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章

作品:《吟枭钰蕴

    北京城的初冬夜色来得格外早。


    不到八点,天空已是浓稠的墨蓝,白日短暂露脸的阳光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声飘落的细密雪粉,被凛冽的北风卷着,在昏黄的路灯光晕里翻飞旋舞。


    气温骤降,街头行人裹紧了厚实的冬衣,行色匆匆,呼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城市巨大的霓虹灯牌在雪幕中晕染开模糊而冰冷的光斑,透出一种疏离的繁华。


    市中心一家会员制的高级日料店“隐泉”,隐匿在一条僻静的胡同深处。


    古朴的木质门廊悬挂着暖黄的纸灯笼,在风雪中微微摇晃,投下温暖却略显孤寂的光影。


    店内环境清雅,暖黄色的灯光、原木色调的装潢、潺潺的流水造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酒香气和食材的清鲜味道。


    背景音乐是若有似无的日本三味线,本该是让人放松的所在,此刻靠窗的一隅雅间里,气氛却凝滞得如同冰窖。


    南司枭靠坐在包间的榻榻米软垫上,面无表情。


    他身上只穿着件深灰色的高领羊绒衫,衬得肩背线条愈发宽阔利落。


    面前的矮几上摆着几碟精致的刺身和清酒壶,但他一口未动。


    赤红的眼瞳如同淬了寒冰的宝石,冷冷地扫过坐在他对面、显然精心打扮过的周雪梅。


    周雪梅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米白色羊毛裙,外面搭着同色系的羊绒大衣,妆容精致得一丝不苟,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努力维持着温婉可人的形象。


    她微微倾身,拿起小巧精致的清酒壶,手腕轻抬,动作优雅地替南司枭面前那只几乎没动过的青瓷酒杯斟满。


    “南司学长,这清酒是这家店的招牌,温过的,口感很柔和,你尝尝看驱驱寒?”


    她的声音刻意放得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里盛满了小心翼翼的期盼和一种孤注一掷的紧张。


    她指尖捏着壶柄的地方,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南司枭的目光依旧冰冷,没有丝毫落在她身上,仿佛她只是一个移动的摆件。


    他抬手,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拿起那杯刚刚斟满的清酒,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却没有要喝的意思。


    他今天本不想来。


    是周雪梅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季蕴公寓的内部通讯号码,在可视门禁里哭红了眼圈,说今天是她的生日,家里人都出差了,她一个人在北京,只想请他吃顿饭,就当是……普通朋友的告别。


    语气哀婉,姿态放得极低。


    季蕴当时正好在旁边,挑了挑眉,带着点玩味地说了句:


    “枭哥,鸿门宴哦?不过……去看看她想玩什么把戏,也挺有意思。”


    南司枭最终来了,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想看看她到底能演到什么地步的冷漠。


    周雪梅看着他端起酒杯,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强压下狂喜,也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声音带着刻意的甜美和脆弱:


    “学长,谢谢你今天能来陪我过生日。我知道……我以前可能做得不对,让你困扰了。这杯酒……”


    她微微举起酒杯,眼神里含着水光,仿佛真的无比诚恳。


    “算是我向你道歉,也向你告别,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她说完,仰头将自己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时,脸颊已经飞起两抹不自然的红晕,眼神也带上了几分迷离的水汽,楚楚可怜地望着南司枭,等待着他喝下那杯精心准备的“和解酒”。


    南司枭的手指依旧摩挲着杯壁,赤红的眼瞳终于缓缓抬起,落在了周雪梅那张写满期待的脸上。


    那目光不再是空洞的无视,而是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的审视和……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


    时间仿佛凝滞了几秒。


    就在周雪梅几乎要被那目光看得无所遁形、心慌意乱之时,南司枭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抹弧度。


    那笑意毫无温度,如同锋利的刀锋在冰面上划过,冰冷而刺骨。


    “呵。”


    一声极其短促、带着浓浓讥诮意味的轻嗤,从他喉间溢出。


    他捏着那只青瓷酒杯,手臂随意地向外一扬——


    哗啦!


    清澈的酒液连同那只精致的酒杯,被他毫不犹豫地、重重泼在了雅间角落那盆翠绿的日本矮松盆栽里!


    冰冷的酒水瞬间浸湿了土壤,在青翠的叶片上留下狼狈的水渍。


    周雪梅用下流手段想要得到南司枭,南司枭识破她的手段嘲讽她。


    “周雪梅……”


    南司枭的声音不高,却像裹挟着西伯利亚的寒流,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砸在周雪梅瞬间血色褪尽的脸上。


    “收起你这套下三滥的手段。以为给我下点东西,就能得逞?”


    他眼底的讽刺浓得化不开,如同在看一场拙劣滑稽的表演。


    “想生米煮成熟饭?让我南司枭就范?凭你?也配?”


