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杳凝望着眼前的这些画。


    她仿佛能透过这些画，看到画家的身影，看到画家当初怎么在这工作室里活动，一会儿走到窗户边，眺望着怨恨的大海，一会儿又回到画架前，继续摆弄着他的调色盘。


    他想要调出自己想象中的颜色，想要通过画出和他在现实中看到的、差不多的东西，却稍微地改变调色的方式，来表达他渴望借着这些画来表达的情感。


    他努力过很多次。


    他一度画出过很多自己觉得满意的作品。


    但后来，他知道了他的这些作品的市场反响都不好。


    他越来越绝望。


    最后……


    林清杳深吸一口气。


    她捕捉到了。


    画家心灰意冷之下，因低血糖离世。


    低血糖带来休克。画家又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没能及时得到救援。


    画家并不是真的想自杀。他只是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画没办法得到认可。


    他太过于痛苦，以至于没有食欲。


    他能感觉到饥饿，但极致匮乏的食欲让他看着摆放在面前的食物却难以下咽。


    他选择饿着，再饿着。他还选择了用睡觉来麻木自己。


    可他没意识到，他饥肠辘辘却能轻松睡着时，他已经有些接近休克了。


    他那时候是昏睡过去的。


    就这样，一不小心地，他将自己睡死了。


    但就为了他真正离世之前，他还在反复地想着他的画，还在思考着自己要怎么去画，才能去画出更好的画，让更多人都真正地爱上他的画。


    他努力了。


    他死了，他的灵魂离体，还在这些画面前飘来飘去。


    最后，他走到了《梦》这一幅画前面。


    这幅画之前就已经沾染着诡异力量。


    画家自身也对这幅画最有感觉。


    他走到了画的前面，灵魂就被画吸了进去。


    他终于知道他死了。


    他还怀有最后一点期待。


    也许他就是那种生前怀才不遇的人呢？只有他死了，再也画不出新的作品了，他之前的这些作品才能得到别人的认可。


    但他死亡的这件事，让他连最后一点希望都没了。


    其他人依旧将他的化作当做垃圾。


    他之前写好的遗嘱中指定的遗产继承人在问询过有关人士，确定他的画作竟然毫无价值后，他的遗产继承人选择将所有的画都原封不动地留在这里，而不是将这些画带走。


    他更加绝望了。


    他的亡魂就在画空间里收到诡异的影响。


    他变得越来越偏激。


    林清杳现在看着这些画，就觉得自己能看到画家死亡之后，灵魂怎么一直在这里走来走去。


    林清杳心念一动，就很自然地引动了自己和画家之间的联系。


    画空间里，还忙着画画的画家忽然皱起眉。


    原本骑着鲸鱼在高空中的小女孩，这会儿围在画家身边，看着画家画画。


    小女孩还时不时地和画家说一两句话，告诉画家她觉得怎样的配色更加好看，更能表现出这画的特别。


    这会儿，画家停笔皱眉。


    原本还想继续发表意见的小女孩瞬间停了下来。


    半晌，小女孩才小声问：“画家？是不是我话太多啦？”


    她连忙在自己嘴上做了一个拉起拉链的动作。


    “那我发誓我不说了好不好？我就在这看你画画，我自己不说。”


    画家摇摇头。


    “不关你的事。你和我说了这些，我还觉得你说得挺对的。我之前画画就是太追求与众不同了。”


    但他又想要让其他人都认可他的画。


    还有，并不是所有曲高和寡的东西才是好的！


    也有可能真正好的东西可以经历起时间的考验，也经历得起大众的考验。


    画家现在更想让自己画的东西能得到更多人认可。为此，稍微地改变一下自己原本的画法也无不可。


    调查局派过来安抚他的那些人也着实懂得怎么夸！


    他以前总是听到别人说他这里不对那里不对，他为了证明自己没错，都得努力地和其他人对着干。


    现在不一样了。


    调查局的人总是努力地看清他要画什么，证明他们真的能看得懂他画的东西，然后才和他说，他还能在画画的时候怎么改动一下，让他的画显得更加完美。


    这和他之前的经历相比，可是巨大至极的变化！


    就冲着这点，他愿意做很多事了！


    还有从他之前画好的《梦》之中诞生的小女孩。


    这小女孩也在努力地称赞他的画，努力地看懂他画的东西。


    画家已经觉得自己比之前满足多了。


    只不过，他现在感觉到，有一股特殊的力量，正从画空间之外渗透进来。


    那力量试图在召唤他。


    在吴渊、林清杳一度进入这个世界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产生类似的感觉了。


    之前有这种感觉，那只是因为他受到了来自世界之外的诡异的召唤！那一诡异真的试图将他拉入到某一个离谱的境地中！


    现在，那力量没了。


    世界之外的诡异已经没有再试着联系他了。


    他越是努力地改变自己画画的风格，尽可能地画一些能让大家都喜欢的东西，他就越觉得那诡异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不可能突然出现。


