安静不少。


    还没等姑娘开口问想怎么玩,路危行问:“如果你爱一个人,会离开他吗?”


    “什么?”姑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是爱情?”路危行又问。


    还没等姑娘说话, 路危行叹了口气,自顾自说:“爱情到底是信息素主导的冲动,还是长厢厮守后的习惯?”


    “你叫我找个安静的地方,就是为了聊这些屁话?”姑娘怒目圆瞪。


    “不然呢?”路危行反问。


    “神经病!酒吧是用来约泡的!你来找人聊爱情?脑子秀逗了吧?浪费我时间!”姑娘气得不轻,出门时还把包厢门摔得震天响。


    路危行从酒吧出来,转头就进了隔壁一家24小时拳馆,他不是自己进去的,临时还在门口雇佣了两个蹲着抽烟的小混混,陪他进去。


    “你们别留手!”路危行掏出钱摆在一边的椅子上,绑好手带,跟小混混交代道,“打得好,还有奖金。”


    黄毛小混混满脸兴奋,能打人还能赚钱,这生意不错,他一记勾拳就冲着路危行面门而去。


    路危行根本没等对方的手碰到自己,他闪电般挥出一拳,狠狠先砸在黄毛的脸,黄毛飞了出去。


    另一个粉毛见状,也扑了上来。路危行侧身躲过,把撞进怀里的粉毛,抛了出去,把重新站起来的黄毛再次撞飞了。


    “一起上!”黄毛指挥粉毛。


    三个人毫无章法地扭打在一起,打得虽然难看,但效果不错,让路危行积攒了一整晚的狂暴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


    路危行身上昂贵的西装被打得凌乱,嘴角渗出血丝,他不在乎疼痛,甚至渴望疼痛,仿佛只有这身体的疼痛才能稍微转移一点内心那无法消散的剧痛。


    直到黄毛粉毛被打到爬不起来,连连求饶,这场宣泄才告一段落,路危行离开拳馆时,又多给了那两混子一笔医药费。


    深夜的冷风一吹,酒意和暴戾稍稍退去,留下的只有更深的空虚和茫然,他找了个代驾,代驾问他去哪,他说,往前开。


    车子漫无目的前行着,直到路过一家“紫薇,塔罗,心理咨询”小店,路危行大喝一声:“停车!”


    付给代驾钱后,他毫不犹豫地走进了小店。


    一个从小接受西方科学史观长大的人,此时此刻,毅然决然地,在科学和哲学之间,选择了玄学。


    知识和逻辑已经不能给此时的他,带来任何他想听的内容了,只有玄学,能毫无逻辑不讲道理的安抚他,给他带来希望。


    店内装饰的十分混搭,古今中外的玄学道具一应俱全,店中央还摆着个巨大的水晶球。


    主理人神婆的穿着更是多元,头上裹着色彩斑斓的吉普赛风格头巾,上半身却套着一件印着原始部落图腾的短褂,外面还披着一件宽大的,绣着八卦图案的道家披风。她对着台电脑,正打游戏呢。


    “想问什么?”神婆看到路危行一脸倒霉样,但戴着名表,知道来了大鱼,表情都兴奋起来。


    “感情。”路危行一屁股坐在神婆对面的椅子上。


    神婆的表情微微有些困惑,长成这样的有钱人问感情?罕见啊!这要怎么迎合?怎么编排?


    她琢磨了半天,决定把球抛出去:“您偏好哪种形式?看手相,合八字,紫微斗数,还是塔罗牌?或者我们这儿新推的科学算命,结合大数据,星盘和黄历……”神婆熟练地报着菜单。


    “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路危行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声音极其沮丧,“我甚至不知道该问什么。”


    对啊,人总要有个期待,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该期待什么。期待谢隐回心转意?还是期待和好如初?他都已经纡尊降贵去求他了,但对方不领情啊!他都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存在什么问题。


    其实也不奇怪,看看他对苗家少爷多年单恋的那个态度,就知道,他在感情上,都不是开不开窍的问题了,而是纯废物,还是自以为是的纯废物。


    他拿骚话当情话,以为自己对谢隐无比的好,以为自己跟谢隐的感情已经板上钉钉了,但其实,根本不知道人家脑子里在想什么,俩人根本不同频。


    看这个贵客张了半天嘴,啥也没说出来,神婆开始循循善诱:“不然你说说,发生了什么?说出来,或许思路就清晰了。”


    这句试探,像是按下了泄洪的指令按钮,一下子打开了路危行压抑的情绪闸门,当他正准备将那些积压的痛苦,困惑,不甘倾泻而出时,神婆突然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只见她利落地脱下那件道家的八卦披风,从旁边的衣架上熟练地拽下一件洗得有些发黄的白大褂套在外面,又从桌子底下摸出一个心理咨询室常见的沙漏计时器,摆在桌面。


    “好了,现在我是您的心理咨询师。请开始吧,计时收费,童叟无欺。”神婆快速切换了身份和腔调,带着一种奇异的专业感。


    路危行怔了一下,开始了滔滔不绝,当然,他本能地隐去了俩人的关键的身份信息,他不可能让谢隐陷入任何潜在的麻烦,即使是在这个看似荒诞的场合。


    神婆全程听着,表情从最初的饶有兴致,逐渐变得难以置信,最后只剩下一种看外星生物般的错愕。


    等路危行终于停下,她忍不住脱口而出:“所以,你从头到尾,从来没跟他正式告白过?”


    “这种水到渠成的事,为什么要告白这么形式主义?”路危行振振有词。


    “你们男人怎么这么,奇怪?”神婆本想用“无耻”,临时换了个词,毕竟是贵客,不好太刻薄,“没有正式告白,所有的亲密行为,都是耍流氓!都是给自己留后路!都是占便宜不想负责!”


    “……”路危行愣住了,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他和谢隐的关系,“我救了他命好几次!好几次!我怎么可能不想对他负责?”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被冤枉的愤怒和不解。


    豁出性命去保护一个人,不是负责是什么?难道是我闲的淡疼吗?


    “用救命之恩霸凌他!裹挟他的感情!依然是耍流氓!性质更恶劣更伪善!”神婆毫不留情,语气更加义正辞严,像个正义的审判者。


    “不是!怎么可能是裹挟?是霸凌?”路危行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他引以为傲的,自认为伟大的感情,在这个神婆嘴里怎么变得如此不堪?


    “你是他的上司,你是他公司老板的儿子,你睡了他,又不表白,你让他如何面对你俯视的情感?自作多情吗?然后被你通知婚讯来打脸?”神婆嗤笑一声,眼神里充满了鄙夷,“换了我,我也跑!跑得越远越好!”


    “我,我只是想刺激他,让他吃醋,让他明白他不能没有我!”路危行试图辩解,字里行间却透出了心虚和慌乱。


    “故意让他看到手机里跟别人的暧昧信息,叫刺激;跟别人吃饭看电影让他‘偶然’发现,也叫刺激;但是!”神婆猛地一拍桌子,沙漏都跳了一下,“通知他,自己要跟别人结婚,这不叫刺激,这叫单方面宣布游戏结束!叫彻底划清界限!你这是在拿刀捅他的心窝子,还指望他笑着扑过来求你别走?您这脑子,科学玄学都解决不了!你需要医学!”


    “我们都历尽千帆了!经历了那么多事,难道不该水到渠成吗?他怎么就不明白呢?非要说那些……肉麻的话吗?”路危行言辞间,全是化不开的困惑和委屈。


    在他认知里,两个人就是要不断被磨难打磨,才会最终绽放出爱情的华彩。他和谢隐,在他看来,已经打磨得差不多了,为什么还要说那些废话?


    为啥坚持不表白?因为他会说骚话,但不会说情话。


    没人教过他,甚至在他成长的环境里,根本没有人展示过什么是健康的,平等的爱。


    一个亲妈是处心积虑的小三,只把他当作争宠上位的工具人,从小在豪门夹缝中受尽白眼和歧视的私生子,他的情感世界本身就是扭曲的,哪有什么健康的爱情观啊?


    “开什么玩笑?”神婆都听乐了,“隔壁田的两条水沟,那可以水到渠成!你们俩?一个是汪洋大海,一个是山间小水塘!中间隔着阶级,身份,生存环境的万水千山,哪来的水到渠成?根本不是一个水平面上的人!”


    这句话,在路危行脑袋里轰然爆开,他终于明白了!明白了谢隐那些反复的退缩,那些在亲密后主动划清界限的疏离——难怪每次他以为两人关系进了一步,谢隐总会更明确地退回去。那不是欲擒故纵,那是自我保护,是害怕僭越,是恐惧会错了意,最终落得个自作多情,尊严扫地的下场。


    而他,路危行,之所以每次都充满“绅士风度”地答应谢隐“当没发生过”的要求,潜意识里并非出于尊重,而是源自一种可笑的傲慢——他从未真正担心过谢隐会离开,他骨子里就认定谢隐不可能,也不应该主动离开他。


    因为他觉得自己是完美的施予者,是拯救者,是对方生命里不可替代的最佳伴侣,他潜意识里享受着这种带着俯视的,充满掌控感的安全感。


    这么一想,自己跟苗伊宁和游旭尧又有何本质区别?不都是仗着某种优势,默认对方应该臣服于自己吗?


    果然富家子弟,都是自负傲慢到令人作呕。


    神婆把漏光了沙漏计时器收了起来:“时间到,承惠。”


    路危行机械地付了钱,踉跄着走出了那间光怪陆离的店铺。


    混乱且浓稠的思绪仿佛被那番残酷的剖析劈开了一道带着光的缝隙,一个念头从缝隙挤出,清晰浮现——回刘琦家!


    立刻!马上!


    他要去跟谢隐告白!


    第114章 路危行的婚礼 情人要结婚,新郎不是我……


    路危行觉得, 自己必须马上见到谢隐!


    什么骄傲,什么面子,什么水到渠成, 统统见鬼去吧!


    他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谢隐!告诉他自己那些混账行为背后的恐慌, 告诉他那些救命之恩里裹挟的私心,告诉他, 他爱他!


    疯狂地,笨拙地, 用错了方式但千真万确地爱着他!


