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谚道：“也好。欣儿，你带叶姑娘去御药局，叶姑娘需要什么便取什么，不得为难。”


    “是。”


    欣儿领叶端往御药局去，一路上，叶端细细琢磨着：‘能致人体内血瘀的毒素确实不少，但太后呕出的血液乃黑色粘稠状，确为罕见……若能调制药物能将黑血化而成红，想必就能找到解药，再据相克之理便可找出毒素……只是，在这宫中，实在不便插手……’


    御药局内灯火通明，各位医官、医正、药师，宫女、内侍统统忙碌着。


    闻述调好草药便命人煎制，整个御药局都充斥着他焦急的吩咐。


    “叶姑娘，你怎么到此处来了？”闻述见着叶端，便上前伸手拦下。


    欣儿便道：“闻太医勿怪，长公主殿下忧思过甚，哭了许久，眼下这眼睛肿得厉害，特吩咐叶姑娘前来调制消肿药膏。”


    闻述若有所思地盯着叶端，随即回神道：“哦，原来是长公主殿下需要消肿药膏啊，其实不必麻烦，只需欣儿姑娘前来吩咐一声，我让人送去就是了。”


    说着，闻述便从药箱中取出一只宽口方盒，递给欣儿。


    叶端上前，先行接过盒子：“是小女疏忽了，忘了闻太医此处就有现成的。”


    她把药膏放在鼻尖轻嗅，眉头却突然皱起：“敢问闻太医，此药膏中是否含有栎苫？”


    闻述点头：“不错，确实是用栎苫调制而成。”


    叶端面色微沉：“栎苫却有消肿之效，但会致肤色发黄。闻太医，此药若是用在长公主的眼部，只怕不妥。”


    “哎呦。”闻述目光一紧，连忙收起药盒，“多亏叶姑娘提醒，不然老夫，真要闯大祸了。”


    叶端看着闻述心不在焉的样子，心底一阵疑惑。她微微一笑：“还是小女为长公主亲调一份药膏吧。”


    闻述应着，便叫了一名药师过来，吩咐他按叶端的指挥，抓药调制。


    叶端随药师走入药房里去，一入门，便见木盆中暗黑的血块，医官正取一些，拿煎制好的草药和之搅拌。


    “叶姑娘，这边请。”药师引着叶端去到药柜前。


    叶端便让药师取了七八种药材，放在一起煎制。等火候适当，药师便将药渣滤出，留下药油，再小火蒸去水分，直到药油粘稠成膏状。


    叶端若无其事地站在一旁，门外的内侍又端来一碗药汤交给医官。


    叶端仔细地嗅着，忽而心头一紧：‘为何会有椑枸之味？椑枸用于凝血，闻太医在药方中加入此味药材，究竟有何居心？’


    她用手绢遮鼻，轻声对药师说着：“我胸口憋闷，去外边透口气。”


    她方走到门前，脚下便一软，她一个踉跄，把手中瓷瓶扔在木盆里，双手重重按在桌子上，才确保未摔倒在地。


    “姑娘小心。”欣儿连忙进来搀她出去。


    叶端捋着胸口，低声道：“许是累了，透透气便能好些。”


    她宽大的袖口拂过木盆，指尖拨动，便将瓷瓶收回袖间，一切做得悄无声息。


    御药局外静等良久，药师才终于熬制好药膏，交给叶端。


    回到太后寝殿，卫谚已在榻上睡着了。


    叶端小心翼翼地在其眼周敷上药，又嘱托欣儿：“一个时辰后，为殿下换一次药，等拂晓，殿下眼睛就该消肿了。”


    “嗯。”欣儿应着，便接过药盒，守在卫谚身旁。


    叶端走去温言成床边，正见宫女喂其喝药。温言成尚未醒来，宫女手中的药多半撒了出来。


    “我来吧。”叶端接过药碗，又从一旁取了竹片作引，将药汤顺利喂进温言成的口中。


    宫女一旁认真看着，叶端却停下动作：“你可会了？”


    宫女点点头，叶端便起身让出位置：“你来试试。”


    宫女接替叶端，把剩下的药汤尽数给温言成喂下。


    叶端轻声道：“娘娘不知何时才能醒来，这些日子，就按此法给娘娘喂药，不可马虎。”


    “是。”


    这夜，总算有惊无险地过去。


    早朝前，卫衡先到安和宫外询问太后病情。


    叶端便将太后脉象好转的情况如实告知。


    卫衡张望一眼，低声道：“你可知……”


    “给晋王殿下请安。”


    尚无竹不合时宜地走来，卫衡面色一沉，便转头看着他。


    叶端颔首，悄悄退开一步。


    “尚公公，你是查到了什么？”卫衡沉声问道。


    尚无竹拱手：“尚未。奴才正要去为陛下更衣，不敢误了上朝的时辰。”


    “正好，本王与你一同去。”


    说着，卫衡转身便往前走去。


    尚无竹看一眼叶端：“叶姑娘昨夜辛苦了。”


