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皇帝神交

作品:《寒苦流年

    对着江氏骂完,宋靖便毫不留情的带着宋策走开。


    用手绢抹着‘啪嗒啪嗒’掉的眼泪,不停哽咽,江氏也不知道,自己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在以前,他从来都不会这样的。


    那天一觉醒来后,感觉整个人都性情大变了。


    而且,并非是那种变坏。


    眼神莫名其妙聪明起来,主动说要读书,对自己也孝顺,可就是要跟他老子对着来……


    他到底想做什么?


    “真以为自己能考上?”


    崔夫人也像是看笑话一样,无缝补刀:“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举人那是什么人都能考上的,我的策儿自然不在话下,你儿子?也配!”


    说罢,头也不回,昂着首骄傲离去。


    在原地的江氏,此刻不为这些侮辱而心痛。


    甚至觉得他儿子考不考得上举人都无所谓,好好活着就行了啊……


    ……


    回家后,宋策第一时间没有去正厅吃晚饭,而是和宋靖两个人,去到了书房里。


    “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宋靖对下人吩咐一句后,对方便退下,将房门带上。


    “上午的辞赋,考的是‘书’。”


    没人打扰后,宋策直入主题道。


    “只是以书为题,没有别的题眼?”


    宋靖问道。


    “是的父亲。”


    “你如何作答的?”


    “我以书,圣人言也。


    而圣人书亦是圣人路,读书人不应该只读圣人书,还要行万里路,成自己书,这样答的。”


    宋策看着宋靖,认真的回答道。


    听到这个,宋靖相当满意的点头,就像是看着曾经的自己一样,眼神里欣赏溢出。


    宋时安长得也像自己,但其才能跟宋策相比,不过是萤火之于皓月。


    不用说,宋靖自然是更爱长得像自己,且天才随自己的儿子。


    “父亲,我能够把我所作的辞赋背下来,您来指点评价吗?”


    “在考场之上作的文,你还能记下来?”


    宋靖有些意外。


    宋策确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可那是在考场里,那种重要的时刻,竟然能够毫不紧张,烂熟于心?


    “嗯。”


    “背吧。”


    就这样,宋策开始了背诵。


    而宋靖,则是如饮郎酒般,感受着自己儿子辞赋之中带着的‘回甘’,十分享受。


    他在宋策儿时,就为他找了京兆德高望重之学士为师傅,对方更是毫不吝啬的评价——策儿文采汪洋,有进士之姿。


    小小年纪,便展露出了极高的文学天赋。


    “父亲,如何?”


    宋策问。


    “不错。”


    宋靖作为老学霸了,当即笃定的说道,“光是靠这篇赋,就能中举了。”


    听到这个,宋策当即就松懈了一口气。


    跟宋时安对自己说的一样……


    不必,过于的忧虑。


    “那下午的策论呢?”


    宋靖问。


    宋策顿了顿后,说道:“父亲,题目是这样的。


    去岁宜州蝗灾,百姓饥馑,流民四起,镇守之军队亦无粮饷,举国力方才平复。


    我朝数载无大战事,国库竟无余粮。


    令以此为题,作策论一篇。”


    而听完之后,宋靖的表情,稍微停滞了一下。


    刚才所有的喜悦和轻松,一下子被取代。


    父亲的表情,让宋策感到了不安。


    这个题目,果真是有问题?


    “父亲,此题怎么了?”


    宋策问道。


    宋靖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道:“太深了。”


    “深?”


    “题面不深,深在题背后。”


    宋靖注视着宋策,有些忐忑的问道:“策儿,你从什么方向作答的?”


    第10章与皇帝神交


    宋策道:“裁减冗官,降低俸禄,加收商贾赋税。”


    “……”


    听到这番话,宋靖的心里,一下子就凉了。


    完了,真的完了。


    虽说谈不上隔靴搔痒,但却不痛不痒。


    我儿确实是把我对他说的,要揣摩出题人用意的叮嘱听进去了。


    考虑到了大虞世家的立场。


    但却完全的,会错了意!


    “父…亲?”


    见宋靖表情细微变化,宋策一下子就慌了,说话的声音颤抖,目光也充满担忧:“策,错了吗?”


    “应该还是能中举的。”


    宋靖安慰说。


    “那策论,错完了吗?”


    宋策十分紧张的说道,“我说的那些举措,有问题吗?”


    “策儿。”


    宋靖看着自己的儿子,用手在他的肩拍了拍,说道:“你很聪明,但你才十五岁。”


    “父亲的意思是,我缺乏阅历?”


    “对,缺乏一些经历。”


    宋靖完全转过身,与其面对面,问道:“你知道盛安令下属官吏,去年发出的俸禄,有多少吗?”


    “儿,儿不知。”


    宋策木然的摇了摇头。


    “五成,只发到了五成。”


    宋靖说完后,抬起了手指,道:“帝都乃天下中心,尚且只能发出五成俸禄。


    那些边远州郡,好多地方,甚至已经十数年没有发俸。”


    “俸禄早就发不出了……”


    听到这个,宋策的心也凉了,失神的喃喃自语道:“那降低俸禄,就毫无意义。


    而裁减冗官,也没办法充盈国库。”


    自己举的这些措施,当漂亮的空话说说没问题。


    但对于治国……


    竟一无是处。


    “那,那该如何?”


    宋策十分较真的问道。


    对此,宋靖摇了摇头,讪笑的说道:“陛下,是想让我们出血。”


    果然,题目的核心在于世家。


    “可那些考官他们不也是世家大族……”


    宋策有点急了,语气都变得激动起来。


    看着儿子在考场上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宋靖虽然也很难受,但不忘将最重要的智慧传承:“这道题,看似只是一道题目,却代表着大虞变革的方向。


    有没有这次科考,大虞都将会迎来一次裂变。”


    “怎样的裂变?”


    “土地变法。”


    四个字一出,宋策豁然开朗。


    而宋靖已经知道了,辞赋那一科的重要性已经微乎其微了。


    “此次科考的解元。”


    在博弈与深思后,宋靖已然看透一切:“就是跟皇帝,不谋而合的那一位。”


    ………


    神御宫。


    皇帝坐在龙椅之上,阶下站着一位身着蟒袍,虽气质华贵,但给人一种敦厚沉稳的人,他就是大虞二皇子,晋王。


    “晋王,这次乡试是你操持,明日学府的阅卷,你亲自过去看着。”


    “遵命。”


    晋王双手交合承命后,抬起头,缓缓开口道:“可是国子监大学士皆无双国士,知识渊博,儿臣若在场,恐怕会干扰他们判卷,若定级排名之事问起儿臣的意见……”


    见晋王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皇帝直接打断,有些不耐烦道:“不用你晋王殿下判卷,坐在那就够了。”


    “儿臣遵命!”


    感觉到皇帝的不舒服,晋王连忙重视的回应。


    战战兢兢。


    “回去吧。”


    “儿臣告退!”


    看到自己儿子跪拜叩首,生怕有一丁点冒犯的离开这里。


    他闭上眼,叹息过后,感伤道:“倘若子睿,子寰一人尚在……还有尔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