    他甚至不在乎谢隐是不是已经睡了别人, 哪怕睡了, 也是自己导致的,只要他最终回来自己身边,一切都无所谓。


    这个念头像一剂肾上腺素, 暂时驱散了他所有迷茫和绝望,让他前所未有的亢奋起来。


    他发动车子, 几乎是飞着回到了刘琦家楼下,停好车, 准备上楼去挽回他的爱人。


    但人都到琦家门口了, 又悄声无息地下楼回到了车里,因为他意识到,此时距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谢隐应该还在睡觉——


    我不能如同原本那样傲慢又自私,不分时间地点地, 以自我为中心地闯入,我应该充满耐心,等他起床。


    等着等着, 眼前的视野开始模糊,疲惫和宿醉终将他撂倒,他就这么斜靠在驾驶座上,在黎明前最黑的夜里,沉沉睡了过去。


    等他被刺眼的阳光唤醒时,已是日上三竿,他对着后视镜,胡乱整理了一下头发,脱掉皱巴巴的外套,推开车门,快步上楼,再次敲响了刘琦的房门。


    他心跳如擂,反反复复念叨着准备跟谢隐表白的话。


    依然是刘琦来开的门。


    “我找谢隐。”路危行尽量控制声线,让它平静友好,不让人看出他对刘琦泼天的嫉妒。


    刘琦看他的眼神就复杂多了,但主要是惋惜:“谢隐他,天没亮时就走了,他说找到了住处。”


    走了?就差这几个小时?走了?路危行懵了。


    “你知道他的新住处在哪吗?”路危行努力控住情绪,才没当场崩溃。


    刘琦摇了摇头,拿出谢隐的旧手机,交给路危行:“这个,他没带走,说是会被你查到定位。”


    看着被塞进手里的手机,路危行的整个世界,在刚刚燃起一丝微末希望的时刻,轰然坍塌,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他想去找谢隐,才后知后觉,他都不知道去哪找,他不知道谢隐有什么可能去的地方,不知道谢隐有什么亲人朋友,除了讯安员工资料上那些半真半假的信息,他对谢隐,一无所知。


    在把整个城市翻来覆去找了N遍之后,他才不得不承认,他把谢隐,弄丢了……


    …………


    一个月后。


    鼎家和游家联姻的细节全部敲定了。


    鼎家果然是做传媒的,路危行前脚刚刚松口答应结婚,后脚婚讯就借助着鼎世传媒旗下各大媒体,自媒体,迅速传播开来,铺天盖地,连路边的狗都知道游鼎两家要联姻了。


    一时间,社交媒体上全是讨论这场婚礼的,舆论将这场结合渲染成上流社会难得一见的盛事。


    婚礼的地点定在鼎家大宅,婚礼邀请函发遍了政商两界的金字塔尖,名单上每一个名字都足以引起轰动。


    然而,这场世纪婚礼最引人瞩目的根本原因,并非仅仅是它的奢华排场,更在于它打破了长久以来上流社会的潜规则——这是这个层级的人首次如此高调,不加掩饰地公开一场Alpha与Omega的结合。


    在Beta至上主义日益占据主流,信息素人的婚姻普遍被低调处理的当下,鼎家与游家此举,无异于向整个社会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时代真的不一样了,信息素人也是好起来了!】


    【看照片了吗?我滴妈,太般配了,俩人帅得我口水乱流!】


    【这种cp才是极品!我大嗑特嗑!】


    网络世界为此沸腾,讯安科技内部的讨论热度,更是远超外界任何一个平台,整个公司论坛几乎被少东家的婚礼消息刷屏。


    看着游旭尧的照片和那金光闪闪的履历,行动部的同事们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当初路总监提过的那个“185的肌肉少女”吗?


    果然好眼光!


    之前同事们还为张静怡追不到路危行颇感惋惜,觉得她漂亮又努力。但此刻,看着屏幕上并肩而立,无论家世,样貌还是其他条件都堪称绝配的两位天之骄子,大家心照不宣地明白了路危行对张静怡那个不死不活的冷淡态度是怎么回事,就是看不上啊。


    婚礼当日。


    鼎家花园的盛景远超想象,这里早已不计成本的被游家聘请的顶级婚庆团队打造成一个梦幻王国。


    空气中弥漫着顶级香槟的香甜,名贵鲜花的芬芳,悠扬的交响乐在锦簇的花团间流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名流巨贾们低声交谈,脸上挂着心照不宣的微笑。


    这场为路危行举办的婚礼,不单单联姻这么简单,而是鼎氏版图扩张的重要起点,也是对路危行继承人身份的确认。


    鼎振业拉着亲家游烨霖,穿梭在各界名流与商界巨擘之间,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


    “叮!叮!叮!”


    三声清脆的敲击香槟杯声响起,司仪高级的声线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请各位尊贵的来宾就坐,婚礼仪式,即将正式开始!”


    喧嚣声快速退去,宾客们纷纷优雅落座,无数道视线齐刷刷地投向花园中央那座略高于地面的纯白礼台。


    随着音乐的响起,一对新人走了出来。


    路危行踏上礼台,成为了这个流光溢彩奢华世界里最夺目最耀眼的存在。


    量身定制的白色礼服完美勾勒出他高大优越的身形,那英俊的脸如同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然而,他那双美得令人沉醉的眼眸,却与周遭的喜庆氛围格格不入,里面没有一分属于婚礼的喜悦或期待,反而带着一丝古怪的焦急和心不在焉。


    在礼台的另一端,游旭尧静静伫立着,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温和得体,每一个微表情都仿佛经过计算,完美符合一个Alpha在重要场合应有的仪态。


    但他看路危行的神情着实有点诡异——得意地眯着眼,瞄着对方,像是在看一件即将被收入囊中的艺术品,或者一块即将到手的奖牌,而非与子偕老的伴侣。


    观礼主位上坐着的是鼎振业和游烨霖,他俩倒是紧握着手,激动无比,感觉要结婚的是他俩似的。


    确实,联姻的本质,就是两个家庭的结合,而非结婚当事人。


    游烨霖旁边是他的太太,一个美丽的Omega,她一边观礼,一边擦拭眼泪,很是感动。


    鼎振业身边坐着的赵佳瑜,她不做声响地看着这场关系到鼎家未来发展的婚礼,眼神晦暗不明。


    想来也合理,亲生儿子此时正躺在病房里有进气没出气的,老公却在想方设法把小三的儿子送上了龙椅。


    确实笑不出来。


    她能保持基本的礼仪,坐在这里安静地参加婚礼,已经是当家主母最大的气度了。


    原本,鼎振业是要让鼎景曜也来参加婚礼的,一家人嘛,这种场合就要整整齐齐,但他的想法被赵佳瑜知道后,跟他大闹一番,他才勉强放弃了这个杀人诛心的主意。


    所以,什么钟爱Beta儿子都是扯淡!鼎振业谁都不爱,只爱能给他提供利益的人。


    赵佳瑜旁边的鼎景玥,今日打扮地十分低调,她的情绪比母亲更加复杂,带着些气恼,无奈和压抑,漂亮眼睛直勾勾盯着礼台上的一对新人。


    总之,各怀鬼胎。


    “有请主婚人!”司仪带着职业化的微笑,声音洪亮地宣布。


    宾客们统统看向礼台的入口,等待着主婚人上场,主持这场联结利益与权力的盛大仪式。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在众人的翘首期盼中无声流逝。


    但礼台入口,始终空空如也。


    司仪脸上的笑容开始有些僵硬,他频频望向礼台入口的方向,时不时还看向婚庆公司的负责人,眼神里透出疑惑和不知所措。


    宾客席间的低语声渐渐变大,不明所以的眼神在路危行和游旭尧之间横跳。


    游旭尧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但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不耐烦和担忧悄然滑过。


    路危行则是从心不在焉,变成的全神贯注,甚至难掩兴奋。


    这集体的尴尬等待,在无数道眼神的汇聚下,被无限拉长,放大,令人窒息。


    司仪终于按捺不住,准备下场问问情况。


    就在这时——


    一道身影,毫无预兆地,突兀地出现在礼台的入口处——那本该是主婚人出现的入口。


    是谢隐啊!


    他来了!


    几乎没人第一时间注意到这个不速之客。


    除了路危行。


    所有人都没意识到,这个不速之客将给这场婚礼带来何等风暴。


    除了路危行。


    谢隐一步越上礼台,开始几步还是快走,最后几乎就是奔跑着,穿过错愕的宾客们好奇的,茫然的,不明所以的,匪夷所思的目光,径直来到了路危行面前。


    谢隐看着路危行,路危行看着谢隐。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台上的人。所有人都倾向于,这是某种突发状况的通知,尽管这通知人的方式过于,离谱。


    鼎振业和游烨霖相互看了看对方,又回头看看各自的妻子,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游旭尧自然错愕万分,但他保持着得体的姿态进行着观望,目光的落点,却奇怪地落在台下的鼎景玥脸上。


    “跟我走!”谢隐微笑着,倾身在路危行耳边低语,同时一把抓住了路危行的手腕。


    第115章 大闹婚礼 你利用我?


    如果此刻, 路危行甩开谢隐的手,留在礼台上,继续完成他的婚礼, 这一幕,充其量只是一个短暂且莫名其妙的婚礼小插曲。


    但路危行接下来的动作, 直接把插曲变成了灾难进行曲——


    他跟着谢隐跳下礼台,没有丝毫犹豫和停顿, 飞奔而走。


    大多数宾客脸上是纯粹的茫然——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太过难以置信,以至于他们的大脑一时无法将其归类为“抢婚”, 这种惊世骇俗又狗血的剧情。


    路危行看着前方牵着自己逃婚的谢隐的侧脸, 笑得志得意满。


    谢隐回头看到路危行的表情, 方才恍然大悟——路危行不是真的要结婚,这婚礼竟然是他设来捕捉自己的陷阱!


    他的神情从错愕到犹豫,又从犹豫到再次下定决心, 最终紧了紧握着路危行的手,用眼神示意他逃跑的方向。


    两道身影离弦的箭一样, 朝着大宅方向狂奔而去。


    站在礼台上目睹自己的新郎逃婚的游旭尧,终于想起抢婚这个人是谁了——第一次相亲局上跟来捣乱的那个家伙。


    他完美且虚假的表情管理彻底粉碎, 露出了底下真实扭曲的脸。


    “站住——!”嘶吼从他喉中迸发, 彻底打破了他极力维持的体面。


    看到游旭尧的反应,宾客们才明确意识到,出大乱子了!


