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岳驰的葬礼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情，路子遥临时收到通知有事要回学校处理，江聿看这边也没有什么大事，需要他们几个都在这里的，便让路子遥带上谭琪先回去了。


    他和乔楠也准备明天在岳驰的火化结束后一起回安市了。


    ……


    第二天，所有的仪式结束后，乔楠和江聿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


    乔楠知道辛文芝并不想见到自己，于是只想着在门口和她道一声别就离开的，可没想到余光再次瞥到辛文芝的时候，心不由得一紧。


    才几天的时间，此时的辛文芝面如枯槁，双眼无神的望着窗外。


    这些天，担心会刺激到辛文芝，乔楠也总是刻意避开自己和辛文芝的碰面。可眼下即将要离开，总还是要和辛文芝说一声的。


    “妈，我今天就回去了。你好好照顾自己，等你的身体好些，我再带你回去。”


    乔楠不是没有想过，今天就把辛文芝一起带回去，但是想到她现在情绪不稳定，加上整个人看起来虚弱至极。从岳驰的老家到安市，以辛文芝目前的体力应该是很难支撑下来的。


    原以为辛文芝会用沉默回应她，没想到屋子里忽然传出虚弱至极的声音：“你进来。”


    乔楠听到辛文芝的话便起身准备向里走，此时江聿正站在她身边，下意识跟着她往屋里走。


    他知道乔楠母亲的精神状况越来越差，时不时会失去理智做出伤害乔楠的事情来，所以他根本不敢让她们两个共处一室。


    可他才刚迈开步子，身旁的人拉住他：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可是……”


    乔楠拍了拍他的手背：“放心，没事。”


    见乔楠这么说，江聿也没再执意要跟她一起进去。他对女孩点点头，心想临行前，她们母女俩总是要单独说些话的。万一要是真的闹出什么动静来，他肯定能听见并且也能第一时间冲进去。


    “有什么事情记得叫我，我就在门口等你。”


    “好。”


    乔楠对他微微颔首后，便往房间里去了，忽然她冰冷的手被温暖的双手裹住，女孩抬头，对上男孩的清亮的双眸：


    “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等你。”


    乔楠看着他紧张的样子笑着开口，然后拍了拍他的手背：“好。放心吧，我一会儿就出来了。”


    江聿不情愿地松开了她的手。


    乔楠走进房间后，轻声关上了辛文芝的房门。


    ……


    “妈。”


    原本一直看着窗外的女人在听到乔楠的声音后缓缓转过头来，那双枯黄的眼睛里已经完全没有了生机。


    可她看向乔楠的视线里恨意却没有被稀释一分一毫。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看着乔楠很长一段时间一言不发。


    她不用开口，乔楠也知道她想要说些什么。老生常谈的话题，即便不出声，这些话也拥有着一次次伤害女孩的能力。


    乔楠深吸一口气，觉得彼此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主动开口：


    “妈，你好好休息，我今天就先回安市了。”


    辛文芝依旧没有出声，就在乔楠准备转身离开之际，躺在床上一直沉默的女人忽然开口说道：


    “你出生前，我和你爸给你算过命。”


    乔楠向前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算命先生说你天生就是我们家的克星，会把家人一个个克死。听到这话，我当时就下定决心要把你打掉。可是你爸不肯，说这种话怎么能相信呢……”辛文芝语气淡淡，仿佛在说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事情。


    忽然她停住，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哽咽：“可结果呢……算命先生说的不都成了真吗？一次可以说是巧合，那岳驰呢？还是巧合吗？下一个应该就是我了。”


    她冷哼一声，“我没什么怕的。现在的生活，跟死了又有什么样呢！”


    乔楠紧咬嘴唇，很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就像是被堵住，


    辛文芝狠戾的视线从乔楠身上移到房间门上，然后轻声说道：


    “我看见那个男孩子了，不得不说，你眼光很好。我也不知道你多喜欢他。但如果……你真的有那么一点在乎他的话，我觉得还是趁早放手吧。因为如果你执意要和他在一起，他的下场就一定会和你爸，和你岳叔叔一样。因为注定孤独地一辈子活在忏悔里，才是你的命。”


    乔楠并不相信怪力乱神的事情，自然也不相信诅咒一说。


    可每每听到辛文芝说自己是被诅咒的人，还是觉得心底会被无尽的悲伤包裹。


    那种悲伤像阴天一样情绪淡淡的，并不如一场暴风雨那样猛烈，可却久久不能散去。


    ……


    见乔楠从房间出来，江聿立刻迎了上去，关切地问：


    “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乔楠微勾起唇角摇了摇头：“没事。”


