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教授的办公室离开后，乔楠盯着手里的申请表看了很久。


    她不想自欺欺人，她很心动，也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可她更清楚自己不能离开。


    虽然随着家里的境况一天天好起来，辛文芝的状态一改以往，可岳驰忙着工作，总会疏于对她的照顾。


    前段时间，他们陪着辛文芝一起去看过医生。


    医生对于辛文芝的变化表示乐观，认为这是一个好的征兆，可又再三叮嘱，他们一定要照顾好辛文芝的状态，千万不要让她受什么刺激。


    所以，即便乔楠真的很想去日本留学，她也不得不考虑家里的现状，再加上去日本读书，对于她这样的家庭而言实在是一笔很难拿的出来的开支。


    之前她兼职的钱基本都用于还债了，最近才开始有些存款，可这对于出国留学的费用而言，实在是九牛一毛。


    乔楠清楚，她的心里早已经有答案了。


    她不能去日本，即便她的心里有多么渴望，她都不能离开这里。


    可她又实在不忍心当面拒绝李教授，等过几日她再亲自去道歉吧。


    ……


    怀着无奈的心情，乔楠将申请表收好塞进了包里，等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谭琪竟然不在。


    她原本以为谭琪会在宿舍“守株待兔”，等她一起去晚上的聚餐。


    乔楠觉得奇怪，便打电话给谭琪。


    电话没一会儿被接通。


    “喂，你在哪里啊？我刚从李老师那里回宿舍，没见到你人，晚上的聚餐还去吗？”乔楠问她。


    “去的，不过你等我一会儿。我这边有点事情，我马上回来。”


    隔着电话，乔楠也听出了谭琪的兴致不是特别高，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令人不愉快的事情。


    尤其是和她见李教授前的反应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此刻她的声音里似乎浸满了悲伤，吐词发音都显得了无生气，好像还刚哭过。


    乔楠想着等她回来再仔细问问，到底发生什么了，眼下只是回复道：“行，那你先忙，我就在宿舍等你！”


    “好。”谭琪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精神。


    挂断电话，乔楠还是觉得担心她，一直坐立不安的。


    一个小时后，谭琪才有气无力地打开宿舍的门。


    乔楠和谭琪的宿舍是大学里常见的标准四人间，上床下桌，不算大的地方，但只要拉上帘子，也能保证每个人有独立的空间。


    宿舍的四个人并不是都是相同专业的，只有谭琪和乔楠是戏影专业，其他两个人是金融专业的。


    她们因为实习大三开学就搬离了宿舍，只有偶尔才会回来，所以宿舍基本上就只有谭琪和乔楠住。


    谭琪一进来，乔楠就看出她刚哭过，眼眶红红的。


    可那个人还是对她挤出笑容，试图掩饰之前发生的不快。


    “怎么了？”乔楠担心地问。


    她的声音向来温柔，让那个努力掩藏心事的女孩瞬间就卸下了全部的“武装”。


    女孩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她，很快，乔楠就看见那双眼被泪水浸润。


    她紧咬着嘴唇，哽咽着开口：


    “我妈……来找我。”


    “又来问你要钱了？”乔楠皱眉。


    谭琪点头，眼眶通红的样子惹人心疼。


    谭琪家的事情，乔楠在大一的时候就知道了。


    并不是谭琪主动和她说的，是无意中撞见的……


    乔楠向来不爱说话，这样的性格并不讨喜，尤其是进入了新环境，再加上她自幼生得漂亮，总是会被不熟悉的人误解为傲慢。


    宿舍里除了谭琪，剩下的两个女孩子都是这么认为的。谭琪虽不讨厌乔楠，但也觉得她并不是很好相处。


    因为她作为一个极度外向的人和乔楠搭过几次话后，每次乔楠只是不温不火地回应了几句，话匣子几度掉落到地上后，谭琪也就没有再自找没趣了。


    至于，她和乔楠能变成真正的朋友，还是因为……


    大一刚开学没有多久，谭琪的母亲赵慧来学校找她。


    那是乔楠第一次见到赵慧，却从此留下了十分很深的印象。


    那是一个极其富有魅力的女人。


    初秋的季节，赵慧一头大波浪卷发，穿着一条极显身材的旗袍，手腕上，脖子上，耳垂上没有一处空隙，全是各式各样的黄金装饰物。理应来说，这样的人只会给人留下极度虚荣的印象，可赵慧却相反，不仅不觉得艳俗，更让人觉得像是八九十年代的香港歌星的形象，风情万种。


