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默心口一颤，垂下眼帘，看起来温柔又乖顺，并不是谢清晏记忆里的模样。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谢清晏眯着眼，打量着周默的脸，不放过他任何一处表情细节。


    他在怀疑。


    怀疑周默已经恢复了记忆，在用跟他一样的把戏戏耍自己。


    他单手钳住周默的下巴，拇指从薄唇上擦过，显出更鲜艳的红。面对他手上的施暴，周默垂着眸子并未反抗。


    谢清晏微微前倾，两唇越贴越近。周默能感觉到对方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脸上，他眼睫轻颤，不受控制地闭了眼。


    然而预想中的吻并没有落下，谢清晏几乎是贴着周默的唇问：“你是在勾引我，想要我在这里上你？”


    “不是！”周默清冷白皙的脸上不受控制地染了红，“之前你跟我表明心迹，现在，我也是。”


    谢清晏盯着周默看了几秒，突然后退两步将人放开。


    他刚刚隔着手指差点吻上了，周默都没躲开，可见这人并没有恢复记忆。


    那他就放心了。


    周默看着谢清晏转身走到窗边，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生气了，但他觉得有些事情必须得先说清楚。


    “清晏，关于我们的曾经，我都不记得了。你说我很爱你，我也毫无印象。对我来说，我们更像是陌生人，但几次相处下来，我发现我并不讨厌你这个人。


    所以，可以给我点时间，让我重新爱上你吗？”


    周默说完后，紧张地盯着谢清晏，他怕谢清晏没有耐心等他。


    谢清晏侧头看过来的眸光，周默有些看不懂。还不待他想明白，下一瞬谢清晏就笑了，笑得很好看很耀眼。


    “好呀，那你要快点爱上我。”


    慢了，可就不好玩了。


    只是这句听在周默耳朵里，更像是爱人无可奈何的包容。


    -


    师傅的手法不错，周默腰部的酸疼很快便得到了缓解。


    他想跟谢清晏说说话，转头却发现谢清晏已经睡着了。


    睡着的谢清晏没有了清醒时的张扬，纤长的睫毛在灯光下形成一小片阴影，看着比平日里乖巧很多。挺拔的鼻梁，紧抿的薄唇，眉头微皱，可见睡得并不安稳。


    想起今天听其他人说，谢清晏为了项目的事，已经连着加了十几天班，周默心口酸胀。


    他默默起身，轻轻揉开对方打结的眉心，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谢清晏的侧脸发呆。


    谢清晏睡醒，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


    由于他是临时决定来这边吃饭，会所用餐的包厢早就被订满了。不过只是简单吃个饭，在大厅也没什么关系。


    大厅内各桌离得很远，周围还有各种造景遮挡，私密性还算不错。


    但这种私密性也只是相对的，刚吃了没几口，就有人来跟谢清晏打招呼。


    “谢总，这么巧。”


    “秦总？”谢清晏跟着起了身，“上次来觉得这边饭菜还不错，谢谢秦总给我介绍了这么个好地方。”


    秦方只淡淡扫了一眼周默，便收回了目光，同谢清晏继续说话。


    “我在包厢定了位置，谢总一起吧。今天请了香城的吴老板，你上次不是说一直没机会见上一面嘛。”


    吴老板纵横商场几十年，在香城很有人脉，谢清晏一直想搭上这条线，往香城那边发展。


    他刚要应，就听周默喊他。


    “清晏。”


    周默一开口，秦方便又多看了他一眼。


    秦方曾碰到过谢清晏带男孩出去，他自己本人也养过情人。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养小情人不算什么稀罕事，但小情人得知道自己的身份。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嘴，要心里有数。


    秦方一开始以为周默是谢清晏新找的情人，虽然年纪大了点，但长得还算不错，就是不太像谢清晏一贯的口味。


    “谢总？”


    周默都开了口，谢清晏自然得介绍。“这是我……”


