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后走出一身素衣的女子，身形瘦削宛若弱柳扶风，一动一静间尽显雍容华贵。


    众人跪拜道：“参见长公主。”


    是长公主萧绯。


    青酒依旧穿着那身紫色衣裙，风吹动她面颊上的薄纱，露出那张冷静的脸。


    “殿下，你没有中药。”


    太后闻言看了她一眼，朝后面做了一个手势。


    萧绯转过身，冲着大殿之上的皇帝遥遥一拜，她道：“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厌摆手，萧绯起身。她叹气道：“陛下何必如此急不可耐地想着立储。”


    “您正值壮年，天下医者犹如过江之鲫，怎么怕找不到缓解头痛之症的人。陛下莫不是被施娘子扎那一刀伤了心，方才说出这些话来。”


    众臣面色一变，这也不无可能啊！毕竟这位是暴君，那个整日不按照常理出牌，疯疯癫癫的暴君啊！


    他向来随心所欲，说几句谎，让个位，出家当个和尚，都是正常的。


    众臣心下一惊，怎么就差点被陛下骗过了！


    看着底下群臣态度急转直下，赤橙黄绿甚是精彩。太后手心的指甲陷进了肉里，她说：“没想到长公主还有如此口才。”


    眼见长公主前来三言两语扭转了局面，太后竟是连装都不装了。


    萧绯看着柔柔弱弱，语气倒是稳重坚定：“本宫只是就事论事，陛下脾气不太好，这是常有的事。但因此动摇国本才是万万不可之事。母后想必也是这样想的吧。”


    太后咬碎了一口银牙：“当然。”


    萧绯招手道：“青酒，跟本宫回去，好好解释为何家中池子里的鱼都泛了白了。”


    她这是要保下青酒。


    余光看着上首的皇帝，萧厌安静地很，觉得无关紧要。


    青酒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一步，太后道：“别忘了我同你祖父的约定。”


    这话像是打碎了什么屏障一般，将青酒从梦中惊醒。她一扭头，眼一闭道：“想必是殿下的鱼食喂得多了些。殿下对其太过宠爱，过犹不及。”


    萧绯面上的从容淡定碎了一半，似乎已经感知到了青酒的选择。


    她说：“所以呢？”


    谁管她家池子里的鱼能不能活，容首辅看了看上首的陛下，上前一步道：“既然陛下没事，这立储之事还是改日再议。”


    朝臣们纷纷附和。


    青酒道：“慢着。”


    朝臣看了过来。


    青酒道：“陛下并未疯言疯语，对吗？”


    她直直看向上首的皇帝，皇帝端坐高台似笑非笑看着她：“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青酒道：“自然是因为，我祖上曾为萧氏皇族诊脉。”


    “萧氏皇族嫡系子弟自小便患有头疾，随着年岁渐长而逐渐加重，最后死于头裂之症，七窍流血而亡。陛下的祖父曾经四处求医，问道了累世不出的南疆人头上，也就是我的祖父。”


    “祖父不愿出山，于是收了大量财宝之后用了山中特有的蛊虫麻痹神经，免于头痛之症。只是能够让症状受一些，但寿数确实不能左右。”


    众臣脸色难看，萧氏皇族的嫡系常有英年早逝之辈，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


    青酒道：“陛下不幸，就是从出生就患有头疾。先皇为了救下孩童，也为陛下种下了这种蛊，疼痛可以麻痹，但是陛下大限将至……”


    话音未落却有朝臣讽刺道：“胡说霸道，我北夏萧氏，怎么能够让人污蔑皇室。这个妖女就是在信口雌黄。”


    青酒：“是不是信口雌黄问问陛下不就知道了。”


    众人看向皇帝，有没有头疾，这不是比当事人更加清楚。


    萧厌歪了歪脑袋：“孤有病啊，孤这不是说了嘛。”


    青酒面色一喜。


    朝臣：差点忘了陛下脑子有病，不太正常了。


    这话能信吗？


    能吗？


    没人敢笃定。


    太后道：“哀家是亲眼看着先皇饱受折磨，皇儿如此实在不是哀家所想的。萧氏江山不能动摇，为今之计，只有择一旁系子弟过来，待陛下诞下没有头疾之子再来册封皇太子。”


    为什么不等皇帝死了，而是现在呢。


    众臣心知肚明，陛下多年未有所处，想必那方面也有问题，太后这个时候说这个话，不过是为了给皇帝挽尊。


    萧厌道：“母后好算计啊，若是孤不依呢。”


    太后道：“那就别怪哀家……”


    原本围困大殿的皇城司众人上前一步，腰间的银剑抽出，看着十分骇人。为首之人，正是阮将军。


    上次被软禁的阮家众人，也被放了出来。这北夏是真的要变天了啊。


    余晖不知不觉落了下来，守在皇帝身侧。


    萧厌道：“退下。”