    后来，听谭琪说，她的母亲赵慧是妓··女，乔楠更显震惊。


    乔楠震惊的原因不是因为赵慧讨生活的生计，而是她的面容上有着不属于风尘女子的桀骜。


    遇见赵慧和谭琪的那天，乔楠独自一人在学校里一个没什么人的环湖小岛的树下看书。


    被突然发出的争吵声打断了她原本集中在书上的注意力。


    她并没有偷听墙角的习惯。本打算离开，可离开的路只有一条，路口已经被那对争吵的母女挡住了。


    她坐立难安，不知道是继续坐着好还是离开好的时候，谭琪对着女人开口：


    “上个月，我不是给过你钱了吗？我还在上学，学费生活费这些我都要自己负担，我哪里还有那么多的钱给你！”


    显然这样的话对于那个叫赵慧的女人没有任何威慑的作用，她不屑一顾地开口：


    “一月500块很多吗？你也说我是你妈，我把你养到这么大，还让你读了这么好的大学，你不应该回报我吗？”


    谭琪看着面前不可理喻的女人，一时间哑然。


    赵慧看谭琪说不出话来，自以为占理：“说好的每个月五百，如果你能准时把钱给我，我至于到学校来要吗？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谭琪即刻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来：“你拿不让我上大学要挟我？我怎么可能不答应你！”


    “这些我不管！你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要做到！”话音刚落，赵慧一把夺过了谭琪的钱包，毫不客气地打开。紧接着她掏出里面所有的钱，点了点后一脸嫌弃地说，


    “怎么才只有三百？”


    谭琪隐忍着嘴角的怒意和委屈，强忍情绪：“我只有这么多了，这是我这个月剩下的所有钱。”


    乔楠记得那会儿距离这个月结束还有一个星期左右。


    “这个月就这样吧，剩下的两百你下个月补给我！”女人将手里的钱放进回了自己的黑色锦缎手包，一分都没有剩下，放完后又把空钱包塞回了谭琪手里。


    临行前，她微微屈膝，靠近自己的女儿，然后捏着她的下巴，略带戏谑地开口：


    “虽然你这个头是小了一些，但是我已经把我拥有的最好的东西给你了，你怎么就不知道利用利用呢？”


    赵慧的手划过女儿的侧脸，冰冷的触感让谭琪心里泛起一阵恶心。


    瞬间所有的情绪倾巢而出，谭琪忍无可忍地开口：


    “这是一个妈妈会对一个女儿说的话吗？”


    “我有说错什么吗？事实求是而已。”赵慧依旧理直气壮。


    “既然那你这么厉害，那你来找我干嘛？不继续利用好你‘最好的资本’把一个个男人骗上床？怎么？是现在年老色衰没有人愿意花钱睡你了？”


    话音刚落，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打破了周围的安静。树上的鸟儿似乎也受到了惊扰，慌乱地飞离了大树。


    再没过一会儿，乔楠听见那个女人恶狠狠地指着谭琪开口：


    “你记着！谁都可以羞辱我，但是你不行！”


    短暂的停顿后，她冷哼一声，


    “因为你是我生的，如果我是耻辱的话，那你就是耻辱的一部分！”


    没等谭琪再开口说些什么，那个女人就自顾自离开了。


    乔楠的视线里，谭琪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可泪珠如珠串一般不停地从她眼中滚落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谭琪收拾好情绪，抬手试图擦掉眼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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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泪水，猛然间撞见了还坐在原地的乔楠。


