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老夫人只能伸手搭在脉枕上。


    大夫听脉听了许久，又一番望闻问切，才道：“老夫人并无大碍，不过因常年辛劳有些积弊，多多保养为重。”


    “既如此，有没有百年的人参，千年的灵芝之类的，快给我家祖母开些补身的方子！”萧令仪秀眉微拧，似是极为担忧。


    大夫：“......”


    若是有这些珍稀的药材，只怕早被三坊的贵人买走了，再说了，“人参灵芝补气太过，老夫人如今只须温补便可，我先开个方子吧。”


    大夫写好之后，萧令仪接过，仔细看了看，“大夫，您开的这些，我们都要最好的药材，不知您家药堂中可有？作价几何？”


    大夫开方子，自然更希望患者从自家药堂里抓药，便笑道：“老夫的药堂自然都是好药，这个方子约莫一两银子一帖，先吃七帖以观后效。”


    大夫越说，严老夫人的脸便越黑，严瑜在一旁垂着眸子不说话。


    一两银子一帖的药对富贵人家不算什么，但对于普通老百姓，那几乎是天价了。


    萧令仪听了价钱却面不改色，仍是感激笑道：“多谢大夫！若是往后还需更好的方子，恐怕还要辛苦大夫了。”


    大夫乐呵呵道：“医者仁心，医者仁心。”


    “紫苏，还不送大夫去歇息。”萧令仪悄悄使了个眼色。


    “诶！”


    大夫退出门首之后，萧令仪瞧了眼严老夫人。


    老夫人的脸可以用绿紫来形容了，萧令仪温柔道：“祖母别担心，您的身子，夫君和我都务必要给您养好了！大夫今日就住在院中，您有任何不妥的，便有大夫立刻便来的！至于银子的事......”


    “就劳夫君在都督府里再辛苦一些，便是当牛做马......”萧令仪望着严瑜，眼中满是心疼，她又瞥了眼老夫人的脸色，不好说过了，将人真气晕过去，“.....也要治好的。”


    老夫人别过青红紫涨的面皮，也不看她，萧令仪福了福身便退出去了。


    紫苏就在外头等着，待她出来，立刻凑上前去，细声道：“小姐，大夫已经送走了。”


    “白芷的手看过没有？”


    “大夫说无碍，”紫苏有些不悦，“明日真要去抓药啊？那可是七两银子呢！”


    小姐每月制笺也就得七八两吧。


    “抓，为何不抓？你放心，这七两银子值得。”萧令仪淡道。


    回了屋后，萧令仪便沐浴歇息了。


    严瑜带着水汽回屋时，她已经睡着，纱衫微微凌乱，露出半抹香肩，一只手搭在脸侧，如婴儿般天真娇憨，与白日里温柔狡黠的她完全不同。


    严瑜坐在床畔，看着她的睡颜，心中想着今日的事。


    早间用膳，她温柔小意，随后突然要将书房与他分开，另辟一处，再便是午睡时她彷佛有些心事，在梦中也不展秀眉，醒来的陌生神色也全然不像她。


    至于午后为他量体裁衣，她又毫无芥蒂的模样，后来......分明她也是意乱情迷沉醉其中的模样。


    至于晚间祖母那，他觉得她......大胆，对，就是大胆。原来在祖母面前，除了认错下跪，还可以这样？


    祖母历尽千辛万苦，将他养育长大，对他来说，祖母就像是一座大山，他必须背负这座大山，不停地向前奔走。


    现在有人告诉他，你可以将山放在一旁，歇一歇。


    这不可思议。


    他这十八年里，做过最违逆祖母的事，就是娶她为妻，便是这件事，也是他跪了许久，与祖母言谈利弊许久才成的。


    严瑜将她露了香肩的衣衫轻轻拉好。


    当初决意娶她时，他只觉她心思单纯易懂，可是如今，竟又看不懂了。


    严瑜躺下，双手规矩地叠放在腹部，仰面望着承尘，缓缓闭上了眼......


    *


    翌日，萧令仪醒转时，身畔已无人.


    梳洗过后，萧令仪向老夫人请了安便出门赴约了，她与三娘约定的茶楼离家不算远，仍在崇文坊，这家茶楼因点心雅致，又常有嘌唱的伶人献曲，故而公子小姐们都爱来这处吃茶。


    陈三娘子看着萧令仪笑道：“我还想着你新婚燕尔，不好去扰你，免得做了那没眼色的，怎的你反倒约我出来了？”


    她并起两个大拇指，笑得促狭，“此时不该......么。”


    萧令仪也大方笑道：“他有他的事，我有我的事，今日约你，是......”


    ......