    “下……下东西?学长,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周雪梅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和伪装。


    季蕴也跟看乐子一样看着她。


    就在这时,雅间的日式推拉门被无声地拉开一条缝隙。


    季蕴慵懒地倚在门框上,双臂环抱在胸前,漂亮的脸庞上没有任何惊讶,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如同观赏一出荒诞喜剧般的淡漠和玩味。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外。


    他微微歪着头,目光掠过周雪梅那张惨白如纸、写满惊恐和狼狈的脸,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没有温度的弧度,像是对这场闹剧的最终审判:


    “需要我叫人把后厨那个收了钱帮你‘温酒’的服务员带过来,或者直接报警查查这壶酒的成分吗,周小姐?”


    他的声音清冷平稳,却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周雪梅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最后的伪装被撕得粉碎!


    巨大的羞耻、恐惧和被当众拆穿的绝望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吞没!


    她再也无法维持任何体面,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猛甚至撞翻了面前的矮几!


    杯碟碗筷稀里哗啦摔了一地,汤汁污渍溅在她昂贵的裙摆上,留下狼藉的印记。


    她浑身剧烈颤抖,眼泪汹涌而出,并非因为伤心,而是极致的恐惧和羞愤!


    她甚至不敢再看南司枭那双冰冷刺骨的眼睛,更不敢看门口季蕴那如同看垃圾般的眼神,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呜咽,抓起自己的包,像躲避瘟疫一样,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雅间,消失在昏暗的走廊尽头。


    雅间内一片死寂,只剩下翻倒的矮几、狼藉的杯盘和空气中残留的清酒与尴尬的气息。


    那盆被泼了酒水的矮松,翠绿的叶片在灯光下无力地低垂着。


    南司枭面无表情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暖黄的灯光下投下浓重的阴影。


    他甚至没有再看一眼那片狼藉,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拍死了一只扰人的苍蝇。


    “走了。”


    他对着门口的季蕴说,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硬,仿佛刚才那场闹剧从未发生。


    季蕴看着好友平静无波的脸,眼底那点看戏的玩味也消散了,只剩下冰冷的了然。


    他点点头,侧身让开通道。


    两人一前一后,如同来时一样,沉默地穿过清幽而寂静的餐厅走廊。


    身后,只剩下那片无人收拾的狼藉和空气中冰冷的嘲讽,无声地诉说着适才的惊涛骇浪。


    风雪似乎大了些,密集的雪粒子敲打着季蕴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发出细密的沙沙声。


    室内温暖如春,巨大的空间里只开了几盏暖黄色的壁灯,光线柔和。


    南司枭冲完澡,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运动长裤,湿漉漉的头发随意地搭在额前,赤红的眼瞳里带着一丝沐浴后的慵懒和放松。


    他盘腿坐在客厅中央厚厚的地毯上,面前摊开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复杂的K线图和报表数据。


    他似乎在尝试接触季蕴家的一些边缘业务,笨拙却认真地研究着,这是他对抗家族、为自己和未来积累资本的第一步。


    季蕴则舒服地陷在旁边那张宽大的单人沙发里,修长的双腿交叠着。


    他刚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放在手边的小几上。


    他拿起手机,指尖轻点了几下,拨通了视频通话。


    屏幕很快亮起,显示出白钰那张还带着浴室水汽、红扑扑的小脸。


    他显然刚洗完澡,柔软的栗色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和脖颈,穿着一件毛茸茸的、连帽上还带着两只长长兔耳朵的奶白色珊瑚绒睡衣,整个人像一团刚出炉冒着热气的软糯年糕。


    背景是他宿舍的书桌,能看到摊开的医学解剖图谱和笔记本电脑。


    “季蕴哥!”


    白钰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沐浴后的水汽和显而易见的欢快,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小星星。


    季蕴看着他这副模样,眼底不自觉地漾开温柔的笑意。


    “嗯,小白兔洗香香了?”


    他语气带着亲昵的逗弄。


    白钰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嘿嘿一笑,随即好奇地问:


    “季蕴哥,晚上吃什么啦?枭哥呢?”


    季蕴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眼底掠过一丝促狭,语气却故意放得随意:


    “哦,晚上带枭哥出去吃了顿‘大餐’……嗯,看了一场挺有意思的戏。 ”


    他顿了顿,看着屏幕里白钰瞬间瞪圆的好奇眼睛,才慢悠悠地补充道:


    “周雪梅,今晚给枭哥下了点‘佐料’,想演一出‘酒后乱性、生米煮成熟饭’的经典戏码,被她枭哥当场识破,连人带酒一起掀翻了,哭得挺惨,跑得也挺快。”


    白钰听到这件事很震惊。


    “啊?!”


    白钰瞬间倒吸一口冷气,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脸上轻松的笑意瞬间冻结,取而代之是满满的震惊和后怕!


