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府占了五里长街，雕梁画栋，气派至极。


    郑二一行带了五百兵士至朱红大门前，还未派人通传，门便大开了，慕容荆身后站着数十名佩刀护卫，打量了一番他们的阵仗，挪揄道：“莫不是罗城主又有一个心爱的女人不见了？”


    郑二上前道：“二王子，有贼人偷了一件要紧东西，全城都要搜查，望海涵。”


    “哦？你们是疑心我们燕国人偷的？”慕容荆仍笑着，深邃眼底却尽是冰冷。


    “那贼子颇有身手，若是藏匿于府上，二王子想必也不能察觉，昨晚她已被刺了一剑，我只搜查此人。”


    “你是要我府里的人都脱了衣裳让你查吗？”慕容荆冷笑。


    虞小七站出来道：“二王子请通融。”


    慕容荆瞧她高挑英丽，兼有燕女的飒爽英姿和齐女的精致秀丽，早对她心痒难耐，颜色稍和：“七少主，是你们欺人太甚了。”


    一直站在他们之后的崔凌少不得也要说两句，他与虞小七并肩而站，道：“实是事关重大，并非有意为难。”


    慕容荆瞥了眼他，视线就移不开了，愣愣看了半天。


    崔凌心中嫌恶，面上不显。


    慕容荆疑心他是女扮男装，哪有男子能长得如此精致完美，可听他声音又是实实在在的男人，眼睛偷瞄他喉咙，看见分明的喉结才死了心。


    “那就进来吧，只是先要面见我父王。”慕容荆本就得了令要领他们进去，刚才不过发泄发泄自己的脾气罢了。


    一行人进了正厅，慕容鸿坐于上首，睥睨众人，


    郑二躬身行礼：“拜见可汗，我府上进了贼人，城主令全城搜查，因此打扰府上，请可汗见谅。”


    “你们要怎么查？”慕容鸿声线低沉，不怒自威。


    郑二道：“那贼子不过五尺，右背中了一剑，我们只查府上是否有可疑之人。”


    不过五尺就可以把慕容府上所有男人排除了，燕国汉子如果这个身高，只能是侏儒，就是燕女也稀罕。


    慕容鸿道：“荆儿，配合郑少主。”


    慕容荆恭声领命，吩咐府上所有身高六尺以下的人来院中，来的基本是齐女婢和半大燕女，还有十几个身着绫罗的美貌侍妾，俱是齐人。


    虞小七在侧房里候着，一个接一个叫人进来褪衣查看，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完了，她向郑二道：“二师兄，都没剑伤。”


    那厢左小芙在静室里打坐调息，约莫恢复了一成内力后体力终不支，侧卧在榻上又难以入眠。


    崔凌这间静室似乎专门用来打坐修炼，只二丈见方，除了一张小桌一椅一榻，再无别物，更令她闷得慌的是连扇窗户都没有，只在墙顶有一长而狭窄的小窗，透得进光，风却吹不进来。


    她觉得比坐牢还难受，勉强站起来拿起桌上的茶壶灌了口水，走到门前摸摸门把手，思量再三，还是回了榻上躺着。


    郑二出了慕容府，命崔凌和虞小七各领一支人马在城中搜查。到了晚间昏暗时，他二人已搜到了坊市，虞小七道：“小九，我们一个搜东街，一个搜西街，如何？”


    崔凌替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垂手道：“我搜西街。”


    虞小七手中被塞了一个小纸团，她明知他刚才的举动就是为了做此事，内心还是雀跃无比。


    崔凌自带人马在西街逐门逐户地搜，搜了一阵后来了广和楼，暗暗注意到虞小七带人进了对面的大客栈之前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他命令手下道：“此处鱼龙混杂，要细细地搜。”


    士兵堵住大门，满堂客人想走又不敢动，都坐在原位不敢出声，广和楼掌柜早迎了出来，虽不认识这神仙似的青年，可那一队队兵却让他心惊胆战，赔笑道：“小的惶恐，不知大人此来何故？”