    那一瞬，慌乱无措同时出现在两个人的面庞上。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偷听……你和你妈妈的谈话的，我之前在这里看书……”乔楠立刻起身，指了指自己的位置，试图解释。


    谭琪没有说话，乔楠以为她生气了，可想来谁遇到了这样的事情，都完全有生气的理由，于是她再次道歉：


    “对不起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没想到下一秒，她面前的女孩倏地就笑了：“乔楠。这都开学一个多月了，得亏我们还是室友。这一个月你对我说的话还不及你刚才说得多。”


    女孩十分自然地走到她的身边坐下，然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乔楠也坐下：“你这心虚的模样，就像是没做作业被老师发现的高中生。”


    她的话逗笑了乔楠，气氛这才慢慢缓和下来。


    “刚才那个人是我妈。”谭琪目视着前方的湖面，主动说道。


    “她看起来很年轻，也很漂亮。”


    “嗯。她是很漂亮，估计年轻的时候更漂亮。”谭琪转过头看乔楠，“她从年轻的时候就一直靠出卖身体挣钱，所以我根本不知道我爸是谁。可能是她无数嫖客中的一个。”


    乔楠一时间语塞。


    虽然在此之前她和谭琪的交往并不多，但她能看出谭琪是个很乐观开朗的人，因此她一直以为这样的女孩，应该是生活在幸福与美满之中的，没想到……


    “乔楠，你知道我为什么姓谭吗？”谭琪忽然问她。


    “因为阿姨姓谭？”乔楠回答。


    谭琪轻笑一声后摇头，再次开口的时候，那声音满是自嘲：


    “她说她也不知道我爸是谁。只是她在医院生产的时候，电视里刚好在放谭咏麟的MV，她觉得谭咏麟很帅，所以我就姓谭了。“


    她是笑着开的口，可话还没说几句，眼眶再次被泪水浸润。


    见乔楠什么都没说，她又说道：“你心里肯定觉得我很可怜吧！”


    乔楠立刻摇头：“不可怜，反倒是觉得你很勇敢也很乐观！对了，要不要听听我的故事？”


    “你？”谭琪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来。


    等乔楠将自己的故事说完，谭琪眼里的吃惊并为消失半分：


    “我一直以为你的家境很好，因为你看起来就像一只白天鹅一样，永远高贵、优雅！”


    她说话这会儿，湖里刚好有两只毛色光洁的白天鹅游到她们的面前。


    见此情况，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在此之前，我也以为你生活在一个很幸福家庭里！”乔楠微勾唇角，对面前的人说。


    谭琪笑着转过身，对着面前的人郑重伸出手：


    “我们现在应该算得上是朋友了吧？”


    “当然！”


    从那以后，谭琪和乔楠的关系便渐渐地熟络起来了。


    ……


    谭琪一向坚强，唯独赵慧的出现，会击碎她所有的自尊心，让她不断想起来自己的家境还有不堪的身世。


    “要不，今晚的聚餐就先取消吧！”乔楠并不是因为自己，她实在是心疼谭琪，“晚上的兼职我也先请假，留下来陪你。”


    “没关系的，她来找我这事儿，主要还是怪我，我一时间忙忘了，没能准时给她转钱。”


    “那现在你自己的生活费够吗？没钱吃饭的话，你直接拿我的饭卡就行！”说着，乔楠就要把自己的饭卡拿给她。


    “够的，你就别担心我了！”谭琪拦住她，然后拍了拍她的手掌说道，感动地说道，“乔楠，谢谢你！每次都在我最崩溃的时候出现安慰我！”


    “我们俩之间还用得着这么见外吗？”乔楠对着她勾了勾嘴角。


    “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等会儿能见到两个大帅哥，我！我可不能就这么灰头土脸地去，得好好收拾一下！”说完，她就把乔楠从自己身边推回了原位，“你也好好收拾下！等会儿惊艳全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