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佳终于接到了第四封信。


    在尤小六和萧十离开之后。


    她以为这些信应该来得更快更猛烈，但是事实上没有什么人来送信。


    是乔薄荷的信。


    叶二林带的队伍守城战和攻坚战打的多，里面所有人基本都水涨船高，乔薄荷也从从九品涨到了正五品官，算的上一号大员，底下人重视，这才把信送上来。


    那那些没有她官大的人有写信吗？那些信能送到这里吗？


    苗佳不知道，她把信放到一边，又一次感觉到糟糕透了。


    战事依然紧张，代城那边战况焦灼；殷王控制的地方大乱，叶二林带军乘势而上将整个殷地全部收入囊中；与椿国正式开战，战况不错，已经打下景美；平壤这里依然在与长川等地开战，不知道多少人投入战场，只知道每天回来的伤兵不断，还有不断扩大的战场范围。


    现在的铠甲覆盖率依然不足，一开始多的时候还有精力建骑兵，现在骑兵数量没有上升多少，大部分都是步兵在增加，而大量步兵涌入战场导致铠甲等更加短缺，现在新生的步兵只能穿藤甲，而适合做藤甲的藤只有南方有，只能继续往南打。


    而打仗又要死人，以现在的贪污程度，可能很快就没有人愿意来当兵，然后整个国家迅速瓦解了。


    想到此处，苗佳揉了揉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总是在出现离开自己掌握的事物的时候，马上进入悲观状态，然后想特别离谱的东西出来，但是在经过特训之后，她已经有了应对无效焦虑和悲观的办法，不会一直钻在牛角尖里了。


    深呼吸两次，控制心跳速度，慢慢缓和下来。


    她想，不能继续想下去了，现在必须去做点什么。


    她带上在系统换的麻醉药、酒精、之前特地托萧沐福帮她打的银针、小刀出去了。


    伤兵数量太多，一个军医要负责好几十个人，有点顾不过来。


    正好苗佳有时间。


    她带着药和纱布等各种东西跑过来，给没有处理伤口的士兵们处理伤口然后包扎起来，顺带着问一问家长里短，聊聊天。


    康毛毛跟在身边，看到她聊天聊得开心，而士兵们知道她来前线，士气更高，打完仗都涌过来和她握手，都想和她说话。


    苗佳对处理这些事情驾轻就熟，边聊天还边给手下的士兵处理伤口，还能从一堆声音里挑出来问政策的来回复，还能顺带教军医一些处理办法。


    直到天色暗下来，苗佳才停下手上的动作，正好晚饭也好了，她招呼人们快去吃饭，顺带也一起吃了一顿。


    平壤没有那些烦心事，士兵的饮食能按标准发下去，每餐里都带着些油花，细吃还有点肉颗粒，也能算不错了。


    到了晚上，也就休战了，双方回营，萧彩妮看到苗佳也在军队，还没有穿甲，吓了一跳，怨康毛毛不给她换甲。


    苗佳笑着：“是我不要穿的，这些都是我的军队，如果我进我的军队还需要穿甲，那就没什么安全的地方了。”


    萧彩妮无可奈何，只能端碗饭到她旁边吃：“怎么突然想起来来这边吃了？感觉吃着怎么样？”


    “还好，这么多人，一人能分到一点肉已经很不错了。”


    “你没赶上好时候，前两天还有蛋花汤呢。”


    二人闲聊两句，这才进入正题：“我觉得现在应该赶快再加一些兵，把有志、长志的方向上的供给线都切断，不然一直送粮，还能和咱们杠两年。切断供给线之后长川一个城要攻那么多兵，肯定供不下去的，到时候就能把长川吃掉了。”


    “容美那边战事已经起了，孟阳那边也在打，殷地那边还有七八座城市需要修复，景美那边又在打，还有仁德……大部分兵力都在往这些地方调，虽然现在还有一些士兵，可根本达不到上战场的标准。”


    “没关系，”萧彩妮已经吃完了，“上了战场就知道了，打仗就是这样的，打完就知道谁适合当兵。”


    ……这样说也没错。


    苗佳想了想，又看一看在临时搭建的床上躺着的各种伤兵。


    “那好吧，我写个令，你调就好了。”说完，她忍不住问，“走到现在，你觉得，咱们是在让事情变好还是变坏呢？”


    萧彩妮诧异一瞬，接着迅速收了表情，说道：“当然是变好。


    实际上，不会比之前更差了。话本里说过，每一个王朝最开始都是在变好的，我猜测是因为前一个王朝末期死了太多人，而新的地主老爷们还没占完地方，所以不管平民还是奴隶，都会好过很多。