    游烨霖夫妇震惊站身看着儿子,不知所措;鼎振业大声呼叫着安保人员;赵佳瑜和鼎景玥则是相视一笑。


    游旭尧再也顾不上什么风度和仪态,几乎是踉跄着跳下礼台, 气急败坏地朝着两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但谢隐根本不给他任何阻止抢婚的机会——当游旭尧气喘吁吁地追到走廊尽头时,只来得及听到“咔哒”一声清脆的,如同宣判般的声音——为了婚礼而专门布置出来的化妆间的门, 被谢隐和路危行从里面锁上了。


    “开门!给我滚出来!”游旭尧目眦欲裂,疯狂地拧动着门把手。


    巨大的羞辱感和被愚弄的狂怒吞没了他,让他所有的教养和克制在这一刻灰飞烟灭,积蓄的怒火化作蛮力,狠狠一拳砸在门板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砰——!”


    门内门外,两个世界。


    门外,是鼎家花园婚礼彻底失控导致的混乱。


    宾客的议论声,侍者的惊呼声,安保人员急促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如同煮沸的一锅粥。精心策划的世纪婚礼,已然沦为一场巨大的闹剧和丑闻。


    门内,是两个人因为剧烈奔跑而产生的急促的呼吸声。


    心情尚未平复,两道视线相接,纠缠,如同火星子溅入干燥的草垛,烧了起来。


    方才抢婚狂奔的刺激,这段时间苦闷的情感,以及这隔绝之地的凶险,引爆了他俩积压已久的渴望。


    所有的试探,猜忌,拉扯,离别,都在这一刻化为一股焦灼的心意相通,无需言语,几乎是同时,他们撞进了对方的怀抱。


    俩人被失而复得的狂喜浸满,口舌激烈地纠缠,仿佛要将对方彻底拆骨入腹。


    游旭尧拼命敲打着门,叫喊着,却丝毫无法熄灭门内已然熊熊燃烧的烈火。


    谢隐听着游旭尧的愈演愈烈的咒骂声,脸上升起一抹恶劣的笑:“你老公在外面,你要不要叫两声给他听?”


    他边说,边主动撩拨起路危行来,甚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主动和热烈。


    “那不是我老公,”路危行纠正道,声音因情动而发紧,“主婚人没到,顶多算个未遂。”他收紧手臂,将谢隐更紧地按向自己。


    路危行眼底的占有欲都要溢出来了,他把谢隐拽起来,一手反剪住他的双臂,另一手则扯下自己左腿上的那条白色蕾丝吊袜带,把谢隐双手捆住,迅速地打了个结实的结。


    穿这种吊袜带,这是当地婚礼的习俗,白色的Omega吊袜带,象征着纯洁,和将捆缚与婚姻。


    谢隐瞥了一眼自己的手,阴阳怪气起来:“用跟别人结婚的劳什子,来捆我,你可真有诚意。”


    “给你买新的,下次结婚,捆在你腿上。”路危行用力扯紧吊袜带,迫使谢隐贴紧自己,在他耳边低声说:“回来了,就别跑了。”


    “看你表现。”谢隐声音被路危行弄得支离破碎。


    他的态度有一种一反常态的诡异的顺从,却又暗藏着某种难以察觉的晦暗。


    “你把主婚人怎么了?”路危行含混地问,同时把谢隐的脸掰了过来。


    “没什么,”谢隐费力地勾头跟他亲吻着,“搞了个小麻烦,制造了点交通堵塞而已。”


    “狡猾。”路危行带着纵容和兴奋,加重了力道,又扯了一下吊袜带,让谢隐离自己更近。


    “没你狡猾,”谢隐斜睨着路危行,满是调侃,“搞这么大阵仗,演这场大戏,不就是逼我来抢你的婚吗?”


    路危行低笑起来,那笑声里充满被戳穿后的坦然和得意:“那你还不是出现了。”


    “如果我不来呢?这大场戏你会如何唱下去?”谢隐忽然问。


    “那我就结了婚,再去找你婚外情。”路危行猛收紧手臂,勒得谢隐几乎喘不过气,滚烫的吻再次铺天盖地落下,比之前更加凶猛,更加贪婪。


    “砰!砰!砰!”


    门外的砸门声越来越大,游旭尧的存在感越来越强。


    “你搞砸了别人的婚礼,在别人婚礼化妆间跟别人的新郎乱搞……这感觉,是不是特别刺激?”路危行轻笑着问,仿佛他不是被抢的人,而是一个导演,点评着这场由自己一手缔造,又被谢隐彻底推向高朝的盛大闹剧。


    “相当刺激!不过,你这个老公,倒是对你很上心,”谢隐百忙之中偏头看了一眼被游旭尧砸得直颤的门,“你这么伤他的心,不好吧。”


    路危行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看回自己,方才的戏谑和玩世不恭褪去,眼眸里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专注和一种偏执的认真,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心里只有你,别人伤不伤心,我不在乎。”


    这是他们之间从未有过的坦诚的关于情感的对话。


    过往的试探,暧昧,玩笑,和那些包裹着糖衣的苦涩,那些心照不宣的逃避,在这一刻全然消散了。


    谢隐不在的日子里,路危行时刻反复咀嚼那份痛楚,最终认清了内心最深层的渴望——他想要谢隐,只要他,不惜一切代价。


    谢隐似乎也被他这前所未有的直白所触动。


    他不再说话,只是微微仰起头,深深看了路危行一眼,侧过脖子:“咬我。”


    路危行没有丝毫犹豫,张口咬了下去。


    侧颈腺体被咬破的同时,路危行Omega信息素涌入带来的强烈刺激,沁透了谢隐的五脏六腑。


    这让谢隐再次确认了,他一个Alpha被Omega信息素压制的本质,不是生理性的,是心理性的。


    随着路危行的信息素的刺激,谢隐也不可抑制的释放了自己的信息素。


    这股交融的信息素透过门缝,丝丝缕缕地钻了出去,让门外正疯狂撞门的游旭尧动作猛地一僵。


    这味道如同最恶毒的嘲讽,狠狠扇在他的脸上,这不仅仅意味着里面的两人正在做什么,更象征着一种彻底的挑衅。


    他最后一丝理智的弦,完全崩断。


    “啊——!”游旭尧发出一声咆哮,双目赤红。


    他猛然转身,到处搜寻,最终锁定了消防箱,他几步冲过去,用尽全身力气砸碎玻璃,一把抽出里面沉重的消防斧,回到化妆间门前。


    “滚出来!贱人!”他嘶吼着,开始拼了老命劈砍化妆间的门。


    “他这么爱你吗?”谢隐看着被砍得山摇地动的木门,觉得有点难以置信,不就是个联姻吗?不是不熟吗?不至于这么气急败坏吧?


    “爱个屁!”路危行瞪了一眼门的方向,嗤之以鼻,一把拽过旁边的欧式靠背椅,用椅背死死抵住摇摇欲坠的门板下方,满是嘲讽地说:“他跟我结婚的目的,根本不是联姻这么简单。之后我拿到确凿证据再告诉你。”


    他说着,同时奋力将一张沉重的化妆台拖拽过来,形成一道临时的加固,紧接着,他把谢隐按到化妆台上,再次开始未结束的进攻:“喜欢吗,看着镜子里的我们?”


    谢隐没说话,把头低下了,但被路危行强行挑着下巴抬了起来:“害羞什么?”


    谢隐依然没说话,神情专注地在听什么。


    路危行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那震耳欲聋的斧劈声,歇斯底里的叫骂声,竟然都停了?


    外面死一般的静。


    静得诡异,静得令人心里发毛。


    紧接着,不知道哪个宾客的手机播放的新闻内容,透过窗户的缝隙钻进化妆间:


    “……磐石医疗被曝利用未成年人做药物试验,以及摘取健康的信息素人腺体进行贩卖,其中最小的受害者年仅13岁……”


    路危行的攻势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镜子里,谢隐那张一秒钟前还无比迷醉,此时此刻却异常冷静的脸。


    他顿时把谢隐种种异常举动全部联系了起来,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磐石……是你干的?”


    “对,是我。”谢隐转了个身,用正面对着路危行。


    此时的他淡漠的不带半点感情,跟刚才动情的他天差地别。


    “你爆出来的磐石的证据,是存放在鼎家档案室里的那些?”


    路危行从未进过那间档案室,也没看过关于磐石的材料,这都是他的揣测,通过谢隐行为的揣测。


    “对啊!”谢隐靠在化妆台的镜子上,笑着看着路危行,“若不是你突然结婚,地点还选在鼎家大宅,我还想不到这么好的办法进入档案室,真要感谢你呢。”


    路危行灵魂都在颤抖:“你不是来阻止我结婚,只是利用我制造混乱,偷证据?”


    第116章 谢隐的复仇 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吗?……


    事情要从谢隐跟路危行吵架, 分手离家出走,醉倒在谢泽墓前那晚说起:


    把他弄走的人,是徐开明。


    谢隐在徐开明居住的房车上酒醒后, 死也不信徐开明那“碰巧路过墓地,所以捡到了自己”的拙劣说辞。谁会半夜路过墓地?


