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红雾气的毒性比苏雨清和裴济想象得要强，即便是吃了药，也能明显感觉到身体不适，四肢凝滞，动作变得缓慢。


    苏雨清不得不耗用灵力为两人清除毒素。


    她在此界皇陵得到了一个人族女皇的传承，可得到的传承并不完全，幸运的是传承里有一些灵石，她吸取了灵石的灵气，让自己的修为恢复了一些。


    可灵气并不算十分充裕。


    她和裴济之前在皇宫和鄢迟浅浅交过手，当时她想速战速决，见到鄢迟就毫不吝啬地用了灵气，却不想鄢迟狡猾，并没有正面和他们交手，直接跑了。


    一路追到地宫，她又花了三分之一灵气攻击水池，也没有真正伤到鄢迟。


    到现在，她的灵力已经所剩无已。


    是她轻敌了，她没有想到，不过一个凡人界的邪修，竟有这么大的本事。


    也就是在这绝灵之地，她得不到足够的灵气，而那邪修却能通过杀人得到阴邪之气……


    苏雨清心底憋屈，眼里战意满满。


    尽管情况不乐观，她也绝不认输。


    她看了眼裴济，手里握着剑，再次攻向水池。


    “鄢迟，装什么乌龟王八，出来！”


    便是不用灵力，苏雨清去的剑法也极好。


    手腕翻飞间，剑尖快速旋转，斩断黑线、破开水浪。


    可水底涌出更多的黑线，直直缠上她的剑，剑气斩断一层，下一波又覆上，不知重复了多少次，她的剑终于还是被黑线包裹。


    黑线沿着剑身攀爬，眨眼功夫就缠上她的手腕。


    其实躲开黑线很简单，只要将剑扔下就可以。


    但苏雨清没有扔下自己的剑，她将灵力在手上覆了薄薄一层，然后反手去拽黑线。


    一拽一大把，握紧，用力往上提。


    她倒要看看，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手底下的东西十分阴寒，而且像是活物一般扭动挣扎，很让她讨厌。


    黑线竟真的被她拉出来长长一截。


    砰！


    忽然间，黑线全部断裂。


    断裂的一瞬，苏雨清手中的黑线变成黑气，落在她手上。


    灵力屏障挡住了大部分，还有少部分落在她耳垂、脖颈等露出的皮肤上，一下子没入皮肤里，消失不见。


    苏雨清没有感觉到不适。


    她也不太把这点黑气放在心上。


    不管怎么说，她这身体也是元婴后期，对中低等的阴邪之气能自动净化，不需要担心。


    水池边双眼无神的人全部被拽到水里，那些黑线继续张牙舞爪，袭向之前被裴济打晕拽到一边的人。


    裴济抽出长剑，斩向黑线。


    斩断的部分化作黑气没入他身体，没有斩断的那部分继续边长，继续朝目标飞去。


    不知不觉中，从水里或爬或飞出来的黑线多得数不胜数，几乎是以水池为中心，三百六十度铺洒开来。


    那些昏迷的人，最终还是被黑线拽入了池底。


    裴济和苏雨清身上渐渐有了伤口。


    黑红色雾气弥漫，已经充斥整个地宫。


    琉璃灯被雾气笼罩，照出的光变得黯淡，那黯淡的光被雾气染成黑红色。


    地宫一片幽暗，一眼看去，只看得到墙壁和地面上那些红点，以及灯里透出的幽幽光芒。


    苏雨清和裴济不知是受毒雾影响，还是体力消耗过多，变得越来越虚弱。


    一根两根……越来越多的黑线爬到苏雨清和裴济的身上，将他们缠住，线头扎进他们体内，将他们往水池拖去。


    在被缠住之前，裴济紧紧地抱住了苏雨清，是以两人是被缠成一团，一起拖下去的。


    噗通！


    水花四溅。


    入水那一刻，一道璀璨的、金色的佛光从裴济身上迸发出来。


    在这幽暗的环境里，那光显得极其亮，将整个地宫都照得清清楚楚。


    佛光倾泻之处，所有黑线仿佛被无形的火点着，发出无声的尖叫，化作一缕一缕无数挣扎痛苦的人脸模样的青烟，消散在黑夜之中。


    在缠在他们身上的黑线消失的那一瞬，苏雨清再一次将灵力聚集在剑尖，朝池底刺去。


    如果说上一次的剑招像摩西分海，短暂的让池底露出了一瞬，那这一剑，就是破浪摧潮，强悍的剑气将池水震出大半，池底清晰可见。


    那张巨大的人脸再次露出来，苏雨清直直刺向人脸眉心。


    剑入眉心，她才察觉出来那不是真正的人脸，而是某种看不出的材料雕刻而成，而且还是空心的。


    脸上横贯一道伤痕，是她之前剑气割出来的，形成一个破口，灌入黑红色池水。


    苏雨清记得当时剑气扫过时，看到皮开肉绽，猜测当时鄢迟其实就躲在这个巨大的人脸雕刻之下。


    “比阴沟里的老鼠还会打洞！”苏雨清忍不住骂道，“就会耍阴招，无耻！”


