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互相自我介绍以示友好后，气氛就冷了下来。


    平心而论，叶枫并不是一个会让交谈进行不下去的人，不说更久远的诸多经历，就他在星际和平公司担任招聘人员的那一大段时间，他每天见到的人说过的话不胜枚举，像织田作这类型的也大有人在，织田作和那些空窗期长，且一直不出去社交的人有着异曲同工之处，遇到这样的求职者，叶枫通常会让他们分享一下在空窗期做过的自我提升方面的内容...


    那些面试的套话当然不适合用于这样的场合，但是作为简单的试探和拉近两人距离的切入点，还是可以的。


    然而，那些熟悉的问题在脑海中转了一个弯就消失了，杂乱的心绪被抹除得一干二净，叶枫不自然地蜷缩了一下手指，甚至开始期待对方主动提起话题。


    叶枫的期待落空了，对方似乎是个不善言辞的人，织田作打量了他几眼后，居然自顾自地走回自己的小桌子前，坐了下来，继续着他的创作。


    自己的存在感就这么低吗？还是非常自信自己在这个空间无法做出什么逾越的举动？叶枫呆愣了几秒，走近几步，更加贴近那堆熟悉的名字。


    “太宰治...”，暗红色的三个大字高到仿佛望不到尽头，叶枫仰着头，只觉得这三个字快要和这片空间齐高了。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太宰治是这样特殊的存在？


    叶枫的尾音刚消散，另一个人就接话了，“嗯，太宰是我的朋友。”


    原来织田作是太宰治的朋友，等等，叶枫神色微妙地望了过去，先不说太宰治究竟有没有朋友这样的存在，他刚才只是念了一下太宰治的名字吧，为什么织田作就这么顺滑地接过话茬？


    织田作好像并不能理解叶枫的眼神，只是重新开口道：“我和太宰、安吾是朋友。”


    安吾？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叶枫从不远处的名字堆里找到了那个加粗放大的名字，坂口安吾...他似乎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在什么时候，在哪里，叶枫拧眉思索。


    那是一份层层递上来的推荐表，自从叶枫担任港口黑手党的人事之后，整个组织的人才招揽流程都得到了规范化的指导，刚开始政策的推行效率有点慢，毕竟加入□□的人，三教九流，什么身份都有，但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学历都普遍低下——高材生的森鸥外和叶枫其实是有点格格不入的，更有些人傲气十足，怪癖多多，要让这么一群人听从命令，叶枫倚仗的当然不是他本人，而是森鸥外。那段时间，叶枫狐假虎威，好不畅快。


    坂口安吾这个名字就是在一张推荐表中，被叶枫注意到的，这个人和强盗联手窃取了□□保护下的大公司的资金，自此遭受了长达六个月的追捕，前不久才被逮到，他的信息收集、情报分析、跟踪和反侦察、体术...这些能力都不错，那个小队的队长觉得他是个人才，想起了近段时间□□的新政策，还有那些可观的推荐奖金，立刻就对坂口安吾展开威逼利诱，招揽他加入组织，同时还往上递推荐表。


    叶枫记得，在自己去花鸟鱼市场买土之前，这张推荐表已经经由自己的确认，传到森鸥外的手中，当时自己的批注是什么来着...建议将此人列为重点关注对象。


    “太宰君和卧底是朋友啊。”叶枫幽幽感慨道。


    织田作似乎并不意外叶枫这句话，说道：“嗯，□□时期的太宰可能会不承认，但我觉得是这样的。”


    就这样面无表情地说出不得了的话呢，叶枫被噎了一下，几秒后才说道：“可以给我也弄张椅子吗？”


    神奇的究竟是那支笔还是那个本子呢，织田作唰唰唰地写了一行字，眨眼间，叶枫坐在织田作的同款椅子上了。


    “谢谢。”叶枫放松地靠在和学校椅子没多大区别的木椅上，仰头看着那三个大字，问道：“太宰君后来跳槽了？武装侦探社、异能特务科、猎犬，还是什么境外势力？”


    一个敢问，一个敢答。


    “都有，不过太宰好像比较喜欢待在侦探社。”


    乱七八糟的笑声吵得叶枫心烦意乱，却是把他从之前那种放任自流的无谓状态中拉了出来，他现在直接把织田作当成有问必答的工具人了，不用思考其他弯弯绕绕的话术，一股脑地套信息就好。


    “太宰君为什么跳槽？”


    织田作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大部分情况是因为我的死亡。”


    那就是有例外，有小概率事件。叶枫思考几秒，问道：“是你创造的偏差吗？”


    织田作点头又摇头，他似乎在组织着语言，沉默了好久，才说道：“我只是给了转折点。”


