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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A装B,被O攻了

    第41章 这种巧合 简直像蹩脚电视剧的狗血桥段……


    谢隐痛苦地闭上眼睛, 也许,路危行说得对,我是个虚伪且双标的人?


    这样一个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 满口矛盾的人,如此不堪的人, 确实不值得被搭理。


    熬到午休,谢隐逃离般地冲出办公室, 一头扎进公司旁边那座商场六层的美食城。


    他需要食物,需要喧嚣, 需要一点人间烟火气来填满内心的空洞和驱散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带来的情绪, 他点了一大堆高热量, 重口味的食物,胡吃海塞起来,试图用味蕾的刺激麻痹神经。


    一旦吃饱了, 血液会从脑袋里奔赴胃部进行消化,人脑子会变慢, 就不会那么郁闷了。


    “呜——呜——呜——!!!”


    那刺耳尖锐的“信息素人警报”毫无征兆地划破了美食城的嘈杂,让所有信息素人的神经统统紧张起来, 大家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


    整个商场骚动起来, 有人开始往自动扶梯方向狂奔,他的行为,导致不少人跟着他慌乱无序地涌向自动扶梯的方向。


    谢隐一把抓住一个正慌乱跑过的商场保安:“怎么回事?”


    保安语无伦次:“不,不知道啊……好像……好像下面……信息素……”


    谢隐夺过保安腰间的对讲机,直接拧到紧急通讯频道, 嘈杂的电波噪声中,断断续续传来焦急混乱的报告:


    “3层……3层发现一名未使用任何抑制措施的Omega!信息素严重失控!通过中央空调通风系统扩散至整个商场!还有,负一层……负一层超市人群密集……发生推挤!有人摔倒!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谢隐对着对讲机沉着指挥:“听着!立刻广播!循环广播!内容如下:商场空气指数出现异常, 请所有Alpha顾客,立刻通过步行楼梯,前往5楼安全通道出口处,注射Alpha信息素临时抑制剂!所有Omega顾客,请立即乘坐电梯,前往1楼电梯厅出口处,注射Omega信息素临时抑制剂!为避免踩踏事故,请所有Beta顾客暂时留在原地,保持镇定,等待信息素人疏散完毕后,再有序从商场主出口离开!立刻广播!”


    对讲机那边虽然不知道谢隐是谁,他们显然已经乱了阵脚,听到谢隐清晰果断的指导觉得很有道理,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回复谢隐“收到!”后,立刻插上了广播。


    谢隐:“等等,临时抑制剂还够吗?没失效吧?”


    对讲机那头:“抑制剂?抑制剂充足!每个月卫生局都会检查的!”


    公共场所强制配备的这种临时抑制剂起效极快,能在几分钟内建立信息素屏障,但是效果短暂,通常只能维持几小时到半天,是应对突发失控的标准手段。


    “很好!立刻进行广播!”谢隐下令。


    广播声很快响彻整个商场,一遍遍重复着谢隐给出的指令。混乱的人群开始按照指令撤退,Alpha和Omega分流向不同的疏散点,虽然依旧慌乱拥挤,尖叫声不断,但比起刚才无头苍蝇般的乱奔,秩序明显好转了许多。


    “源头呢?那个失控的Omega控制住了吗?”谢隐对着对讲机那边的人追问。


    “在……在3层!他信息素失控严重,但反抗激烈,不让任何人靠近!”那边回答。


    谢隐思考片刻,交代道:“别客气,找几个Beta打晕他!用最快速度带离空气循环系统的风口,把他关进信息素隔离室,强制注射临时抑制剂,严密看守,彻底阻断传播源。另外,通知管理通风系统的人员,马上在空气循环系统注入信息素中和剂,从各个抽风口注入,风速开到最大!快!”


    “明,明白!呃……先生,请问您是?”对讲机那头终于找到机会询问这个突然出现的指挥官身份。


    “我是危机处理公司的工作人员。”谢隐自报家门。


    “好的,明白了。”那边一听,更加觉得谢隐的指导权威了。


    “还有,派人守住商场所有出入口,只出不进!出去的每个信息素人,必须确认注射了临时抑制剂。另外,立刻报警,让他们带强效镇静剂过来收人!”谢隐语速飞快地补充。


    “先……先生!有突发状况!”对讲机那边的声音忽然焦急起来,“在面……面馆!几个信息素失控的Alpha,正在袭击一个路人Omega!情况非常危急!”


    谢隐刚想问在几楼,马上发现不用问了,自己已经看到了斜对面那家面馆里的混乱景象——


    四个双目赤红的失控Alpha,如同野兽般围住了一个蜷缩在地几乎失去意识的年轻Omega,其中一个壮硕的Alpha正狞笑着,粗暴地开始撕扯着Omega的裤子,周围食客惊恐退避,无人敢上前。


    “让警察带上麻醉针!”谢隐对着对讲机补充了一句后,把对讲机甩开,冲着面馆而去。


    他走到面馆门口时,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瑟瑟发抖的老保安在门口挥舞着警棍,却慑于Alpha狂暴的气息,不敢踏入一步。


    就在那施暴的Alpha即将得手之际,谢隐快步窜进面馆,一记凶狠的侧踹,精准地命中那个施暴Alpha的侧腰,巨大的力道让对方惨叫着飞了出去,还撞翻了两张桌子。


    谢隐毫不停顿,抓住机会,一把抓住地上那个几乎昏厥的Omega的脖领子,把他从那几个发狂的Alpha中拽出来,像拎着小鸡般将他用力甩向门口的人群方向。


    那白发保安还挺有工作意识,竟然颤巍巍伸手去接,结果可想而知,老保安跟Omega同时倒地,那老头的骨头嘎嘣嘎嘣就断了,也不知道断了几根。


    眼见到手的猎物被夺走,狂暴的Alpha们彻底被激怒了,他们发出野兽般原始的咆哮,赤红凶狠的眼睛纷纷锁定了谢隐,转而呈四角阵型,配合着,开始围猎谢隐。


    他们的诡异的呼吼声在安静下来的面馆里格外清晰,可怖,浓烈的信息素,从求偶和发晴的味道,开始慢慢变成攻击和压制。


    谢隐并不怕他们的信息素,但很烦,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信息素和情绪,尽量不被这几个兽化的东西所影响。


    周旋了几个回合,谢隐意识到,一对四,即使是他,正面硬刚也绝无胜算!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准备智取。


    Alpha最了解Alpha——信息素失控状态下,力量暴增,但大脑被信息素主宰,趋于本能化,说白点,就是凶猛但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谢隐心里盘算好计划后,抓起手边一个胡椒粉罐砸向最左边Alpha的面门,在对方下意识用手挡脸的同时,他身体十分顺滑地从右侧的空隙滑出。


    紧接着,他开始引导那几个Alpha追逐自己,并把他们全部引进了厨房。


    “关门!锁好!”他冲着外面依然在围观还没撤离的人群厉声吼道。


    “哐当——!”


    厨房的门被一个胆大的顾客推上了,但门锁在内,外面是锁不上的,一群顾客见状一拥而上,从外面把门死死抵住,防止那些Alpha出来伤人。


    狭小的厨房成了临时的斗兽场,关门逗狗的谢隐无比灵巧,在狭窄的空间里腾挪闪避,不断激怒着追逐他的野兽。一瓢滚水泼过去,烫得一个Alpha哇哇乱叫;一把生面条甩在另一个脸上,遮挡视线;脚下一滑,引着第三个撞在坚硬的冰柜门上……每一次挑衅都让这些狂暴的Alpha更加失去理智,之前的配合荡然无存,为了抓到谢隐,他们都开始手脚并用了。


    这边谢隐在单挑发狂的Alpha,另一边,商场冲上了热搜,标题是:【Omega未用抑制剂引发群体慌乱】


    有些媒体闻着味儿就来了,不但配上了人们在超市里推搡踩踏的视频画面,还拟出耸动,挑拨性和煽动性极强的新闻标题:


    【失控信息素血洗地下超市】


    【Alpha暴动!Omega信息素或成灾难源头?】


    【一人放纵,百人受伤:Omega自由的代价谁来买单?】


    【信息素失控频发,立法强制管控刻不容缓!】


    舆论的矛头,几乎一边倒地指向了那个身处发热期,不使用抑制剂和阻隔贴,也不待在家里,而是去了人流量密集且不通风的室内公共场所的Omega。


    这当然是商场方最希望看到的舆论走向——将公众的注意力牢牢锁定在“个人失责”上,这样,就没人会讨论为什么Omega在商场3层信息素失控导致扩散,而负一层的超市会这么快被污染。


    一边是满网热搜,一边是满身Alpha。


    一挑四的极限周旋,消耗巨大,导致谢隐的动作不可避免地开始出现一些迟滞。


    就在一个最为凶悍的Alpha如同熊般向他猛扑过来,双手眼看就要抓住他肩膀的刹那——


    一只有力的手,突兀地从那狂暴Alpha的身后探出,猛扣住了Alpha粗壮的手臂。


    “砰——!”


    那Alpha壮硕身躯被狠狠掼在坚硬油腻的地砖上,后脑勺与地面发出闷响,顿时翻着白眼昏死过去。


    谢隐躲避其他Alpha的百忙之中瞅了出手相助的义士一眼。


    路危行!?


    他的大脑空白了一瞬,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种巧合……简直像蹩脚电视剧的狗血桥段!


    再看一眼,确实是路危行。


    一股奇怪的暖流和安全感涌上心头。


    第42章 你脸红什么? 打架打到一半抱着路危行……


    路危行怎么会这会儿出现在这里?谢隐的心不自觉的悸动起来, 酸酸涨涨的,跳动频率都乱了:这么有缘份吗?还是心有灵犀,感觉到我有危险来救我, 趁机破冰……


    就在谢隐看着路危行愣神时,另一个发疯的Alpha从角落窜出, 毫无征兆的暴起,撞向谢隐的后背。


    “呃!”巨大的冲击力让谢隐猝不及防, 脚下踉跄,被撞得连退几步。


    更糟糕的是, 这“几步”的方向, 不偏不倚, 正好将他整个人撞进了身后路危行怀里,又正好将脸埋进了路危行的颈窝。


    路危行的Omega信息素气息,烫得谢隐浑身的毛孔都骤然一缩, 仿佛接触的不是颈窝,而是一块烧热的铁。


    他无意识地悄悄深吸了一口气, 再一口……


    嗯?什么味道都没有啊。


    是幻嗅。


    意识到自己又在下意识闻路危行时,谢隐的耳廓和脖颈上, 那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层薄薄的绯色。


    我疯了吗我?打架打到一半, 抱着Omega闻来闻去?怎么这么像个变态?此时谢隐无比想给自己一拳。


    人就是这么奇怪,不知道对方是Omega时,勾肩搭背毫无压力,亲个嘴都能一笔带过,坦然极了。


    可一旦知晓了那层身份, 所有的接触像是被强行注入了暧昧的糖浆,黏黏糊糊,不清不楚, 连谢隐自己都搞不懂自己在想些什么。


    “你脸红什么?”路危行看着怀抱中的谢隐。


    谢隐没说话,他不知道怎么解释,也没办法解释,所有的尴尬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燥热全都转化成了汹涌的怒气,“啊——!”他大喝一声,借着路危行扶住他的力道,腰腹发力,双腿蓄力后一个猛踹,把那个偷袭的Alpha踹倒在地。


    “砰——!”


    那Alpha被这含怒一脚踹得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散落一地的锅碗瓢盆上,发出一阵稀里哗啦的破碎声。


    然后谢隐跟有力气没处撒似的,揪住旁边另外几个蠢蠢欲动但还未来得及做妖的Alpha,毫不留情地挥拳猛捶!