    在他不依不饶的逼问下, 徐开明和盘托出了他们之间沉重的渊源——


    徐开明的师父,一个正直的调查记者, 因为调查磐石的秘密实验室,惨死在磐石手里。


    也就是当年透露给谢隐磐石和讯安关联的那个好心的记者。


    徐开明的师父出事前几天, 隐隐对自己的结局有了预感, 留给了徐开明一段录音, 说明了自己可能会死,并特意交代徐开明“关照谢泽的弟弟,别让他复仇了, 他斗不过那些魔鬼的”。


    多年来,徐开明一直默默关照着谢隐, 但他不甘心啊,他也想帮如同父亲般的师父复仇, 于是, 在谢隐跟他刺探关于“净化壁垒”的消息时,他还是多多少少透露给了谢隐一些真相。


    徐开明师父的墓,就在谢泽墓不远的位置,徐开明每次半夜偷偷去看望师父时,总会顺带去看一眼谢泽。


    那晚, 他扫完师父的墓,去看谢泽时,看到了醉倒的谢隐, 就把他弄了回去。


    谢隐觉得,既然老天让他跟徐开明“巧遇并相认”,就是暗示他们复仇的时机到了。


    他二话不说,带着徐开明去找了刘琦,三个人一拍即合,形成了复仇同盟。


    谢隐讲述讯安的机密档案室很可能是突破口时,徐开明说他应该能打听出档案室的位置,说完,他当即就打探消息去了。


    无处可去的谢隐,只能暂住在刘琦家等消息。谁知,还没等来徐开明,倒是等来了路危行的突袭。


    路危行离开几个小时后,徐开明的消息就发了过来,档案室的位置就在鼎家大宅内,但具体坐标不知道。


    谢隐当即赶到了鼎家附近和徐开明汇合,徐开明充分发挥自己狗仔的职业优势,在鼎家后面的山上,找到了一个监视点,可以一览整个鼎家无遗。


    谢隐决定亲自蹲守,因为他认识讯安所有的高层,只要他们进入鼎家大宅,他应该可以根据其路径,判断出机密档案室的入口位置。


    他留下了徐开明偷拍明星的超高倍相机,在山上住下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半个月的风餐露宿后,谢隐监视到了客户部总监到访,还带着个密码箱,他进入鼎宅后,来接待他的人,是鼎振业的贴身秘书,俩人谈笑着,去了后花园的泳池。


    随着追踪俩人,谢隐发现,机密档案室的入口竟然在泳池的净化设备间。


    他知道鼎家安保森严,正面突破,进入机密档案室绝无可能,唯有制造出一场足以吸引所有注意力,调动全部安保力量的巨大混乱,才能为行动制造机会。


    他们原本只想找个宴会派对之类的下手,但此时,游鼎联姻的新闻从天而降,铺天盖地。


    虽然已经被路危行“通知”过了,但在媒体上看到这个婚讯,谢隐还是在外面吹了半晚夜风,并做了一个决定——


    将复仇的舞台,选在了路危行的婚礼上。


    这个选择里面夹杂了多少私心,嫉妒和报复,谢隐自己也不知道。


    “你确定吗?”刘琦怕谢隐后悔。


    “确定。”谢隐的眼神晦暗不明。


    当谢隐从礼台上带走路危行,花园陷入彻底混乱,全部保安被引去维持秩序,愤怒的游旭尧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时,刘琦身着婚礼服务生制服,趁着混乱,悄然从泳池的净化设备间,进入了机密档案室。


    她把密码锁接在谢隐弄来的解码器上,打开了密码门,按照谢隐告诉她的讯安惯常的档案归类方式,迅速找到了标注着“磐石医疗”的文件区域。


    她熟练地操作着带来的设备,将那些记录着非法儿童实验数据和照片,腺体摘取与贩卖链条的原始文件账目,一一高速扫描,传输。把这些沾血的铁证,全部发送给了潜伏在大宅外的,跟其他拍摄婚礼的狗仔混在一起的徐开明。


    徐开明把接收到的证据,立刻转发给之前就打好招呼的国际媒体。


    几乎是同时,那些足以颠覆磐石医疗的核心证据,被ai翻译成多种语言,配上最震撼的儿童实验照片,核弹般迅速在全球互联网引爆。


    振聋发聩,势不可挡!


    听完真相后很长时间,路危行终于从巨大的震惊和混乱中找回一丝神智,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墙壁上,才勉强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门内的谢隐和路危行陷入焦灼,门外的舆论世界则是一片混战——


    讯安,磐石最忠诚的白手套,一如既往,在丑闻爆发的第一时间就启动了最高级别的危机处理程序,反应不可谓不迅速。


    他们试图故技重施,利用鼎世传媒庞大的媒体资源来撤热搜,删视频,捂嘴。短时间内,五六条顶流明星的“惊天丑闻”被抛向网络,用来稀释和淹没磐石的负面声浪。


    然而,这一次,他们踢到了铁板,他们面对的不是普通的爆料者,而是谢隐——一个深谙讯安所有肮脏手段,熟悉讯安所有打法,并为此谋划了多年的复仇者。


    谢隐不可能让他们得逞,行动前就已秘密联系了磐石最大的竞争对手,药王叶家。


    叶家雇佣顶级国际舆论操控团队,在全球各大社交平台推波助澜,买通更多有影响力的国际媒体进行深度追踪报道,利用自己的商业网络向各国监管机构施压……叶家的力量,让这场舆论风暴不再是单点爆炸,而是形成了摧枯拉朽的燎原之势!


    叶家为什么会管这件事?


    不是善心,不是正义,而是无利不起早——叶家觊觎磐石垄断的国内市场已久,苦于没有突破口,谢隐送上的磐石的滔天丑闻,对他们而言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压?根本压不下去!


    在未来几天,全球各大新闻网站的头版头条都将充斥着“磐石”“非法人体实验”“腺体贩卖”“未成年人受害者”的关键字时,当不同肤色,不同语言的人们都开始在震惊和愤怒中声讨时,讯安那点可怜的本土媒体力量,那些被抛出的苍白单薄的明星八卦,如同螳臂当车,被碾得粉碎!


    声讨的浪潮不再是涓涓细流,而是汇聚成的滔天洪水,夹杂着民众的愤怒,媒体的追问,政客的压力,以惊人之势席卷世界。


    游家也将跟陷入丑闻的帮凶鼎家划清界限,联姻和合作统统被终结。


    每一家新闻机构的头版头条,都是同一张被迫参与实验的未成年受害者的照片,刺痛了无数人的心。


    照片中,是谢泽。


    行动开始前,徐开明曾问过谢隐:“谢泽的照片……需要打码吗?”


    谢隐摇了摇头:“我要让我哥,在这个世界上,留下印记,让他被人记住,也算一种来过的证明吧?”


    磐石医疗在内外夹击,全球媒体和网友的围剿下,在政府的避之不及下,轰然倒塌。


    谢隐赢了。


    磐石被撼动,蚂蚁搬倒了大象。


    “该说的都说完了,还继续做吗?”谢隐微微动了动被吊袜带束缚的手腕,强行扯出一个孟浪的笑容,他用身体语言发出邀请,试图将主题拉回那被中断的欲的漩涡,仿佛刚才那场颠覆一切的揭露从未发生。


    “你来抢婚,只是为了证据吗?”路危行的声音发木,带着灼灼的刺痛。


    就没有一点点是为了我吗?


    谢隐看着路危行那张褪尽血色的脸,看着他眼中碎裂的光和摇摇欲坠的身体,心脏像是被万根钢针从上下左右反反复复的刺穿,疼到无以复加。


    其实,当谢隐带着路危行从礼台上离开,看到了路危行露出的得意的窃笑,他方才恍然大悟,这场世纪婚礼,竟是路危行用来诱捕自己的陷阱!


    如此大费周章,只是为了引自己出来?


    他震惊了,迷茫了:如果你爱我,为什么从来不说?如果你不爱,那为什么做到如此地步?


    无论如何,一切都来不及了,他不可能终止这个唯一的复仇的机会。


    对不起,恨我吧!你应该恨我!


    这段感情太多杂质了,注定通往毁灭,纠缠下去,必然两败俱伤。


    事已至此,不要留下任何念想,不要心软,让他恨我!谢隐对自己说。


    谢隐面上扯出一个轻浮的笑容,语气带着刻意的挑衅和嘲讽:


    “当然啊,傻瓜!不然是为了被你上吗?你的镶钻啊?”


    轰——!


    路危行感觉整个世界在脚下下陷,身体几乎站不住了。


    他以为谢隐的抢婚,是冲破一切阻碍也要夺回所爱,是那场盛大闹剧里唯一真实的孤勇。


    却万万没想到,从头到尾,在这场复仇的棋局里,自己只不过是被精心布局的棋子,一个用来制造混乱,吸引所有火力的活靶子。


    “如果你说出来,告诉我你需要那些证据,我甚至可以,可以主动帮你拿!鼎家的那些事,我不在乎!鼎家倒台,我也不在乎!可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利用我?”


    路危行字字泣血,尤其最后一句,满是濒临崩溃的绝望,震得空气都在嗡嗡作响。


    谢隐强迫自己迎上那双美丽但破碎的眼睛,强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又绝情又冷酷:


    “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是要利用你的,只不过……中间有了些变数。”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快得让人无法捕捉,随即又恢复了之前的冷硬,“后面,不过是重回正轨而已。”


    路危行没有再嘶吼,也没有再质问,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谢隐的眼睛,企图看穿他的伪装,直抵他灵魂的最深处。


    在那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对视里,路危行眼底翻涌过无数种情绪,最终,所有的风暴都沉淀下去,他问出了那句此刻显得无比苍白和矫情的废话:


    “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吗?”


    不爱吗?谢隐问自己。


    那些让人沉溺的相守和陪伴,那些不自觉的紧张和关切,那些在黑暗中紧紧相拥汲取的温暖,那些在某个瞬间看到对方时的心跳加速,那些情不自禁的冲动,那些无法自拔的抵死的缠绵,那为他出头不惜丢掉工作的共赴……不叫爱,叫什么?


    爱吗?谢隐又问自己。


    这份情感从一开始就深埋着欺骗的种子,扎根于利用的流沙之上,它早已被复仇的火焰烧灼得面目全非,被无数谎言和过往浸透,变得污浊不堪。沉重到让他无法背负的情感,配叫“爱”吗?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所有的挣扎,痛苦,不舍都被强行抹去,只剩下刻意伪装好的决绝。


    他甚至还扯出一个残忍的玩世不恭的笑容,语气轻飘飘的:


    “大哥,咱们连在一起都没在一起过,谈爱这个字,会不会有点滑稽了?”


    恨我比爱我对你更好,路危行……


    他的话,把路危行那句已经滑到嘴边的“可我爱你啊”,硬生生堵了回去。


    正当谢隐自己亲口,干净利落,不留余地企图斩断这段孽缘时,路危行竟然笑了起来,哈哈大笑,笑得谢隐直发毛。


    路危行笑够了,缓缓直起身,抹去眼角笑出的泪痕,旋即,他抬手大力劈在谢隐的颈动脉窦部位。


    谢隐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剧烈的眩晕感和窒息感瞬间袭来。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后,他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瞬间僵住——


    第117章 禁锢 他设想过路危行千百种报复的方式……


    谢隐以为路危行会把自己关进某个仓库, 等待自己的会是无情的打手,或者是不见天日的地牢,面对自己的是满墙的刑具。


    但都没有, 他身处路危行的卧室,那个他万分熟悉的卧室。


    此时的画面, 跟他们第一次上床时一模一样——谢隐被路危行用孔雀蓝的领带捆在床头,他躺着的也是他们第一次时用的真丝床单。


    这是在, 情景复刻吗?


