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院中，檀木香案摆在正当中，一个身着太监服饰的天使，外加两个衙役，手里拿着个正红色的封册，站在那里。


    沈家人——沈**，周氏，沈宁川和沈婉音，眉开眼笑的立着。


    四双眼睛，齐刷刷盯着。


    沈霜云和裴照野抱着膀儿，站在一旁。


    “这位大监，我儿中了是吧？哎呦，谢谢您来送喜～～”


    周氏眉开眼笑，刻意扬高声音，还冲着沈霜云露出个挑衅的眼神。


    沈霜云浑若未见。


    她早就知道沈宁川考中了个什么？自然不在意。


    裴照野呲了呲牙，路上的时候，姐姐也告诉了他结果。


    他等着看热闹。


    那位送喜的小太监拧了拧眉，满脸疑惑，环视四周，觉得气氛不太对，不过他就是一个来送喜，准备捞点儿赏钱的，旁人府里的事儿，也跟他无关。


    他装作没看见，露出笑脸来，对着周氏道：“老安人说的不错，令公子确实是高中，咱家在这儿给您道喜。”


    “京城考生，内务府皇商沈氏二公子，上宁下川，高中进士榜……”


    太监展开红册封，高声唱道。


    沈家人激动的浑身打颤。


    沈宁川更是紧紧握住拳头，嘴角控制不住的往上咧。


    “高中进士榜三百八十五名……”


    太监唱完名，眉眼带笑，把红册封递给沈宁川，口中道：“沈进士，恭喜啊！”


    沈宁川笑容僵在脸上。


    一动不动。


    太监疑惑，又往上递了递，“沈进士，恭喜啊！！”


    咱家恭喜你呢，没听见吗？


    给赏啊！！


    懂不懂规矩？


    太监很不满。


    沈宁川：……


    更僵硬了。


    院子里一片寂静，本来喜气洋洋，准备跪下给主子们道贺，讨点赏钱的下人们，突然发现气氛不对，往下跪的姿势，骤然僵住。


    那已经咧开的嘴角，都不知该不该往回收。


    全都呆在那儿了。


    “这怎么个意思啊？沈进士，你接下啊！”


    一旁，衙役们见太监将在当场，不由出声提醒。


    这一声，惊动了沈**，他几乎是震惊，哦，不，应该是恐惧的惊叫了一声，“多少名？你说他考中了多少名？”


    “就是三百八十五啊！”太监捻了捻手指，看着沈家父子的反应，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明白了。


    他啧啧两声，颇觉得无趣。


    真是的……


    好像白来一趟呢。


    好话不会说一句，赏银也不给，沈家人，真是不懂规矩，怪不得考的不好。


    太监心中暗骂。


    两个衙役彼此互望一眼，心中也是了然，毕竟，他们是老衙役了，三年一回的科举，也经历了五，六回，这样的场景，见得多了。


    只是，沈氏区区皇商之家，打听到了是内务府看坟的，又不是书香门第，正经官宦人家，他们打听到考中了，就以为沈氏会觉得是烧高香。


    没想到，本事不大，心气儿不小啊！


    他们白抢了个活啊。


    “相公，宁川，你们这是怎么了？考中了不好吗？”


    “三百八十五，是靠后了些，但好歹考中了啊！”


    “不是状元，是状元就不是了，考中就行啊！”


    周氏看着丈夫和儿子的模样，心中不由惶恐起来。


    毕竟，虽然她口口声声说，儿子是状元之才，天纵之姿，但是，她心里也明白，科举三年一次，汇聚了整个大楚的读书人，那是文曲星聚堆儿的地方。


    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受人崇拜的才子，是**挑一的人才。


    她儿子再是厉害，也不敢说能在这些人尖子里，得个魁首，尤其，沈宁川这段日子的疯病，算是把她的心气儿全病没了。


    如今，周氏脑子里想的，就是孩子病好了，又考中了，就算是天幸。


    旁的，是第一，还是第三百多，也没那么重要。


    但这只是她这种，对科举不甚了解之人的想法，她的家人们，沈**，沈宁川，沈婉音，甚至是书童都一副被雷劈中的样子。


    沈婉音接坐到床上。


    沈宁川终于找回了声音，确实崩溃着喃喃，“三百八十五，三百八十五……”


    “今年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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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举子们，一共是三百九十二，所以，所以……”


    周氏听着，刚想说一句，那还不是倒数第一。


    结果，就被沈霜云截过话去。


    “那，不就是考了个同进士吗？”


    “同进士……”


    “呵呵。”


    科举取士，分为三榜，一榜状元，榜眼，探花，得中则御赐为进士及第，三人具入翰林院，状元按规制赐从六品的官员，榜眼和探花一般是七品。


    二榜，取参考人的三分一，或是二分之一，御进士出身，其中前十名，免考得入翰林院，没有官职，要先薪水学习一年。


    剩下的那这些进士出身们，想入翰林院，就要参加一门考试，考中了才能进，考不中的话，同样是无薪，在六部中轮转学习两年，顺利者可赐官身。


    至于剩下的那些，最少一半，则是次同进士出身，不得入翰林，没有考试的资格，六部轮转学习三年，外放至偏远县城，可从七品县令做起。


    非进士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没有，在翰林院任职的经历，这辈子别想做到三品以上的官。


    也就是说，同进士的上限就是三品。


    而且，外放后，也很难调回京中。


    民间有句俗话：


    给如夫人洗脚，赐同进士出身。


    如夫人，那就是家中受宠的小妾，被人哄着玩儿，给了个如同夫人的幻想……


    而同进士吗？


    就是大概，约么，可能，如同一个进士。


    话说的好听，但上限确实有限，在官场上，也会被正经的进士鄙视，很难融入那个圈子。


    那些真正书香门第，官宦之家的子弟们，真是宁愿落榜，都不愿意中这么个不尴不尬的同进士！


    丢人啊！！


    不止丢人，还影响仕途啊！！


    只有那没有什么身份背景，寒门出身，或是商户出身的子弟们，才会不介意什么‘如’不‘如’的，考中了就成。


    毕竟，想被鄙视，想有上限，也得先进了这个圈子再说。


    没背景，没资源，没人脉，没同党的人，一辈子都够不着那三品的上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