    拳拳到肉,砰砰作响,把那几个Alpha揍得鬼哭狼嚎。


    “你转行吧,”路危行抱臂站在一旁,笑笑地开口,“我看你挺有天赋的,更适合去警方的ABO防爆小组,打起Alpha来倒是游刃有余,还能顺便宣泄情绪,一举两得。”


    路危行此话一出,谢隐那点因对方及时出手相助而刚刚重燃的一丝感动小火苗,“噗”的一声,被这盆冷水浇得连烟都不剩了。


    他狠狠瞪了路危行一眼,刚想反驳,只听几声极其轻微的“咻咻”破空声,四支特制的强效麻醉针几乎不分先后地钉入那四个被谢隐揍得七荤八素的Alpha身上。


    几乎是同时,刚才还挣扎的Alpha们软软地瘫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射击Alpha的,正是路危行口中用来调侃谢隐的“ABO防爆小组”。


    此时,其他部门的警察也赶到了,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训练有素的队伍迅速涌入。


    警员们用防爆信息素屏障车划分安全通道,优先引导,护送那些没有受到被动影响,只是受到惊吓的Omega们和几名面色苍白的孕妇撤离。


    那些已经出现被动发热迹象的Omega则被小心地抬上担架,紧急送往医院。


    最后,所有在场的Alpha,无论是否已经失控,都被集中起来,在警察的严密监视下,在临时抑制剂的基础上,统一补充注射增强抑制剂。


    混乱的场面终于被彻底控制住了。


    此时,一个穿着商场制服的人迎着路危行而来,跟他握手,嘴里还大声说着:“您就是路总监吧!来得可真快。我是商场的市场营销部经理。”


    呃……谢隐内心一阵剧烈的尴尬:什么鬼有缘分,电视剧般的巧合,心有灵犀来救我,趁机破冰……统统都是自己的幻想,原来是客户给公司打电话,派路危行来干活的。


    想到自己刚才心中那澎湃的悸动,谢隐真想跳起来给那时的自己两巴掌。


    正当谢隐疲于应对那过于丰富的内心世界时,一位警衔较高的警官走到他面前,郑重向他进行感谢其见义勇为行径后,把他请到一边现场做笔录,他可是此案的第一证人。


    谢隐点点头,跟着警察走向临时设置的笔录点。路危行则是被另一个警察带到了一边,也要做笔录。


    这边笔录刚进行到一半,商场方面最担心,也几乎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起初的质疑还集中在那个失控的Omega个体身上,但此时,矛头已经全面转向了商场管理方:


    【商场应急预案为零,聘用70岁骨质疏松保安,处理危险竟全靠外援】


    嘲讽和指责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各种段子手闻风而动,标题一个比一个刻薄尖锐。


    市场营销部的经理拿着平板电脑,越看脸色越来越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不过是个普通商场的部门经理,没经历过什么舆论的大风大浪,更没遇到过自己处在舆论中心的状况,看着那些汹涌的负面评论和疯狂转发的截图,他感觉自己的眼皮不受控制地狂跳,心跳快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你别急,很快就好了。”刚做完笔录的路危行安慰经理。


    “很快就平息了?”经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看着路危行,眼中带着希冀。


    “不,很快你就麻木了。”路危行笑了笑。


    经理:“……”


    在铺天盖地批判商场的内容中,也穿插着一些“更宏大的叙事”:


    【通风管道竟成信息素高速公路,维修款项进了谁的腰包?】


    【抑制剂太贵还是管制太严?超市踩踏背后的制度之殇】


    【月薪三千的Omega,不打抑制剂是他的错吗?】


    刚刚配合警方做完笔录的谢隐,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最新的热搜。看到这些明显带着煽动性和预设结论的标题,他嫌恶地皱紧了眉头。


    这是哪个群体开始借题发挥了,根本不用猜。


    每次社会出现点问题,他们总能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蜂拥而至,找到各种刁钻甚至匪夷所思的角度,进行他们那套“定体问”的固定流程,真是“爱岗敬业”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不过这次,网友似乎并没有完全被这股力量牵着鼻子走,依旧揪着商场的具体责任不放,特别是那个“古稀保安”的问题,成了段子手们的创作源泉:


    【这保安下班了是回家还是回养老院?】


    【一般保安的装备:手电筒,对讲机,电棍;保安爷爷的装备:老花镜,保温杯,拐杖】


    【你们不懂,这才是大杀器,见到歹徒不用制服,往地上一躺,成为歹徒的噩梦】


    看着网上段子手们的狂欢,市场营销部经理气得跳脚,但又毫无办法,这保安招聘明明是物业部负责的,他纯属背锅侠!可物业经理跟他平级,他憋了一肚子火也没法直接冲过去骂街,只能自己干瞪眼。


    混乱的现场终于被彻底清理干净,警察抬着被麻醉的Alpha们离开了。


    谢隐和路危行跟着市场营销部经理去了会议室——一场临时危机处理会议立刻开始。


    “首先,”谢隐一如既往地占据了会议的主导位置,语气果断,“立刻宣布停业整顿三天,彻底清除所有区域的信息素残留,尤其是通风管道!全程直播,要让顾客看到我们整改的决心和诚意。”


    市场营销部经理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谢隐:“这位先生是?”他有点懵,这个见义勇为的帅哥,怎么转眼就跟着来指挥他们内部会议了?还第一个发言?


    “他是我同事。”路危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指随意地敲着桌面,介绍谢隐时,甚至都没往他身上瞟一下。


    这个态度让谢隐无比不爽,但仔细一想,他俩还在冷战,并没和好,也就认了。


    经理恍然大悟,长长地“哦”了一声,眼神在谢隐和路危行之间来回扫了两下,脑补了不少乱七八糟的电视剧里的情节,什么夺权,什么抢位。


    谢隐没理会经理的脑补,继续快速部署:“现在,舆论针对你们商场的主要问题集中在:危机处理反应迟钝,处理手段极其业余,保安队伍老龄化且关键时刻不作为,管理层监管严重失职,以及通风系统设施存在重大安全隐患且未及时维修。你们的道歉声明和后续整改方案,必须围绕这几个核心痛点展开,逐项回应,提出具体的可执行的整改方向。”


    “别的我都承认,我们确实有疏漏,但这个通风系统设施故障,绝对不可能!我们商场上周末刚刚进行了月度大排查,所有报告都显示一切正常,这才过了三天啊!通风和消防,是我们这类营业场所查得最严频率最高的!几乎就是月月大查,周周小检!数据都存档的!”经理的语气带着被冤枉的委屈。


    谢隐在手机上查了一下,商场这类的公共场所的通风系统检查确实是物业经理说的这个频率,他应该没说谎,他刚想再问问细节,手机上一个帖子的内容引起了他的注意。


    【为什么在3楼的Omega信息素失控,能快速引起整个楼的污染?信息素滤芯是摆设吗?】


    对啊!公共场合的每个抽风口和出风口,都强制安装了高效的信息素中和专用滤芯。理论上,即便有人信息素失控,恰好所在区域的滤芯也失效了,但信息素也不可能毫无阻碍地通过通风管道,再通过其他未失效中和滤芯,扩散至整个商场!


    除非所有滤芯同时失效,那肯定就不是巧合了。


    是采购的这一批次滤芯本身就有严重的质量问题?还是……有人从中动了手脚,以次充好,甚至直接调包成了毫无作用的假货?


    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谢隐感觉不妙。


    第43章 默契 即便冷战也要工作


    路危行跟经理说话的声音, 打断了谢隐的思考:“当务之急是先出声明,针对网上诟病最严重,最直观的几个问题进行重点回应和诚恳道歉。至于通风系统和更深层的原因, 声明里用‘积极配合调查,后续公布结果’一笔带过, 模糊处理。”


    经理连连点头。


    半小时后,一份措辞严谨重点突出的声明稿被谢隐初步拟出:


    一, 工作人员情况说明:


    经核实,现场参与秩序维护的人员, 年龄为65岁, 其岗位性质为“巡查劝导员”, 并非防暴安保人员。其主要职责为日常秩序维护,文明行为劝导及顾客服务指引。


    该岗位系本商场积极响应政府“延迟退休,帮扶低收入老年人”政策所设立, 针对如门卫,保洁, 巡查等强度要求不高的辅助性岗位。


    事发时,因主力安保力量集中于负一层处理另一突发险情, 导致六楼区域出现安保力量临时空虚。


    本商场承认在人员调配预案及应急响应机制上存在严重考虑不周与执行漏洞, 对此深表歉意,并将严肃追责,彻底整改。


    二,通风系统说明:


    本商场始终将顾客安全置于首位。


    商场通风系统(含信息素中和滤芯)的最新合格检测报告(附链接)已公示,证明商场日常安全履职到位。


    本次事件中信息素异常扩散的具体成因复杂, 本商场正全力配合政府相关部门进行深入技术调查,结果将第一时间向社会公布。


    三,反省和承诺:


    本商场深刻认识到, 因缺乏大型突发事件实战经验,导致初期现场处置存在明显不足。


    事发后,本商场已立即启动最高级别应急预案,并采纳专业机构意见,积极配合警方及医疗部门进行善后处置。


    本商场郑重承诺,将立即建立并严格执行季度性全员突发事件实战演练机制,全面提升应急处置能力,坚决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声明发出后,舆论果然平息了不少,倒不是这个声明有多高明,而是大众心里其实也明白,这次事件本质上是多个极端小概率事件叠加的意外,商场虽有过失,但并非罪魁祸首。


    尤其是商场响应国家政策,招聘低收入老年人再就业的举动,在这个“35岁即面临失业焦虑”的社会背景下,竟然意外的暖心,引发了不少好评。


    眼见风评好转,谢隐授意放出,路人拍摄的保安爷爷在混乱中不顾自身安危奋力接住谢隐扔出去的Omega,导致自己骨折的感人片段,引起了大众的口碑逆转。


    但是,网络舆论如同洪水,负面情绪需要宣泄出口。当商场这个“靶子”通过声明和“暖心爷爷”的形象,暂时堵住了一部分宣泄口时,那汹涌的负面情绪便自然而然更加猛烈地冲向了事件的源头——那个失控的Omega,以及他所代表的群体。


    起初的讨论还算克制,聚焦于那个Omega的个人动机:他为何在发热期坚持进入人流量巨大的商场?是否使用了劣质抑制剂?是否有精神问题?


    但很快,讨论就失控地上升到了对整个Omega群体的攻击:


    【失控Omega良心何在?发热期为何坚持逛商场?】


    【Omega生化恐怖主义】


    【Omega的‘自毁式袭击’何时休?社会安全成本谁来买单?】


    其间,也夹杂着一些针对那几个行凶Alpha的声讨:


    【Alpha的野兽本能再酿惨剧!】


    【谁在纵容Alpha威胁公众安全?】


    然而,这些声音很快又被带有更明显引导性的言论淹没:


    【Omega不贴阻断贴=激发Alpha兽性=借刀杀人!其心可诛!】


    【Omega,万恶之源!】


    看得出,厌A和厌O的两股力量在舆论场上激烈地撕扯,博弈,相互攻击。


    渐渐地,这种攻击开始无差别地覆盖到了全体信息素人,一些更极端的言论甚嚣尘上:


    【受害者家属哭诉:孩子被人推倒满脸血!他才三岁】


    【信息素人的自由凭什么让无辜者买单?】


    【立法限制信息素人在发热期/易感期出门刻不容缓!】


    【要求公共场所信息素人佩戴外置信息素净化装置!万人签名中】


    【建议设立信息素隔离区!】


    【建议剥夺危险信息素人的自由!社会安全高于一切!】


    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刷新的,充满戾气和偏见的极端言论,谢隐感觉胸口堵着一股郁气,无比想跟身边的路危行讨论一下这离谱又危险的舆论走向,探讨一下这背后隐藏的社会割裂和群体对立。


    但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他之前“主动”了那么多次,路危行都不搭理自己,此时此刻,他不想再自讨没趣。


    沉浸在自尊心问题中的谢隐,压根儿没发现路危行其实一直在偷看他。


    接下来的会议内容,基本就不是围绕舆论引导讨论了,而是研究如何装死,以及后续方案,因为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参与ABO骂战,根本没人再关心商场消毒进行得怎么样,明天开不开门,通风系统到底怎么回事了。


    正当会议接近尾声,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时,办公室的门被忽然推开。


    物业经理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通风系统使用的信息素中和滤芯,他神色慌张,眼神急切地在会议室里搜寻,最终锁定在市场营销部经理身上,拼命地使着眼色。


    市场营销部经理本就因为背锅憋了一肚子火,看到物业经理气不打一处来,但最终还是满脸不爽地站起身,跟着他快步走出了会议室。


    谢隐和路危行同时沉默,同时伸着耳朵,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门外那刻意压低,却难掩激动的交谈声上。


    偷听时,两人的头不自觉地越靠越近,不知不觉中头脸贴在了一起,这突如其来的贴贴,让空气仿佛带电一般,让他俩同时被弹开了。


    他们谁都没有表现出尴尬,因为尴尬代表在意,于是同时假装无事发生一样,转头继续。


    “这个是咱们商场每天早晨开门前,必须更换一遍的中和抑制剂通风滤芯!”物业经理的声音不是一般的紧张。


    “怎么了?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啊?”市场营销部经理的声音带着不耐烦和困惑。


    “被人调包了!这个是假的!高仿的,里面根本没有有效成分!”物业经理的声音压得更低,却更显惊惶。


    “什么!?你怎么发现的?”市场营销部经理的声音忽然拔高,又快速压下去。


    “正品滤芯在特定光线下有隐藏的激光防伪编码和批次号!我刚才不放心,拿紫外灯挨个去照了!现在所有通风口的滤芯,全都是假的!壳子一模一样,但里面装的是普通活性炭!上面根本没有能中和信息素的特殊药剂!”


