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覆莴丸，有止血消痛之效，服下后，会令呼吸减缓，血流减慢，或许能抑制你肺部出血。你今夜在此睡一觉，明日我想办法送你出宫。”


    连威一听，着急起来：“不可，今夜我定要出宫……”


    “你今夜出宫就是自投罗网！”


    “嘘！”连威眸子一凛，便听门外一阵响动。


    “柳姑娘在吗？”


    “哎，就来。”柳锦示意连威躲去帘子后边，她披了件素色大氅，遮住自己的黑衣，推开门出去。


    “高画师，您怎么来了？”


    “我来瞧瞧那画儿收好没有，这么大雨，若是淋湿了画儿按时交不上去，娘娘怪罪下来，咱可担待不起。”


    “您放心，都收好了，我检查了两遍呢。”


    “诶，柳姑娘办事，我放心。那你歇着，我走了。”


    “高画师慢走。”


    “噌！”


    高画师刚走，屋檐上便下来一人，脚下湿滑，她一阵扑腾。


    柳锦忙上前将她扶住：“小心。”


    她替她解开被雨水打湿的面纱，露出纱下的盈盈笑脸。


    “姐姐，这雨下得可真大。房顶上滑溜溜的，我瞧着那两人摔了好多次呢……”


    柳锦解下身上氅衣，为柳妙披在身上：“你呢？可有摔到？”她上下翻着柳妙胳膊、腿检查。


    柳妙道：“没有没有。”她仰着脸冲柳锦笑问，“姐姐，我是不是很厉害？”


    她眨巴眨巴眼睛，一副乞求夸赞的表情，烂漫无邪。


    柳锦摸摸她的脸：“是，你最厉害。快些进屋将这湿衣服换下，免得着凉。”


    “嗯。”柳妙拉起柳锦进了屋。


    一进门，她便被躲在门后，手持匕首的连威吓了一跳。


    柳锦忙把柳妙挡在身后，对连威道：“她是我妹妹，连将军莫慌，高画师已经走了。”


    连威这才放松下来，手腕一转，便将匕首收至身后。


    柳妙闻言，绕上前去，直勾勾打量着连威：“哦——原来你是这个样子的，我今日可将你看清了。”


    连威面露疑惑，却也任凭她看着。


    柳妙看完，下巴一扬：“你知不知道，方才是我把你认出来的，若非本姑娘慧眼识人，才不会让姐姐冒险管你呢？你还拿刀对着我？”


    连威面色惭愧，欲抱拳，后背却扯得一阵生疼：“嘶——”他紧皱眉头，强忍着痛抬了抬手：“多谢柳姑娘相救。咳咳……”


    柳妙笑笑：“这还差不多。”


    “好了柳妙。”


    柳锦看她一眼，柳妙便恭敬地向连威施了一礼：“举手之劳，连将军不必言谢，能救你也是小女荣幸。”


    连威闻此更是哭笑不得。


    柳锦推着柳妙去了里侧，又拉好帘子：“快去换身干净衣服，不然该着凉了。”


    一转身，就见连威欲笑不得地坐立不安。


    “让连将军见笑了。”


    连威摇摇头，把手中的覆莴丸放在桌上：“我看……我还是离开此处为好，不然明日一早，被画局的人发现了，叫人瓮中……咳……瓮中捉鳖不说，还会连累到二位姑娘。”


    “连将军是要出宫吗？”一眨眼，柳妙便已换好衣裙出来，“怕是不行。”


    柳锦看看连威，问柳妙道：“你可是回来时发现了什么？”


    柳妙道：“今日值守的右骁卫中郎将是启王的人，他们沿墙搜查连将军无果，暗中增加了人手，不过并未声张，应是顾忌到去了物华宫的那两人。”


    连威眉心一紧：“你跟他们一起去了物华宫？”


    柳妙反问：“连将军可是摔傻了？你不正是在物华宫附近被发现的吗？那里离物华宫只有一步之遥，我跟去有何奇怪？”


    “那你可看清那两人是谁？咳……可听见他们说了什么？”


    柳妙看一眼柳锦，摇摇头：“他们带着面罩，我认不出他们到底是谁。雨哗哗下着，我也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


    柳锦松一口气：“连将军听到了，眼下出宫是不可能了，你还是安心在此待一夜，明日再寻机出宫去吧。”


    连威终于在柳锦的劝说下服了药。


    柳锦看一眼连威衣裳后的大口子，道：“连将军衣衫破烂，我曾做过两日针线活计，若是将军不嫌，不如脱下来，让我缝补一番。不然明日这样敞着后背出宫，岂不让人笑话？”


    “不必，不必。”连威连连摆手，“不妥……”


    柳妙噗嗤一声笑了：“连将军，我听姐姐讲过你征战沙场，铁血勇猛，不畏生死。你既然连死都不怕，难不成……还怕羞？哈哈……”


    柳锦看出连威窘迫，连忙制止了柳妙。


    她道：“连将军切莫见怪，这丫头从小被我宠坏了，言出无忌，望将军见谅。”


