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亮着一盏灯的房间，烛光摇曳，寂静的夜晚只有这一抹烛光在坚持不懈地发光发热。


    哦不对，还有一个人在坚持不懈。


    薇薇安将手上的书合上，叹了一口气，看向坐在桌前的达米修斯，“你还要在那看多久？”


    达米修斯罕见地在这个时间点也维持着人形，正襟危坐于桌前，如临大敌地盯着被薇薇安随手放在玻璃瓶里的蔷薇花，闻言头也没抬，“怎么？看看都不行？”


    他阴阳怪气，“哦，对，我忘记了，是别人精心为你展示的魔法呢，你自然宝贝得不行。”


    薇薇安：“……


    说他一句能呛回来十句，也不知道这家伙最近气性怎么这么大。


    “我不是那个意思。”


    薇薇安无奈，“你明明知道我为什么会收下。”


    “我可不知道。”达米修斯冷哼，“你每次都骗我。”


    听他这么说，薇薇安也来了火，她哪有骗他？哪次不是哄着他依着他？


    “除了疗愈的功效外，还能是因为什么。”


    薇薇安将手扔到一边的床头柜上，她没收力，因此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本就安静的晚上，这道声音格外显眼，像是一个隐蔽的信号，昭示着一触即发的战役。


    达米修斯猛地起身，因为动作急的缘故，不小心扯到了头发，他“嘶”了声，不知是真疼还是假疼，总之，他的眼底立刻漫开雾气。


    薇薇安：“……”


    她现在已经得了一种看到达米修斯掉眼泪就想立刻去哄的病了。


    但想到现在是在吵架，她按耐住自己想起身的念头，继续保持着无动于衷的姿态，冷冷地看着他。


    见薇薇安还是一副冷漠无情的样子，达米修斯本来只是想装装可怜，这下子倒是当真红了眼眶。


    “我讨厌你。”


    “我讨厌你！”


    情绪上头，他口不择言。


    薇薇安的表情太冷漠了，他不能接受，不能接受薇薇安在面对他时表现出与对待旁人时如出一辙的表情，不能接受薇薇安收回对自己的例外，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什么呢。


    他狠狠咬住自己的唇，咬得鲜红、咬得潋滟。


    听到他这么说，薇薇安沉默了一会，后又抬起头，“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在乎？”


    达米修斯脸色一白。


    “你太不像话了。”


    正好，这反而也是个机会，达米修斯最近实在太过于恃宠而骄，每次到了晚上，回了房间，在他们两人独处时，他黏她黏得太狠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白天需要他变成原型待在她口袋里不能露面的缘故，回到寝室后他就恨不得变成狗皮膏药般，死死贴在她身上。


    而且他越来越爱生气，时常莫名其妙地自己生闷气，她还得去哄，如果没及时发现他还不高兴。


    哎，真是心累。


    如果这一次能让他学会收敛就好了。


    达米修斯抬手，原本正愉悦摇曳烛火的蜡烛应声熄灭，室内彻底陷入了灰暗，仅剩未拉严的窗帘透出的点点月光。


    月光落在达米修斯身上，为他那头金发渡上一层银白的光，倒真有了点神明的样子。


    浅金色的睫毛颤了颤，沾了雨滴，打湿了眼睑。


    “啧。”薇薇安语气莫名凶了起来，“别哭。”


    “没有。”


    达米修斯别过脸，像是与谁较劲似地提高了音量道，“我没有！”


    薇薇安拽着他的手腕，将他一把拉了过来。


    这位神力差不多完全恢复、动动手指就能让一片大陆毁于一旦的神明大人就这么被轻飘飘地拉走了，他顺从着薇薇安的力道，甚至还换了个姿势好让薇薇安省力，最后如愿倚在薇薇安身旁。


    薇薇安瞄了眼他依旧别着脸的倔强姿态，心里有点想笑。


    装什么呢？


    她直接上了手，强硬地掰过他的下巴，一个浪漫极了的巧合，一滴泪水恰好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她的心头无端窜起了火。


