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湘城的冬天没有下过雪。


    至少江涟来的这三年里，没有见过。就是大风天气多了点。


    刚推开店门，沈骋站在街道对面，朝他挥了一下手里的袋子：“江老板，早上好啊。”


    江涟脚步一顿，站在原地，看着沈骋向他走来。


    冷风被挡住了些许。


    “江老板，这是赔罪礼。”袋子轻轻蹭着他垂在身侧的手。江涟下意识捏住那个袋子，微微疑惑：“什么？”


    沈骋松开握住袋子的手：“昨天摔了你的杯子，这是我的赔罪礼，望江老板笑纳。”


    手指受到重力的拉扯，江涟有点好奇是什么了，蛮重的。


    江涟手指攥紧着纸袋：“嗯，接受你的赔罪礼，我现在就打开看看吗？”


    沈骋笑着说：“当然可以啊，这是送给你的那就是你的了，江老板就算是当着我的面，砸了也没有关系。”


    粘住的袋口，被小心地撕开。江涟看见了一套很——花里胡哨的玻璃杯。江涟暂时想不出来，更好的形容词，暂时先用这个形容词了。


    好看是好看，但是拿来喝水的话，就像拿着红酒杯泡红枣枸杞水一样，嗯，反正就是只适合拿来供着看。


    江涟拿出来一只杯子，在阳光下，反射着的光彩，是一只振翅起舞的蝴蝶，好像下一秒就要飞离。


    很漂亮，江涟心情有点好。


    “谢谢。”江涟说。


    沈骋跻身进了门，低头凑近江涟的脸：“江老板，你笑起来很好看。”


    江涟向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就转移了话题：“哦，今天你要做饭吗？”


    沈骋双手插进大衣的口袋：“做啊，江老板和我去买菜呗，我也不清楚江老板爱吃点什么。而且江老板今天是周日，不用上班。”


    江涟想着，真是什么都让你说了。


    江涟晃了晃手里的袋子：“嗯。”


    提着袋子，转身往屋子里面走。沈骋跟在后头进去。在上楼梯的时候，沈骋止住步伐，看着江涟的背影：“江老板，我等你下来。”


    江涟停在第10阶梯上，俯视着沈骋：“嗯，知道。”连自己也没有发现，脚步下意识加快了。


    ……


    沈骋拿起一盒切好的牛腩：“江老板，吃番茄牛腩吗？”


    “你会？”江涟问。


    沈骋有点小得瑟：“我的拿手好菜，绝对好吃到掉眉毛。”


    “嗯，吃。”江涟想尝尝到底有多好吃，看见不远处有番茄，随手拿了四五个装好，要去称重。


    江涟转头看，蔬菜打称处在哪。沈骋伸手指了一下右边：“在那儿呢，江老板。”江涟准备走，手里装着西红柿的袋子，被一根手指头勾住。


    疑惑地看了一眼沈骋。


    沈骋手指还勾着袋子：“江老板不买点，其他的蔬果吗？买好了一起放去称重，不用跑那么多趟。”


    江涟把袋子塞进江老板手里：“哦，那等下你去。”


    “好，我去，江老板没有要买的了？”沈骋把袋子搁进推车里。


    江涟又去拿了两根甜玉米，还有一根胡萝卜，拿了一盒排骨。江涟来南方这边，最喜欢的一个汤。也是他唯一拿手的汤。


    是以前一个经常来他店里买甜点的阿姨教的，阿姨是G省人，不过半年前，就没有来过了。


    似乎是回G省生活了。


    沈骋突然凑近了一点：“江老板打算熬汤？不知道有没有荣幸喝上一碗？”


    江涟感觉温热的气息，打在耳边，有点奇怪，江涟偏了一下脸。“嗯，可以，你做饭。”


    沈骋看着江涟微微偏向一边的脸，心里有点痒，手心想贴上他的侧脸。


    沈骋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疯魔了，自己为什么会想摸小呆子的脸。盯着江涟的侧脸看，可能是因为人家皮肤嫩？所以想摸摸试试手感。


    下一秒，指尖轻按着江涟的侧脸，沈骋觉得心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江涟的脸很软。


    沈骋得出结论。


    江涟下意识地拍开沈骋的手：“你干嘛？”向后退了几步，之后就迈着步子，向前走，走得很急。


    沈骋怔在原地，看着走远的背影，立马推着推车跟了上去。跨着大步，恨不得跑起来，才跟上。


    沈骋勾住江涟一点点衣角：“江老板，江老板我不是有意的，只是看你皮肤太好了，有点好奇是什么手感。”


    江涟没理他，因为自己的思绪也是一团糟。


    耳边嗡嗡响着“江老板，江老板”，大有一种你不理我，我就喊到天荒地老的趋势。


    江涟停下来，站在原地，看着沈骋说：“下次揍你。”


    沈骋立马站好，行了个礼：“好的，遵命，江老板这次我结帐，未来一个月我都给你免费做饭。”


    江涟没怎么听，随意点了一下头，因为他看到了，那个小黄毛的男朋友？没认错的话。


    而且正在向他走来。


    江涟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沈骋看着突然停在他们面前的眼镜男，推着车子往右边靠，想着可能自己挡到他了。


    没想到，下一秒就看到，眼镜男拉住他家江老板的手。


    靠！


    沈骋要炸了！


    他都没有拉过小呆子的手！


    这人谁啊，靠！


    沈骋一掌拍开眼镜男的手：“不是，大哥你谁啊，一上来就动手动脚的。”


    眼镜男也就是周远，收回手，扶了一下眼镜框，眼神看向沈骋：“小涟，周末愉快，这位是？不介绍一下？”