    这是他预料到的下场,只是没想到会用这种场景——将他们关系的起点, 变成终点的祭坛。


    而路危行跟上次一样, 坐在床边椅子上, 静静地看着谢隐。


    他的结婚礼服已经换掉了,穿着一件黑色丝质衬衫搭配着低调的西裤,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 露出漂亮的线条。


    路危行倾身,看着谢隐的眼睛:“很多事, 必须让你想起来,就比如, 我们的过往。”


    这话, 让谢隐蹙起了眉——被强行拉回那些他刻意埋葬的片段,并不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尤其在这个空间,过往的每一帧甜蜜,都成了此刻最锋利的回旋镖,划得人鲜血淋漓。


    抗拒感油然而生。


    “我根本没忘, 不用想。”谢隐淡淡地说。


    他设想过路危行千百种报复的方式:拳脚相加,找人折辱,用尽各种手段让他生不如死……唯独不该把他带回这里。


    这间屋子, 这张床,承载过他们荒诞又爆裂的初次,见证过像真正爱侣般耳鬓厮磨,烟火日常的甜蜜,这里曾是两颗游魂相互依偎的栖息所,是爱的港湾,不该成为恨的刑场。


    路危行不该给这里,画上如此不堪的句点。


    “没忘吗?我还以为你忘了。”路危行的声音带着一层克制,但即便如此,也难掩他骨子里的崩溃。


    “路危行,我只是利用你复仇,用完了想甩掉而已,又不是失忆。”谢隐刻意且残忍地说,但视线却始终不敢与路危行交汇,他害怕那双犀利的眼睛,看穿自己摇摇欲坠的谎言。


    空气凝固了片刻。


    路危行牙齿微微颤抖,似乎在努力控制什么,可最终,他竟然软了下来,他卑微道:“如果,我说我可以原谅你的利用呢?”


    “原谅?”谢隐干笑一声,“你不明白利用吗?昂?利用!一个人爱一个人,怎么舍得利用他?我就是根本不爱你,所以用你用得如此坦然,如此毫无顾忌!你还在原谅我什么啊?”


    现在的情况是,路危行不明白谢隐为什么这么决绝,而谢隐不明白路危行为什么要挽留。


    “别这样谢隐,”路危行的声音像是濒死之人的最后挣扎,“你恨的是讯安,是磐石,你的目的达到了,为什么还要推开我?我们……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的。”


    谢隐听完这话,心像是被揪住转了两圈,绞得生疼——


    我不配啊!路危行,你什么也没做错,就被卷进了我的复仇,还被我如此利用,我哪有脸说爱?说重新开始?我还没有那么无耻。


    他抗拒他,其实是在抗拒自己内心难以面对的部分——自己对路危行的伤害和利用,自己终将陷入的循环往复的自责。


    我利用了你,我玷污了这份感情,我不配拥有任何东西。


    但他不能这么说,他只能说:


    “路危行,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利用了你,你应该恨我,怨我,揍我,甚至弄死我,但你现在在干什么啊?你为什么要祈求我?你贱不贱啊?”


    他故意笑得很恶劣,企图杀死路危行最后一丝幻想。


    在复仇和爱情之间,他选择了利用爱情来复仇。


    这不可原谅!


    他不允许自己被原谅。


    路危行死死盯着谢隐,眼中翻涌着痛苦,不解和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绝望:“我们之间,就没有值得你留恋的吗?”


    他还是不死心。


    他花了漫长的岁月,才在茫茫人海里遇到一个谢隐,透过谢隐,才笨拙地明白什么是爱一个人,他不想放手,也不能放手。


    这个世界上,就没什么人是属于他的,他想谢隐属于他。


    “有啊……”谢隐眉梢一挑,故意拖长了调子,脸上浮现出一种轻佻而夸张的回味神情,“你在床上还不错,活很好……我大概,会怀念这个吧。”


    他将所有的过往,所有的纠缠,所有的复杂情愫,所有的牵挂和悸动,都轻飘飘地归结为最原始最单纯的“欲”。仿佛那些陪伴,那些温存,那些心动,那些无声的默契,都不过是床笫之间的廉价点缀。


    这话像最锋利的锥子,扎穿了路危行所有的幻想和希望,他感觉自己被这定义压得上不来气,双腿几乎站立不稳。


    再次抬头看向谢隐时,路危行眼眸里,所有痛苦,不舍,挣扎,爱意……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莫可名状的复杂。


    他凑近一步,掐起谢隐的下巴:“既然我们之间没有感情,那我也不用再考虑你的感受了。”


    话音未落,谢隐甚至来不及反应他话中的含义,只见,路危行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失控的野兽,猛地翻身上床!带着盛怒的力量将谢隐完全压制,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中燃烧着毁天灭地的烈焰。


    滋啦——!


    谢隐的衬衫被路危行粗暴地扯开,纽扣崩得到处都是。


    路危行粗暴地压制他,亲吻他,试图用最原始的方式惩罚他,用身体让他确认他对自己的“感觉”,用欲念撕开谢隐的伪装,证明他只是在嘴硬。


    他试图用这种激进的方式唤醒谢隐,证明那些过往并非虚幻。


    然而,出乎路危行意料的是,谢隐没有反抗。


    语言上没有,身体上也没有,他如同尸体般的顺从,无动于衷,死水般迎接着盛怒惩罚。


    路危行明白了,那不是顺从,是麻木的献祭,是无声的偿还。


    他预设过谢隐的反应,愤怒,咒骂,甚至求饶,他也想过他们的对峙走向,可能会打架,也可能会上床,最可能打完了再上床,上了床再被打,就像他们一路走来这样,但唯独没料到是这样一种态度。


    难道,跟自己纠缠,比死还难受?


    他感到恼羞成怒——他精心复刻的场景,唤起对方情感回忆的场景,此时更像个滑稽剧的舞台,而自己,就是舞台中央上蹿下跳,自作多情,最终被观众彻底无视的小丑。


    “你为什么不反抗?不打我?不骂我?”路危行歇斯底里。


    “既然我利用你成功了,那你该收报酬的,”谢隐甚至暧昧地笑了笑,“想要什么姿势,我配合你。”他微微调整了一下身体的角度,企图在用肢体语言,实现自己的“承诺”。


    他在杀人诛心,他就是要路危行彻底死心。


    路危行疯了,他目眦欲裂,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


    是信息素诱导剂。


    谢隐心口一堵:如果是别人对自己用这招,但凭自己的意志力,也许还真能硬扛过去,但,对方是路危行,那个他看一眼,都会情不自禁的男人。


    他心里发怵,担心自己可能要沦陷。


    但戏必须演到底,总之,不能再让路危行对自己有任何幻想了。


    他忽然笑起来,笑声很轻浮,很放浪,在此时此刻压抑的气氛中,无比的突兀。


    “我都答应配合了,还要用药吗?鼎少爷对自己的性魅力,怎么忽然就没自信了?”谢隐斜睨着路危行,“也行。”他把脖子伸了出去,“花钱找人解决生理问题,也找不到你这么好用的,我巴不得再尝尝。”


    他这种故意的挑衅和轻浮,让路危行所有的行为都像打在棉花上,充满了无力感,并且看起来很无能,很愚蠢。


    路危行愣了一会儿,一身的戾气泄了气,只剩下深深的疲惫。


    他颓然地从床上下来,把那个诱导剂瓶子扔进了垃圾桶,最后转身离开了房间,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咔嗒——”落锁声响起。


    谢隐依旧躺在那充满旖旎回忆的真丝床单上,手腕被领带勒得生疼,破掉的衬衫大敞着,露出皮肤上刺目的红。


    他一动不动,睁着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他甚至没有尝试挣扎,如果他用力,挣开那根领带根本不在话下,但他不愿,他需要惩罚让自己安心,或者说,死心。


    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室内安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流淌和心脏的跳动,他一直在等,等待着路危行再次出现,等待着路危行最终的报复,等待着他们关系的最终篇章。


    他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准备。


    然而,这一夜,长到煎熬,他就这么眼睁睁,等到了天亮。


    当清晨的第一缕微光,透过窗帘缝隙挤进室内时,卧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路危行回来了。


    谢隐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此时的路危行,比昨夜更加憔悴,眼下一片浓重的黑,脸色无比难看,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透支到极限,濒临崩溃边缘的疲惫。


    他也没说话,只是沉默地走到床边,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谢隐,眼神中是浓得化不开的不舍。


    谢隐并没看他,只是垂着眼,等待着“宣判”。


    路危行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把剪刀,俯下身,伸向谢隐。


    咔嚓,咔嚓——!


    干脆利落的两声轻响,那条象征着他们甜蜜过往,也象征着禁锢的孔雀蓝领带,应声而断,如同他们之间彻底断裂的关系。


    束缚解除,但手腕上留下了,似乎抹不掉的痕迹。


    “你走吧。”路危行的声音哑得几乎发不出来。


    谢隐一怔,根本来不及思考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意味着什么,他迅速地从床上翻身下来,甚至顾不上整理凌乱的衣衫,用最快的速度,踉跄着冲向门口。


    他不敢回头,不敢停顿,甚至不敢大声呼吸,他只想立刻,马上逃离这里。


    他害怕路危行下一秒就会反悔,更害怕……自己,他怕自己走得慢了,会被心底那疯狂滋长的不舍,跳出来,绊住脚,让自己失去离开的勇气。


    他甚至想,如果此时忽然来一场地震,或者一场洪水,把自己堂而皇之的留下,该多好。


    谢隐还是走了。


    没有道别,甚至没有回头看路危行一眼,他一步一步,无比艰难地走出了这里,朝着远离路危行的未来而去。


    站在晨曦的阳光中,他感觉心里好像空了一个大洞,猎猎的风刮进来,又刮出去,匆匆一瞥,似乎什么也没留下。


    第118章 逃离 谢隐带着谢泽走了


    钱串子打着哈欠, 端着一盆洗抹布的脏水,一步三晃出诊所门,他眯缝着因为困倦而睁不开的眼睛, 手臂猛地一扬——


    “哗啦——!”