    “你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干嘛去了!”市场营销部经理的声音充满了怨气和讽刺。


    “我害怕什么?又不是我采购的假货!告诉你只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物业经理也急了。


    “我准备什么?又要让我背锅啊?这明明是采购部和仓库管理的问题!”市场营销部经理的声音带着愤怒。


    眼见门外两个经理的争执声越来越大,火药味越来越浓,马上就要吵起来,会议室内的谢隐和路危行再次展现了惊人的同步率。


    两人同时从座位上蹦起,同时猛地拉开会议室的门,同时出现在两位争执的经理面前,对着他们异口同声道:


    “别吵了,查监控!”


    “查什么?谁换的滤芯吗?”物业经理被两人突然出现的气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问。


    “查那个Omega!”谢隐和路危行的声音再次完美地重叠在一起。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默契,俩人都尴尬无比,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说也奇怪,沉默也奇怪。


    “嚯,你们二位在公司里一定是好搭档,好朋友吧?瞧这默契劲儿!”物业经理浑然不觉气氛的异样,拍着大腿由衷赞叹。


    更尴尬了。


    前往监控室的路上,谢隐为了摆脱尴尬的气氛,开始跟物业经理分析案情:


    “几百个滤芯被神不知鬼不觉地集体调包,只可能在运输环节整批动手脚,不可能是进入商场后才被更换。运输过程太长,环节太多,溯源很费力,得需要警方出手,咱们做不到。但查那个Omega就不一样了,”他语气变得锐利,“查他的行动轨迹,在商场就可以,因为处处都是摄像头。”


    物业经理露出迷茫的神情,“但是,滤芯跟Omega之间,什么关系?”


    “他应该知道滤芯被调换,才会趁着发热期专门来逛商场,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谢隐解释,“不可能是巧合。”


    “你是说……换滤芯的和Omega是一伙的?”物业经理恍然大悟,随即又有些懊恼地挠头,“我还以为是采购部经理那孙子吃了回扣呢!”


    谢隐都听笑了,你们这商场的管理层,是个筛子啊,全是窟窿。


    谢隐的推论,立刻掀起了物业经理的“侦探”热情,他精神一振,脚步都变得虎虎生风,仿佛下一秒就要揪出真凶。


    然而,跟在一旁的市场营销部经理却是一脸生无可恋,满眼写着“我只想下班”几个大字,对这场探案大戏提不起半分兴致。


    “把这事儿查个水落石出,拿到证据交给警方,信息素导致商场混乱事件的性质就升级成刑事案件了。”一直沉默的路危行忽然开口,“无论是指控有人恶意调包滤芯,制造信息素灾难,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只要官方蓝底白字公告一出,商场立刻就能从这摊浑水里洗白了。”路危行拍了拍市场营销部经理的肩膀,“或者说……彻底转移公众视线。”


    路危行抛出了最能让市场营销部经理上钩的鱼饵。


    第44章 阴谋开始浮出 这路危行又搞什么幺蛾子……


    虽是鱼饵, 但不是骗人——有精心策划的阴谋在前,谁还会揪着管理疏忽不放?有“投毒”的骇人情节在,谁还会细究那些流程上的漏洞?当焦点被引向耸人听闻的刑事案件, 一个商场在突发事件中的反应能力是否足够“专业”,马上就变得无足轻重了。


    市场营销部经理听完, 黯淡的眼睛爆出希望之光,他二话不说, 立刻掏出手机,语气振奋得如同打了鸡血, 对着电话那头命令道:“赶紧!把楼下那台咖啡机和最好的豆子给我送到监控室来!立刻!马上!还有宵夜, 水果和零食也要。咱们看他个通宵!”


    “不用, ”谢隐哑然失笑,“知道出事的时间地点,查那个时候的监控就好了, 哪里需要通宵那么夸张?”


    “电视里不都是那么演的?”物业经理说。


    谢隐觉得这个商场的管理层挺好,全员喜剧人。


    四个人来了监控室, 那显示器分割出无数个跳跃的方格世界,监控操作员得知他们的来意, 即刻就调出当时3楼涉事Omega的画面。


    看样子是早有准备, 知道会有人要来查询,早就找好摆在那了。


    但随着Omega画面一起被调出的,还有谢隐扑进路危行怀里,偷偷吸他颈窝的那几秒钟的画面。


    谢隐的表情这么说呢,猥琐算不上, 但也绝对不清白,有点迷醉的意味。


    一时间,监控室静得跟谢隐的大脑似的, 死寂,无声,尴尬,茫然,不知所措……幸好这里面没有马瑞那种愣子,没人对此进行点评。


    就在几秒前,谢隐还觉得那个操作员很不错,很有超前意识,此时的谢隐只觉得他很讨厌。


    路危行直勾勾看着视频,那眼神怎么说呢?迷惑不解?若有所思?恍然大悟?


    在物业经理的一声假咳之下,操作员慌忙把这段视频切掉了。


    市场营销部经理自然也看出了端倪,赶紧说:“开始查监控吧咱们?时间不早了。”


    谢隐如蒙大赦,从尴尬中挣脱,他第一次觉得进入工作状态这么美好。


    屏幕上开始播放Omega从进入商场开始的所有监控内容。


    很快,谢隐就指着其中一个镜头,“停!”


    画面内容是那个涉事Omega,正低头专注地看着手机的屏幕:“放大!能看清他手机屏幕吗?”


    “可以。”在操作员一顿操作下,手机画面大致清晰可见了。


    “他在看什么啊?都是黑框?”市场营销部经理一头雾水。


    “继续播放。”谢隐对操作员说。


    随着视频的进展,那个Omega像是在一边对比手机上的黑框,一边摸索寻找,最后,在一个通风口下,露出“找到了”的惊喜。


    “商场平面图!”谢隐再次和路危行异口同声。


    这次,俩经理的眼神明显意味深长了许多。


    此时,谢隐已经不觉得尴尬了,麻木了。


    “那个位置,有什么特别之处?”谢隐问。


    “那是整个商场空气循环系统最中心位置的一个大型抽风口,离整个商场上下左右四面八方都近,还挺会选。”物业经理解释。


    谢隐秒懂,这个位置,能让信息素同时并快速扩散到全楼,均匀点火,同时出事,不给商场任何反应的机会。


    紧接着,那个Omega警惕地左右张望,确认无人注意后,迅速撕掉了侧脖颈上的信息素阻断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将里面的液体涂抹在自己的腺体皮肤上。


    涂抹完成没多久,监控画面清晰地记录了他身体突然的剧烈颤抖和失控状态——信息素失控爆发了。


    “信息素诱导剂?”路危行揣测。


    “应该是。”谢隐表示赞同。


    他在稳态生物时体验过诱导剂的厉害,当然,路危行也体验过。


    果然,那个Omega就是故意的,这一切都是精心策划的阴谋。


    “报警吧。”谢隐对着市场营销部经理说,“你们商场被人算计了。”


    这一招狠辣至极——一个被贴上信息素不安全标签的商场,信誉必崩塌,客流会断绝,倒闭只是时间问题。


    市场营销部经理震惊得嘴巴微张:“现在的商战都玩得这么高端了?不是偷公章,拔网线,开水浇发财树吗?”


    “我们商场居然还有对家?”物业经理比他同僚更震惊,一脸难以置信,“我们这种体量的地方,值得对手下这么大血本?利用信息素危害公共安全,这可是违法犯罪啊!”


    “根据我以往的工作经验,人类的心眼远远比想象的,要小得多。”谢隐说这话时,眼睛是看向路危行的。


    警方接警后迅速反应,再次进驻商场,全面取证——利用信息素危害公共安全,这已是不折不扣的重罪。


    那个尚在ABO特殊病区留观,还穿着病号服的Omega,连出院手续都没办,直接转成了“保外就医”,被荷枪实弹的警察严密看守起来。


    出乎意料的是,嫌疑人似乎并无顽抗之意,根本没想隐瞒,第一次审讯,他便竹筒倒豆子般全盘托出:承认整起事件皆由他一手策划,目的就是报复商场。


    原来,他曾是商场内一家小店的租户。在商场初建,门可罗雀的艰难时期,他以极其优惠的价格签下了五年租约。


    去年,商场因某部爆款电视剧取景而意外蹿红,成为网红打卡地,客流激增,他的小店也终于苦尽甘来,开始盈利。


    然而,今年租约到期,商场物业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续约请求,任凭他如何苦苦哀求都无济于事。


    多方打听后他才得知,自己的铺位已被商场以高出近一倍的价格,租给了另一家背景很硬的品牌。


    他愤怒之下,策划了这场报复行动。


    警方的案情公告一出,商场很快从千夫所指的罪魁祸首,摇身一变成了受害者,压在商场头上的舆论大山,轰然移除。


    看到公告的市场营销经理,积攒多日的怒火再也无法遏制。他一头冲进物业办公室,跟物业经理对喷三小时。


    市场营销经理细数着物业部那些令人发指的骚操作,是如何一口口把黑锅精准无误地扣在自己部门头上的。


    “那能怪我吗?那Omega让我原价续租,我怎么可能答应?我也有kpi的!”物业经理被骂得面红耳赤,拍案而起,毫不示弱地吼回去,“你们这些只会烧钱的部门,有什么资格在这儿指手画脚哇啦哇啦?你整个部门都是靠我们收租养活的!”


    两人脸红脖子粗,唾沫横飞,激烈的争吵声几乎掀翻屋顶,全然不顾形象。


    就在这场经理大战如火如荼,难分难解之际,谢隐的后续危机处理方案发送到了相关负责人的邮箱。


    核心有两条:


    1.人道关怀,担当责任


    商场将承担所有在事件中受伤顾客的全部医疗费用。


    2.彻底整改,重塑信任


    公布一系列硬核整改措施——在商场各关键区域配备足量的应急抑制剂和阻断贴;升级改造通风系统,在敏感区域加装信息素隔离门。


    “这……这得花多少钱啊?”财务部经理看着预算表,肉疼得直抽冷气。


    “钱?你要算大账!”市场营销部经理按照谢隐传授的忽悠模式,“这可是千金难买的好名声!比砸几千万投广告都值!你想想,我们赔付的每一位顾客,以及他们的家人,朋友,感受到商场的诚意和担当后,会变成什么样?他们会是我们最忠实,最铁杆的客户群!口碑传播的力量,懂吗?”