    在场的侍卫都没有动弹，朝臣们齐齐往后退下一大步，面色煞白。、


    太后这是为何啊？为什么非要逼宫？


    这皇帝不是要死了吗？等皇帝死了再去抱一个孩子来不好吗？


    太后只觉得夜长梦多，萧厌已经从她的傀儡长成了一个看不清的人。必须尽快斩草除根。


    萧厌道：“母后这是要逼宫啊。”


    朝臣可不想被斩，已有人带头高呼。


    “陛下，立储吧。”


    “陛下，时机已到了啊。”


    萧厌觉得不太爽，他原本的想法是要立储，可不是被一群人拉着立储。所以他说：“孤觉得这个皇位坐得挺好的，现在不想走了。”


    众臣：……


    太后：“呵。”


    身后的将士再齐齐往前一步。


    众臣吓得跌倒在地。


    青酒低声道：“不能伤公主。”


    太后答应了。


    千钧一发之际，屋顶忽然揭开一片瓦，一束光落了下来。


    “等等，谁说没救了？”


    那束光落在萧厌的面颊上。他撑着眼看着，那四四方方的缝隙里露出一张娇艳的脸来，上面似乎还有浅红的血迹，但是被人抹平了，看起来狼狈，但却没有半分折损她的美丽。


    她冲着萧厌眨眨眼，抬起了下巴，漏出了四四方方的框里又转了进来：“喂，老虔婆，你给当今皇帝下蛊不算，竟然还带人逼宫，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你是太后，可不是女皇！”


    “不对，你这个时候说不准已经不能满足于当太后了，这是要当皇帝。”


    太后脸色青了青白了白：“你，放肆！”


    施瑶瘪瘪嘴，目光一转道：“还有你！”


    她目光一转，落在青酒身上：“助纣为虐，竟然在本姑娘身上下蛊。难怪你们南疆的蛊虫会被我师兄扫荡一空，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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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尽是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萧厌瞳孔一缩，目光落在青酒的身上带着杀意。


    青酒只觉得浑身一凉。


    她说：“娘子胡说些什么。”


    外面守卫太多下不来，施瑶只能趴着讲：“你给我下蛊的事情我待会单独计较，喂，各位大臣们。皇帝身上的蛊毒并非无药可治，我大师兄乃是毒医商陆，二师兄则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大圣人易为春，妙手回春可不是假的！”


    群臣仰着脑袋，脖子都要断了。只见上面像是妖精一样的女子说完话被人推了推，又是一个清朗的男声：“我怎么就不如易为春了？”


    施瑶：“我前两日让你给陛下诊断，你竟然都没有直接解毒，这不就是不行？”


    商陆：“笑话！要不是这个蛊虫深入骨髓，当天就能除掉，这下不过是要费些功夫。”


    施瑶：“费些功夫？说不准二师兄就不用费些功夫。”


    眼见着上面两人吵了起来，青酒崩溃道：“不可能！皇帝身上的是南疆的蛊王，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被除掉！”


    上面吵架的两人同时顿住，商陆道：“难道你忘了你的寨子全都被我搜刮干净了？这也区区解蛊之法，你真当是什么学不来的神技？”


    短短几句话，直接将青酒气了个仰倒：“你……你……”


    施瑶道：“陛下，听见了吗？这都是能够解决的。”


    她的声音清亮，又是可以选了个正中的位置，大家都听得清楚。


    萧厌只觉得浑身暖洋洋地道：“好。”


    施瑶一愣，捏着衣角，不知道说些什么。


    商陆想把这个疑似恋爱脑的小师妹丢下去。


    太后打断了这片温情：“哦，是吗？死人也能治？”


    大殿之内的将目光投准了太后。


    太后看着他们，不缓不急道：“还有你们，一个个竟然护着一个暴君，真是，可笑啊。”


    “既然都护着他，那就随着他一起去死吧。”


    “来人，朝廷内乱，勾结江湖毒医，致使皇帝死于乱刀之下。”


    萧绯道：“母后！”


    “给哀家平乱，不留活口。”


    施瑶在上嚷嚷道：“喂，太后，今日你只要一动手，如何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


    太后道：“成王败寇，不过如是。”


    太后招手，青酒却骤然上前道：“你答应过我不要伤害公主殿下。”


    太后：“滚！”


    青酒转身，挡在萧绯面前。


    萧绯目光惊骇。


    身后的侍从越靠越近越靠越近，其后刀架颈侧。


    架的是太后的脖颈。


    众臣扭头，忽然发现自家这位陛下向来话不多，在施娘子出现之后更是将目光都落在娘子身上，更是不管了。


    这不正常。


    太后尖叫：“你，你们干什么？”


    阮将军被缴械压在地上，有人从外走了进来。


    来人长着一双和余晖一模一样的脸，不过要老成一些：“参见陛下，臣余暮不负陛下所托，皇城司，巡城营皆以收入陛下麾下。还有驻守南梁的十万大军已尽数回城，正在外面候着。”


    萧厌这才淡淡掀起眼皮看了她们一眼道：“戏唱完了，就退场吧。”


    再回头看向头上，温声道：“阿瑶，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