    连威只觉一股热浪涌上脸颊，支支吾吾道：“怎会……只是，二位姑娘尚未……连威在此已是不成体统，又岂敢在姑娘面前结带宽衣，若是传出去，连威便是惹下泼天之祸，此生难弥。”


    柳锦浅笑着，轻声道：“留你在此，我二人已是杀头之罪，又何惧其它？连将军能如此顾及，想来也是正人君子，我二人又有何可担忧的呢？”


    墨黑衣衫从连威身上解下，他从帘后伸手，便将衣衫递与帘外的柳锦。


    柳锦接过，道：“连将军服用覆莴丸后，会有乏力之感，还是快些歇息为好。”


    连威隔帘与柳锦深深施了一礼：“有劳柳姑娘。”


    借着药劲，连威沉沉睡了一觉，他再睁眼时，见眼前一片陌生，忽而惊坐起来。


    镇定片刻，他才记起自己尚在宫中，在画局，柳锦的寝室。


    他蹑手蹑脚下床，拨开帘子，见柳锦趴在桌上沉睡，手边放着叠得整齐的黑衣。


    他探手取过，穿好，忽觉胸膛一阵憋闷，他张口欲呼，“噗——”，突然大呕出一口鲜血。


    “连将军！”柳锦惊起，眼见连威倒下去，她连忙将其扶住。


    柳妙听见声音也跑出来，与柳锦一起将连威扶回床上。


    “我要是多学些医术，是不是就能救他了？”柳妙看着躺在床上呼吸微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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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威，低声自语。


    柳锦看一眼地上的血迹，对柳妙道：“你在此守着连将军，我去想办法。”


    天色未亮，雨已经停了，早朝时间未到，便有朝臣早早而至。


    柳锦远远看着，并未见到晋王的身影。


    “柳画师？”


    柳锦一惊，不知何时卫谚身边的宫女欣儿，早已站到她的身边。


    欣儿顺着柳锦的视线望去：“在看什么呢？”


    柳锦忙笑道：“欣儿姐姐，没看什么，今日醒得早出来逛逛，瞧见宫门口已有官员等候，柳锦见识少，就多看了会儿。”


    欣儿闻言笑了笑，关切地问道：“是不是想家了？”


    柳锦微微一怔，接着点了点头：“姐姐说的正是。”


    欣儿又道：“入宫来的人，总要经历这种思乡之痛，不过一年半载的也就好了。”


    柳锦颔首，又悄悄抬眸，瞥见欣儿往宫门方向张望，便小心翼翼地问道：“欣儿姐姐是要出宫去吗？”


    欣儿道：“前几日长公主殿下与周姑娘说定了，今日要同去空霁园赏花，可自昨日起殿下咳嗽不止，太医说是因近来百花盛开，吸入花粉诱发咳疾，需静养一段时日。我这正要出宫去与周姑娘说明。”


    柳锦眸子轻轻转动：“这……不瞒姐姐说，我与妹妹入宫前，曾在暖行巷借宿，院中有位姓冷的嫂嫂会做润气汤，专治因花粉引起的咳疾，姐姐不妨给殿下带些服用试试。”


    欣儿道：“柳画师有所不知，宫中贵人的吃食可算讲究……不过柳画师既然说了，又是在暖行巷，离周府不远。我会买些回来，给太医院检查过，再给殿下食用，若是有效，殿下也可少受些病痛折磨。”


    柳锦闻言，面色一喜，又从腰间取下一袋铜钱：“既是如此，柳锦还有一事相求。我姐妹此前时常遭人欺负，幸得冷嫂嫂收留，对我二人照顾有加，如今我已有了俸禄，便想还了这份恩情，可又怕她当面不收……”


    欣儿接过钱袋：“柳画师放心，我会替你将这心意交给冷嫂嫂的。”


    “柳锦多谢欣儿姐姐！”


    暖行巷，欣儿多番打听，终于找到了柳锦口中的“冷嫂嫂”。


    欣儿表明来意，冷嫂嫂便连忙应下去厨房做了润气汤来。


    “这种季节，正是百花盛开的时节，到处都是花粉。有的人吸入花粉就会引发咳疾，也属常见，姑娘不必担心，喝了我这家传的润气汤，保准半日就能好了……”冷嫂嫂一边盛着汤，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


    欣儿拿出钱袋欲付钱，却被冷嫂嫂摆手拒绝：“姑娘能知道润气汤，想来也是听熟人说的，我这汤只送不卖，姑娘不必给钱。”


    “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冷嫂嫂笑笑，“救人的东西若是有了价码，岂不又要被有心之人视作有利可图，而胡作非为？”


    欣儿见拗不过冷嫂嫂，便道：“好吧。”她又取出一袋铜钱，放到冷嫂嫂手里，“这些并非我付你的汤药钱，是有人托我带给你的。嫂嫂可还记得数月前曾有一对姐妹，名唤柳锦、柳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