    一整盆水,全都泼在了坐在门口台阶上的谢隐身上。


    谢隐没什么反应, 钱串子自己倒是吓得蹦了起来:“我勒个大去,大早晨的, 真是活见鬼了!你坐在这干什么?”


    谢隐没搭理他,甚至没有抹一把脸上的水, 任由它们滴滴答答落下, 他缓慢地站起身, 带着一身死气,一步一个湿脚印,径直走进了诊所的门。


    谁能想到, 钱串子的黑诊所,竟然成了谢隐最后能去的地方——刘琦去隔壁国家学习影视特效化妆;徐开明则是提前退休了, 在大洋彼岸买了块地,准备在那里当农民。


    他绕过柜台, 一头栽倒在那满是裂缝的人造革的诊床上, 便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昏睡。


    钱串子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叹了口气,找出几条被洗到破破烂烂的手术巾,当被子盖在谢隐身上,最后“唰啦——”一声, 拉上了诊床的帘子。


    谢隐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人事不知。


    时间也不知道是被放慢了还是被快进了, 断断续续,进进退退,他模模糊糊听着诊所里进进出出的患者和客人,听着钱串子用那市侩又油滑的腔调,跟人讨价还价。


    这些市井的喧嚣,此刻却像一层模糊的白噪音,包裹着他,让他感到一种难得的,被尘世气庇护的安全感,也让他终于觉得回到了烟火人间。


    那些跟路危行的过往,竟然梦境般模糊起来。


    他沉溺在这种隔绝与喧嚣交织的奇异氛围里,任凭疲惫感一次次将他重新卷入浅眠。


    他不愿醒来,或者说,不敢醒来。


    直到暮色四合,华灯初上,钱串子的吼声在耳边炸响:


    “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真当老子这儿是慈善收容所了?赶紧起来!”


    随之,帘子被粗暴拉开。


    “让我睡一下,你又没损失。”谢隐咕哝着,又翻了个身。


    “没损失?”钱串子嗤笑一声,手指用力点了点那破旧的诊床,“知道老子这张床的经济价值吗?躺一天,够你一个月工资了!”


    他说着,同时将一个印着某某快餐字样的饭盒递给谢隐,里面是份油光锃亮的蛋炒饭。


    谢隐从诊床上坐起来,接过饭盒,吃了一口,齁咸,盐粒几乎没化开,劣质香料的味道直冲鼻底,但他只是微微皱了下眉,继续狼吞虎咽起来。


    他太饿了,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


    趁着谢隐吃饭,钱串子悠悠开口:“报完仇了,爽吧?”


    “你怎么知道?”谢隐一愣。


    他跟钱串子交好,但仅仅是作为信息素人找个吐苦水的地方,他没跟钱串子透露过一星半点自己复仇的事。


    钱串子冷哼一声:“昨天磐石的事情刷了屏,证据文件上都带着讯安的印记,同时你们鼎世的少爷被你抢婚上了热搜,三件事挤一块儿,时间点卡得这么死,你告诉我没关联?”


    谢隐这才知道,自己抢婚的事情,闹这么大。


    他打开手机一看,微信快被来吃瓜的踏平了,来自各种认识的,不认识的,甚至八竿子打不着的联系人的消息,红点数字99+,内容只有一个,确认抢婚真实性。


    他再点开几个主流社交平台,【神秘男子大闹豪门婚礼】的词条赫然挂在热搜前排,热度竟可以压上“磐石医疗覆灭”的惊天新闻一头。


    果然,人类对豪门八卦的兴趣,永远高于社会问题。


    自己跟路危行那唯美的拉手落跑图片,铺天盖地,到处都是。


    谢隐的手指无意识地停在一张抓拍得格外清晰的照片上,那上面,路危行笑容灿烂到刺痛了他的眼。


    他的手悬停片刻,最终还是鬼使神差地,默默按下了“保存图片”。


    这充满戏剧性和阴谋的瞬间,竟成了他和路危行之间唯一的合影。


    “你抢婚那豪门公子,就是你跟我诉苦时说到的那个Omega吧?”钱串子一脸八卦,“看样子,你挺喜欢他的。”


    “利用完人家,还有什么脸说喜欢。”谢隐嗤笑一声。


    “你这家伙,”钱串子咂了咂嘴,“平时看着莽莽撞撞,像个没心没肺的二缺,没想到心机深沉得很啊!这么多年谋划,搞这么天大个乱子出来,还把喜欢的人也算计进去了,牛逼!”


    钱串子吐槽同时夸赞着,听不出是褒是贬。


    看着谢隐欲言又止的样子,钱串子摸出一瓶廉价的高度白酒:“行了,别给我做出那副便秘的表情,看着闹心。”他把酒瓶盖子拧开,塞到谢隐手里,“我不问了。”


    谢隐接过酒,猛灌一口,劣质酒精灼烧着下肚,随之而来的是一种短暂的麻痹和舒畅,他感觉灵魂都轻了几克。


    “喏,”钱串子又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一件洗得发白的旧手术服,扔到谢隐身上,“等下换上,你身上那些,痕迹,太扎眼了。”他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谢隐脖颈,胸膛,手腕上那些暧昧的青紫和咬痕。


    谢隐一滞,拢了拢自己那因为没纽扣而敞胸露怀的衬衫。


    “今后打算怎么办?”钱串子问。


    “我来找你,就是要让你帮我找工作的,外地的,离这里越远越好,不查身份的。”谢隐说。


    这就是钱串子的第二兼职:黑工中介。


    “没问题。”钱串子满口答应。


    难得一见的,这视财如命的家伙竟然没提前跟谢隐计算找工作的中介费。


    “新闻照片上那个孩子,是你兄弟吧?”钱串子非常唐突毫无铺垫地问道。


    谢隐愣了一下,应了一声。


    钱串子焦黄的手指夹起一支烟,点燃,狠狠吸了一大口:“我见过那孩子。”


    谢隐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到了耳膜,震得嗡嗡作响。


    钱串子没等他说什么,自顾自地继续下去:“十几年前,他来过我这里,难怪我当初第一次见你,就觉得眼熟。”


    “我哥找你干什么?”谢隐莫名紧张起来,脊梁发凉。


    “让我帮他检查腺体发育情况,我问他为什么要查这个?”钱串子又深吸了一口烟,“他说,如果是刚刚开始发育,达到那个‘标准’,就来得及。我当时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所以,那个标准,是成为那个实验室的实验体的标准,是吗?”


    谢隐的心脏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懵了:他一直以为,是实验室看上了腺体条件更好的谢泽,谢泽借机跟实验室提出了交换自己,他从来不知道,救出自己,竟然是谢泽主动并主导的。


    钱串子看向谢隐:“那孩子是自愿进去那个地狱的?为什么?来得及什么?”


    谢隐从钱串子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他并不会抽烟,一口吸下去,肺里全是被劣质尼古丁袭击的焦灼感。


    “咳咳咳咳咳……”他拼命咳嗽,咳得眼泪奔涌而出,顺着脸颊肆意流淌。


    等他咳嗽完,他看向钱串子:“来得及,换出我。我哥之所以主动去当实验体,是为了把我从实验室换出来。”


    他再也忍不住了,痛哭出来。


    从决定复仇开始,他就没再哭过,此时此刻,他终于哭了出来。


    钱串子任由烟一直自燃,烧到了手,才颤巍巍地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当年,我是不是该骗他?但我要骗他了,死的人,是不是就是你了?”他停顿了良久,用哽咽的气音对谢隐说:“对不起……”


    谢隐站起来,拍了拍钱串子的肩,摇了摇头:“这不关你的事,没有你,我哥也会去找别的大夫。他性格比我还倔。”


    告别了钱串子,谢隐去了墓园,取走了谢泽的骨灰。


    一个午后,谢隐带着谢泽,去了一个最南边的海边小城。


    因为,谢泽怕冷。


    走之前,谢隐想过去警察局改名,重新开始,但最终没改。


    其实当年摆脱渣爹魔爪时,他就考虑过改名,但因为舍不得这跟谢泽唯一的关联,放弃了。他怕到了地府,找不到哥哥。


    如今就更没必要改了——他坚信路危行不会再来找自己了。


    海风取代了都市的尾气,货轮取代了林立的写字楼,谢隐彻底斩断了与过去的联系,成了一个没有身份的影子。


    他落脚没多久,网络和电视上,铺天盖地全是鼎景曜去世的消息,葬礼的规模,出席吊唁嘉宾的阵容。紧接着,就是关于鼎世传媒新任继承人的各种报道,正规的小道的,真的假的,甚嚣尘上。


    一旦看到关于路危行的内容,谢隐就会快速避开目光,慌乱的划过去,他不想看到路危行的脸,他害怕,害怕那贪恋的一瞥,破了自己努力伪装的平静。


    他很满意这里的生活——


    白天,他穿梭在仓库和客户间,运送着各种货物。


    晚上,他隐入城市的边缘世界,在地下拳场打黑拳。


    午夜,他回到网吧,在公共浴室洗了澡后,睡在包厢的沙发上。


    白天送货累到虚脱,夜晚挨打挨到麻木,然后一头栽倒,沉入无梦的昏睡。


    他试图用这种极度的身体疲劳,去填满灵魂深处那个无底的黑洞,阻止那些回忆和思念在夜深人静时将他吞噬。


    他连梦都不敢做。


    两个月不到,曾经那个在写字楼里西装笔挺,搅动舆论风云的业界精英,彻底蜕变成了一个皮肤黝黑,浑身伤痕的劳动人民。


    已然进入了新生的他,却不知道,身后,魔鬼回来了——


    谢隐的渣爹谢茂典,出狱了。


    第119章 渣爹出来了 他欠我的债,刚好你来还!……


    老混蛋谢茂典一出狱, 就去警察局提交了寻亲申请。


    他提供了自己的身份证明,入狱前的家庭住址,以及跟谢隐的相关关系信息等, 请求警察协助查询谢隐的下落。


    但一无所获。


    “小杂种!连你老子你都敢躲!”谢茂典气急败坏地从警察局的大门里冲出来,浑浊的唾沫星子随着他的咒骂飞溅。


    他想起了坐牢的时候, 某个狱友说过的话:现在这世道,找人哪还用求警察?上网啊!网友人肉特别厉害, 想藏?门儿都没有!


    对!上网!