    叶端颔首：“公公言重了，娘娘有恙，便是我朝之恙，小女自当尽绵薄之力，岂敢妄称辛苦？”


    尚无竹再拱一拱手，便紧走两步，跟上卫衡去。


    朝堂之上，正如卫衡所料，群臣因知太后突然抱恙一事，相互猜忌而争论不休……


    “娘娘向来康健，怎会忽然抱恙？说不定是有人暗中动了什么手脚。尚公公，近来娘娘与谁意见不符的，都该仔细查查。”


    高喆闻言，不忿道：“你此话何意？难不成是怀疑我给太后下毒？”


    “诶——我并未点名说你啊，高公这就自认，怕不是做贼心虚吧？”


    “够了，此事尚未查明，哪轮到尔等在此猜疑？”


    邬国公怒吼一声，便有多人站出来维护高喆。


    此时，朝堂之上大致分为了三派：一为维护高喆一派，二为指责高喆一派，三为只观不言一派。


    卫衡默默听着，徐徐抄起手来。


    朝臣争执正盛，不免有人暗中挑唆，引得两派斗得难解难分。


    容辨皇帝手中的木雕雄鹰“啪”一声摔在地上，喧嚣的大殿，顿时安静下来。


    卫衡弯腰捡起木鹰，掸了掸其上碎掉的木屑，再捡起木鹰断掉的翅膀，递回到容辨皇帝手中。


    容辨皇帝看着手中残损的木鹰，一撇嘴巴，便要哭出来。


    卫衡在其身旁蹲下，轻声道：“不哭，等皇叔再做个新的给你。”


    容辨皇帝这才点点头，把手中的木鹰交给尚无竹，双手搭在腿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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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眼前寂寥无声的众臣。


    卫衡缓缓起身，眸光犀利：“尔等殿前失仪，致陛下受惊，该当何罪？”


    他微微转向高喆：“高公若是胸怀坦荡，又何须在乎旁人说了什么？只怕是你心中有鬼，在此狡辩！”


    “你——”高喆指着卫衡的手指颤得厉害，“晋王你休要在此含血喷人！你不过是个断了太宗恩宠的弃子，本该与穆家同罪。都是先帝念及同胞之情，才让你苟延至今日在此作威作福……”


    “放肆！”卫谚从门外疾步走进殿内，厉声道，“高公是在质疑先帝？还是在挑拨太宗与皇叔的父子之情？”


    她走上阶去，停在卫衡身边，转身望着阶下众臣，尤其厉色地斜睨一眼高喆。


    高喆昂首未语。


    “本公主奉命，传太后口谕。”


    百官熙熙攘攘跪倒在地，高喆却还立在原处。


    “长公主岂非说笑？太后正昏迷不醒？你又传的何人口谕？”


    卫谚开口欲辩，却被卫衡拦下。


    卫衡走下阶去，冷眸盯得高喆心中一阵寒颤。


    卫衡跪地，静待口谕。


    高喆虽不情愿，却也不得不恭敬跪下。


    “太后身体抱恙，需静养些时日，特命晋王与周相代为辅助陛下理政。”


    “臣遵旨。”卫衡与周誉俯首领命。


    卫谚又从身后内侍手中接过一本奏书，交到卫衡手中。


    容辨皇帝跳下龙椅，拽着卫谚的手，对着朝臣道：“皇叔聪慧，政事都由皇叔决断。”


    说完，他又仰起脸，朝卫谚问道：“姐姐，你带我去看看母后可好？”


    卫谚笑着点点头，便领起他的手，走出殿外去。


    卫衡看完奏书，面色似笑非笑：“哼，高公真乃我朝富贾大商，若是将户部交由高公经营，高公能否也令我朝国库充盈呢？


    这奏书上所言：高喆强夺商贾家产，私设银楼，暗中收受贿赂，结党营私，欺男霸女，草菅人命……高喆，你可认罪？”


    高喆神色惊愕，全然不似适才嚣张：“这……这是污蔑！”


    “是不是污蔑，本王自当严查。来人，把高喆押入大牢，听候审讯！”


    “是。”


    高喆挣扎不已，被强行带了下去。


    “户部尚书、刑部侍郎、大理寺卿、御史大夫。”


    “臣在。”


    “尔等彻查高家私产、银楼账目，核实其结党营私、欺男霸女、草菅人命之实情，若确有其事，杀无赦！”


    “是。”


    卫衡看一眼周誉，嘴角浅勾着：“周相可还有要补充的？”


    周誉颔首：“不敢当。”


    朝中再无人言语。


    尚无竹高喊一声：“退朝——”众臣便有序离去。


    温言成是在方上朝那会儿醒来的，卫谚去大殿传口谕，叶端便服侍她用了一些清淡的早膳。


    不一会儿，卫谚领着容辨皇帝进来，温言成安抚了他片刻，服过药后，便又睡去。


    折腾了一夜，叶端掩面轻轻打一个哈欠，又用指肚轻轻按揉着额头，神态尽显疲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