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


    不到半个时辰，派出去的第一批斥候就返回了藏身的废弃染坊，带回来的消息，让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城里已经彻底乱了！长孙无忌以‘清查逆党’为名，让叛军封锁了所有坊市，粮铺、布庄全被查封！现在的长安，就是一座巨大的监狱！”


    另一名斥候接过话头，声音都在颤抖：“我……我亲眼看到，有人因为饥饿，想从一家被封的粮铺里偷点吃的，被巡逻的叛军抓住，当场就……就砍了脑袋！”


    “现在城里，一斗米的价格，已经炒到了一百贯！而且还是有价无市！这根本不是米，这是金子！是人命！”


    一百贯一斗米！


    这个数字，让在场的所有朔方锐士都倒吸一口凉气。


    在大唐，太平年间，一斗米不过五文钱。


    一百贯，那是一万文！足足翻了两万倍！


    这是要把全城的百姓，活活饿死！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副官薛礼攥紧了拳头，“就算是要掌控全城，也不用如此丧心病狂！”


    “不，这恰恰是他们最高明，也最恶毒的手段。”


    林浩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他站起身，走到染坊的破窗前，看着外面死寂的街道，缓缓说道：“一场饥荒，足以摧毁任何一座伟大的城市。当人们为了活下去，连道德和尊严都可以抛弃的时候，秩序也就不复存在了。”


    “长孙无忌和‘造物主’，要的不是一座繁华的都城，他们要的是一座绝对服从的奴隶之城。他们先用饥饿摧毁所有人的反抗意志，让每一个人都变成只为一口饭挣扎的行尸走肉。然后，他们再以‘救世主’的姿态，抛出一点点食物，就能让所有人对他们感恩戴德，任由他们摆布。”


    林浩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一位义愤填膺的部下。


    “他们想用饥饿，来称量和筛选人心。顺从的，给一口饭吃。不从的，就和那些被**的百姓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


    “这，就是‘造物主’信奉的所谓‘绝对理性’。在他们眼里，人命，不过是数字。”


    一番话，说得众人遍体生寒。


    他们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一群何等冷酷、何等疯狂的敌人。


    “大人，那我们……”薛礼的声音有些干涩。


    他们只有三百人，带着有限的干粮，在这座巨大的饥饿牢笼里，又能做些什么？难道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他们想用米价称量人心？”


    林浩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那我们就……跟他们玩玩。”


    他走到薛礼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道：“传我的命令，启动‘春雨’计划！”


    “春雨”计划？


    薛礼和其他锐士都愣住了。这是他们从未听过的行动代号。


    林浩看着他们疑惑的表情，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


    “你们以为，我林浩做事，会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吗？”


    “朔方是我的大本营，是我的剑和盾。但在看不见的地方，我还需要无数的眼睛和耳朵。”


    他缓缓踱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四海通商号，你们都以为它只是一个帮我们赚钱的工具。但实际上，从它成立的第一天起，它最重要的任务，就不是赚钱，而是渗透。”


    “这些年，四海通的商队，走遍了大唐的每一个州，每一个县。在每一个重要城市，我都让他们以商号的名义，秘密购置了大量的地产和仓库，囤积了足以应对任何天灾人祸的物资。”


    “尤其是在长安！”林浩的语气加重了几分，“这里是天子脚下，我怎么可能不留后手？”


    “启动‘春-雨’计划，就是激活我在长安布下的所有暗桩和秘密储备！他们想用饥饿来控制长安？我就要用粮食，把长安的民心，从他们手里，一粒一粒地抢回来！”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所有锐士的脑海中炸响！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林浩，仿佛第一天认识这位他们誓死追随的主帅。


    原来，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大人早已布下了一张如此深远、如此庞大的网络！


    “薛礼！”


    “在！”薛礼猛地挺直了胸膛，激动得满脸通红。


    “你带五十个人，去城东的‘福顺米行’，找到掌柜钱富贵，对他报出暗号：‘朔方有雪，腊梅可开？’他会对你：‘春风已至，静待雷声。’他是四海通在长安的总负责人，也是我的心腹。”


    “告诉他，动用一号、三号、五号秘密粮仓。在城东、城西、城南三个坊市的交界处，立刻开设粥棚！记住，我们的粥，不能是清汤寡水，必须是能看到米粒的稠粥，而且，每碗粥里，都要有肉末！”


    “什么？！”薛礼失声惊呼，“大人，现在这种时候，还……还放肉？”


    “对！”林浩斩钉截铁地说道，“不仅要放肉，还要让所有来领粥的人都知道，我们朔方军的粥里，有肉！”


    “别人喝的是续命汤，我们给的，是希望！”


    “另外，告诉钱富贵，以四海通的名义，向外售粮！价格，就定在……十文钱一斗！”


    “十文钱？！”