    他本想说，这就是我们那个合作项目最倚重的技术人才，却没想到被周默半路截住了话茬。


    “未婚夫。”


    他话一出，另外两人明显愣了一下。


    谢清晏是没想到他会直接说，秦方则是意外谢清晏什么时候有未婚夫了。


    周默起身，友好地伸出右手，并再次道：“秦总你好，我是清晏的未婚夫周默。”


    谢清晏跟着补充，“咱们那个项目的负责人，周默，清宁大学教授，最年轻的博导，刚从国外回来。”


    “周默，这是华顾的秦总……”


    秦方微笑着同周默握手。


    两人面上一派祥和，但双手交握的那一刻，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别的意思。


    秦方虽然惊讶于谢清晏没有反驳未婚夫的身份，但同时也觉得周默对他构不成威胁。甚至看到周默，他更确定自己还有机会。


    都是斯文型的男人，他很自信自己比周默更有优势。


    只是今天的场合不太适合，于是秦方笑着道：“我就先不打搅谢总吃饭了，下次再介绍你与吴老板认识。”


    言语中根本没提周默，简直将没把人放在眼里摆在了明面上。


    送走秦方后，谢清晏瞥一眼对面的周默，心头火一股一股往上窜。


    “你知道我约吴老板约了多少次吗？刚刚明明有机会，却被你给搅合了。”


    周默也在生气。半个小时之前，他才表明心迹让谢清晏等自己，转头就遇到了情敌，而这个情敌还一点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还有，什么叫“咱们项目”，你跟谁是“咱们”？你跟他“咱们”，我只是你的、你们的负责人？


    周默气得从中药炖乳鸽的汤里，夹了一块中药放进谢清晏的碗里，但夹完又觉得自己过分了，于是又把药材夹出来，重新给谢清晏补了一块肉。


    “他对你有企图！”周默皱着眉道。


    雄性总是对觊觎自己伴侣的同性，有着强烈的警觉性和危机感。


    谢清晏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对我有企图的人多了去了。”


    谢清晏知道自己长得好，他之前假装包养小情人，也是为了杜绝这一部分的麻烦。毕竟在别人眼里，他谢清晏虽然爱玩，却只喜欢清秀的男生，且只玩一对一，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周默被他一句“多了去了”，噎得差点上不来气。


    所以谢清晏很清楚那个秦总对他有别的心思，居然还能跟人有说有笑？


    他终于明白，醒来后第一眼看到谢清晏，为什么会心头有气了，肯定是被围绕在谢清晏身边的各种莺莺燕燕蜂蜂蝶蝶给气的。


    “你现在有男朋友未婚夫了，不能再给他们希望。”


    谢清晏无语。就算他没有男朋友未婚夫，也没给过别人希望。


    “我跟秦总只是普通的合作关系，总不能因为他喜欢我，我就不做生意吧？再说了，他投资了你的项目，后面你们还要再见面呢。”


    周默听后更气了。


    谢清晏满脑子只有事业，但周默现在脑子里只剩下情敌。


    “这里是他带你来的？”他想起秦方刚刚说的话。


    谢清晏瞥他一眼，“对啊，他带我来这里按摩、吃饭、泡温泉。”


    只是不是单独两个人，还有另外两个老总在呢，但谢清晏懒得解释。


    不知道真相的周默，心里更酸了。


    “我们之前去哪里约会过？”虽然不记得，但他想重温一下，这样也算刷新一下记忆。


    但谢清晏却说，“那没有，你不喜欢。”


    两人见面就掐，约什么会，约打架地点还差不多。


    周默又默了。


    他本来高高兴兴跟谢清晏出来约会，却没想到一顿饭最后吃得没滋没味。


    谢清晏也没有心思哄他。


    饭后两人谁也没说话。


    周默心里酸得翻江倒海，但谢清晏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才能搭上吴老板。


    回头得问问秦方，吴老板在这边待多久，能不能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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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东请人吃个饭。