    二人茶话了许久，才相携出了雅座，只见梯口有人聚在一处，听着似是有口角。


    “是你先撞了我们家夫人！我家夫人怀有身孕，撞坏了你赔的起吗？！”


    “你个贱蹄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你知道我家夫人是谁吗？！”


    萧令仪二人也要下楼，便越走越近，只见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带着精致的幂篱，腹部鼓起，似是在低头掩泣，身旁一个丫头模样的扶着她，大约是在宽慰她。


    这女子的另一个丫头正在与对面的女子相骂，神情泼辣。


    而对面的女子一身红衣似火，柳眉倒竖，气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阿大，外头何事吵闹。”


    阿大在雅座门外候着，远远望去，攒在一堆的人里，一个带了幂篱，一个脸和猴屁股似的娘子和个丫头吵闹起来，没一个认识的，便回禀了章珩，“大爷，是两个娘子有些口角。”


    章珩与对面男子事已谈的差不多了，见外头吵闹，便话尽，起身彼此相送。


    萧令仪和陈三娘子都不是爱管闲事的人，见都是不认识的，只路过她们要下楼。


    却在此时，那红衣女子似是吵不过那个口齿伶俐的丫头，恼羞成怒，“我撞她怎么了？！我还要撞死她呢！”说着便往那戴着幂篱的女子身上撞去。


    萧令仪已走至近前，才要抬步下楼，见状只道不好，那红衣女子一身蛮力撞了过来，这有身孕的女子怕是要跌下楼去，弄不好要一尸两命。


    说时迟那时快，萧令仪将那还未反应过来的幂篱女子一拉。


    那女子被扯地一个踉跄，幂篱歪着掉了下来，一旁的丫头及时稳住了她。


    而萧令仪就惨了，她拉开幂篱女子，便被红衣女子猛地一撞，两人滚下楼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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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珩一走出雅间，便见月表妹在梯口被人拉扯地欲倒，幂篱掉落，满脸惊惶，他一个飞奔便上了前。


    两人滚下楼梯，好在萧令仪眼疾手快，才滚了三四个台阶，便抓住了旁边的梯阑，又抱住了身上的红衣女子。


    从萧令仪救人到滚下楼梯，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连一旁的陈三娘子和两人的丫鬟都没有反应过来，待萧令仪抓住梯阑，陈三娘子才惊惧地跑下台阶，“阿姮！”


    陈三娘子和紫苏将压在萧令仪身上的红衣女子一提，往旁边一扔，“阿姮！阿姮你没事吧？！”紫苏也在一旁哭成泪人。


    萧令仪被扶起，她左手好似拧着了，后脑勺有些痛，她摸了摸脑后。


    庄映月早已被丫鬟稳住了身形，护在一旁，章珩也到了近前，上下打量她，神色紧张道：“阿月，你没事吧？”


    随后他便看向始作俑者，登时瞳孔一缩，腿才迈开半步，又停在原地。


    “血！阿姮你后脑流血了！”陈三娘子惊呼。


    萧令仪看看手上的血，又抬头看向人堆处，正与梯口看着她的章珩对视了一眼。


    章珩脸色变得难看，他看了看身旁泫然欲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表妹，又盯着萧令仪，冷声道：“你若要报复我，只管来找我，她腹中还有孩儿，你都不放过吗？”


    萧令仪见红衣女子坐在一旁，捂住额头，血从指缝中流了出来。


    “先去医馆！”萧令仪当机立断。


    陈三娘子和紫苏扶着萧令仪，三娘的丫鬟扶着红衣女子，几人往外走。


    全都无视章珩。


    “你......”章珩微微气怒，要追过去，被庄映月拉住衣袖。


    他回头看她，庄映月却只管哭着摇头，哽咽地一句话也说不出。


    那泼辣的丫头也知自己今日恐怕闯了祸，小心道：“大、大人，方才那个娘子是救了我们夫人......”


    章珩一愣，面上顿时凝住。


    *


    好在茶楼斜对面就有一家医馆，几人往医馆处止住血，又上了药，那红衣女子才从晕乎乎的状态中缓过来，萧令仪比她好些，血流的不多，只是胳膊拧着了，大夫给她扎了几针。


    “你！你和那个贱人一伙的！”红衣女子缓过神来，怒指着萧令仪，要朝她们发难。


    “我们是一伙的，那方才为何抱住你，任你滚下去摔个七块八块的，岂不痛快？”萧令仪微笑，翻了个白眼。


    红衣女子想起她方才紧紧抱着她，确实说的有道理，可见她白眼，立刻又怒道：“你！你敢对我白眼？！”


    这下连陈三娘子，并两个丫头都忍不住齐齐翻了个白眼。


    “听你们口角，是你先撞了人家，你不仅不道歉，还蛮横无礼地要撞人家，和头牛似的冲了过来，这好在是我，若是她这有身孕的，岂不被你害的一尸两命？”


    “就是！”陈三娘子也瞪着她。


    “我、我，”红衣女子说不过，扫了一圈，见她们都“虎视眈眈”地看着她，立时就哭，“呜呜呜~你们都欺负我，我要回去告诉我父王！呜呜呜~”


    萧令仪和陈三娘子面面相觑，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