    不知来由的，烧得又旺又烈的，心火。


    “唔———”


    被人狠狠捂住嘴，粗鲁地按进床上，身下是又轻又软的床垫，鼻息间满是熟悉又好闻的清香。


    达米修斯的眼睛微微睁大，眼尾酝酿好的泪水没在恰到好处的时候落下，反而落下了薇薇安的床上。


    沾湿了她的枕头。


    他眼睫颤了颤，像是丛林中被惊动的鹿，又像是落入猎人手里的兔子，迷茫无措，无辜可怜。


    可惜，他是只猫。


    薇薇安也上了床，居高临下地压在他身上，俯瞰着他。


    她的手依旧压在他的唇上，掐在他脸颊的手指却屈起。


    脸颊被指尖用力戳了进去，嘴唇下意识张开。


    从唇间蔓延，不受控制地呵出的热气，湿润了薇薇安的掌心。


    薇薇安定定看了他一会。


    这是何等的盛宴。


    容貌俊美的男人呈现出一派手无缚鸡之力的假象，温顺地被她按进属于她的地盘，甚至顺从她的动作，配合她的粗暴。


    金发散开，他仰起头，喉结轻滚，眼尾晕开红意。


    不是过了多久，薇薇安才松开手。


    她似笑非笑地瞄了眼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不是说没哭吗？”


    达米修斯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轻轻喘着气，飘红的眼尾向上扬了扬。


    他没说话，眼神勾着她。


    薇薇安忽然觉得他的原型应该不是猫咪，而是狐狸精。


    “嗯？”


    达米修斯迟迟不说话，她拍了拍他的脸颊，语气亲昵，“说话。”


    “……薇薇安。”


    他终于出了声，一贯清冷的嗓音在此时却多了几分暗哑，“放开我。”


    “放开？”


    薇薇安音调上扬，带着些难以捉摸的笑意，“可是，我好像就没有控制住你吧。”


    “你别跟我说你连推开我的力气都没有。”


    薇薇安看着身下的男人，眼里的笑更深。


    太有意思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欺负达米修斯是这么有趣的一件事？


    “……”


    达米修斯又沉默了。


    薇薇安“啧”了一声，“说话啊。”


    “不要让我重复第三次。”


    她慢慢靠近达米修斯，凝视着他的脸。


    “说什么。”


    达米修斯静静看着她，不躲不避，“或者我该说，你想听什么？”


    薇薇安笑了，“怎么？你还挺有理的？”


    “难道你不觉得自己最近的表现有点太过了吗？”


    到底还是心软了，她有心想给达米修斯台阶下，奈何这人是个臭脾气的倔猫，不仅不下反而还一把掀翻。


    “我不觉得。”


    哪怕被薇薇安压着，他也理直气壮。


    薇薇安：“……”


    “我不想再这样了。”达米修斯垂下眼睫，“我不想再被你放在口袋里，不想再待在只能听见你声音却看不见你人的地方，不想再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只能眼睁睁看着。”


    “我想陪着你，我想站在你身边。”


    他抬手，揽住上方的薇薇安，虚虚环抱住。


    金色的长发随着他动作划过，两个人的距离缓慢拉近。


    “为什么其他人都可以，只有我不行？”


    他的声音染上了颤意，薇薇安心头一跳，下意识想去看他的脸，眼前却突然一黑。


    达米修斯的手挡住了她的眼睛。


    他不让她看。


    “明明……我比他们身份都高贵，也比他们所有人都厉害。”达米修斯坐直，原本虚揽住薇薇安的手用了点力气，这下两人彻彻底底地紧密相拥，不留一丝空隙。


    “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


    他的头埋在薇薇安的颈窝处，沉闷道。


    薇薇安感觉到颈侧传来湿意，是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本来憋了一肚子话想训斥达米修斯，给他立立规矩，好让他懂得收敛，结果他这么真情流露地叭叭一大堆话反倒让那些话难以出口。


    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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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办。