    “老板怎么说?”财务经理明显被这套说辞打动了,但钱袋子捂惯了,还是需要更硬的理由。


    “老板说,破财免灾。”市场营销部经理笑得十分谄媚。


    “行吧。”财务经理同意了,在拨款申请上盖下了鲜红的印章。


    资金到位,整改启动,商场不仅安然渡过危机,还因祸得福,赢得了一波“负责任,有担当”的正面流量和口碑。


    然而,就在商场内部稍稍松口气时,外界的风暴却并未平息——网络上关于ABO群体的极端对立骂战非但没有降温,反而愈演愈烈,言辞之激烈,戾气之深重,隐隐有从虚拟空间蔓延到现实世界的危险趋势。


    谢隐敏锐地嗅到了异常。


    按常理,随着核心事件的尘埃落定,相关的舆论热度应该自然退去,但这次却反其道而行之,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暗处不断煽风点火,推波助澜。


    这不对劲。


    谢隐陷入沉思,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思考再三,他果断下达指令,要求讯安合作的舆论监管公司深入调查那个嫌疑人Omega在网上的所有言论轨迹和关联账号。


    商场风波看似告一段落,但谢隐和路危行的冷战,却并未因突如其来的并肩作战而有丝毫缓和的迹象。


    路危行依然是那副半死不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模样。起初,谢隐还尝试着主动搭话,但碰了几次钉子后,他就也开始不搭理对方了。


    冷战中的谢隐虽然难受,但也没那么难受,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操心——他收到了一份来自舆论监管公司的初步调查报告。


    那个嫌疑人Omega,其网络活动轨迹显示,竟然是某个名为净化壁垒的极端反信息素人组织的活跃成员!


    一个Omega,厌信息素人?


    这么离谱吗?


    这个隐秘的组织,与眼前这场席卷网络,愈演愈烈的ABO群体极端对立骂战,是否存在某种深层的,不为人知的关联?


    一个个巨大的问号,沉甸甸地压在谢隐心头。


    谢隐当即给一位干调查记者的老朋友打了电话,约他晚上下班后一起吃饭。


    反正自从开始跟路危行冷战,加班也没了,出差也没了,谢隐竟然难得地过上了朝九晚五的正常作息。


    但每天看着路危行带着马瑞出出进进,他的心里还是难掩的不爽。


    还没到下班时间,他便开始提前收拾东西,因为那个记者朋友选的那家餐馆的地址,离公司很远,他打算早点走,避开晚高峰。


    可正当他准备关电脑时,叛徒马瑞谄媚的声音出现了:


    “老大,路总监通知,紧急案情分析会,五分钟后小会议室。”


    快下班开会?这路危行又搞什么幺蛾子?


    第45章 火热的冷战 两位精英骨干的人设崩得稀……


    “你帮我请假。”谢隐头都没回, 声音冷淡。


    “恐怕……不行吧。”马瑞的表情突然充满了恐惧,声音都在发抖。


    “有什么不行的?”谢隐看向马瑞,但他视线直接越过马瑞头顶, 看到的是站在马瑞身后的路危行。


    “那就帮我请病假。”谢隐迎上路危行的视线,毫不退缩, 话却是对着已经抖如筛糠的马瑞说的。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硝烟味。


    马瑞哭丧着脸转向路危行,磕磕巴巴地说:“路……路总监, 谢组长说……说他身体不适,要请病假。”


    路危行的视线也依旧锁在谢隐身上, 对马瑞说:


    “转告谢组长。首先, 他需要提供由本市公立医院出具, 加盖公章的有效病假证明原件。证明上必须清晰包含员工姓名,身份证号码,明确诊断的疾病名称, 医生建议休息的具体天数等关键信息。同时,需附上本次就诊的完整病历记录, 相关检查报告,如血液化验, 影像学报告等, 复印件作为佐证。”


    其次,他需严格按照公司《员工休假管理办法》第三章第七条规定,填写《员工病假申请表》。表格需详细,工整地写明个人信息,所在部门, 请假事由,与诊断证明一致,病假起始日期, 预计结束日期及总天数,并在申请人签字栏亲笔签名。


    然后,将填写完毕并签字的《员工病假申请表》连同医院出具的诊断证明原件,病历及检查报告复印件等全套材料,一并提交至其直属上级,即我本人处,进行初步审核与批准。


    最后,待我审批签字后,他需将获批的申请表及所有证明材料原件,在工作时间内亲自送至人力资源部考勤专员处进行备案登记,完成最终请假流程。人力资源部将在三个工作日内核实材料并确认其病假状态生效。”


    这完全就是明晃晃的为难!


    这一长串繁琐的程序要求,在讯安这种常年出外勤,紧急任务多,坐班时间灵活甚至无需打卡,请假全靠口头或一条信息知会的公司里,简直荒谬绝伦!


    “谢…谢组长,路总监说,首,首先……”马瑞脸色煞白,他无法复述这绕嘴的要求。


    这次还没等马瑞把这段话重复下来,谢隐直接打断了这个荒唐的对话:“我病好了!不请假了!走,去开会!”


    谢隐站起身拿起电脑,看都不看路危行,一把推开挡在中间,吓得快尿裤子的马瑞,大步流星地朝着小会议室的方向走去。


    会议室的门被谢隐“砰——”地一声推开,力道之大让门板在墙上反弹出沉闷的回响。


    自始至终,他完全无视了落后几步,同样面色沉凝的路危行,仿佛对方只是空气。


    等待开会的组长们看到他,纷纷呈现出一种敬而远之的姿态。


    也不怪他们不爽,这段时间被谢隐连累到每个人各种报告写到心力交瘁,大家纷纷表示,上学时都没写过这么多字。


    会议的主题很明确:复盘近期结案的几个重要案例,总结经验教训,同时部署新阶段的工作任务,分派具体职责。


    复盘环节不可避免地要涉及路危行和谢隐共同完成的工作。


    然而,这两个人,一个坐在会议桌这头,一个坐在那头,中间仿佛隔着整个世界,别说眼神交流,连一个音节都吝于施舍给对方。


    当需要沟通信息时,他们竟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之前的沟通方式,使用传声筒马瑞。


    “马瑞,你告诉路总监,他提供的……”


    “马瑞,你告诉谢组长,他说的……”


    面对此等情况,整个部门的组长都表示无语。


    他们曾经以为,谢隐杀伐果决,雷厉风行,虽然暴躁,但是是个成熟的小领导。


    他们也曾经以为,路危行大气沉稳,运筹帷幄,虽然阴晴不定,但绝对是个将才。


    如今这两个人,简直跌破所有人的眼镜!两位精英骨干的人设崩得稀碎,只剩下大写加粗斜体的“幼稚”二字。


    但大家也不敢说也不敢问啊,一个直属领导,一个业绩第一,而且这两人之间,似乎还总萦绕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总而言之,是一种极其别扭,又极其紧密,但又环绕着不爽的奇怪氛围。


    会后,谢隐直奔约会地点,他一边走,一边给记者朋友打电话,跟他说自己可能会迟到一点,让他先点菜。


    “佳人有约啊?”路危行的声音传进了等电梯的谢隐耳朵里。


    谢隐冷哼一声,率先进入了电梯。


    但进去后,他就后悔了——不该先进来的,如今不知道该站哪了?缩在角落,显得没出息,站中间,路危行进来时,势必要给他让位置,那就输了啊!


    正当他琢磨路危行进来后自己的站位问题时,路危行被同事叫走了。


    天助我也!


    谢隐用近三十年单身的手速狂按关门键,最终,顺利把路危行关在了电梯门外。


    谢隐到了才发现,餐馆不是饭店,而是一家烟火气十足的露天烧烤摊,油腻腻的折叠桌旁边摆着矮墩墩五颜六色的塑料凳子,光膀子的大汉们划着拳,吃得满嘴流油。


    “我请你吃饭,让你选一家好点的馆子,你怎么选了这里?”谢隐嗔怪徐开明道。


    倒不是他吃不了路边摊,是他有求于人,有事情要打听,觉得请吃这个拿不出手。


    徐开明曾是业内以胆大心细,挖掘深水新闻闻名的调查记者,如今转行做了私家侦探,消息灵通,路子很野。


    谢隐有不少消息,都是通过他得到的。


    “这家烧烤绝了!”徐开明表情跟回家一样,一屁股坐在折叠桌前,开始洗餐具:“而且,我这种人,就适合这里。你让我去米其林,我能难受死。”


    服务小妹拿着菜单走过来,谢隐看都没看,潇洒地说:“烤一本。”


    “大哥,总共就二十个品种,烤一本就是20串,你们俩不够吃的。”小妹嫌弃地说。同时心想,在烧烤摊装逼的,也不多见。


    谢隐无比尴尬,他不是想装逼,他只是脑子还陷在刚才跟路危行的冷战里,不是特别清楚。


    他赶紧改口:“荤的各种20串,半条烤羊腿。”


    “有心事啊?”徐开明加了半箱冰啤酒。


    谢隐点了点头,把商场事件的来龙去脉,连同那个Omega参加的“净化壁垒”和自己的怀疑说了个清清楚楚。


    徐开明原本轻松惬意的脸色骤然一变,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喧嚣的环境,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听哥们一句劝,这事你别再往里掺和了,这里面的水很深,你……把握不住。”


    “多深?”谢隐立刻拿起酒瓶,殷勤地给徐开明续满杯中酒。


    “深不见底!”


    对方这反应,明显是知道内情!


    这线索绝不能放过。


    徐开明看了谢隐两眼,“你专门请我吃饭,就是问这个?你想干什么?”


    “好奇呗。”谢隐故作自然。


    滋滋作响的烤串端上来,徐开明低着头一直没说话,神情很是沉重。


    “来,趁热吃。”谢隐亲自挑串好的,塞进徐开明手里。


    “这个净化壁垒……”徐开明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肉串,“他们的纲领和思想,极端得超乎常人想象。不仅仅是对信息素人的歧视,他们甚至主张社会实行彻底的性别隔离,建立物理隔离区,要把信息素人从Beta的世界里分隔出去。”


    “什么?”谢隐感觉不可思议,“你确定这个组织合法?”


    “还真合法。很魔幻吧?我第一次听说时,反应比你激烈十倍,下巴都快惊掉了。”徐开明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觉得这帮人特蠢,特脑残?都什么年代了,竟然主张性别隔离?”


    “难道不是?”谢隐意识到了什么,严肃起来。


    “天真!”徐开明嗤笑一声,再次警惕地扫视了一圈周围嘈杂的人群,确认没有可疑的窥探后,把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你知道支撑着这个脑残组织运转的幕后金主是谁吗?”


    谢隐屏住呼吸,摇了摇头。


    “信息素人权益与健康研究基金会,Pheromone People’Rights and Health Research Foundation,简称PPRF。”徐开明说出一个机构名称。


    这名字的关键词让谢隐秒懂,就是那种冠冕堂皇,表面占据道德制高点的公益机构,实则是豢养喉舌,操控舆论,私下运作灰色产业的标准资本机器。


    “他们的目的呢?或者说,靠什么赚钱?”谢隐追问,他直觉真相就在不远处。


    “把信息素人,变成Beta。”徐开明挑起眉毛,意味深长地看着谢隐,“这下,明白了吧?”


    “摘除腺体手术吗?”谢隐问。


    “当然不只是手术。”徐开明将杯中剩余的啤酒一饮而尽,“你也知道,摘除腺体意味着得终身服用药物对抗信息素失调症。这个‘终身’二字,你知道是多大一笔生意吗?”


    信息素失调,被永久标记的Omega得不到他的Alpha的信息素安慰,也是这个病症。


    “还有更可怕的……”徐开明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幽微,身体凑得离谢隐极近,“PPRF资助的那些实验室,十几年前,据说就在秘密研发所谓的性别转换药物。那时候监管形同虚设,他们甚至……甚至敢花钱买来刚刚进入分化期的孩子,当作试验品!叫什么静海计划,一群丧心病狂的疯子!”


    静海计划四个字,让谢隐如遭雷击,经年的噩梦再上心头——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一片大海,Beta的海,是星辰大海,但你们,只能被困在信息素的潮汐中无法自拔……


    ……没有了信息素,你们的海,将摆脱潮汐,获得宁静,而你们将重获自由!获得新生!……


    哥——


    哥哥——


    谢隐,别等了,谢泽死了……


    第46章 臭水沟钓鱼 复仇的齿轮一旦启动便没有……


    记忆中刻意被谢隐深埋的片段, 不可控地挤到眼前——


    惨白的灯光将不锈钢器械照得刺眼反光,消毒水味浓烈到令人作呕。


    白大褂们的脸孔遮掩在口罩和护目镜后面,只有胸前的铭牌偶尔一闪。


    永远打不完的针, 细长的针头刺破皮肤,药液注入血管, 带来一阵阵眩晕和恶心。


    永远吃不完的药,盛在小小的塑料药杯里, 散发着令人厌恶的苦味。


    永远不会打开的灰白色大铁门……


    “哥,你怎么来了?”