    江涟有点烦，这人给他的感觉不舒服，而且，他们很熟吗？来碰瓷？


    江涟立刻向后退：“我和你不熟，别这样叫，还有你有对象了，别乱拉人。”


    看见眼镜男往前走，沈骋挡在江涟面前，低头瞥了一眼周远：“别来套近乎，没钱就去赚，套近乎，我们家江老板也不会在你买甜品的时候打折的。”


    江涟在沈骋身后默默点头，是的，没错。他的甜品不打折，只卖原价，不吃拉倒。


    周远突然就演起来了。红着眼，颤着唇，手一指，就开始逼逼叨叨：“小涟，我们谈了两年了，还没有分手你就和别人谈了？”


    沈骋看到了江老板眼里的震惊，就知道，江老板这是遇上碰瓷了。


    江涟忍不住颤了一下，实在是这人说话过于歹毒，忍不住开口道：“湘城的精神科，还是挺有名的，周末也上班。现在打个车，还来得及。”


    眼镜男周远，想冲过去，抱住江涟。因为另一边有人在拍摄了，拍到抱在一起的画面就更好了。


    沈骋一把推开眼镜男：“不是，你发疯，别来挨我家江老板。”


    周远狠狠地瞪了沈骋一眼，突然提高声量：“江涟，我们曾经那么相爱，你为了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就要推开我吗？”


    这么一声，周围的人隐隐有聚过来看戏的趋势，江涟有点心累，谁又来搞他。真的烦。


    江涟走上前，揪住那周远的衣襟，冷着脸说：“我不管你想干什么，再多说一句话，脖子给你拧断。”


    狠狠地撒开手，周远瘫坐在地上。


    江涟厌恶地挥挥手，沈骋撩起自己大衣的衣角，递到江涟手里：“擦擦。”


    江涟心里的戾气，突然就散了一些。随意的在沈骋衣角那抹了几下手：“你不嫌脏啊？”


    沈骋摇摇头又点点头：“脏，回去挂咸鱼60包邮卖了。能帮江老板擦擦手，这件大衣可以安心去了。”


    江涟有点想笑，往前走着：“走吧。”


    江涟知道接下来肯定又有，一堆麻烦等着他了。无非就是谣言。和刚来的时候一样。


    真有点想不明白了，自己就是开个甜品店，这是招谁惹谁了。刚安稳了大半年，又来。


    周远还坐在地上，看着走远的江涟，很开心地笑了，站起来整理一下衣服，一直盯着江涟的背影，直到看不见。


    ……


    回到店里，江涟关上店门，砰的一声。沈骋放下手里的袋子：“江老板不气，给你炖超级好吃的番茄牛腩，保证吃完心情倍儿通畅。”


    江涟手里攥着身侧的衣服：“嗯，没有气。”


    沈骋看着小呆子手上的青筋，口是心非，明明很生气。


    沈骋突然走近，绕到江涟身后，手心离了一两厘米的距离，轻拍着江涟背后的空气：“江老板给你顺顺气，咋们到时候想办法干回去就好。”


    有点神奇，好像真的被顺毛了一样。


    江涟松开攥在手里的衣服：“好，我想吃番茄牛腩。”


    沈骋往前走了几步，停在江涟面前：“好，那就让——沈大厨子给你露一手，不好吃不要钱。”


    江涟心想着：现在不就是倒贴钱么，刚气急了，钱都是沈骋付的。


    江涟点头：“那我期待一下？”


    沈骋提起桌上的袋子：“不辜负，这顿好吃，江老板能不能留我下来，给你当厨子。”


    “可以吧。”江涟不受控制般，说出这句话。本来想收回的话，看见沈骋的笑后，还是默默低头看着地板的纹路。


    等听到脚步声走远后，江涟才抬起头，看向厨房。


    心里想着，这人真奇怪。


    加上八年前，总共就相处了两个月。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执着呆在他身边。


    ……


    江涟坐在客厅，闻着飘来的香味。往厨房的方向看去。


    小锅里的肉，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汤汁随着沸腾的时间加长，越发的浓稠。


    番茄出沙后，很完美的融入汤汁里，牛腩泡得颜色鲜艳。


    沈骋很满意地撒了一把葱花。加点盐，完美关火。焖个两分钟后，端着锅出去。


    沈骋说：“江老板，可以帮我在桌子上……”


    沈骋没有讲完，江涟就随手拿过，擦桌子的一块布，摊开铺平放在桌子上。仰头，看了一眼沈骋就撇开脸。


    沈骋称赞道：“江老板，真厉害，预判我的下一步了。”


    江涟指着锅里的牛腩说：“嗯。这个牛腩软了吗？”


    沈骋夹起一块吹了吹，咬了一口，比起大拇指：“软的，超级入味，好吃。”


    江涟看见沈骋吃了，心痒痒，夹了一块。吹了好一会，确定不烫了一大块塞进嘴里。


    江涟很惊喜，真的很好吃，软而不烂，混着番茄的香味。


    沈骋指节曲起来，轻敲着桌边：“好吃吗？把我留下来，江老板。”


    江涟又夹起一块番茄牛腩，在深思熟虑之后，迟疑地点了点头。他确实不太想吃自己炒的菜了。难吃。


    也不喜欢总是去外面吃。


    他比较喜欢窝在他熟悉的地方，比如属于他的小店。


    沈骋伸手想碰一下江涟，伸到一半的距离，就猛地缩回去了。那只手压在腿上，开心道：“那江老板，我明天就开始上任了。”


    江涟嘴上不停，只是点头。


    江涟想，虽然明天他大概不会太好。但要是可以吃上这么一顿，应该就不会那么坏了。


    所以这就是答应沈骋的理由。


    江涟相信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