    如今却另有一道力量引动着他的灵魂？试图给他传递信息？


    画家总觉得不对劲。


    他努力地抵抗着那股牵引力量。


    小女孩微微歪着头。


    “画家，你是担心诡异找过来吗？可是……”


    她伸出小手，要抚摸画家刚才还在画着的画。


    抚摸到了一半，她陡然惊呼一声，匆忙地将手收了回来。


    “呀！不对，不能碰。”


    画布上面的颜料都还没有干呢！


    画家现在对她挺友好的，就算她偶尔提出一点要求，或者和画家说，希望画家给她画点什么东西出来陪她，就像是小猫小狗之类的，画家都愿意。


    但如果一不小心就将画家无比重视的画都给破坏掉了，她还真担心画家会不会生气。


    她自己也不舍得。


    画，可是很重要的。


    在这画空间里，一幅画，是真正能孕育出生命的。


    就像她，就像现在还在天空之上自由自在地飞舞着的鲸鱼。


    画家也注意到了小女孩的动作。


    他笑了笑。


    “没关系。我刚才停了下来，现在想想，我也可能找不到那种感觉了。”


    他现在画着的画是一副很简单的画，并不算多么复杂。


    只不过他被打断了一下，没有了刚才的灵感，总觉得就算再画这样的画，他都可能画不出那一瞬间的感受。


    画家现在更想继续对抗想要拉着他前往某个地方的神秘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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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小女孩说：“画家，我觉得你可以试试回应那道力量。我觉得它很像是之前在这里出现过的姐姐哦！”


    真的很像、很像林清杳的力量！


    小女孩还能记得画家没变成现在这亲近模样的时候，就来过这里的姐姐。


    这个姐姐总给她一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


    她觉得自己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和这个姐姐说的。如果是这个姐姐的话，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但是，林清杳刚来这里时，她还挺害怕林清杳的。


    说不清为什么害怕，就是很自然地觉得从林清杳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让她心惊。


    如同下位者遇到了上位者之后的本能恐惧。


    那时候的她比现在还要稚嫩一些，虽然已经勉强地诞生了灵智，但实在没什么勇气主动接近鲸鱼之外的人。


    所以，林清杳看她，她竟然被吓到了。


    她还特别害怕林清杳身边的人，总觉得那个人也随时都可能对她出手。


    她当时候倒觉得自己和画家亲近一些。


    也许就因为画家是真正创造出她的人。


    如果没有画家在画的时候，寄托了太多的情感，哪怕她受到了更多诡异气息的侵蚀，她也不见得能真正地诞生。


    画家想了想，点头。


    “好，我相信你。你等会儿退开一点。如果你发现我出现什么异常了，第一时间联系调查局，知道了没？”


    调查局的人为了方便给他送东西，及时稳定他的情绪，专门给他留了用来联系的道具。


    小女孩也懂得怎么用这些道具。


    画家真的担心到了极点。


    小女孩重重点头。


    “我知道的！”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她飞快地后退了五步，然后加大了声音问：“画家！这样够了吗？”


    如果不够，还能继续后退。


    但如果她离得太远了，她就有可能无法第一时间观察到画家这里的情况了！


    小女孩紧张得连手心都在不断地冒汗。


    画家点头。


    “可以了。你记得自己多小心一点”


    画家能继续感知到那道能牵引他灵魂的力量。


    他开始回应这道能量的呼唤。


    嗖然间，一些信息就出现在他脑海中。


    画家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只剩下苦笑。


    他朝小女孩招手，示意小女孩回到自己身边。


    他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


    “还真是被你说对了。没错，是林小姐在找我。”


    而且找他的目的还挺单纯的，只是要他快些联系调查局，以他这边有事需要林清杳过来为由，让调查局将林清杳和吴渊喊回来。


    小女孩笑起来。


    “可是，画家，这是好事呀！不是你最担心的情况，不是吗？而且今后你也应该知道能用什么办法联系大姐姐啦！”


    画家无奈地笑了笑，点点头。


    “你说得对。”


    小女孩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铜铃。


    “给！”


    只要使劲地摇动铜铃，就能让调查局那边挂着的铜铃跟着发出声音。


    这就是他们这里联系调查局的办法。


    还有别的紧急联系方式。


    铜铃算是最常规的，能让调查局知道他们这里有需要，又不至于让调查局急切地派人过来帮忙。


    小女孩在画家身边做了下来，托着腮，遥遥地看着远方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