    “带你回家啊, 傻瓜。”


    “我可以回家吗?”


    “当然可以啊, 小隐, 看到那扇门了吗?你先出去,我马上跟出来。”


    “为什么不一起走?”


    “一个人一个人走比较隐蔽,别说话了, 赶紧走。”


    咣当——


    沉重地铁门落下……


    哥——


    哥哥——


    “谢隐!谢隐!你怎么了?”徐开明的声音像一只手,将谢隐从深不见底的梦魇泥沼中拽了出来。


    “没事, 走神了。”谢隐用力摇了摇头,甩开那些痛苦的回忆, 端起桌上的啤酒灌了一大口。


    踏破铁鞋无觅处, 蓦然回首,竟然在这里撞见了?


    徐开明透露的事,如同在绝望无路的黑暗中,给谢隐擦亮了一根火柴——或许,除了讯安这条未卜的路, 自己的复仇计划真的还有别的路径可走?


    谢隐的脑子里开始盘算着话术,几杯酒下肚,他幽幽开口:“磐石医疗, 那个医药巨鳄,十几年前,不也在搞人体实验,项目跟PPRF搞这个一样啊,好像还死过人。”


    他视线焦点锁死在徐开明的脸上,观察着其表情变化。


    这是他明确抛出的试探石,他琢磨过了,这个时候,问得越直接,反而看起来越心里没鬼,徐开明肯定想不到自己跟磐石医疗的纠葛。


    “这你都知道?”徐开明明显有点震惊,随后他马上压低声音,“我也是听前辈提过一嘴,磐石医疗那件事,当年捂得那叫一个严实,知道的人可不多。”


    “你忘了我干哪行的?情报就是我的饭碗。PPRF和磐石,有关联吧?”谢隐用肯定的语气问出了疑问。


    徐开明叹了口气,彻底放下了手里的烤串,“十几年前,政府监管就是张破渔网,搞这种实验都是药企明目张胆地来,现在不一样了,严格了,而且,互联网时代没有秘密,被大众发现就完蛋了,所以,这帮杀千刀的混蛋都学精了。”他啐了一口,“都开始搞些马甲,就是拿钱建立一些看似高大上的基金会,再以基金会的名义资助所谓的独立科研实验室,再透过这些实验室,进行一些见不得光的研究。PPRF背后,就是磐石!”


    虽然内心早已笃定其关联,但听到徐开明的肯定,谢隐的内心还是猛然揪了一下:果然,磐石那些毫无人性丧心病狂的行径,从未停止过。


    “PPRF在国内有分部吗?”谢隐假装漫不经心地问。


    他刚刚,用手机快速在网络上搜索过,结果只指向一个境外总部的空壳地址。


    “你想干什么?”徐开明串都不吃了,脸色彻底严肃起来,“这事你听过就算,我劝你千万别惹麻烦!磐石投资的基金会你也敢去搞事情?听哥们一句劝,咱们这种蝼蚁,别找死!”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微微颤抖,是那种亲眼见过深渊的人才会有的恐惧。


    徐开明的警告,谢隐信,磐石的能量,他比徐开明体会更深。


    但他不能听,复仇的齿轮一旦启动,便没有了回头路。


    “不去,我就是好奇,职业病犯了,随口问问。”谢隐脸上绽开一个无懈可击的,令人信服的假笑,“我干哪行的?能没这个概念和分寸吗?”


    他端起酒杯,主动碰了碰徐开明的杯子,发出玻璃碰撞的清脆声响,企图敲碎对方多余的担忧。


    既然讯安这条路被路危行无意间卡死了,前途晦暗不明,那就利用净化壁垒这个“入口”,反查PPRF,再顺藤摸瓜挖向磐石!


    这条路,虽然蜿蜒曲折危机四伏凶险无比,但总比没路可走好。


    既然有了新方向,那讯安这边,不然辞职?谢隐琢磨,但转念一想,不行,辞职就没了收入,做这些事情也是要花钱的。


    把喝得半醉,嘴里还絮叨着“别冲动”的徐开明塞进出租车送回家后,谢隐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扎进了钱串子的地下诊所。


    钱串子的另一个让他财源广进的兼职,就是消息贩子。


    黑市医生做这行是有天然优势的,没有什么地方能比他们的诊所更鱼龙混杂,通晓歪门邪道和各路消息秘闻,仿佛就是他们这个行业天然的附加buff。


    “净化壁垒……”听到谢隐的询问,钱串子眯起眼睛,“这名字,我还真听过,不过嘛……”他故意拖长尾音,“想不起来是谁告诉我的了。”


    谢隐二话不说,掏出手机,干脆利落地扫码转账,到账的清脆的电子提示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响亮。


    “六七!”钱串子立马想了起来,“本名刘琦,之前跟人干架,腺体让人捅穿了,跑去正规医院,那帮穿白大褂的评估半天,说损伤程度不够,只给开药维持,死活不肯动刀摘除。最后没办法,跑我这儿来了。摘除前,跟我这儿叨逼叨半天,说什么净化壁垒……”


    摘除腺体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手术,手术全部完成要三年左右,之后必然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钱串子这地方,虽然什么钱都敢赚,但在这点上倒是有条明确的底线:他只接收那些腺体确已伤残,饱受痛苦,却又因为伤残等级不够,被正规医疗体系拒之门外的可怜虫。至于摘除健康腺体这种纯粹自残的生意,即便他视财如命,也不会干。


    他虽然缺人品,但有医德。


    “他为什么没在净化壁垒做手术?”谢隐抓住关键点。


    “说到这里,就真是奇了怪了,他参加净化壁垒的集会时,腺体是好的,净化壁垒急着给他做手术,但他腺体残疾后,净化壁垒反而不给他做了。”


    “什么原因?”谢隐追问。


    直觉告诉他,这反常的拒绝背后必然藏着关键信息。


    “我也不知道,”钱串子摊手,“不然你自己去问吧。人就在隔壁那条街的造型工作室打工。”


    谢隐走进造型工作室的时候,扑面而来的是各种化妆品混合的浓烈香气。


    他扫射一圈,一眼就认出了刘琦,高高的马尾扎起,侧脖颈上一道蜈蚣般的疤痕,正拿着化妆刷在客户脸上打粉。


    但他没想到的是,跟人打架把腺体弄伤的刘琦,是个瘦小白净的漂亮姑娘。


    她的工作告一段落,客人满意地起身去换装。


    谢隐不动声色地靠近,视线落在她颈侧的疤痕上,低声说:“钱串子的缝合技术不怎么样啊。”


    刘琦闻声抬头,那双漂亮的眼睛先是诧异,随即了然,“不怪他,”她声音清亮,带着点无所谓的洒脱,“我疤痕体质,神仙来了缝也得留疤。”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谢隐,“钱串子派你来的?术后回访?还是你也想摘腺体,来打听体验?”


    “我来问净化壁垒的事,”谢隐开门见山,他感觉这个姑娘身上有种直来直去的爽利劲儿,没必要绕弯子,“能介绍我进去吗?”


    刘琦摇了摇头:“他们只吸收他们看上的目标,主动找他们的,他们只会警惕,一概拒绝。”


    “他们为什么拒绝你做手术?”谢隐问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而且,我到现在也没想通呢。等你成功打入内部,研究明白了,记得也跟我说一声呗?解个惑。”她冲他眨了眨眼,笑容里有种奇异的真诚。


    谢隐点了点头,没再多言,转身离开了。


    虽然看似毫无收获,但实际上,刘琦透露给他一个极为重要的信息——净化壁垒只能“钓”,不能主动。


    离开造型工作室,谢隐直接去了那个曾经流放自己的舆情监控管理公司,敲了敲那个熟悉的门。


    给他开门的依然是那个程序猿。


    “又下放了?”程序猿看到谢隐有点喜出望外,语气里都是不正常的兴奋。


    “没,”谢隐言简意赅,“来找你帮个忙。”


    “哦。”程序猿满脸失望。


    “给我个微博账号,注册时间至少两三年,历史痕迹丰富,废话特多,最好经常挑动性别对立,言论愚蠢到令人发指,仇恨Omega的那种。最关键,要像个真实的,活得傻逼,而不是一眼假的水军号。”


    程序猿摸摸头:“那不就是江一舟的账号吗?我盗了给你?”


    “你的笑话还挺好笑的。”谢隐发自肺腑地笑了。


    程序猿严肃道:“我是认真的。”


    最终,谢隐拿到的是一个符合要求,但与江一舟无关的“极品”账号。


    回到公寓后,他熟练地挂上多层加密的梯子,像一条疯狗,精准地扑向那些关于“商场事件”的,明显由水军刻意煽动对立的帖子。


    他的评论一个比一个极端,一个比一个恶毒,都是比原贴内容更激进的观点:


    【信息素人就是社会毒瘤!】


    【凭什么Omega发个情就能为所欲为?Alpha仗着力气大就能横行霸道?都该关进集中营!】


    【杀光!统统杀光!没有信息素人的世界才是净土!】


    他的字里行间充斥着仇恨和反智,在网络粪坑里激起阵阵恶臭的波澜。


    就这样在网上疯狂乱吠三四天后,不出所料的,他这些言论很快引来了举报,评论全部被删。


    他拿着被别删除的通知截图,开始在各大平台哭天抢地:


    【我说错什么了!?信息素人导致治安恶化不是事实吗?希望他们被严格管控有错吗!?言论自由呢!?凭什么删我评论!?这世道还有没有说真话的地方了?】


    帖子下面迅速聚集了一群臭味相投的“斗士”,大家抱团取暖,口嗨到飞起。


    而他真正想钓的鱼,果然循着这浓烈的“臭味”游来了。


    一条私信悄然而至:


    【Hi~朋友,你的愤怒与清醒令人印象深刻。想加入真正的净土吗?】


    第47章 诡异的聚会 Omega,哼,惯会撩拨……


    当天夜里, 谢隐就凭借自己卓越的臭嘴网喷能力,被邀请进入了净化壁垒的聚会。


    此时此刻,他万分感谢路危行曾经把自己下放到舆情监控管理公司, 练就了一身上能吟诗怼皇帝,下能骂街喷乞丐的真本领。


    聚会的地点选得出人意料, 在市郊一家动物园里。聚会的形式,跟戒酒协会差不多, 就是一群人围成一圈,诉说自己对信息素人的厌恶。


    昏暗的灯光勾勒出一个个模糊的人影, 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野兽的低吼, 更添几分诡异,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狂热和病态的共鸣。


    “今天,让我们以纯净之心,欢迎一位新朋友的到来。”主持人吴老师站起身来, 他看起来五十多岁,面容慈祥, 声音温和,但镜片后的眼神却在审视着每一个人。


    掌声响起, 再落下。


    吴老师看向谢隐, 笑容温暖得像邻家大叔:“新朋友,别紧张,在这里,我们都是家人。做个自我介绍,分享你的痛苦与觉醒吧。”


    “我叫……姚平安, ”谢隐报出准备好的假名,声音刻意带上一点因“激动”而生的抖动,“是个Alpha。我……我非常非常讨厌Omega!更他大爷的讨厌Alpha!”他用力握紧了拳头, 仿佛在压抑着巨大的愤怒。


    谢隐给自己设计的人设,是个30岁的搬运工,粗鲁,暴躁,低俗,极端,智商不高,因为找不到Omega而严重姓压抑。


    “为什么?是Omega曾深深伤害过你吗?”吴老师循循善诱,引导着话题。


    “那倒没有,那些小骚货不配!老子……老子就是看不惯!Omega……哼,惯会撩拨人心!仗着那点风骚的信息素,说些骚话,勾搭得……人心痒痒,然后呢?拍拍屁股,他……没事人一样跑了!把别人当垃圾踩……”


    谢隐滔滔不绝地控诉着,言辞激烈,情感充沛,还带上了人设爱说脏话的口癖。


    但说到一半他才猛然惊觉——自己描述的这个“撩完就跑”的Omega形象,怎么越来越像路危行那个家伙?