    她挥着剑，一下一下劈开人脸雕刻，等到能容一个人的时候，自己潜下去。


    不出所料，下面有一条暗道。


    她衣衫被黑红色的池水打湿，寒意跗骨，打了个寒颤，不甘心地爬上岸。


    裴济也是一样，脸色苍白。


    刚刚两人示弱，打配合攻击，是发现他们耗不过鄢迟，不得已尽力一搏。


    结果……不尽如人意。


    两人累得甚至站不起来，就互相依靠着，坐在池边。


    当然，尽管还是没逼出鄢迟，但他们那一击，成效也是看得见的：黑色丝线消失殆尽，池水也恢复平静，就连墙壁和地面上闪烁的红光，也都暗下来。


    苏雨清说：“阵法好像停下来了。”


    裴济恩了一声：“佛光将阴邪之气净化，阵法无力维持。”


    他很肉疼，刚刚那道佛光，并不是来自他的功法，而是来自佛修传承里最珍贵的法宝，佛修舍利。


    那佛修舍利，他原是计划着回了修真界后，在重要突破时用来抵挡雷劫，或者修炼不顺时净化心魔。


    反正不管怎样，他都想不到，会在这个凡人小世界用掉。


    嗖！


    破空声忽然响起。


    无数丝线如利箭飞来。


    苏雨清和裴济警觉，但因虚弱，没有躲开。


    两人再次被线缠住。


    这次不是黑色丝线，而是灰白色——来自一把拂尘。


    鄢迟从池底跃起，手里拿着一柄拂尘，那拂尘拉得很长，捆住了苏雨清和裴济。


    他脸色苍白，皮肤起皱，看上去很老，脖子上有一道长长伤口，伤口狰狞发黑，像是烧焦一般。


    他手重重一挥，将两人狠狠摔到地上，摔得极重，两人都吐出一口血。


    “该死！你们都该死！”


    他像是疯了一样咆哮，再也不见国师风度。


    他又砸了苏、裴两下，把两人几乎砸晕了，才停下。


    他将苏雨清扔到水池中的黑色莲台上，将裴济绑在最近的石柱上。


    白色莲台的人影，早在苏雨清第一次挥剑时，就被浪拍到水中，早已消失无踪。


    鄢迟捡起一把先前黑衣人落下的剑，在裴济四肢和身上割了上十道伤口，鲜血涌出。


    然后，他在苏雨清的手腕上划一道伤口，伤口很深，血流如注。


    鄢迟用拂尘沾裴济的血，在地上绕着水池边，沿着地上雕刻，飞快画着复杂纹路。


    “你们坏了我的大阵，就用你们的命补吧。修仙之人……呵……修仙之人……正好！”


    *


    叶蔓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在一间华丽的书房里。


    不远处是一张长案，一个模糊的身影正执笔在明黄的纸上写着什么。


    虽看不清面容，只看动作气质，也是一派恣意风流。


    她是扑倒的姿势，倒在昏迷的灵华身上。


    她想起来，她感觉到头晕的那一刻，确实是扑向了灵华——墨团状的灵华。


    他恢复了？


    不等她多想什么，一道幽幽声响起：“没想到，吾之后辈，竟会选择魔做奴隶。”


    叶蔓朝前看去，只见那道模糊身影已经放下毛笔，正拿着麒麟印章往纸上盖印，眼睛确实轻轻上挑，带着浅笑看着她。


    叶蔓连忙跪拜：“叶蔓见过圣皇。”


    又解释：“他不是我的奴隶。”


    “其实魔当奴隶挺好，耐用，”圣皇随意评价一句，手一挥，将灵华移到门外，打量叶蔓。


    半晌，圣皇说：“有趣有趣，竟是异世之魂。”


    叶蔓一怔，倒也没有太意外，圣皇那种程度的修士，看出她的不对劲实在是太正常了。


    她准备说什么，圣皇已经自顾自地说：“无妨，不论你是哪里人，既然能来到这里，便是与吾有缘。”