    沉默，一直持续到谢清晏将人送到公寓楼下。


    昨天还觉得不能那么快将人喊上楼的周默，这会儿正在考虑要不要喊谢清晏上去喝杯茶。


    但这么晚了，谢清晏会不会拒绝？


    谢清晏不知道他在磨蹭什么。


    怎么的，电动轮椅没电啦？


    “对了，明天我让钱叔过来接你，以后他负责接送你上下班。”


    周默猛地抬头，“你不来了吗？”


    谢清晏在心底都气笑了。


    真把他当专属司机了？


    “周大少爷，在你的成果出来前，我还有一大帮人要养活呢。搁你那项目上，我已经待了半个多月了，再不回公司，大家全都得喝西北风。”


    周默也知道谢清晏还有好几个公司要管，但他还是不太想让谢清晏走。


    他在研发基地，距谢清晏上班的地方隔了半个城市。


    其他时间他不是在学校，就是在家，如果谢清晏不来基地视察，他都见不到谢清晏的人。


    万一那个秦总再出现怎么办？


    “那你什么时候来基地？”


    谢清晏抱臂倚在车门上，觉得周默的问题问得莫名其妙。“你们不出幺蛾子，我去干什么，我又不懂技术。”


    见周默沉思，谢清晏又道：“我警告你，你们要是不能按计划出结果，我可是会跟你们拼命的。”


    周默点头，“放心，不会的。”


    “最好是。”谢清晏这才将心放进肚子里，“行了，你赶紧上去吧，我回去了。”


    “代我向阿姨问好。”


    谢清晏关上车门，降下车窗，“要说你自己说去，我可不回我妈那。”


    说完，一脚油门跑了。


    -


    谢清晏刚到家，衣服还没来得及换，曾女士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晏宝，你到家了？”


    谢清晏为了上班方便，平常并不住在他爸妈的别墅里。


    他单手打开酒瓶瓶盖，给自己倒了杯红酒，走去客厅的时候，手机夹在耳下，顺手撸了一把黑犬的毛。


    黑犬不黑，是只白色的萨摩耶。


    谢清晏挠了挠黑犬的下巴，低头蹭了黑犬的鼻子，高兴得黑犬直摇尾巴。谢清晏又拍了拍他的脑袋，坐回沙发上，安心跟他妈扯东扯西。


    “你不是应该在跟蟹老板过二人世界吗？怎么想起我这个儿子来了？”


    曾女士骂了他两句，让他不准再喊蟹老板。


    “对了，我听周默说，他早上在家摔了，还伤了腿？”


    谢清晏没想到周默这么大个人了，受点伤还要跟长辈诉苦。“是摔了，小伤而已，你不用担心。”


    曾女士听得直叹气，“怎么就没问题了，他刚出了车祸，人还没养好呢。现在新伤叠新伤，又没人照料，多可怜啊。他爸妈要是知道，得多心疼。”


    谢清晏按了按额头，“要不您老给他接回去照顾得了，您白捡一大胖儿子，他多得两爸妈，皆大欢喜。”


    曾女士：“……，听听你都在说胡说八道些什么！”


    曾女士缓了一下，懒得再跟谢清晏绕圈子。“我跟你爸没时间照顾，你把人接去你那。”


    谢清晏立马就坐直了，“什么鬼？心疼他的是你们，你们不照顾，推给我干什么？”


    “再说了，你们没时间，家里不是还有张嫂周叔他们吗，还怕没人照顾他？”


    曾女士被他这一通说得直瞪眼。


    “我听说你都喊人家去你那个什么公司上班了。他都伤成这样了，你不仅不为人家身体着想，还逼迫他去工作，你是谢扒皮成精吗？”


    谢清晏：“……”


    你到底是谁的妈啊？


    曾女士：“反正反对无效，明天你就把周默接到你那里住。你要是不同意，我就不同意他去你那上班！”


    被曾女士挂断电话的谢清晏，是真服气了。


    他果真是捡来的，周默才是他妈的好大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