    同会们纷纷露出了然于胸的神情:看样子是个爱而不得,因爱生恨的倒霉孩子。


    “那么,Alpha呢?同为Alpha,你又为何如此憎恨自己的同类?”吴老师继续引导,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压力。


    谢隐这次毫不犹豫地把江一舟那张欠揍的脸代入进去:


    “Alpha?更恶心!满脑子只有……上床和打架!跟他们呼吸同一片空气我都觉得想吐!就是一群……未开化的畜生!看到个Omega就想上,动不动就……当众发晴!仗着XX大,撒个尿都觉得……高人一等!纯傻逼!”


    为啥不带入他渣爹,因为憎恶和怨恨到了一定程度,连少许回忆都会觉得让人窒息和恶心,会尽量避免想起这个人的分毫。


    谢隐努力表演着一个满嘴脏话的loser,并且故意说话磕磕巴巴,很是怯场。


    这个人设不错,让他毫无顾忌骂得酣畅淋漓,把对江一舟积攒的怨气借机倾泻而出,但由于他言辞过于刻薄,让在座的几个Alpha脸色都有些难看,却又无法反驳。


    然而,恰恰是这份对同类也毫不留情的猛烈抨击,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短暂的沉默后,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这掌声是认同,是赞许,更是对他“彻底觉悟”的肯定。一个连自己身份都如此痛恨的人,才是真正的“纯净者”苗子。


    吴老师脸上的笑容从皮笑肉不笑变得真切了起来,眼神中也多了几分“孺子可教”的意味。


    “新人说的很好!接下来,进入今天的倾吐环节。”


    在接下来的其他成员发言中,谢隐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除了主持人吴老师,参加这里聚集的,无一例外都是信息素人。


    或者说,被盯上并吸收进来的,无一例外是信息素人。


    并且,他们对自身性别身份那种咬牙切齿,近乎自毁的痛恨程度,让见惯了各种扭曲心理的谢隐也感到一阵恶寒。


    结束了当天的聚会后,谢隐故意走的很慢,但吴老师根本没搭理他,掠过他直接离开了。


    他摸不透吴老师的心思,但无论怎么看,这肯定不是一朝一夕能搞定的。


    第二天一到公司,谢隐看到了一则爆炸性新闻——中心医院的“Beta18刀伤人案”出现了惊天反转,但反转方向却透着十足的诡异。


    网上一个匿名账号突然爆出猛料:邓博达捅伤蔡昊,根本不是什么“信息素人抢占资源”的职场不公,而是彻头彻尾的,因爱生恨的恐怖故事!


    爆料称邓博达长期痴迷蔡昊,疯狂追求被拒后,得知蔡昊与其师兄关系亲密,妒火中烧,心理彻底扭曲,才策划了这场血腥报复。


    他故意避开要害,每一刀都落在会让蔡昊痛苦,留下永久疤痕的位置,尤其是脸上那两刀,目的就是要彻底毁掉蔡昊的外貌和未来的幸福可能。


    整个事件从“关系到性别公平的社会事件”,被反转成一个经典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舔狗得不到就毁掉”的性别对立事件。


    这爆料果然戳中了社会痛点,尤其是大量有过被骚扰经历的Omega群体的恐慌神经,舆论被引爆,要求严惩变态凶手邓博达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当然,也有人质疑蔡昊是否行为不端,给了邓博达错误的暗示,但这个声音声量很小,一旦发出,也被迅速淹没了。


    这个料是谁爆的脚趾都能猜出来,目的也很明确,就是为了用舆论影响判决,重判邓博达。


    谢隐看着屏幕上翻滚的评论,他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怎么这些兜兜转转的恩怨情仇,到最后,都能归结到裤档里那点破事上?


    看完最新进展,他下意识地想去隔壁办公室找路危行商量对策,刚站起来,他忽然想起,他们还在冷战,而且,自己已经主动退出了这个案子。


    于是,又坐下了,还叹了口气。


    其实,他总是会偶尔想起跟路危行之前亲密无间一起工作的日子,但也只是偶尔,毕竟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进。


    下班后,谢隐几乎是踩着点第一个冲出办公室的,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风。


    他现在每晚都有“必修课”,雷打不动地去参加净化壁垒的聚会,一天都不能缺席。


    然而,连续参加了一周聚会,事情却毫无进展。


    谢隐内心的焦灼像野草一样疯长,更多的则是难以抑制的烦躁——每晚都被那群沉浸在极端自恨情绪里的成员包围,听着他们怨毒地诅咒信息素人,哀叹自己的“不幸”出身,整个聚会的负能量浓度高得令人窒息,仿佛一个不断吞噬光明的黑洞。


    他感觉自己如今就像一块浸泡在污水里的海绵,沉重又恶心。


    面对吴老师的“抗拒”,他焦虑地反思:是不是自己伪装得不够好?对信息素人的“憎恨”表现得不够激烈?让那个狡猾的吴老师看不出他“蜕变为Beta”的“坚定决心”?


    是不是得交个“投名状”才行?一个足够震撼,足够表明立场的投名状?


    什么样的“投名状”能一击即中,赢得核心信任,打入他们那个隐秘的手术黑色产业链条呢?谢隐拧着眉,大脑高速运转。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凑近了他,是个年轻男子,名叫Andy,长相清秀,身材中等,打扮得很斯文,身上几乎看不出明显的性别特质。


    Andy的搭话技巧堪称高明,他完全不打听谢隐的情况,而是以一种推心置腹的姿态,大谈特谈自己的心路历程:“兄弟,你知道吗?我以前也是个Alpha,走到哪儿都被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好像我是什么洪水猛兽!那种被信息素支配,被社会排斥的感觉,太窒息了!直到……”


    他眼中闪烁着一种狂热,“直到我做了手术,变成了Beta!天啊,那感觉!简直是挣脱了枷锁,重获新生!自由!无与伦比的自由!我现在才真正体会到了做人的快乐!”


    “真的吗?”谢隐适时地表现出被吸引的犹疑和好奇,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向往。


    “当然是真的!”Andy言之凿凿,表情真诚得无懈可击,“只有像我这样,真正经历过两种身份的人,才最有发言权!Beta的世界,才是属于人的世界!”


    “但是,”谢隐压低声音,带着疑虑,但内心狂喜,“我听说国内根本不允许做这种腺体摘除手术啊?”


    “谁说国内做不了?”Andy立刻反驳,声音压得更低,还鬼祟地飞快瞥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和人交谈的吴老师,刻意把谢隐的注意力,往吴老师那边引导,然后神神秘秘地说,“我就是在国内做的!秘密渠道,绝对可靠!”


    “正规吗?”谢隐的“疑虑”更深。


    “都是正规大医院里经验最丰富的专家,私下飞刀过来主刀!除了没有资质文件……嗯,你懂的,但硬件和技术那绝对跟三甲医院一个水准!”为了增加说服力,Andy主动侧过身,微微拉开衣领,向谢隐展示自己侧颈,“你看,伤口恢复得多好?几乎看不出疤痕!”


    谢隐的眼神落在Andy侧颈那处所谓的“手术疤痕”上。


    只是一眼,他心中便冷笑起来——那根本不是疤痕,而是精妙的特效化妆。


    第48章 以退为进 鱼儿终于咬钩了?


    谢隐脸上依旧挂着困惑和求知欲:“那……这手术, 会有后遗症吗?毕竟摘除腺体……”


    “后遗症?绝对没有!”Andy回答得又快又急,眼神却有一刹那的闪烁,“腺体都摘干净了, 还能有什么后遗症?我现在感觉前所未有的好!没有信息素那些乱七八糟的干扰,没有易感期的暴躁, 整个世界都清静了,我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他当然不会告诉谢隐真相——信息素人的腺体摘除后, 将终身被“信息素失调综合症”折磨,必须依赖昂贵的药物勉强维持生理平衡。


    阴雨天时, 摘除部位会像被无数钢针穿刺般剧痛难忍, 更可怕的是, 信息素的永久缺失会导致持续的虚弱,免疫力下降,甚至最终丧失劳动能力, 成为家庭的沉重负担。


    这些,都是钱串子告诉他的, 他那边有几个患者由于后遗症过于痛苦而选择了自杀。


    这些残酷的真相一旦说破,99%的潜在客户都会被吓跑。


    所以, 净化壁垒的原则简单而恶毒:能骗一个是一个, 榨干价值后任其自生自灭。


    Andy离开时,自以为隐秘地与远处的吴老师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色。


    谢隐尽收眼底,心中了然:托儿。


    又一周过去了。


    这一周,谢隐可谓郁闷又憋屈:讯安那边,路危行依然是那个要死不活爱答不理的狗样子;而净化壁垒这边, 也毫无进展,那个Andy说完就完了,竟然没有然后了!


    没了!


    这让谢隐百思不得其解——找托儿来试探自己后, 不该进入招揽和推销的环节吗?怎么就断了?哪里出了问题?


    时间在焦虑中流逝,谢隐的耐心几乎耗尽,他不可能在这群散发着恶心自恨气息的人群里耗上三年五载吧?


    这天聚会中途休息,谢隐不再等待。


    他主动走向被几个核心成员簇拥着的吴老师,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沉重和遗憾:“吴老师,跟您说一声,从今往后,咱们的聚会……我可能就不来了。”


    “哦?”吴老师抬起眼,镜片的反光削弱了他眼睛里的情绪,“是有什么事吗?”


    他的语气温和平淡,仿佛只是普通的长者对年轻人的寒暄。


    “嗯。”谢隐叹了口气,显得十分无奈,“我在办移民手续了,国外的医院那边,已经开始排队了。”他状似随意地补充了一句,声音里冒着几分愤懑和不甘,“在咱们这儿想合法摘除腺体,太难了!我要移民的国家,只要成了他们的公民,这种手术就跟割阑尾一样简单,随便做!可他们又不给外国人做,只能入籍。”


    谢隐话音落下的同时,他敏锐地捕捉到吴老师镜片后的瞳孔亮了一下,一丝难以抑制的,贪婪的光芒飞快闪过,随即又被温和的笑容掩盖。


    “哎,年轻人,别冲动啊。”吴老师拍了拍谢隐的肩膀,语重心长,“你说的国家,治安混乱,经济凋敝,没有社会福利,生活水平跟咱们这儿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放弃这里优渥安稳的生活,换国籍去那种地方,代价太大,得不偿失啊。”


    “我也不想去那种烂地方啊!”谢隐的情绪“激动”起来,声音故意拔高了几分,“谁不想在国内做?方便又安全!可我跑了多少家医院?公立私立都问遍了!只要一听我是要摘除健康腺体,那些医生看我的眼神就像看疯子!要么直接赶人,要么建议我去看心理健康科!你说说,我自己的腺体,我不想要了,他们凭什么管?还有没有天理了!?”他越说越“气愤”,胸膛激烈起伏,“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做了手术,解脱了再说!其他的,以后再想办法!”


    吴老师脸上那副悲天悯人的面具似乎更“慈祥”了,他再次用力拍了拍谢隐的肩膀,力道透着一种类似欣慰的鼓励:“既然你心意已决,下了这么大的决心,想摆脱信息素的桎梏,那我,真心实意地祝你一切顺利!早日获得新生!”


    看着吴老师眼睛里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欣喜”,谢隐心中巨石落地:成了!