    “也就是说你不能控制事情的走向。”叶枫确认道。


    他点了点头，也是，如果他能控制的话，他就能避免自己的死亡，也能避免这次的舆论危机。


    听起来织田作的视角有些既视感啊，观察、介入，却又不能过分干预，还有那像是在写剧本一样的涂抹删减，叶枫把这些关键词串起来，觉得像是他们可以干出来的事情。


    当然，本质还是不一样的，毕竟没有哪个愚者会把自己弄得这么苦不堪言，叶枫再次对上那一双黯淡的蓝色眼眸，轻声问道：“你在这里待了多久？”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织田作问这样的问题，不过，之前也没有其他人来过这个空间，和他交流就是了，织田作有这样的恍惚，主要还是因为他被这样提醒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来这里很久，很久了。


    曾经的他觉得自己杀过人，不能握笔，不能写小说，后来他拿起了这支笔，磕磕绊绊地书写着友人的故事，故事写了很多个版本，可是没有哪一个版本是让创作者心满意足的，总有遗憾想要弥补，他不是一个贪心的人，在写作这方面却也称不上是知足，修改修改再修改，笔下的人物也许早已面目全非，于是他开始停笔。


    他开始让世界按照自然逻辑去运转，只是在某些关键节点，他才会下笔添上那么一两句。


    然而那依旧是无用的。


    也许自己真的没有当小说家的天赋吧，织田作这样想。


    叶枫看着织田作一副失魂落魄、双眼无神的模样，转而问道：“那么，太宰君，他们算是什么呢？”


    这是又一重暴击，织田作从那些伤春悲秋的自我怀疑中抽离出来，说道：“我也不知道。”


    织田作顿了顿，补充道：“那个人说我们是一本书中的人物，这里是一个由书升格形成的世界。”


    银河有诸多文明，叶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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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记得过来之前听朋友提起过的翁法罗斯，一台帝皇权杖运算的世界都能变成真实的世界并且产生绝灭大君，那么这里是这样的存在，也不无可能，说到底这种概念上的事情，一旦涉及到星神，便是无解的，叶枫不是行走在智识命途的人，对于这里具体的形成原因，没有任何兴趣。


    “虽然是第一次听说，但这样形成的世界在我们这里还是很普遍的。”


    织田作没有在意这句话里轻微的前后矛盾，他看着叶枫淡定的模样，再次问道：“真的吗？那个人当时很惊讶。”


    叶枫挑眉，说道：“那个人见识太少了，像我这样的，无论是多么离奇的事情，都会保持淡定的。”


    “...原来你也是外来人员吗？”织田作后知后觉道。


    “...你不知道？”叶枫微微提高了音量。


    他第一次这样叹气，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是会笑出声来的，他笑道：“织田作，你不会一直以为我是横滨的人，所以才对我这样放心吧，之前应该没有其他人来过这里吧，你怎么一点都不怀疑？”


    织田作的面部表情终于生动起来，虽然比起正常人类还是有一些差异。


    “抱歉，我记不清了，我以为你是组织人员ABCD之类的。”


    真是伤人的话，叶枫无奈地摇头：“你不是一直都能看到横滨发生什么吗？在你的视角，我应该是突然出现在剧情里的人物？”


    “横滨有太多人，我只记得来来去去出现的那批人了，有一些我之前本就不知晓姓名模样，有一些是我忘记了他们的姓名模样，渐渐地，无论是观察横滨，还是在这里写作，那批人都只剩下代称。”


    织田作的嘴角第一次微微上扬，眼神柔和，“我看到你在太宰身边出现，就没有考虑过其他可能性，他很聪明，对恶意很敏感，如果你来者不善的话，他不会放任你在□□待这么久，还帮你隐瞒基地的事情。”


    “听起来先前那个人就是这样被太宰君揪出来了。”


    织田作点头，回忆道：“那个人的演技很差，□□很快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我当时是□□的底层员工，被派出去试探，没费多少工夫就将那人抓获，太宰和红叶干部对他进行审讯，我知道的信息，都是后来太宰跟我说的。”


    “听上去事情暂时解决了，那个人翻不起什么风浪。”


    织田作苦笑一下，说道：“从来我就只认识一个有能力将横滨搅得天翻地覆的人。”


    ...那之后的纠纠缠缠实在是跌宕起伏得很，那个人本身能力一般、心理素质一般，奈何其行走的命途能力实在过于诡谲，被太宰治稍加利用，的确可以做出不少壮举来，但是，叶枫问道：“所以，为什么在这里的，是你？”


    无论从哪方面看，似乎都应该是太宰治出现在这片空间，他的人间失格、操心能力，在这里可以得到最大的发挥。


    如果是太宰的话，应该会写出所有人都满意的结局吧，唯有这个念头，织田作从来没有升起过。


    面对叶枫的询问，他只是说道：“关心则乱，一个手快，就进来了。”


    好吧，叶枫耸了耸肩，说道：“那你知道怎么把我送出去吗？”


    “把我送出你们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