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颜，这……


    陆晨宇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像被砂纸磨过般干涩。他看着苏清颜骤然失焦的瞳孔，看着她指尖无意识绞着衣角的动作，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带着钝痛。


    叔叔的女儿。


    这个认知像块巨石，沉甸甸压在心头。他从未想过，家族里那个只存在于长辈闲谈中的“叛逆叔叔”，会以这样的方式，将他和苏清颜的命运再次缠绕，又狠狠撕裂。


    苏清颜猛地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石榴树，枝桠上残留的枯叶簌簌落下，掉在她发间。她抬手拨开落叶，指尖冰凉：“所以……我们是堂兄妹？”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陆晨宇心上。


    “法律上不算。”他艰难地解释，声音低哑，“叔叔当年和婶婶没有登记结婚，后来婶婶去世，他也没再回来过。从血缘上讲……”


    血缘上讲，他们确实是近亲。


    这句话他没说出口，却像无形的屏障，竖在两人之间。


    苏清颜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浓浓的自嘲：“还真是……命运弄人。”


    她转身就走，脚步踉跄，像是随时会摔倒。陆晨宇想追上去，脚却像灌了铅，动弹不得。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后，胸口的窒息感越来越重。


    原来最大的阻碍，不是过去的误解，不是苏梦瑶的搅局，而是刻在骨血里的关系。


    接下来的几天，苏清颜把自己关在画室里。秦伯送来的饭菜热了又凉，她却一口没动。画板上的“蝶变”设计稿被泪水打湿了一角，晕开的墨痕像朵破碎的云。


    母亲的日记就摊在桌上。


    她是昨天在整理母亲遗物时找到的，牛皮封面已经泛黄，里面记录着二十年前的往事——


    “今天遇到了明远，他笑起来眼睛像月牙，说喜欢我设计的项链……”


    “他说他没有妻子，我信了……”


    “看到那个女人抱着孩子来找他，我才知道自己多傻……”


    “清颜，妈妈对不起你，让你一出生就没有父亲……”


    最后一页，夹着一张男人的照片。眉眼俊朗，笑容温和，和陆晨宇竟有几分相似。


    苏清颜指尖抚过照片上的人，眼泪无声滑落。原来这就是她的父亲，陆明远。


    手机响了无数次，都是陆晨宇打来的，她一次也没接。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是该怨命运不公，还是该叹缘分太浅？


    陆晨宇站在老宅门外，第五次拨打苏清颜的电话，听筒里依旧传来冰冷的忙音。他抬手按了按眉心，眼底布满红血丝。


    这几天他查了很多资料，甚至咨询了律师——近亲结婚在法律上是禁止的，哪怕他们的情况特殊，也很难被认可。


    温景然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咖啡：“进去看看吧，清颜这几天没怎么吃东西。”


    陆晨宇摇摇头：“她现在不想见我。”


    “那你打算怎么办？”温景然看着他，“就这么算了？”


    陆晨宇沉默。


    算了？怎么可能。


    从离婚后看到她撕碎伪装的那一刻起，从看到她在设计室里闪闪发光的样子起，从得知所有真相后想要弥补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再也放不下她了。


    “我会想办法。”他声音坚定，“法律不认可，我就用一辈子的时间守着她，直到她愿意……”


    话没说完，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他接起，听筒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异国口音：“是晨宇吗？我是你叔叔，陆明远。”


    陆晨宇猛地攥紧手机，指节泛白：“你在哪儿？”


    “我在机场，刚回国。”陆明远的声音带着愧疚，“我知道晚了，但我必须回来……关于清颜，关于你婶婶，我有话要说。”


    陆晨宇的心脏狂跳起来。


    叔叔回来了？


    他知道清颜的存在？


    还有……婶婶？


    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脑海，他对着电话沉声问：


    “你当年和婶婶，到底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