    如果不出意外,这个老狐狸必定会在今天聚会结束前,将那份通往地狱的“医疗资源”亲手递到他面前。


    谢隐这招,叫以退为进。


    直到这一刻,随着吴老师反应的印证,谢隐脑海中关于净化壁垒运作模式的拼图才彻底完整,其邪恶和精密的程度让他脊背发凉:


    第一步:催化仇恨


    净化壁垒像一群暗处的毒蜘蛛,不断利用网络,放大甚至制造社会事件,通过精心炮制的极端言论和煽动性内容,在网络上和线下疯狂散布对信息素人的仇恨。


    他们无所不用其极:冒充信息素人在公共场合发表侮辱性言论,刻意挑起群体对立,比如假装Alpha辱骂Omega和Beta,或者相反,总之,将信息素人持续不断地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


    目的就是让大众滋生厌恶,让信息素人群体内部产生深刻的自我怀疑和羞耻感,最终催化出强烈的“自恨”情绪。


    第二步:精准筛选


    当信息素人在网络或现实中流露出“自恨”苗头,如发表厌弃自身身份的言论,仇恨信息素,净化壁垒便通过特定的话术,将其引导至聚会。


    在封闭的聚会环境中,持续不断地向他们灌输核心教条:“信息素是原罪”“信息素人被歧视是天道”“信息素人天生低人一等”“唯有成为Beta,才是真正的解脱与升华”。


    那些被这套歪理邪说成功洗脑,彻底认同并陷入深度“自恨”的人,便被标记为合格“猎物”,予以“留下”。


    第三步:诱饵投放


    当净化壁垒评估某个“猎物”的“自恨”程度已达到临界点,对“蜕变”充满病态渴望时,便会精心安排像Andy这样的“成功案例”出场。


    托儿们以“过来人”的身份,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曾经也是痛苦的信息素人”,如何通过“安全”的腺体摘除手术“重获新生”,成为了“真正自由快乐的Beta”,生活如何“焕然一新,充满阳光”。


    这些精心编织的谎言,如同裹着蜜糖的毒药,精准投喂给渴望解脱的绝望者。


    第四步:收割猎物


    被彻底洗脑和诱骗的“猎物”,在净化壁垒描绘的“光明未来”蛊惑下,最终会心甘情愿地签署协议,支付天价手术费用,被送往其背后的医疗机构,进行非法腺体摘除手术。


    术后,他们还将被绑定终身,必须持续购买净化壁垒提供的,同样昂贵的药物来对抗因手术造成的,灾难性的“信息素缺失症”。


    至此,一个“猎物”的生命价值和所有财富,便被彻底榨干。


    净化壁垒之所以如此极端,正源于其筛选机制的核心——用最激进,最离谱的仇恨言论,快速筛掉那些尚有理智,心存疑虑的普通人,只留下思维最极端,最容易操控,自恨情绪最无脑的个体。


    唯有这样的人,才会对“摘除健康腺体”这种自残行为深信不疑,才更方便诱导其一步步走向毁灭的深渊。


    通过净化壁垒这套邪恶的“发掘——洗脑——诱骗——收割”流水线,就能源源不断地制造出渴望自我毁灭的信息素人。


    每一台非法手术,每一盒高价药物,都意味着巨额的不义之财流入磐石医疗的口袋。


    这只是谢隐所在的这座城市的净化壁垒,如果世界上每一个城市都潜伏着这样一个净化壁垒……这个念头让谢隐不寒而栗。


    这种将健康人一步步诱导向心理扭曲,自我毁灭,并从中攫取暴利的行径,其邪恶,其冷血,其反人类,让谢隐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愤怒。


    叹为观止?


    不,是禽兽不如!


    这次商场那个Omega的行径,就是在净化壁垒的策划下进行的。


    他们探知了该Omega与商场管理方的旧怨,以此为突破口进行拉拢和煽动,精心策划了那场袭击。目的绝非个人泄愤,而是要利用这起恶性事件,在社会上掀起对Omega群体乃至所有信息素人的新一轮恐慌,抵制和仇视浪潮,最终逼迫更多信息素人在绝望中寻求“净化”,成为他们新的“猎物”和财源。


    谢隐早该想到的,单凭那个Omega,根本不可能完成那么复杂的计划。


    他想报警,但想了想,放弃了——


    首先,那个Omega不惜锒铛入狱,也要做出如此极端的行为,必然是被净化壁垒洗了脑了,不会出卖净化壁垒的。


    其次,净化壁垒肯定有专业人士帮他们操作这些行为,不会留下破绽。


    最后,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分析,毫无证据,即便报警,警察应该也查不出什么,还会暴露自己。


    此刻,谢隐心中只剩下一个巨大的问号悬而未决:他们为什么拒绝给刘琦做手术?


    拉一个人头如此费力,为何对主动送上门,渴望手术的刘琦拒之门外?这完全违背了他们贪婪敛财的逻辑。


    是刘琦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


    还是,这其中隐藏着自己尚未洞察的,更深的阴谋?


    压着这份沉重的发现和未解的谜题,谢隐准备离开聚会现场,去找刘琦再了解了解情况。


    就在他转身要走之际,吴老师带着他那标志性的温和笑容,从人群中径直朝他走来。


    成了?


    鱼儿终于咬钩了?


    谢隐内心狂喜,但表情依然淡定。


    吴老师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声音依旧温和:


    “说吧,你是谁?是谁指使你来的?”


    第49章 路危行来了? 这幻觉……还是热的……


    卧槽露馅了?


    被这种“进展”震得有点发懵的谢隐强迫自己镇定, 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错愕和茫然:“指使?吴老师,您说什么呢?没人指使我啊!是你们主动联系我的。怎么会这么问?”


    吴老师轻笑一声,“嘴硬?”


    谢隐一边琢磨如何应对, 一边大脑飞速回忆:怎么暴露的?他复盘着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表情, 每一句话。伪装应该没有破绽!和Andy的对话?以退为进的策略?都符合逻辑!


    到底是哪里露出了马脚?


    “想不明白?给你提个醒。”吴老师慢悠悠地掏出手机,打开一个软件, “你那个吸引我们注意,并用来跟我们联络的社交账号, 在一个小时前, 它的IP地址定位显示在……南半球。”?


    谢隐一惊。


    难道, 账号被那个死程序猿回收了?


    谢隐心里暗骂:这也太小气了吧!一个账号还要拿回去!晚两天也行啊,还这么急不可耐!


    “我……我跟朋友共用一个账号,他喜欢到处旅游, 这很正常吧?”谢隐瞎话脱口而出。


    谎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这瞎话也太蠢了,哪怕说“被盗号”或者“挂了梯子忘了关”了呢, 是个人都知道“我有一个朋友”就是说自己。


    此时此刻, 他只能祈祷吴老师智商不行,还轻信于人了。


    “哦?共用一个账号啊?那你们还挺亲密的。”吴老师脸上的笑容越发和蔼,“那你这位朋友,有没有告诉你,他会瞬间转移?”


    这话什么意思啊?谢隐没琢磨明白。


    “你朋友现在的位置刚刚更新了……”吴老师手指在屏幕上一点, 展示出最新的定位信息,“……在北极。”


    谢隐感觉屏幕上那个表示坐标的小蓝点,忽然跳起来“啪啪”猛打自己的脸。


    “一个账号而已, 你不能因为这个定我的罪。”谢隐强行耍无赖,主要是无计可施了。


    天杀的程序猿,出去一定要揍他一顿!


    “司法机关判案才看证据,而我,只需要产生怀疑。”吴老师笑着说。


    还挺有道理。


    挣扎无用,辩解苍白,算了,就这样吧,认命吧,卧底行动,彻底失败。谢隐闭上了眼,不再浪费力气,爱咋咋地。


    吴老师笑了笑:“既然你的账号IP喜欢北极,那我就帮你……知行合一吧。”


    吴老师说出这话时,谢隐还没明白当下情况的危险——他以为,露出马脚最糟糕的结果,无非是被赶走,卧底失败,无法继续深入探查,但吴老师那帮人接下来的话,让谢隐彻底慌了神——


    因为吴老师说出了反派经典语录:“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轻轻挥了挥手,几个壮汉从阴影处窜出,扑了上来,动作迅猛而专业,谢隐甚至来不及做出有效反抗,就被反剪双臂,被坚韧的尼龙绳捆了个结结实实。还用厚实的黑布条死死蒙住了他的眼睛,用胶带粘住了他的嘴。


    世界陷入一片彻底的漆黑。


    被邹家绑架的阴影即刻从并不遥远的记忆中窜出,谢隐知道,自己的未来,绝不会是被简单打发走这么简单。


    紧接着,他被其中一个壮汉扛着走了一段路程后,被重重扔在什么东西上。


    那东西开始行进,“吱吱呀呀”噪音很大,离地很近,很颠簸,应该是一辆运货的平板推车。


    难道是,要挖个坑把我埋了?他前所未有的慌乱。


    各种可怕的猜测洪水猛兽般袭来,各种糟心的死法走马灯似的在脑袋里转圈。


    被推着在动物园的石板路上颠簸前行了一阵后,谢隐感觉推车一边被高高抬起,他从车上滚落,重重地摔在地上。


    触感是坚硬的水泥地,寒意穿透单薄的衣物,直刺骨髓。


    并没有铁锨挖地的声音,那几个壮汉把他卸货后,既没杀他,也没埋他,竟然就那么走了。


    但是,更可怕了怎么回事?


    黑暗中,谢隐的感官被无限放大——先是听到铁门被关闭的声音,说明自己被关在某个空间内。紧接着,他嗅到了带着腥味且低于常温的空气。


    远处传来沉重的,令人心悸的脚步声,还有,某种大型动物发出的,低沉而充满压迫感的嘶吼。


    他的头脑在极致的恐惧中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动物园,寒冷,腥味,跟北极相关的地方……


    北极熊馆!?


    “知行合一”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这吴老师到底是有文化还是没文化啊?


    他们把我关在这,目的是什么?


    想让我被冻死?还是被北极熊一屁股坐死?


    随着一声嘶吼,谢隐的寒毛全都立了起来。但那令人胆寒的吼声并未靠近,而且闷闷的,似乎在不远处的某个封闭空间。


    他琢磨着,自己应该被扔在展览区,就是外场,而动物晚上都是要回宿舍的,在内场。


    这个判断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丢丢:他们应该不敢真的把我扔给北极熊,被野兽弄死的尸体,血肉模糊飞溅得到处都是,还在展览区,不好处理的,明天还要开园做生意,他们不会自找这种麻烦。


    最大的可能,就是任我在低温中慢慢失温而死。


    这个温度,冻死需要多久?一个小时?还是更短?


    不具备这方面的知识啊!


    就这么死了?


    我还有什么愿望没完成?好像没有一个完成的。


    我死前最后见到的熟人是谁?竟然是程序猿?


    死不瞑目啊!


    不!不能就这样认命!


    我仇还没报!哪有脸下去见谢泽?


    自救!必须自救!


    对复仇的渴望彻底激起了他的求生欲,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他开始尝试挣扎,但那绳子捆得极专业,反剪在背后的双手手腕被捆得不留一丝空隙,无论他如何扭动,挣扎,摩擦,试图使绳子松动,都没卵用。


    他在心里暗骂一句后,停止了无谓地消耗体力的挣扎。


    解不下来,那就弄断绳子!


    他努力挪动身体,用被捆绑的手臂和身体侧面去探索周围的地面。


    探着探着,手肘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


    像是一块棱角分明的铁片,或者一小块断裂的石头?不管是什么,够硬,够锋利就行。


    谢隐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将被反剪的双手手腕尽可能靠近那块硬物,用肩部和背部的微小移动来带动手腕,让绳索在硬物的棱角上来回摩。


    周围鸦雀无声,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摩绳子发出的极其细微的“沙沙”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手腕似乎松了一点点?还是错觉?


    他更加用力地摩绳子。


    “咔嚓”一声轻响,不是绳子被磨断的声音,而是那硬物被他过于用力的动作压碎了!


    谢隐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绝望。


    怎么办?再找一个?他再次尝试摸索着地面,试图再找到另一块趁手的工具,但一无所获。


    他想到大喊救命,于是采取匍匐的姿势,企图用粗糙的地板蹭掉嘴上的胶布,但蹭到一半,他就放弃了。


    即便胶带蹭掉了,自己能喊了,但这郊外的动物园,封闭的场馆,深更半夜,谁会来?


