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彻底乱了。


    短短三天，原本十文钱一斤的粗盐，在黑市上已经飙到了一百二十文，而且还是有价无市。


    铁器更是离谱，一把最普通的锄头，要价三百文，比得上普通人家半个月的嚼用。


    恐慌和绝望，像乌云一样笼罩在每一个百姓心头。


    “老天爷啊！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没盐吃，人都要没力气了！家里孩子饿得直哭！”


    “都怪那个宝钞！要不是林浩搞出那什么破纸，世家老爷们怎么会断了咱们的活路！”


    流言蜚语，比瘟疫传播得更快。


    百姓们不懂什么经济战，他们只知道，自从那花花绿绿的纸片子出现后，日子就变得难过了。


    所有的怨气，都对准了林浩和他的宝钞务。


    太极殿内，朝会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一名御史大夫满脸悲愤地站了出来，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


    “陛下！臣有本奏！自宝钞推行以来，长安城内物价飞涨，民怨沸腾！尤其是盐铁两项，已然断绝！此乃动摇国本之兆啊！”


    他话音刚落，立刻有十几个官员跟着出列附和。


    “陛下，林浩以纸代钱，本就是荒唐之举，如今恶果已现，百姓连一粒盐都买不到，长此以往，长安必将大乱！”


    “请陛下即刻废除宝钞，严惩林浩，以安民心！”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几乎全都是针对林浩和宝钞的。


    龙椅上的李世民面沉如水，手指一下下地敲击着扶手。


    他心里清楚，这帮人嘴上喊着为民**，实际上都是世家的喉舌。


    他没有立刻发作，只是用余光扫了一眼林浩。


    林浩一动不动，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仿佛殿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李世民收回视线，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诸位爱卿所言，朕都听到了。民生乃国之大事，朕，自有决断。退朝吧。”


    皇帝没有当场表态，既没同意，也没反对，只是暂时将压力压了下去。


    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给了林浩一个期限。


    如果林浩不能解决眼前的困境，那么等待他的，将是雷霆之怒。


    崔氏府邸。


    家主崔仁师正与范阳卢氏的卢承庆、荥阳郑氏的郑敬德对坐品茗，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哈哈哈，两位家主，看到了吗？”


    崔仁师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我早就说过，他林浩的纸片子，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百姓再蠢，也知道纸不能吃，不能用。当他们发现那张纸换不来一粒盐，买不到一块铁的时候，所有的信任都会瞬间崩塌！”


    卢承庆抚须而笑：“仁师兄高明！这一招釜底抽薪，直接打在了他的七寸上。我听说，现在宝钞务的门口，天天都挤满了要求退钱的百姓，差点把门都给挤破了。”


    郑敬德更是冷笑连连：“他林浩以为自己是谁？真以为凭着陛下的一点宠信，就能撼动我们数百年的根基？痴人说梦！”


    “没有了盐铁，他那堆花花绿绿的纸，就是一堆废纸！等着吧，不出三日，他林浩就得跪着来求我们！”崔仁师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眼中闪烁着残忍而快意的光芒。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


    此刻的少府监，非但没有半分慌乱，反而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林浩根本没理会外面的风风雨雨，正指挥着一群工匠，连夜赶制一批特殊的防潮油纸和一个个巨大的木箱。


    墨顿看得一头雾水：“老师，咱们现在不是应该想办法解决盐铁的问题吗？做这些箱子干什么？难道……是准备把宝钞运出城？”


    林浩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运宝钞？你脑子里想什么呢？这是给咱们的秘密武器准备的新衣服。”


    “秘密武器？”


    林浩没有解释，只是催促着众人加快速度。


    夜，深了。


    当整个长安城都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时，一支队伍却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行动起来。


    这支队伍，人人身着黑衣，行动间悄无声息，正是李世民亲批给林浩调动的金吾卫精锐。


    他们护送着数十辆蒙着厚厚黑布的马车，一路疾驰，最终在东城门外一处废弃的仓库前停下。


    林浩早已等候在此。


    “都到了？”


    “回大人，全部到齐！”


    “开门！”


    “吱呀——”


    仓库厚重的木门被缓缓推开，里面却空空如也。


    金吾卫的头领有些疑惑，但林浩只是走到仓库中央，用力跺了跺脚。


    “轰隆隆……”


    地面上，一块巨大的石板缓缓移开，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洞口，一股带着咸湿气息的凉风，从洞口里扑面而来。


    这是林浩当初从凉州回来时，就秘密命人挖掘的地下暗道，一直通往城外数十里的一处隐秘据点。


    “下去，把东西都运上来！记住，轻拿轻放，那可是比金子还贵的东西！”


    在林浩的命令下，金吾卫的士兵们举着火把，鱼贯而入。


    很快，一袋又一袋沉甸甸的麻袋，被小心翼翼地从暗道中运了上来。


    借着火光，可以看到那麻袋里装的，是满满的白色晶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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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同于市面上那些发黄发黑的粗盐，这些白色晶体，在火光下闪烁着如同雪花般洁白的光泽。


    这正是林浩在凉州时，利用后世的晒盐法，建立的秘密海盐基地所产出的——雪花盐！


    其纯度、色泽、口感，都远非世家那些盐井里产出的苦涩井盐可比！


    “装车！快！”


    一袋，十袋，百袋……


    麻袋越堆越多，很快就将几十辆马车装得满满当当。


    这些马车，全都是从军中征调的重型载具，由金吾卫亲自押送，分成十几支小队，朝着长安城内各个主要的坊市，悄无声息地驶去。


    “记住！天亮之前，必须抵达所有指定的平价供应点！一家都不能少！”林浩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


    当世家们还在梦中回味着胜利的喜悦时，一场足以颠覆整个长安格局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


    天，蒙蒙亮。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黑暗，照亮长安城的时候。


    早起的百姓们揉着惺忪的睡眼，推开家门，准备开始又一天为了一口盐而奔波的艰难日子。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不对劲。


    东市、西市，以及城南、城北的几个主要路口，那些前几天新开的“大唐宝钞指定商号”门前，一夜之间，竟然多出了无数个麻袋！


    这些麻袋堆积如山，几乎堵住了半条街道，场面蔚为壮观！


    “那是什么？”


    “不知道啊，昨天还没有呢！”


    好奇的百姓们围了上去，当他们看清麻袋上用朱砂印着的几个大字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唐宝钞务监制，平价食盐”！


    “盐！是盐啊！”


    “天呐！这么多盐！堆得跟山一样！”


    人群，瞬间炸了！


    与此同时，崔氏府邸。


    管事连滚带爬地冲进崔仁师的书房，脸上是见了鬼一样的惊恐。


    “家……家主！不……不好了！”


    崔仁师正悠闲地练着字，闻言眉头一皱，不悦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管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都变了调。


    “家主！外面……外面出大事了！”


    “林浩……林浩**从哪里弄来了盐！好多好多的盐！”


    “东市、西市……我们所有的铺子对面，都堆满了盐山！”


    “什么？！”


    崔仁师手一抖，一滴浓墨，瞬间毁了整幅字。


    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揪住管事的衣领，眼睛瞪得像铜铃。


    “你说什么？！盐？！他从哪里来的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