    于是,他拿着多年在监狱里劳动攒下的工资, 买了一部二手手机。


    在二手手机店老板娘的指点下, 刚注册完社交账号, 点首页,主图的照片就震得他眼神发直——


    新闻里关于谢隐的具体信息被刻意淡化,隐藏, 但谢茂典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就是自己要找的逆子,虽然完全是成人模样了, 但那五官几乎没变,跟那贱人黄蔓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谢茂典点进去一看, 下面的相关消息, 全是谢隐和一个叫路危行的超级富二代之间的花边新闻。


    “帅吧?”老板娘看到谢茂典看着谢隐的照片发呆,主动搭话,“这帅哥跟那个富二代,真是爱得惊天动地的!”


    “说来听听。”谢茂典眼冒绿光。


    老板娘磕着瓜子,把网上关于谢隐和路危行的传言, 直接给谢茂典来了个总结版。


    谢茂典先是震惊,紧接着狂喜,一个新的想法在他肮脏的脑子里迅速成型:


    他原本是想弄死谢隐这个逆子的, 但如今发现了儿子身上可攫取的“新价值”,他的命,暂且可以留着——


    找他要钱,准确的说,去找那个被自己儿子迷得神魂颠倒,连婚都不肯结的冤大头富二代路危行要钱。


    谢茂典连衣服都没换一身像样的,就这么一副刚从牢里出来的落魄相,直接杀到了市中心那栋高耸入云的鼎世传媒总部大厦。


    他径直走向前台,用粗鲁的腔调嚷嚷:“我找路危行!叫他下来见我!”


    前台小姐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职业微笑:“先生,见路先生需要提前与他的助理预约。”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他老丈人!”谢茂典叫嚣着。


    前台小姐重复:“先生,见路先生需要提前与他的助理预约。”


    “你他妈的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谢茂典急眼了。


    前台小姐再次:“先生,见路先生需要提前与他的助理预约。”


    无论谢茂典说什么,如何叫嚣,威胁,祈求,前台都只有一句话:见路先生需要跟他的助理预约。


    最终,谢茂典疯了一样,伸手就去扒拉前台的内线电话,但说时迟那时快,他被鼎世传媒的保安叉了出去。


    这下好了,他连大堂都进不去了。


    无奈中,他开始在鼎世传媒门口蹲守,到了第三天,谢茂典的耐心彻底耗尽,戾气溢出,正当他琢磨着要不要学电视里那样,躺地上撒泼时,突然,大堂深处专用电梯“叮”的一声响,在几个西装革履的人的簇拥下,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谢茂典隔着玻璃门一眼就认出,那人就是他苦等的路危行。


    老混蛋很聪明,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等着路危行带着助理和保镖走出大门时,他一个冲刺,外加一个滑跪,扑到了路危行脚边,双臂死死抱住了路危行的腿。


    “保护路先生!”助理瞬间炸了毛。


    电光石火间,两个保镖如猛虎般扑上,将谢茂典狠狠按倒在地,手中的电击棍高高举起,眼看就要砸下。


    千钧一发之际,脸被按在地上的谢茂典,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路危行嘶吼:


    “我是谢隐的爹!”


    路危行脸色一变,冲着保镖们挥了挥手,保镖们脸上带着惊疑和不解,但还是听令放下了手中的电棍。


    “把他带到我办公室。”路危行跟保镖交代。


    “那等下跟律师的会面?”助理问。


    “改期吧。”路危行转身往大堂而去。


    路危行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谢茂典一身戾气站在自己面前,他几乎没什么大的表情,但眼底涌动着难掩的厌恶。


    “啧啧啧……”谢茂典站稳后,竟然没急着谈“正事”,反而像评估货物一样,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着路危行,嘴里发出恶心的声音,“真是个大美人儿啊!还是个Omega,难怪,难怪能把谢隐那小杂种迷得五迷三道,连抢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都干得出来!”


    谢茂典眼神里的下流和龌龊几乎要溢出来,看得路危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谢隐真是走了十八辈子的狗屎运!吃这么好!呸!”老混蛋啐了一口,浑身写满了不服气。


    他死盯着眼前的Omega,竟然无意识开始释放Alpha信息素。


    他的信息素刚刚开始外溢,办公室的探测器就发出了尖锐的报警声,谢茂典整个人就被路危行那训练有素的保镖眼疾手快地制服了。


    其中一个保镖反剪老混蛋的双手,用膝盖死死顶住他的后背,把他按死在地板上,另一个保镖掏出一支针剂,冲着老混蛋的脖子扎去。


    “你给我打了什么?”老混蛋歇斯底里地喊,恐惧笼上心头,“你这是谋杀!谋杀!”


    “打了让你无法释放信息素的东西。”路危行神色如常。


    助理则是掏出随身携带的除味剂,开始左右两瓶同时对着谢茂典狂喷,那架势跟喷蟑螂似的。


    自从路危行的Omega身份公开后,竟有不少不知天高地厚的Alpha企图接近,扬言“要让路危行臣服痴迷于自己的信息素”,把路危行膈应到不行。于是,强效临时抑制剂成了保镖的标配,助理也会随身带着一堆除味剂,应对随时随地发晴的变态Alpha。


    一听是抑制剂,谢茂典放松下来。


    “有事说事吧。”路危行只想用最快的速度结束这场令人作呕的对话,多看一眼眼前人都觉得恶心。


    “我要钱!”谢茂典倒是直奔主题,毫不掩饰,理直气壮得像在讨债。


    “呵。”路危行几乎被这无耻气笑了,“我凭什么给你钱?”


    “凭什么?!”谢茂典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疯狗,猛跳起来,咆哮着,“凭你睡了他,给点钱不合理吗?你既然是他的姘头!是他的金主!就得替他孝敬我!否则……”


    “否则什么?”路危行轻蔑一笑。


    “出狱前,我是想给谢隐那小杂种点来血的教训,让他知道谁是老子谁是儿,但是,我现在进步了,法治社会,不能动不动喊打喊杀,但老子可以缠着他折磨他啊!让他这辈子永无宁日!哈哈哈!”谢茂典眼神充满了愤恨和癫狂。


    “缠着他?你知道谢隐在哪吗?”路危行问。


    “我不用知道他在哪,我知道你在哪就行了!缠着你也一样!识相的,你最好乖乖给我钱!否则,我就天天来闹!”谢茂典声色俱厉。


    路危行一听,原来不知道谢隐在哪啊,那就放心了。


    “扔出去。”路危行不再看这人渣一眼,对着旁边早已严阵以待的保镖们挥了挥手。


    “什么?你敢!我……”谢茂典的叫嚣还没出口,就被两个强壮的保镖一左一右架了起来,双脚离地,快速拖向货梯,一路畅通无阻地,垃圾一样,被扔出了鼎世传媒大厦的后巷。


    谢茂典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气得浑身发抖,肺都要炸了。


    他恶狠狠地啐掉嘴里的灰土,琢磨着,姓路的不吃硬的?行!那就来更狠的!


    他立刻联系了一个狱友,俩人见面后,他快速把自己的遇到的困境说了出来,并寻求建议。


    “等我拿到钱,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谢茂典利诱对方。


    一听有利可图,狱友来了兴致:“咱们啊,得去他们公司楼下闹!拉横幅!撒泼打滚!他们这种大公司,最怕影响公司形象!一闹一个准儿!肯定能逼那富二代跟你好好说话。”


    狱友开始信誓旦旦地传授“经验”,这货入狱前就是个职业医闹。


    谢茂典觉得有道理,俩人喝着酒,开始谋划行动。


    几天后,鼎世传媒楼下出现了极其不和谐的一幕。


    谢茂典和几个同样流里流气的帮手,扯开了一条用劣质红布粗糙缝制的横幅,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大字:


    [谢隐丧尽天良,陷害亲爹,不与赡养,不肖子孙,天理难容!]


    按照狱友的指点,谢茂典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天抢地,用最恶毒的语言控诉着儿子的“不孝”行径。


    吃瓜群众快速聚集,大家围观,拍照,议论纷纷……虽然很快谢茂典和其同伙就被保安驱离到大厦外围,但那刺眼的横幅和谢茂典夸张的表演,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尤其是鼎世传媒内部,简直炸开了锅,谢隐,这个抢继承人婚的男人的名字,在这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个小时后,谢茂典被路危行“请”进了鼎世大厦。


    不是路危行怕了,但凡谢茂典讨伐的人是路危行自己,他根本不会给这人渣半个眼神,但谢茂典针对的人是谢隐,这可让他难受万分——他不想谢隐受到半分诋毁和非议。


    这次的见面地点在一个临时腾空的长条型会议室——路危行不想离这个恶心的生物太近。


    这次进去前,谢茂典就被保镖按住,强行打了抑制剂,免得他图谋不轨,再次作妖。


    进入会议室后,看着坐在桌子另外一端正襟危坐的路危行,谢茂典得意极了,他觉得能见到路危行,表示自己赢了,气焰嚣张了何止一星半点,叉着腰,下巴抬得老高,眼睛里全是“看,你还是被我拿捏住了”的得意光芒。


    为了让自己的胜算更大,谢茂典决定拿出自己的王牌来威胁路危行——


    “谢隐那个杂种,他竟敢设局陷害他老子!让老子在那种不是人待的鬼地方,蹲了十多年的监狱!你得替他赔老子钱!精神损失费!你要是不给钱,我就把他的丑事,他陷害亲爹的恶劣行径,全抖落出去!让他丢尽你的脸!让你们身败名裂!你们有钱人不是最要脸面吗?”谢茂典唾沫星子不断喷着,布满血丝的发黄的眼睛里全是怨毒。


    路危行一听,来了兴趣,原本防备的姿势都放松了些许,身体微微前倾,问道:


    “你说谢隐陷害你,怎么陷害的?说来听听!”


    第120章 谢隐又被绑 这次又双叒叕是谁啊?……


    谢茂典没有说谎, 那十多年的牢狱之灾,确实是谢隐亲手为他打造的。


    当年,谢茂典拿到磐石赔付的谢泽的抚恤金后, 没几天,就被一张打折旅游传单所吸引, 去了赌城。


    谢泽用命换来的钱,在赌桌和纸醉金迷中飞速消失, 并让谢茂典欠下了足以压垮任何普通家庭的赌债。


    当讨债公司的人第N次上门,用棍棒和拳头将他打得血肉模糊, 并狞笑着威胁“下次再不还钱, 卸你一条胳膊当利息”时, 藏在阴影里偷看的谢隐知道,时机到了。


    他不动声色的找了个消息贩子,给惶惶不可终日的谢茂典递去了一份“绝密情报”:城西某个地下赌场, 周末晚上有巨额非法赌资要转移。


    那人还“不经意”地多了一句嘴:“黑吃黑,只要谁吃得下, 那钱就是谁的,都是赌资, 报警就是自投罗网!”