    可江聿隐约察觉到她的表情并不像是没事，想追问，但他又是最了解乔楠性格的，乔楠不想说，谁也没办法逼迫她。


    眼下带她离开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免得又节外生枝。


    “好，那我们回去吧！”


    ……


    葬礼已经结束，原本嬉闹的岳家，只剩下了拆卸出租彩棚的工人，和一些帮忙收拾整理的农村妇女。


    江聿提前叫了出租车来接他们，车已经停在了岳家的门口好一阵了。


    他们正准备往车边走的时候，身后有人喊道：“楠楠，等一会儿。”


    他们俩一起回头，发现喊他们的人是岳芳。


    “这些你们带回去吃。”岳芳将真空打包好的螃蟹放到他们的手上。


    “不用啦。”乔楠婉拒道，“你留给小庆哥吃吧！小庆哥不是要回来了吗？”


    朱小庆是岳芳的儿子，一直在外地打工。岳驰过世的仓促，他也没有来得及回来，好不容和老板请了假，今天能够回来看看。


    “你小庆哥回来还有的，这些你们带回去吃！”


    乔楠了解岳芳的性格，肯定是把好吃的全部留给孩子们，自己肯定是不舍得吃。面对岳芳的好意，她迟迟不愿意。她希望岳芳可以对自己好些。


    “收下吧！都是姑姑的心意。谢谢姑姑。”江聿赶在了乔楠拒绝前，从岳芳手里接过了袋子。


    岳芳看着江聿眼里依旧是无尽的谢意，等她的视线又落回到乔楠身上的时候，又不自觉红了眼。


    “你们回去的时候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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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告诉我一声。”


    乔楠的泪水也盘旋在眼眶，她点头：“嗯。”而后伸手替岳芳擦了擦眼泪，“姑姑，你别哭了。”


    “傻丫头，你也是！”岳芳紧握住乔楠的手说道。


    “好！”女孩点头答应下来。


    “妈妈的事情你就不不操心了。阿驰过世前就拜托我要好好照顾文芝的。我答应过他了，这也是我弟弟唯一的遗愿，我肯定会照做！所以你就好好上学，不要担心这些。等她情况好点，你有空的时候回来看看她。”岳芳握着乔楠的手说道。


    “好。”乔楠点头答应。


    有那么一瞬，乔楠甚至在心里觉得庆幸。老实说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辛文芝。她也很清楚，自己出现在她的面前只会让妈妈的病情不断加重。对于康复一点好处都没有。


    现在姑姑说母亲由她来照顾，乔楠只觉得心里松了一口气，可随之而来的是数也数不清的愧疚。


    “谢谢姑姑，我每个月会准时给你们寄生活费的，我妈就拜托你多照顾了。”乔楠感激地开口。


    “说什么傻话呢？我还能要你的钱啊！”岳芳笑着开口，而后眉眼间落到江聿的身上时，刚准备说江聿已经拿了不少钱给她。可江聿笑着微微摇头，示意她不用说的。


    岳芳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便没有提那件事。她重新看向乔楠，语重心长地开口：


    “你还是学生，好好上学就好了。钱的事情让我们这些大人操心就行了。”岳芳叮嘱道。


    “姑姑，我能挣钱的。”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岳芳忽然又哽咽起来，“阿驰告诉我，这些年你一边上学一边打工帮他还了不少债。现在……小江又帮阿驰解决了剩下的债务，张立新也不会来找我的麻烦。我一个人照顾你妈也没有压力，你就别替我操心了！”


    说完，岳芳又看向江聿，满带歉意地说：“小江啊，你还要给姑姑一点时间才好，我一时半会拿不出那么钱来，但总是能凑一点是……”


    “不用还的，姑姑！”江聿微笑着对面前的人开口道，“乔楠的母亲就辛苦你了。如果钱不够花，你随时联系我。我挣的可比乔楠多多了！”


    他臭屁的样子惹得面前两人齐声发笑，也很好的将略带伤感的气氛变得欢快起来。


    再次开口时，岳芳拉过江聿的手，声音模糊道：


    “小江，那就麻烦你照顾好我们楠楠了！”


    江聿看着岳芳，忽然转头揽过乔楠的肩膀，笑着对岳芳说：


    “放心姑姑！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乔楠！”


    这会儿，岳芳的脸上才露出些笑容。乔楠则是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地。


    “嗯！你们有空一起来玩，路上注意安全啊！”


    ……


    和岳芳告别后，乔楠和江聿便坐上了出租车。


    没一会车子渐行渐远，乔楠透过后视镜看着岳芳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视线再次模糊。


    江聿什么都没有说，把她搂进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温柔开口道：


    “又不是不能回来了，想回来的话我们随时都可以回来的！”


    乔楠微微地往他的一侧靠了靠，轻声开口道：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