    这一下，连最沉稳的锐士都坐不住了。


    外面一百贯，也就是十万文一斗米，他们只卖十文？这不是在卖米，这简直是在送！


    “大人，这……这会不会太……”薛礼急道。


    “就是要这样！”林浩打断了他，“我要让全长安的百姓都知道，有人在乎他们的死活！我要让长孙无忌和‘造物主’看到，他们用饥饿筑起的高墙，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粮食，是武器！民心，是秤砣！现在，就是我们往天平的另一端，压上最重砝码的时候！”


    林浩的眼中，闪烁着灼人的光芒。


    “去吧！记住，速度要快！动静要大！我要在今天日落之前，看到长安城里，升起三股救命的炊烟！”


    “是！”


    薛礼再无任何疑虑，带着五十名同样热血沸腾的锐士，迅速换上便装，融入了黑暗的巷道之中。


    接下来的半天，对于死寂的长安城来说，是魔幻的半天。


    就在无数百姓因为饥饿而绝望，甚至开始易子而食的人间惨剧即将上演时，三个惊人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间传遍了全城！


    “听说了吗？城东来了一伙神秘的商人，在施粥！是稠粥！里面还有肉末！”


    “真的假的？现在哪还有人敢拿粮食出来？”


    “千真万确！我二舅家的邻居就去领了，满满一大碗，说是朔方来的商队，不忍心看我们饿死！”


    “不止城东！城西和城南也有！而且他们还在卖米！十文钱一斗！不限量！”


    “十文钱？！你疯了吧！”


    “没疯！是真的！已经有人买到了！那米，是上好的白米啊！”


    一开始，没人相信。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叛军设下的又一个陷阱。


    但当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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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第二个、第十个、第一百个饿得眼冒金星的百姓，颤抖着双手，从粥棚里捧回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肉香的稠粥，或者用几枚藏在鞋底的铜板，真的换回了一小袋沉甸甸的大米时，整个长安城，都疯了！


    绝望中的人们，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的溺水者，从一个个阴暗的角落里涌了出来，汇聚成一股股人流，涌向那三个散发着食物香气的地点。


    人潮汹涌，却井然有序。


    因为那些负责施粥和卖粮的伙计，虽然看起来像商人，但身形挺拔，眼神锐利，腰间鼓鼓囊囊，一看就不好惹。


    更重要的是，他们态度和善，对每一个前来领粥购米的人都报以微笑，甚至会帮扶那些饿得走不动的妇孺。


    这与那些动辄打骂、草菅人命的叛军，形成了天壤之别！


    “谢谢……谢谢恩人！”


    “活菩萨！你们是活菩萨啊！”


    无数百姓跪倒在地，对着那些朔方锐士伪装的伙计，泣不成声地磕头。


    林浩站在远处一座阁楼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得意，只有一片冰冷。


    “大人，民心……回来了！”钱富贵，一个看起来精明干练的中年商人，激动地对林浩说道。


    “不，这还不够。”林浩摇了摇头，“光有感激，是没用的。我要的，是能为我所用的眼睛和耳朵。”


    他转头看向钱富贵：“吩咐下去，让所有领了粥、买了米的人，都‘不经意’地听到一句话。”


    “什么话？”


    “就说，我们朔方军想为陛下和百姓讨个公道，但城里眼线太多，不知道那些叛军和黑袍妖人都在哪里。谁要是能提供有用的消息，下一顿，不仅有肉粥喝，还能领走一斤白面。”


    钱富贵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林浩的意图！


    “高！大人实在是高！”


    用最实在的利益，发动一场属于人民的情报战争！


    果然，这个消息一传出去，效果立竿见影。


    之前那些只敢在心里咒骂叛军的百姓，现在找到了宣泄的渠道。


    各种各样零碎的民间情报，如同涓涓细流，源源不断地汇集到了钱富贵这里，再由他整理后，送到林浩手中。


    “大人，东城的张三说，他看到一队黑甲兵，押着好几车的大箱子，进了长乐坊的一座宅子，那宅子以前是废弃的。”


    “大人，西市的李四说，他半夜起来倒夜香，看到好几个黑袍人，鬼鬼祟祟地从国舅府的后门溜了出来，身上有血腥味！”


    “大人！最新的消息！”一名斥候匆匆跑来，脸上带着惊骇和凝重，“有人在朱雀大街那边看到，叛军正在清场！好像……好像有什么大人物要公开露面！”


    就在这时，另一名负责汇总情报的锐士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大人！刚刚从一个领粥的老兵那里得到一个消息！他说……他说他昨晚在皇城附近当差的亲戚，偷偷跑出来告诉他……国舅爷府上，昨晚有……有‘天机阁’的使者进去了！”


    天机阁！


    这个名字，让林浩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


    他立刻将两条情报联系在了一起。


    天机阁的使者深夜造访长孙无忌，第二天，叛军就在朱雀大街清场，要有大人物露面。


    这个大人物，会是谁？


    一个可怕的猜测，浮现在林浩的心头。


    “走！”林浩当机立断，“我们去看看，这帮魔鬼，又想唱哪一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