    薇薇安抬起脸，一边感受着脖颈处不断传来的湿润，一边抬手轻轻拍着达米修斯的背，正气凛然地想着。


    不知道相拥了多久，彼此的衣服都染上了对方的味道，月亮在静谧的暧昧中悄然移动，透过窗帘的月色照亮了床榻上拥抱着的二人。


    “……好了好了，我不说你了。”


    薇薇安仔细想了想，其实达米修斯也没干什么事，不过就是黏人了些，缺了些安全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相信，在她的精心照料下，他这种情况一定会逐渐消失的。


    至于现在？现在先哄着就是了。


    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想法被人带着走，薇薇安还觉得自己无比清醒。


    正当她这么想着时，达米修斯突然抬起脸。


    因为薇薇安一开始压在他身上，所以现在他直起腰也还是略矮于薇薇安的视线。


    不过没关系，不如说，这反而是他想要的效果。


    眼角的湿意还没褪去，在月色的映衬下，亮晶晶的。


    薇薇安突然发现他的眼睛要比平时更加明亮，不知道是不是哭过的原因，像极了蓝宝石。


    “……真的不说了吗？”


    他放缓了语气，听上去颇为可怜。


    “嗯嗯，绝对不说了。”


    被美色迷昏了头的薇薇安立马给出承诺。


    达米修斯破涕为笑。


    “那你说，我是不是跟你天下第一好？”


    薇薇安：“？”


    这又是从哪学来的句子。


    薇薇安只迟疑了一瞬，达米修斯上扬的唇角便立马有下降的趋势，“不是就算了，我就知道，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哄骗我的！”


    “是是是，绝对是。”


    虽然很无语，但薇薇安还是点了头，“我只跟你好。”


    听上去甚至要比他刚刚说的那句话还要肉麻，但薇薇安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从那个村庄里发现他开始，再到进入圣托里斯学院，一路都有达米修斯的陪伴，一贯警惕的她早就将这个心机颇深的毛茸茸纳入了自己人的范围。


    她孤零零地长大，孤零零地生活，本以为也会就这样孤零零地死去，达米修斯的出现点亮了她的生活，给了她走出牢笼的勇气。


    闻言，几乎是肉眼可见的，一抹红攀爬上达米修斯的耳根，在他的脸上肆意蔓延，甚至脖颈也红了一片。


    本就俊美无比的金发神明被添上了颜色，不再一尘不染。


    薇薇安的视线在他的脸上逡巡。


    似乎是确定了什么，她微微一笑，伸手拨开达米修斯的碎发，别到耳后，通红的耳根暴露在她的视野里。


    “脸怎么这么烫？”


    仿若无知，她又用手碰了碰他的脸。


    达米修斯的眼底重新凝聚出雾气。


    “你……”他眼睫颤抖得厉害，胸口的振动竟是让他连一句话也不能说完整，“你……怎么这么说。”


    “不是你先说出口的吗？”


    薇薇安有的时候觉得达米修斯也挺有意思的，每次都暗戳戳地搞些欲情故纵的小动作，末了她上钩了他又不肯承认。


    过去可以轻轻放下，但今天她莫名想较真一次。


    指尖从他的脸颊滑落至他的唇，艳红的唇瓣颤了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微微张开了些。


    “这么听话？”薇薇安挑眉，在他的唇上轻轻点了点，“你知道我要对你干什么吗？”


    达米修斯不说话。


    薇薇安微笑着，作势要将手移开，“不说的话我就不做了。”


    假装逃离的手腕在下一秒被人紧紧扣住，那人的手还有些发抖，动作却坚定。


    他按着她的手，不让她动，自己主动将唇送进她的掌心里。


    “接吻。”


    他垂着眼睫，没有去看薇薇安的表情，贴在薇薇安掌心的唇瓣在发烫，耳根烫得有些发涨了，他觉得自己的心也涨涨的，不知廉耻地想要靠近，不管不顾地想要靠近，不顾一切地想要靠近。


    “薇薇安……要和我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