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十说的那个灯笼已经挂了很多天了，一直都卖不出去。


    那个灯是个超大的灯，中心的蜡烛是放在一个竹球里的，外面还有两种花瓣，一种是大红色的纸涂的，有一百多个，都拿竹条固定在等球旁边，一种是拿黄色纸涂的，短短一点，全都粘在竹球外面，当做花心。


    因为用的东西多，时间长，价钱不可避免要高一些，而且本来就是老板炫技的，也没想卖出去，就是挂着馋人用的。


    苗佳下去买时，老板都看她笑：“您新婚，我也不要您钱，您直接拿走就行。”


    “哪里得呢，全天下哪有人买东西不付钱的。”苗佳付了全款，将灯拿走了。


    到了萧十门口，听见里面似乎有争吵声，是个没听过的男声在和萧十吵，还有他妈妈在拉架。


    不是个进去的好时候，苗佳看了看周围，想起来萧彩妮家的钥匙还在她手上，她拿出钥匙开了萧彩妮的屋子。


    反正现在萧彩妮不在，为了防止一会儿他们吵懵了冲出来看到她，还是稍微躲一躲吧。


    等进去才发现萧彩妮的房间意料之外地整齐。


    她之前进来过萧彩妮的房子，当时到处堆着一堆东西，乱糟糟的，甚至有鸡进来拉屎。


    现在的房间干净地不像她的房间了。


    炕上的铺盖卷地整整齐齐放在炕头，拿布包着；书桌上垒着一些书，都拿更厚的纸包上了书皮；笔都立在一边，各种大小都有。


    苗佳看着那些，记起来她很喜欢看一些通俗话本，打算挑一本看看，顺手拿起一本，一往开翻，扫一眼看到了——


    “我发现我在逐渐遗忘，我需要写点东西……按照之前说好的那些，我开始……”


    是萧彩妮的字迹。练了很久的字，依然还是差不多的写法。


    苗佳错愕地捕捉到了信息，脑子空了三两秒，接着马上带着灯和书一起蹲在炕下，借着光迅速浏览了她写的东西。


    看完后苗佳感到一丝疑惑，她还记得在萧家寨的时候萧彩妮还问过她“世上是否真的有转世”，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她不记得了。


    但她依然能记起来当时萧彩妮的表情，一开始很疑虑，问出来之后像松了口气一样，听完她的话平静下来，像确定了什么。


    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过。


    就是因为这些吗？


    是因为……


    苗佳将本子小心地插回去，保证和之前看不出不一样的地方。


    外面的争吵似乎停了，苗佳看了一会儿没发现有人出来，自己就悄悄从萧彩妮房子出来，敲了敲门：“萧十哥，我给你送灯来。”


    开门的是萧沐星，她笑着：“哎，我就说叫你俩住一块儿吧，不然不方便呢。”一转头吼道，“小十，快出来！”


    “来了来了。”萧十跑了两步，顺手抓了抓头发摆了一个发型，“是我要的灯！”


    他笑起来，似乎想说什么。


    苗佳没心情多说：“今天太晚了，我先回去睡了。”


    “好啊，我送送你吧。”


    “不用了。今天不早了，你也快回去睡吧。”


    萧十看她脸色不好，也就没坚持，收下灯又安顿两句看着她走了。


    王南出来，看苗佳离开了，心里也气：“你又没说。”


    “那现在是说这事儿的时候吗？之前让你出来不出，看别人打好了安稳了过来了。谁能平白给你找个活儿？”


    “你跟着人家发达了不叫我们也沾沾光？再说了那我不也……”


    “行了，别说屁话了，赶紧回去睡觉。”


    “你说我说的是屁话？！我、我要给我爸爸告状去！”


    “有本事别拿我的钱买香。”


    萧沐星不轻不重拍拍萧十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说了。


    萧十压下后半句，快步走回房间把灯按灭放了，迅速上炕把头埋在被子里。


    王父确实对他们有恩不假，但又不是王南对他们有恩，全家因着王父那点恩情，就算是最穷的日子，也没短下王南的鸡蛋吃，一有肉，最好吃的那一块肯定在王南手里——甚至王南都不姓萧！


    之前萧彩妮没给他机会吗？后面稍微安定一些的时候没叫他们来平壤吗？山寨开学堂的时候他们没叫他去念书吗？


    现在一过来听说他攀龙附凤，又看见平壤繁华，就想捞个活做，现在不考试谁敢让上？之前工厂还允许，现在工厂变成稳定军队的了，不当兵上哪儿弄名额去？


    而且就算他把王南送进去，那舅舅们来求要给堂亲们也送，他送不送？现在他就靠着一母同胞的弟弟挡着才只有舅舅旁敲侧击，要真安排了，妈就没法回娘家了，他也得赶紧跑到别的地方。


