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chapter83
作品:《HP佩妮的小说故事》 “生命总在继续,死亡不可避免。”
看守墓园的老修女对她说,佩妮点点头,垂下她的眼眸,老修女的吻落在她的黑色面纱上。
莉莉就站在佩妮的右手边,连同她那头火红的头发笼罩在一条黑裙子里,那双绿色的眼睛噙满悲伤的泪水。
佩妮反手握住莉莉颤抖的手。
在那个寒冷的冬夜,莉莉带着悲伤的泪水,扑进佩妮的怀里,身后跟着一脸担忧视线追逐着她的詹姆·波特。
他和弗农·德思礼在楼下成功点起客厅的壁炉。
房间很安静,能听见炉火燃烧的哔啵声。
佩妮在楼上,披着妈妈留下来的那件外套,半倚在床上,手落在蜷缩在她身旁,莉莉因抽泣而颤抖的脊背上。
视线却落在打开窗户外的夜色上,落单的零星夜鸟,在夜色中飞过尖塔似的屋顶。
她做的很好,佩妮把自己穿在一袭黑色的长裙里,笼罩进一层黑色的网织面纱。在德思礼的帮助中,从容不迫地联系墓地,刊登讣告,邀请牧师举办葬礼。
现在她代表伊万斯,代表伊万斯这个姓氏。
在教堂的钟声中,在牧师的祷告后,佩妮宣读着那被写进一张纸里的一生。
一张纸写尽的一生,她的一生又写在哪张纸上。
佩妮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回荡在教堂内。隔着黑色面纱,众人或哭或笑的神色传进她的眼底里,却无法激起她内心一丝波澜。
就像冬天墓园的小径。
冬天的墓园很平静,没有风,守墓人在他们到来之前就已清扫小径掉落的枝桠还有积雪,使他们能够来到墓园的深处,那最终的应许之地。
最后一抔土覆盖上棺椁。
佩妮在墓碑前放下一束鲜花。
这时,莉莉似乎无法忍受般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发出很小声的抽泣。
站在她身后的詹姆想要上前一步,伸出他的手,却又在快要触及莉莉脊背上的红发时停了下来。
佩妮一只手握住了莉莉的手,另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脊背。
莉莉的声音很轻,但还是惊起了这个寂静墓园中,枝头上剩下的最后一只鸟。
那可能是一只知更鸟,她第一天来到这个墓园,就看见了它。
它看起来翅膀受伤了,蜷缩在那棵光秃秃的树枝上,轻啄着它的羽毛。
现在它飞走了,张开它的翅膀,冲向那阴沉沉的天空。
它会再回来吗?
还是一去不回头?
生命总在继续,死亡不可避免。
她送别那些人。
送别陌生的,送别熟悉的。
在国王十字车站,送别莉莉和詹姆。
冬天的车站并没有多少人,只有一层白色的雾气若隐若现地笼罩在站台上。
走进石墙前,詹姆停下来回头看着佩妮。
“嘿,佩妮,戈德里克山谷,在英格兰的西南部。那里有阳光,一个广场,有几家不错的店铺,一个邮局、一家酒吧、还有一个小教堂。”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在假期,如果你有空的话,我和小天狼星都会在那里。”
莉莉站在詹姆的身边,当莉莉出现的时候,他的目光总是不由地追随着她。
佩妮当然能明白那眼神的含义。
佩妮点点头。
她送别他们,看着他们消失在石墙后,继续他们的旅程。
佩妮转身。
“佩妮!”她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唤,下一秒,有人从背后牢牢地抱住了她。
第一次来国王十字车站,站在这里,她也从石墙里奔出来,抱紧她。
“别回头!”身后的人说,她红色的头发落在佩妮的脖颈间,使她感觉有些痒。但她无法回头,因为那双抱住她的手。
“莉莉永远爱佩妮。”身后的人说,“永远。”
那双手松开,佩妮站在原地没有回头。
一辆蒸汽火车在此时停在了站台上,悠长的汽笛声划破站台安静的空气。
佩妮慢慢回头,石墙前只剩下空茫茫的雾气。
她走出国王十字车站,德思礼在外面等她。
他站在他的黑色轿车旁,手里夹着一根烟。看到佩妮时,他把烟抛到地上,抬脚踩灭了它,随后为她拉开了车门。
德思礼陪她去警察局签署剩下的文件。
他看起来对那些流程相当熟悉,他接过那些繁复的文件先看一遍,确认无误后再递给佩妮签字。
警察局的灯光仍然刺眼,但德思礼的身影挡住了大部分的白光。
最后一站停在佩妮的公寓门口。
德思礼显然想说些什么,佩妮拧动门把手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她在等德思礼的话。
但德思礼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他把空间让给了佩妮,转身走进楼道的阴影里。
感激、愧疚,还有一种如同火车站的雾气那样空茫茫的感觉占据了她的内心。
生活总在继续,死亡不会停止。
这是她的生活。
她转动钥匙锁扣,推开了房门。
屋内漆黑一片,冷风透过打开的窗帘灌进屋内。
黑暗中她听见厨房那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声音她很久没有听到了,衬着房间又空旷又安静。
佩妮心里一沉。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她把多利遗忘在了这里。
她离开时匆匆忙忙,没有给多利备下足够多的水和食物。
她一连离开了许多天。
“多利?”她试探性地喊叫了一声。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不时被冷风刮起的窗帘,徒劳飘荡着回答她。
她匆忙奔到窗户旁,纱窗上赫然是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冷风就从这里灌进来。
优秀的捕手总是向往自由的天空。
它为她停留在这间只有她存在的小屋里。
但她忘记了它。
它从洞的这头跃到那头,挣脱束缚它的空间,前往一个更大的天地。
那根紧绷的弦在她脑海里猝然断裂,一瞬间好似所有的力气都从身体里流了出去,使她开始软弱起来。
多利——
她转头退出她的房间,跑下楼梯,楼梯因她的奔跑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昏暗的电灯在她头顶闪烁。
多利——
她一边奔跑,一边呼唤。
天上开始下雪,将路灯,街道都覆盖上一层白色。
雪落在她的头上,落在她的睫毛上。
回应着她的徒劳无功。
她停下来,看着那片白茫茫的大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的生活。
生活总在继续,死亡不可避免。
谁在同她开玩笑。
为什么?