    崔凌道：“搜查要犯。”他斜眼看了看墙上一溜数十木牌，上头都是菜名。


    掌柜的见他如此，赶紧道：“大人请随小的来雅室暂歇，用些茶点如何？”


    崔凌嘴角微微上扬，抬脚跟着他上了三楼一间雅室，进去前嘱咐手下道：“若搜完了就去下一家，我马上来。”


    手下是个老兵了，见他如此，心中虽鄙夷，面上恭敬道：“是，九少主。”


    掌柜的亲端来茶点，有百花酥，银丝卷，玉露团并一壶茶，他为崔凌斟了一杯：“大人，这是小店特色牛乳茶，请您品尝。”


    那茶乳白微褐，冒着腾腾热汽，室内散开浓郁甜香。


    崔凌看也不看一眼，令众人退下后开了窗朝下望，因戒严此时街上空无一人，他自窗翻出上了屋顶，跃至对面客栈。


    虞小七早站在一间空房里，开了窗等他，见他翻进来后道：“小九，你要我避开所有人见你是为什么？”


    崔凌先关了窗，又去门边看外头有无人，接着走向她，二人只有半臂的距离，他低头静静看了她好一会儿。


    虞小七被他盯得脸颊绯红：“这样看我做什么？”


    他柔声道：“小七，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虞小七心头小鹿乱跳，早把贼人的事忘到爪哇国了，嗔道：“你现在才问，我不想说。”


    崔凌叹道：“从前我并不在意，可现在我是真心想知道你的名字。”


    “真心的？”


    “真心的。”


    虞小七的脸颊绯红，笑道：“我叫虞姝，静女其姝的姝。”


    崔凌的手描过她的眉眼，滑到下颌，轻声道：“姝儿。”


    虞姝身子骤然软软的，双手柔柔地抓着他的衣襟：“你难不成就是想骗我和你私会吗？”


    崔凌笑着，手慢慢向下滑到她纤长的脖颈。


    虞姝以为他还要向下，羞涩道：“登徒子。”


    崔凌感受掌心的柔软，有节律的脉动，毫不犹豫地一把掐住虞姝的脖子，扼住她的声喉，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右手同时抵在她的小腹，按掠灵诀的法门侵入她的丹田。


    虞姝发不出声，内力也似消失一般，只能凭借本身的气力去掰崔凌的手，可后者纹丝不动，她眼角沁出泪来，艰难道：“崔……”


    她好疼，像被数千根铁杵一齐刺进肉里，像有数千把刀割她的皮肉，骨头，内脏。


    崔凌的眼神从始至终都平静无波，不为所动。


    虞姝被疼痛淹没，双眼来不及合上就瞳孔涣散，双手双脚软软垂下。


    崔凌抓着她的脖子把她轻放在地上，内视己身，丹田中内力暴增，竟隐隐抵得过这两年的苦修，他看向虞姝的尸体，轻声自语：“竟是真的。”


    要验证掠灵诀真假非要找人试一试不可，虞小七入门浅，对他毫无防备，是最适合的人选。


    他一剑划过她脖子，从她怀中搜出纸团，再不看尸首，自窗而出，回了广和楼的雅室。那牛乳茶尚飘着热汽，他喝了一口，暖呼呼的，咸甜过后一股茶叶清香沁出，香浓不腻，崔凌唤来掌柜，笑道：“这牛乳茶不错，装一壶我要带走，桌上的点心也包好。”


    他下了楼等着，士兵们也搜完了一整栋楼，在大厅聚齐，崔凌亲手接过食盒，递给掌柜一锭银子。


    掌柜忙摆手：“这是小店孝敬大人的，哪敢收您的银子……”


    崔凌把银子扔在柜台上，才出了门，就见对面客栈的士兵面色发白，慌慌张张跑来：“九，九少主，七少主被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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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客栈里了！”