    王南真去告他爹了……真烦人。


    萧十拿起枕头压在头上，烦躁地入睡了。


    苗佳回去找了纸，把萧彩妮在本上写的东西默写了一些。


    感谢上辈子的特训，让她能迅速记下来。


    有些东西，她觉得是真的，有些东西，让人觉得更像是梦，整个文章混乱地要死，什么苗佳死了、苗佳二醒过来了、萧十活下来了、张四死了什么的，还有各种大段的排比、比喻——这些应该是上完学堂之后的萧彩妮写的，甚至还用错了不少成语，接着就是一些神鬼之说，什么“上天显灵”、“此世更好”、“寻找星宿”全列着。


    让她觉得是真的的那部分，几乎都在梦里出现过。


    上辈子她们这些人被挑出来用的是一个很大的仪器，还采了血，只有一部分人才留下来进入了进一步的计划里，她早就发现了，有的姑娘虽然同她民族不一样、不沾亲带故，但是她们长得，就是非常像。


    曾经她们也怀疑过是不是有共同的祖宗才使她们这么像，但是因为检测仪器没什么大用早就丢了，也没测成。


    但是结合萧彩妮的本子来看——她们很有可能拥有过同一个母亲。


    甚至，她之前就发现了，原住民苗佳的脸，和她自己的脸很像。


    她之前以为是因为她的灵魂穿过来了导致这个被附身的□□产生了变化，现在看起来完全不是这样。


    那接下来怎么办呢？萧彩妮到底能不能信任？包括通过萧彩妮所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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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那些人，是可以信任的吗？或者说小一点，和萧十有个孩子，还是最佳选择么？


    而且，萧彩妮这种像BUG一样的数值怪，如果把她撸下去，谁能接替她？——当然了，大多数高层都和她有关系，更可能根本没法动她。


    苗佳想来想去，把纸放在蜡烛上烧掉，再把灰搓一搓毁尸灭迹，又烧了一些别的写了字的纸掩盖，这才把这些拢到一起。


    事已至此，她组建在这片土地上的政权就是屎山代码，既然能动，就这样勉强动着吧。


    既然不能明确萧彩妮的目的，就当没发现吧。反正，她三十岁就要跑路了，要相信后人的智慧。


    苗佳调出系统又确认一遍，安心睡下了。


    洛宁。


    萧彩妮睡了一觉起来了。


    自那天打了一架之后胳膊就酸，缓了好几天才好些，平常的巡逻虽也有去，但还是鹿小米巡逻更多一些。


    说起鹿小米，她以为小米家里经常种小米才叫这个名字，结果是因为她爹鹿饭给大儿子起名大米、大女儿起名小米、二儿子叫大麦、三儿子叫小麦、二女儿叫米粒、四儿子叫麦粒，看着都是饭。


    别的不说，鹿大麦挺机灵，啥情况都敢送信。


    这不，萧十给她写的信又送来了。


    王南之前有过冲劲儿，但是萧沐星一直不答应放他下山。不过在山上也算过得去，她和萧十经常往回捎些东西，他看了眼红，有几次提议让他自个儿下来，他又觉得萧沐星身边只有个几岁的小妹容易出事，也摇头拒绝了。


    后来到建学堂的时候，他又得下地、还要养猪、养鸡，萧沐星当时身体不好，她和萧十在外面不能伺候，只能让他照顾妈，他就更没时间去上。


    当时萧十还气说他们二人出钱，王南不去真是不识好人心。


    她忙着打仗，只说之后要去就说，反正什么时候都能供——只要她还能赚。


    王南当时答应了，后来一直没信儿，她还以为再不说了。


    现在想找活儿做也挺好，实在不行，等明年早早去打洛南，打下来要建东西就托个人情叫他去洛南的工厂打工去。


    不过——什么叫萧十和苗佳结婚了？


    我在前面打仗，你们后面就搞起来了？


    之前不是都没谈么？为什么突然就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我记得之前我说我哥喜欢你的时候，你不是笑一笑转过头去了么？那不是在说“我对你哥不感兴趣”吗？


    萧彩妮真的很想修书一封痛斥苗佳背着她搞她哥的行为，但是想了想现在她和苗佳已经不是能随便开玩笑的关系了，还是压着没写，给萧十写了一封，叫他给王南捎话：“之后肯定要打洛南，等打下来了叫他去洛南去。别怕吃苦就能有活儿干。”


    王南应该能接受吧。


    她写完叫鹿大麦再捎回去，给了一些赏钱。


    外面可能是已经把石头打完了，最近不怎么能听到打城墙的声音。


    他们从城墙上看下去，也很久没有看到敌人在周围侦查了。


    她打算出去看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