一个温暖的外套落在她的身上。
“发生了什么事?”
是德思礼,还没有走远的德思礼,他追上在雪地里奔跑的佩妮,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罩在了佩妮的身上。
她抓住德思礼的手,试图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其实这没什么,只是一件小事。
她在葬礼上表现得如此从容不迫,但是为什么眼泪……
眼泪却在此时流了下来。
“猫不见了。”
她听见自己上牙磕着下牙,打着哆嗦说。
佩妮再次坐在德思礼的汽车里。
车窗外雪更大了,一片一片白色雪花连成白茫茫的雪海。
但这辆汽车里却开着暖气,封闭狭小的空间充盈着温暖和明亮的光线,像是海洋里的一座绝对安全的孤岛。
她把自己收拾好,穿着德思礼的外套,捧着一杯热可可。温度透过指尖,一路传递至她的心脏。
德思礼坐在右座的驾驶座上,手搭在方向盘上,他的手里也拿着一份薯条还有热狗,直视着前窗视野里白茫茫的雪。
“不要担心。”他说,“我跟这一块的动物收容所都进行了沟通,如果他们见到了那只没有尾巴的猫,他们会随时联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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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头有为流浪动物准备的安全屋,会有动物保护协会的人定期检查水和粮食的情况。”
车厢里沉默了一会儿,温度使人昏昏沉沉。
“我知道这不是一个合适的机会,”德思礼的视线从前方移到佩妮的脸上,又转而落在他的方向盘上,吞吞吐吐地说道:“但是佩妮……”
“一开始也是因为一只流浪动物对吗?我想想,好像是一只黑狗,我遇到了你。”他说。
“从我见到你的那天开始。”
“你的金发,你说话的语气和神态。”
“还有那天,你在我袖口和领口绣的金色的花朵。”
“在我小时候,我的母亲也会这样给我和玛姬缝上这样的花朵,但她的手艺没有你的好,我发誓。”
“直到后来她躺在病床上,再也无法为我和玛姬拿起针线。”
“噢,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佩妮,你在格朗宁办公室,在你之前我从来没有留意到那台打字机。”
“后来每天早上我经过那台打字机,你的手敲击在键盘上的声响,是我听过的最美妙的音乐。”
“你那么真诚,你有思想。”
“命运总是反复无常,人们向命运索要什么承诺,命运一概不理,只会在一些想不到的地方打你一个措手不及。”
“这是我父母去世时教会我的东西。”
“但不得不说,有时候命运也带给我惊喜。”
“我知道这个时间可能不太合适,但是我还是想说……”
“给我一个机会……”他看着车窗,左手紧张地摩挲他下颌新长出来的胡须,他的视线转过来,又在佩妮望过去的时候移开,“给我一个陪在你身边的机会。”
他说。
车窗上因为温暖结着一层朦胧的雾气,窗外是纷飞的白雪,天地的一切都因此界限消失变得模糊起来,好像只有这个温暖安全的空间里一切才真实存在。
佩妮伸手,拂去她那一侧车窗上的薄雾,窗面模模糊糊反射出她的金发,她平凡的面容。
她对上了自己的视线。
呀,你看见了我。
一直跟着你的我。
我知道你想向我质问什么。
你想起了诺拉对你说的话是吗?
——佩妮,我们会不会也在哪个故事里?我和你,我们也是被创造出来的人物,冥冥之中有一只笔也在撰写我们的命运。
——你看了那么多的故事,在那些已经出版的这些小说里,你提前看过结局了,你知道仁慈的作者会赐予她们幸福又美满的结局,你会有惊无险地到达最后的终点。但佩妮,在我们的小说故事里,你怎么保证撰写我们故事的那支笔,一定能够我们带来一个美好的结局呢?
嘿,请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也不要这样看着我手上的那支笔。
我的笔只记录,忠实记录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情。
而你的命运不由我安排,在我落笔前,在宇宙被创造前,早已被写就在了另外一本书里,另外一张白纸上。
你是不幸的。
因为洪水有时候决堤,决堤在别人身上,只是这一次不幸决堤在了你的身上。
但你也是幸运的,因为他出现了。
你的小说这么写,其他小说也这么写。
她们坠入河流,就轮到他们出场。
于是德思礼一次又一次地出现。
恰当又及时地出现。
他爱上你也觉得这是命运不是吗?
命运并非残忍,命运只是有些反复和无常。
生命总在继续,死亡不可避免。
那辆汽车,你肯定对那辆汽车印象深刻。
有人上车,有人下车。
承认命运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德思礼将他的手从方向盘上抬起来,以一种缓慢的姿态向她伸过来。
窗外雪下可得真大,什么也看不清。
佩妮闭上眼。
任由那只手覆盖她的手背,牢牢地攒住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