    看到谢茂典开始准备武器和黑色面罩时, 谢隐悄悄出了门,找了个公用电话,一个电话打到了警方扫黑除恶专项大队,举报那个地下赌场周末晚上即将发生“黑吃黑”的恶性抢劫事件。


    当谢茂典拿着简陋的武器冲进地下赌场时,等待他的不是成堆的钞票, 而是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的荷枪实弹的警察。


    人赃并获,抢劫重罪,十年以上刑期, 板上钉钉。


    在牢房里日复一日的煎熬中,谢茂典才彻底想通:这件事,从头至尾,就是亲生儿子给自己做了个局,就连赌城的旅游打折广告传单,都是谢隐拿回家,故意让他看见的。


    环环相扣,请君入瓮。


    编织这张带毒蛛网的谢隐,那时才刚刚14岁。


    听完谢茂典恨意滔天的控诉,路危行不但没有对谢隐产生任何排斥,甚至更爱他了——14岁的少年,为了帮哥哥复仇,能亲手布局,把渣爹送进大牢,无论从智商,情义,还是胆识,都绝顶的。


    这种有勇有谋的男人,想想就让人欲罢不能,恨不得圈起来爱一辈子。


    “怕了吧?你竟然敢让这条毒蛇上你的床?也不怕被他咬死!”谢茂典竟然企图挑拨路危行对谢隐的感情。


    按正常人逻辑,只有哄着路危行更喜欢谢隐,让他更加不可自拔,才会对谢隐的家人更慷慨。让路危行厌恶谢隐,对谢茂典没有半毛钱好处。


    看样子,这个谢茂典,既不正常,也没逻辑。


    其实,谢茂典就是嫉妒儿子,都是Alpha,凭什么谢隐能找到有钱有颜还死心塌地的Omega,他嫉妒到想要毁掉这段关系。


    Alpha就是如此,连嫉妒和攀比都如此愚蠢——他们从不着眼自身,而拿来权衡的标尺,只有性别。


    凭什么别的Alpha可以,而我不行?


    因为你长得丑想得美!


    路为行确信,谢隐鬼精的脑袋应该随了他那个精于算计的生母,跟眼前这个蠢到挂相的渣爹,简直云泥之别。


    “我正愁没地方找那个小杂种呢!结果你猜怎么着?你们的照片啊,铺天盖地的!”谢茂典表情越发阴毒,“他欠我的债,刚好你来还!如果你不给钱,我就把他挂到网上,让你们被万人唾骂!被网暴!让你们生不如死!”


    听到这句愚蠢至极的威胁,路危行差点没绷住直接笑出声,但他憋住了:“我家就是干传媒的,网爆?我可以让你一个字都发不出来,你信不信?”


    路危行想刺激谢茂典,看他还有什么底牌。


    谢茂典明显慌了一下:“那老子就搭帐篷住在你们公司楼下!天天闹!月月闹!年年闹!反正老子刚从号子里出来,没工作,有得是时间!看谁耗得过谁!”


    看样子,这人渣没底牌了。


    “行吧,”路危行忽然就妥协了,声音听不出喜怒,“你要多少钱?”


    谢茂典泛黄的眼球爆发出饿狼般的绿光,贪婪几乎溢出,他报出一个足以让普通人乍舌的天文数字,还“严谨”地强调:“要现金!全部要现金!旧钞,不连号!”


    “没问题。”路危行答应得很轻松,连犹豫一下都没有,仿佛那串数字微不足道。


    看到路危行的态度,谢茂典后悔了:要少了!绝对要少了!应该再多要十倍!不过没关系,他安慰自己,既然能要到一次,那肯定还有下次,下次再多要点!


    “三天后,钱给你。”路危行给出了明确的时间。


    “三天?”谢茂典立刻警觉起来,“为什么要等三天?你想耍什么花样?”


    他生怕夜长梦多,煮熟的鸭子飞了。


    路危行耐心得有点诡异,语气好得跟网购平台的客服似的:“你要的这个数额,不提前跟银行预约,根本不可能一次性提出现金。银行需要时间调拨。不信,你现在就可以随便找家银行去问问,看他们能不能立刻拿出这么多现金?”


    “这……”谢茂典噎住了,他知道大额现金确实不好取。


    想到那即将到手的泼天富贵,他勉强点了点头,蜡黄的脸上挤出难看的笑容,妥协了:“行!三天就三天!谅你也不敢耍老子!”


    “三天后,上午十点整,在西城路的联汇银行正门口。我取了现金,直接给你。”路危行清晰地交代了地点和时间。


    “我怎么才能相信你?”谢茂典色厉内荏地问。


    他其实心里门清,自己手里根本没有实质性能威胁到路危行的把柄,除了那点泼皮无赖的伎俩,以及,谢隐。


    甚至谢隐这个把柄,迄今为止他都不知道人在哪。


    “你不是说了吗?不给你钱,你会缠着谢隐。我不想让你缠着他。”路危行语气中竟然带上了几分惊恐和忌惮。


    这示弱,让谢茂典膨胀起来,他以为彻底捏住了路危行的软肋,那天被赶走时,他都以为路危行没那么在乎自己那个不孝子了。


    “对!你知道就好!所以,你最好不要耍花招!”谢茂典恶狠狠道,“否则,我不会让谢隐有好日子过!”


    看着那泼皮无赖Alpha离去的背影,路危行笑了一下。


    谢茂典知道自己要有钱了,接下来的三天,他彻底陷入了暴发户般的癫狂,拿着在监狱里攒下的不多的积蓄,带着那几个帮他闹事的狱友,在各大足浴城,KTV里挥金如土,酒精,女人和奉承,让他飘飘欲仙,仿佛已经踏上了人生巅峰。


    三天后,不到九点,谢茂典就到了联汇银行门口,他在大门外来回焦躁地踱步,手指神经质地搓动着,嘴里念念有词,时不时紧张地咽着唾沫,眼神中全是贪婪。


    十点整,一辆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停在路边。


    路危行推门下车,他目不斜视,仿佛根本没看到角落里那个形迹可疑的身影,径直走向银行侧面的VIP通道,门口的保安恭敬地为他拉开了防暴门。


    时间在谢茂典焦急的等待中格外漫长,就在他几乎要忍不住冲进银行查看情况时,路危行从VIP通道门出来了。


    他手里拖着一个巨大的,看起来异常沉重的行李箱,步履从容地走到银行大门外,并把拉杆箱拉开了一条缝。


    里面,满满当当,全是码放得整整齐齐,散发着金钱香气的百元大钞!


    谢茂典兴奋到都快脑溢血了,从角落冲出,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向那个行李箱,死死攥住把手。


    路危行并没主动把箱子拉杆递给谢茂典,只是略微惊慌失措地看着他。


    “放手!这是我的了!”谢茂典冲着路危行怒喝,“否则,我会让你和谢隐生不如死!”


    路危行抿了抿嘴,眼神中全是“恐惧”,三步并作两步地“落荒而逃”。


    谢茂典拉开拉链,又看了一眼里面的钱。


    “哈哈……哈哈哈……发财了!老子发财了!”谢茂典发出狂乱的怪笑。


    就在他合上拉链,抓住拉杠,准备将这泼天富贵拖走时——


    “呜哇——呜哇——呜哇——!”警笛声骤然响起。


    几辆警车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快速将谢茂典和他手中装满钱的行李箱围了起来。


    警车车门大开,黑洞洞的枪口齐齐对准了谢茂典。


    “警察!放下箱子!双手抱头!立刻蹲下!”


    “误会!误会!这是我的钱!”谢茂典双手举起,高声喊着。


    ……


    不远处,车内坐着的路危行,微微侧头,透过深色的车窗,淡淡地注视着不远处那个被反剪双手,铐上手铐,塞进警车后座的谢茂典。


    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极致的惊恐,茫然和难以置信的绝望。


    路危行放在身边的手机屏幕亮起,来电无声地震动着,他划开接听键,放到耳边。


    “路先生,”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恭敬的声音,“被抢劫的现金已经成功追回,劫匪也当场抓获了。有证人目击,劫匪一个多小时前,就开始在银行门口踩点了,还有监控录像。所以,人赃并获,证据确凿。等案件走完流程结案后,您被抢的钱款,会一分不少地归还给您。”


    “知道了。”路危行语气淡淡的。


    “那,我被拍到的证据……”那声音试探着问。


    “你放心吧,我会按照约定全部销毁的。”路危行不等那边回应,直接挂掉了电话。


    其实哪有什么拍到的罪证,不过是一次空手套白狼的利用罢了——路危行深谙,所有人的屁股都是脏的,一试这货,果然有屎。


    路为行看着关押着谢茂典的警车呼啸而去,嘴角升起一抹笑。


    为了不让这个魔鬼再去纠缠,伤害谢隐,他只能亲手,用点非常方式,再次把谢茂典送回那个最适合他的地方——监狱。


    这是谢隐的“少年英雄事迹”给路危行的灵感。


    二次抢劫,金额特别巨大,抢的还是鼎世少东家的钱,谢茂典这次没有二十年,估计出不来了。


    路危行低声对着遥远的虚空说道:“谢隐,我送你这份礼物,你会喜欢吗?”


    “啊嚏——!”


    谢隐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他咕哝着“谁念叨我呢”,把货放在门廊上,从货主的院子里走了出去。


    他刚走出大门,两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越野车,从别墅侧面的林荫道里猛冲出来,一前一后,将谢隐堵死在台阶与车身构成的狭小三角区域内。


    车门几乎在车停稳的同时,被快速拉开。


    数个身着黑色作战服,戴着黑色头套,只露出眼睛的彪形大汉,从车内迅猛而出。


    “唔——”谢隐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就被一块粘满刺鼻的化学药剂味道的布捂住了口鼻。


    麻醉剂?这次又是谁绑架我啊?


    难道是,路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