    大荣废除了前朝的活人祭祀，所以在它的领土里，奴隶只需要考虑干活就好了，不用再害怕干到一半被地主老爷拉过去活活烧死，而咱们废除了奴隶，在咱们的土地上只有平民，不再有奴隶，平民都能得到应有的工钱，不用再担心干到一半地主老爷说他们欠了什么税拉去做奴隶了，这还不好吗？”


    “可是，就算没有奴隶，还会有和奴隶一样的人存在着，奴隶是一种精神，永远都杀不灭，如果出现了平民活着还不如奴隶的状况，那又怎么办呢？”


    “那就天下大乱，然后再分裂成各种国家，接着会有一个强劲的，不管多少年，最后还是会把这篇大陆连成一片，再做一个新王朝。咱们想不到的，他们会想到，然后让世界变得更好。不要想太多啦，反正现在也解决不掉。”


    “那如果是现在已经有了呢？”


    “那就现在处理掉。在建国的时候不解决掉那些，等整个国家完成，你称帝之后，做这些就很难了，会被说昏庸。找个由头，就说是别的国家的奸细，然后赶快杀掉。”


    “如果我不在乎身后名呢？”


    “咱们都造反了，居然还有身后名吗？”


    ……怎么不会呢？


    苗佳说：“可是，如果现在就把所有事情都模糊过去，之后就不会再有明了的事了。


    我知道天下没有不亡的国，可如果一个国家开头都是让人怀疑的，那之后会怀疑的事就越来越多，不明白的、被糊弄过去的、看的到尾看不到头的那些事，将会从头到尾延续下去。


    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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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家是不值得信任的，每个生活在里面的人都会感到恐惧，害怕自己也不明不白消失掉。


    我不能让燕国变成这样。就算最后亡国，也要光明正大，每一步都能查到。”


    “那么，那些姻亲要怎么算呢？”


    苗佳定定地看过去：“这话是你想问的，还是萧家想要问的？”


    “有什么区别呢？”


    “……”


    有什么区别呢？


    有什么区别呢？


    苗佳不知道怎么回复，推说累了，带着康毛毛等人回去了。


    “殿下，您不用太过难过，那些人……”


    苗佳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又摆手叫其他人下去，这才说道：“我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问，现在都是一家一家的，在没有能代替的人之前，根本没办法处理。”


    她停了一会儿，长长叹了口气：“实际上，就算最后真的打败其他所有人，这些就更处理不了了。大家一下子变成功臣了，更不说处理的事。


    我尚且还不知道我是不是能活到王朝建立，想这些太过长久，可我又不得不想，我不希望这个王朝传给昭宁的时候是一个腐败的、破烂的王朝。


    如果这次不能斩草除根，把他们杀完了杀怕了，未来十年，或许用不了十年，这个王朝的根就会断，外面看着再好，也不过是只外强中干的老虎罢了。”


    康毛毛发现她似乎哭了，但不知道说点什么，沉默了一会儿，看她挥手，默默退出去了。


    “康姨姨，我能进去看我妈妈吗？”昭宁疯玩几天，这几天突然开始缠着人们给她讲话本了。


    “殿下睡着了，世子您有什么事呢？”


    “我想念书，也去认字！我什么时候能去认字呀？”


    “您去睡觉吧，明天就帮你找老师。”


    “好耶！”昭宁兴冲冲又跑开了。


    一众伺候的女人们跟着走来走去，生怕她磕着绊着。


    有的时候康毛毛总觉得萧十和这些丫环们对昭宁的培养方案不对，之前总拘着不让她见同龄人，小的时候还能说是怕小孩子出事，可长大了还没有同龄人就不太对了。


    她觉得大人们有大人们的朋友，小孩子也要有小孩子的朋友，更何况昭宁不是那种笨笨的小孩，她比别人聪明，记性还好，看表情能发现她真的听懂了很多，有时候还突然冒一点别人都不记得说过的话把所有人吓一跳，后来就更没人敢在她面前说话了。


    每次一回来，小姑娘就总不说话，总得逗好久才能说，可能就是平常没人和她说话导致的。


    这下终于能和同龄人玩了，马上就变得爱说话了。


    不过认字……是不是还是太早了？


    如果是伴读的话，那些太小的孩子就不合适了。


    康毛毛在隔壁房间睡下，刚眯着，就被敲门声吵醒了，她马上下床开门去看。


    那人提着灯在敲门，两步就敲了好几扇，一转头见到她像见到救命恩人一样：“殿下今天睡到哪里了？平壤城墙被攻破了，请殿下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