    就算有人,也只会是吴老师的人。


    算了,别耗费宝贵的体力和热量了。


    被捆缚的身体严重阻碍了血液循环,不断涌入的冷气加速着体温的流失,谢隐感觉自己的思维越来越迟钝,身体越来越沉重,意识飘飘荡荡地滑向黑暗的深渊。


    我这次可能真的不行了,这个念头占据了他几乎停滞的大脑。


    死亡从未如此真实地逼近。


    眼前的黑暗中似乎出现了谢泽的身影。谢泽身边,温暖,明媚,阳光普照。


    “带我走吧,哥,我好冷。”谢隐对着谢泽喊。


    谢泽没说话,冲他笑着摇了摇头,身影逐渐远去。


    “连你,也不理我了吗?”谢隐好想哭。


    谢泽飘走后,谢隐又仿佛看到了路危行。


    路危行?


    他一个活人,此刻出现在我识海里干什么?谢隐很困惑。


    虽然极其不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到的熟人是那个死程序猿,但,看到路危行这张脸,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但随着路危行幻觉出现的,是他那让谢隐感觉魂牵梦绕的信息素味道。


    被“禁锢”起的关于路危行信息素味道的气味记忆,全都被勾了出来,它们在他脑海里乱窜,蹦跳,唤醒了每个跟路危行“亲密接触”的画面。


    那回忆大部分是热的,是纵容,是调笑,是暧昧,是默契,只有尾端一点,带着淡淡的疏离和冷意。


    要是不跟他冷战就好了,这段回忆也会是好的。谢隐不禁想。


    如果现在路危行在该多好啊,他的身上很热,每次都能烫得我出一身的汗。


    他放任自己沉溺于这濒死的幻觉,抱着那个“幻觉”,他像寻求温暖和慰藉的猫,用冻得麻木的鼻尖,本能地,依恋地在温热坚实的颈窝里蹭了蹭。


    那触感,竟然带着真实的体温和熟悉的,令人安心的路危行的气息。


    “呵……”谢隐在幻觉中傻笑起来,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这幻觉……还是热的……”


    “我不是幻觉,我是真的。”幻觉说。


    “幻觉都说自己是真的。”谢隐对着幻觉摇了摇头。


    紧接着,他被幻觉掐了一把肉,“啊啊啊——疼——!”


    谢隐猛然睁开眼,这才彻底惊觉,粘着嘴的胶带和蒙眼的布不知何时已经没了。


    而眼前紧紧抱着自己,那张近在咫尺,带着焦虑神情的脸……


    确确实实,是路危行!


    不是幻觉?


    路危行在北极熊馆?


    抱着自己?


    这怎么比刚才那幻觉还要离谱一万倍!?


    第50章 相拥着拌嘴 我都要跟你殉情了,你总得……


    路危行温热的身体紧紧裹住了几乎冻僵的谢隐, 那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热量,冲开了谢隐体内结冻的血管,让几乎停滞的血液重新流动起来, 带着一股令人眩晕的暖流直冲冻僵的头顶。


    冰封的思维如同解冻的溪流,终于开始艰难地流动。


    谢隐张了张嘴, 完全不知道这混乱的局面该从哪个点开始切入,“你?怎么?这里?什么情况?”一连串的疑问词不受控制地蹦出来。


    每一个字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震颤和对现状的极度困惑。


    “我来救你, 也被他们抓了。”路危行的回答倒是言简意赅,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工作流程。


    他稍微松开了些怀抱, 但仍用手臂圈着谢隐, 防止他失温倒下, 坦然地迎向谢隐难以置信的眼神。


    谢隐努力仰起被冻得发僵的脖子,勾着脑袋死死盯着路危行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救我?”


    说不感动是假的, 但他又觉得事情既没逻辑,又很蹊跷。


    “他们怎么不捆你?”谢隐脑子被冻傻了, 此时竟开始愤愤不平遭受待遇的差别。


    “当然捆了!你觉得,他们凭什么优待我?只是他们捆我的时候, 我双手刻意撑开了点距离, 被扔进来后,就有了挣开绳子的空隙。”路危行解释道。


    机智!谢隐心想,但嘴上没说。


    “你怎么发现我出事的?”谢隐琢磨,这次总不能是碰巧了吧?


    路危行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工作,“我查了你的定位, 大晚上在动物园北极熊馆。这地方,这时间,怎么看都不对劲。我就来了。”他简短地回忆了过程, “结果刚翻进来,走到北极熊馆附近,就被几个巡逻的家伙按住了,然后就被扔到这儿了。”


    “哦。”谢隐的大脑大概真的被冻得功能障碍,他木然地应了一声,好几秒后,路危行话里的某个关键信息才触动了他迟钝的神经,“我的定位?”他怒目圆瞪,“你为什么能查到我的定位?”


    路危行挑起一边眉毛,脸上那副“这不是明摆着吗”的神情简直欠揍到了极点:“你盗用集团资产,公器私用,拿着公司的财产——社交账号在网上肆无忌惮地喷人,我还不能通过你盗用的账号查一下你的登录定位了?这叫风险控制。”


    他理直气壮,坦然得令人发指。


    明白了,那个操纵账号IP,蹦跶到南半球,又急速蹿到北极的神秘力量,不是程序猿,是路危行!


    谢隐感觉一股无名火“噌”地一下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你知不知道,你不乱查我账号,我就不会被抓!”他气得浑身血液都在沸腾,此时都感觉不到冷了,“连个翻墙梯子都用不明白吗?谁家好人架梯子能把自己架到北极去?你那是查定位吗?你那是给敌人递刀,给我送葬!”


    刚才那一丝被搭救的感动,此时瞬间无影无踪——“我是来替你遮风挡雨的,但别问风雨是从哪来的”这句话竟然具象化了!


    造孽啊!


    而且,路危行完全毁了他全部的布局,若不是这货捣乱,今天他就要探出净化壁垒背后掩藏的医疗机构了!


    “啊?”路危行被他这一通吼得有点懵,俊朗的脸上是真切的困惑,“你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抓你?是邹家余孽干的?不应该啊,他们现在应该没这个本事了。”


    “邹家的覆灭,果然是你的手笔!你之前还死不承认!”谢隐快速抓住了重点,目光如炬地逼视着路危行。


    路危行没有丝毫事迹败露的不自在:“你是我的下属,那个案子又是咱俩一起完成的。你如果被邹家的残余势力做掉了,我这个上司难辞其咎。出手,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救我自己。”


    他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矢口否认,找了个十分冠冕堂皇的借口。


    “你怎么弄的?我不信光靠网上那几个热搜就能扳倒他家那种盘根错节的庞然大物。”谢隐的兴趣来了,刺探起来。


    “这种时候,问八卦?你心也太大了吧?”路危行惊了,盯着表情仿佛在咖啡厅跟人唠闲嗑的谢隐。


    “闲着也是闲着,还能转移点注意力,不那么冷。快说快说!”谢隐十分亢奋。


    “当然不可能只凭舆论。”路危行的笑容里透出一股老谋深算的气息,在北极熊馆幽蓝的光线下显得略微邪性,“舆论?那不过是一件让他家覆灭显得顺应民意,大快人心的漂亮外袍罢了,民意需要泄压阀,他家刚好倒霉赶上了。而真正的核心是……”他卖了个关子,“你猜?”


    “只有他家覆灭,才能释放出被他家盘踞太久,早已让无数人眼红的巨大利益蛋糕,进行重新分配。”谢隐说,哪有什么真正的正义,权力斗争的本质,无非就是利益分配。


    “答对了!”路危行很满意谢隐的聪慧。


    谢隐明白了,路危行这是找了邹家的对家一起对付邹家,还以为他是手眼通天,没想到是借刀杀人啊?


    此时,他心头涌上一股复杂的滋味,既有对路危行手段的佩服,又有被他隐瞒的委屈,“那你之前干嘛死活不承认?耍我很好玩吗?”


    “我怕你自作多情。”路危行轻笑一声,那笑容里的笃定让人无从辩驳。


    谢隐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之前,可不就是自作多情地以为路危行是为了自己吗?


    一股强烈的羞恼涌上心头,他气得猛转过头去,不想再看他那张可恶的脸。


    “你好奇的事,我告诉你了,该说我好奇的了,你为什么被他们抓住扔在这里?”路危行问道。


    谢隐梗着脖子,打定主意不理他。


    “怎么忽然不理人了?”路危行继续问。


    “咱们冷战还没结束呢!”谢隐因为刚才被说中的窘迫,拒绝交谈。


    俩人现在状态很妙——相拥着拌嘴,画面又暧昧又离谱,还透着一种共处生死边缘的破碎感。


    “不耽误,这里环境更适合冷战。”路危行笑了,无比灿烂。


    他的笑让谢隐更加笃定不理会他的决心——他笑我!


    眼见谢隐依然不搭理自己,路危行换了个问法:“我都要跟你殉情了,你总得让我死个明白吧?告诉我,我到底为什么而死?”


    谢隐简直要气笑了,都什么时候了,这家伙还有心思调戏自己?


    他正想骂回去,但心头微动,一个念头闪过,试探着问:“所以,你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只是单纯因为我定位奇怪,就跑来了?”


    “不然呢?”路危行挑眉,一脸不知所以的表情。


    看来是真的不知情。


    谢隐整理了思路,把自己如何发现这个极端组织,如何伪装潜入,如何刺探,如何暴露,一五一十地跟路危行说了一遍。


    当然,他没说自己跟这个组织背后磐石医疗的关联,也没说自己以路危行为原型大骂Omega的内容。


    “我真的不理解,”讲完这一切,谢隐的声音里充满了深深的困惑,“他们为什么这么痛恨自己的同类?那么想成为Beta?就因为成为Beta会在这个操蛋的世界里拥有那么一点点所谓的正常权利吗?”


    路危行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活动了下冻得有些发麻的腿脚,视线投向远处幽暗的水池,似乎在思考。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


    “在Beta主导构建的社会秩序里,信息素人群体内部的矛盾频发,根源其实并非简单的资源抢夺。更深层的原因,在于Beta主导的这套秩序,过度地压缩了信息素人的生存空间与尊严。Beta被系统地塑造成稳定,理性,高效的优质模板,而信息素人则被边缘化,被歧视,其特质被剥夺,污名化,被打上不稳定,危险,低效的标签。长期处于这种环境下的部分信息素人,自我认同会发生严重的扭曲,他们会觉得自身的存在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他视线转回谢隐脸上,有着残酷的清醒:“他们内化了Beta的价值观,开始厌恶自身的特性。这种自厌,在长期的高压和歧视下,很容易转化为对同类的极端仇恨——因为同类就是他们自身‘耻辱’的活生生的载体。在这种扭曲的心理机制下,他们会将对自我的憎恶投射出去,进而产生一种狂热的‘皈依者心态’,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成为那个压迫他们的群体中的一员——也就是Beta。对他们来说,消灭同类,就是消灭自己身上那个‘错误’的烙印。”


    “你怎么知道这些?”谢隐忽然觉得,或许自己也有同类仇恨的倾向。


    “因为我接受过教育?”路危行耸了耸肩。


    说谁没文化呢?谢隐又不想理他了。


    “你为什么要调查这件事?”路危行却抓住了谢隐之前叙述中刻意淡化的部分。


    谢隐瞎话张嘴就来:“好奇不行吗?”


    “你猜我信吗?”路危行似笑非笑。


    “爱信不信。”谢隐也学着他的样子耸了耸肩,努力把话题拉回正轨,“这是问题的关键吗?现在的关键是……”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我们怎么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我可不想真冻死在这里,或者成为北极熊的储备粮!”


    “你手机呢?”路危行问,“我的被他们收了。”


    “这不是废话吗!他们怎么可能留手机给我!”


    路危行刚想再说什么,被谢隐一把捂住了嘴:“别出声!”


    他神经突然绷紧起来,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突然袭来,不是视觉,不是听觉,而是,嗅觉。


    一种浓烈的危险的味道,正以惊人的速度逼近!


    “嗡——呜吼——!!!”


    一阵低沉而恐怖咆哮,狠狠撞在两人的鼓膜上。


    他俩同时缓缓转过头,看到了背后近在咫尺的北极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