    崔凌佯装脸色一变，随着士兵进了客栈，见到虞姝的尸体，立刻道：“去请二师兄来！”


    郑二正在临近街坊搜查，闻讯匆匆而来，面色凝重，言语中悲痛不已：“小九，小七到底发生什么了？”


    崔凌一脸悲戚：“我听手下人来报才赶来，七师姐就已经……”


    郑二上前查探虞姝的尸体，只见脖子被利剑割开半截，鲜血流了一地，师妹眼睛大睁，面容惊恐悲切，似是死不瞑目。


    郑二深叹一声，唤来人抬走虞小七的尸体，又封锁整座客栈，不许任何人出入。


    “小九，你把小七送回府中，回禀师父，我自领人在这附近查探。”


    崔凌领命而去，郑二这才注意到他手里一直提着个食盒，刚想问，但崔凌已然匆匆而去。


    回了府中，等罗萧等人来的间隙，崔凌先让人把食盒送到澄月台，叮嘱他们把牛乳茶热着。


    除了郑二以外的所有弟子都来了，罗萧也匆匆赶来，面容阴沉，他查看了虞小七的伤口，众人静默半晌后，他冷冷道：“继续搜，阮云和她的手下都要找出来。”他又加了句：“阮云要活的。”


    此刻夜都深了，崔凌好不容易挨到回院子，端着热腾腾的牛乳茶和各色点心进了卧房，开了静室的门。


    崔凌点燃蜡烛，照亮四四方方的静室，见左小芙穿着他的寝衣乖乖抱膝坐在榻上，心都要化了。


    “小芙，饿了吗？”他坐在榻边，托盘放在膝上，拈了块玉露团给她。


    左小芙接过两口吞下，又拿盘里的其他点心吃。


    崔凌又倒了碗牛乳茶给她喝，温声道：“先垫垫肚子，明儿我弄些正经饭菜给你。”


    左小芙边吃边道：“外头有什么动静吗？我已经恢复两成内力了，今夜我能走吗？”她犹豫道：“还有玉简能给我吗？崔凌。”


    崔凌道：“外面都闹翻天了，城门紧闭，不得进出，挨家挨户在搜，你在这里最安全，等全好了再走不迟。至于玉简，我还要再考虑考虑。”


    左小芙只能答应，她吃饱喝足了，崔凌正要起身把餐盘放在外间，忽觉衣角扯了扯，低头看她。


    “崔凌，我想洗洗身子。”


    崔凌笑道：“我去给你端水。”


    他出了静室，唤婢女提来一壶热水，拿了铜盆毛巾并梳洗之物进去，接着把盆放在桌上，倒进热水，出了门。


    左小芙忙粗粗洗了下身子，又拿齿木牙粉净了口，拿犀角梳把毛躁的头发梳顺了，总算舒服了些。


    崔凌进来收拾了东西，坐到榻边：“伤口还疼吗？”


    “比昨天好多了，有点儿疼，但不碍事儿。”


    左小芙暗示他自己有能力离开这里了，可这话落在崔凌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意思，他看着她道：“不碍事了就好。”


    “嗯，我想明天……”左小芙话还没说完，崔凌忽的搂住她，亲吻她的额头。


    “不行！”左小芙推开他。


    崔凌握住她的手：“小芙，我这次不会弄疼你了。”


    左小芙抽回手：“我不愿意。”


    崔凌不解地看着她：“还在生我的气吗？是我不好，那时候出了些事，我昏了头，对不起，我永远不会再离开你了，这些年我没有一个时辰不想你。”


    左小芙偏过头，不忍看他：“崔凌，我……我们分开三年了。”


    崔凌忽的有不好的预感，他坐直了身子，静静听她下文。


    “多谢你救了我，谢谢你记着我们以前的情谊。”左小芙还是决定和他挑明，她直视他的双眼，道：“可……我已经有心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