    说着，他手一挥，刚刚他用过的笔、纸还有玉玺，全部都飞到她面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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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给你了。”


    三样东西飞到叶蔓怀里，叶蔓张手抱住。


    传承就这么简单吗？


    叶蔓还以为会有什么考验。


    她有点懵。


    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只知道道谢：“多谢圣皇！”


    圣皇起身，缥缈的身体从长案后飘到她面前，一根冰凉的手指抵住她眉心。


    “若想谢我，让我看看你异世的记忆，如何？嗯？”


    圣皇身躯朦胧，看不太清楚，但离得近了，叶蔓也能看得清楚一些，也听得清楚了一些。


    她发现一件让她意外的事，都忘了回答问题，微微瞪大眼：“您是女子？”


    “这都惊讶？”圣皇语气凉凉，“看来后世的人，都把吾忘了。”


    叶蔓忙道：“也不是，只是时代久远，关于您的传说演变了很多版本，好像、好像也有说您是女子的，只是没什么人相信。”


    “呵！都是男人搞的鬼！”


    圣皇冷哼，像是有些意兴阑珊地收起手。


    叶蔓空出一只手去拉她的手，原以为会碰到空气，没想到真让她摸到。


    “您不是想看看异世吗，尽请看。”


    圣皇看了她几秒，轻笑，再次将手指放在她眉心：“你倒是坦荡。”


    叶蔓心想，只要不是看她电脑手机、不是扒开她的思想，只看她的记忆，她当然可以很坦荡。


    她是一个好人。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叶蔓都没有感觉到什么，圣皇已经收回手。


    “有趣有趣！”圣皇语气充满了发现好玩事情的愉悦，“竟还有那样好玩的世界。”


    她点点叶蔓：“你可亏了，修真界可没有你原来的世界好玩——就是命有点短。”


    叶蔓：……


    圣皇一挥手，叶蔓顺着无形力道站起身。


    圣皇握住她没拿东西的那只手：“可怜你竟一点修为也无，你既与我有缘，我便祝你一臂之力。”


    下一秒，叶蔓就感觉汹涌的力量从圣皇手里传过来，一开始浑身像泡在温水里一般舒坦，很快，她就难受起来，四肢百骸、每一寸经骨血肉，都仿佛被针扎一般的疼，又像是被淋了开水般滚烫发胀。


    她疼得头晕晕的，还有心思想，这么疼，月不老竟没有生效——当然，她不是期待疼痛转移，只是好奇。


    恍惚间，她听到圣皇叹了口气。


    疼痛一秒消失。


    圣皇说：“你还没有引气入体，身体受不住过多灵气，我把送你的灵气存到你的法宝里了，等你正式迈入修炼之路时，自己取用吧。”


    叶蔓再次感谢：“多谢圣皇。”


    “吾名叶闻音，说起来，还是你祖宗呢。”


    叶蔓麻溜改口：“多谢祖宗。”


    圣皇叶闻音哈哈一笑。


    叶蔓眨眼间，发现眼前场景一变，她和灵华都回到了地宫。


    灵华依然昏迷。


    血腥味很浓。


    刷——


    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


    叶蔓下意识握紧拳，被手里的玉玺硌了一下，她举起玉玺。


    铛铛铛！


    一道青色屏障竖在她身前，将如钢针一般的丝线被挡住。


    叶蔓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丝线，竟是拂尘上的丝线。


    拂尘的另一端握在鄢迟手里，而鄢迟正站在白色莲台上，脸色狰狞地看着她。


    黑色莲台上，坐着脸色苍白如纸的苏雨清；另一边，裴济浑身是血，被绑在石柱上，头垂着，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水池周围，黯淡的红色光芒形成一个有缺口的复杂纹路，闪闪烁烁，明明暗暗。


    男女主怎么这么惨？


    到底发生了什么？


    再定睛一看鄢迟，脸上的褶子一层层，一脸衰老样，看着也不太好。


    长公主和那些黑衣人不见了，地宫显得有些空荡。


    叶蔓心道她感觉在圣皇那也没待一会儿啊，怎么外面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


    鄢迟再次挥出拂尘，叶蔓高举玉玺，顺利挡下攻击。


    鄢迟死死盯着她手里的玉玺，急促地喘息着，一副要气背过气的模样。


    “玉玺是法宝？你得到了里面的传承？”


    “是啊，你猜对了。”叶蔓笑着说，“正好对付你。”


    噗！


    鄢迟吐出一口血来。


    叶蔓：……这心理承受能力有点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