    他抱着手机的手都无意识地收紧了:


    “”下……下药?!她……她疯了吗?!这也太过分了!太极端了!”


    少年的声音因为惊骇而拔高,清澈的眼眸里写满了难以置信和强烈的愤怒。


    他知道周雪梅不死心,但没想到会用这么下作、这么危险的手段!枭哥要是真的喝了……


    “”枭哥他……他没事吧?!”


    白钰急切地追问,小脸上满是担忧。


    地毯上的南司枭,原本专注在屏幕上的目光,因为白钰陡然拔高的声音而微微偏移。


    他听到了季蕴的讲述和白钰的惊呼。


    赤红的眼瞳里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听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他甚至连头都没抬,只是极其随意地用鼻音发出一声短促的:


    “嗯。”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冷漠和不屑。


    仿佛周雪梅倾尽所有孤注一掷的算计和挣扎,在他眼中,不过是一粒落在肩头、随手便能拂去的尘埃。


    他甚至连多给一丝情绪都觉得浪费。


    季蕴看着屏幕里白钰紧张担忧的小脸,安抚道:


    “ 放心,你枭哥鼻子比警犬还灵,闻着味儿不对就把酒泼松树上了。”


    他语气轻松,带着点揶揄。


    白钰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


    “吓死我了!幸好枭哥厉害!”


    但随即,他秀气的眉头又微微蹙起,清澈的眼眸里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虑:


    “ 可是……她这样也太吓人了!这次没成功,万一她下次又……枭哥你以后还是小心点吧?他是真的害怕,那种不择手段的疯狂,想想都让人脊背发凉。”


    南司枭摇了摇头表示无所谓心里想只要卿吟是他的就好。


    南司枭的目光终于短暂地离开了电脑屏幕。


    他微微侧过头,赤红的眼瞳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落在了季蕴手机屏幕上白钰那张写满担忧的小脸上。


    那份担忧是纯粹的,不掺杂任何杂质。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副冷硬的、生人勿近的模样。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用一种极其平淡、仿佛在陈述太阳从东边升起这种常识般的语气,清晰地吐出了一句话:


    “无所谓。”


    他顿了顿,赤红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隐晦却无比坚定的微光,如同冰封火山下流淌的熔岩:


    “只要卿吟是我的,就够了。”


    这句话没有任何修饰,没有华丽的辞藻,甚至没有起伏的语调。


    它平静得像一块沉入深海的礁石,却带着一种撼人心魄的力度和不可动摇的信念。


    其他的一切风雨、算计、纠缠,在他这块名为“东方卿吟”的基石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他的世界很小,只容得下一个人。


    只要那个人还在,这片天地就塌不了。


    白钰在屏幕那头愣住了。


    他看着南司枭平静无波却蕴含着千钧之力的眼神,听着那句简单到极致却重逾泰山的宣告,心头那点担忧和惊悸,奇异地被一股巨大的暖流和踏实的信任感所取代。


    他用力地点点头,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带着一种全然的信任:


    “嗯!卿吟哥一定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仿佛在宣告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同一片天空下的另一边。


    深秋的河岸是燃烧的画卷。


    高大古老的枫树层林尽染,深红、赭石、金黄的叶子在深蓝天幕下交织出最浓烈的色彩,倒映在波光粼粼的宽阔河面上,随水流缓缓流淌,绚烂夺目。


    凛冽清新的空气里,弥漫着枯叶、泥土和河水特有的湿润气息。


    穿着运动服晨跑的人们呼出团团白气,自行车铃声清脆地划过河岸小路,与枫叶的沙沙声、河水的低语共同谱写着这座古老学城充满活力的秋日晨曲。


    哈佛法学院图书馆巨大的拱形玻璃窗内,一场紧张激烈的模拟法庭辩论刚刚结束。


    模拟法庭内座无虚席,旁听席上坐满了学生甚至一些穿着正式、神情专注的教授和执业律师。


    空气中还残留着唇枪舌剑后无形的硝烟味。


    主审判席侧后方,东方卿吟从容起身。


    他穿着一身合体的深灰色手工西装,剪裁完美地衬托出他清瘦挺拔的身姿,一丝不苟的白衬衫领口系着深蓝色领带,金丝眼镜后的眼眸锐利而沉静,不带一丝刚刚结束高强度辩论的疲惫。


    他微微向审判席和听众席颔首致意,动作优雅而克制。


    “ To sum up, we believe that when the California District Court applied the "long-arm jurisdiction principle", it obviously exceeded the reasonable jurisdiction boundary and violated the principle of internationality, and its judgment should not be recognized and enforced in this state. Thank you(综上所述,我方认为,加州地方法院在适用‘长臂管辖原则’时,明显超越了合理的管辖权边界,违反了国际礼让原则,其判决不应在本州获得承认与执行,谢谢。)”


    最后一句总结陈词落下,声音清越平稳,如同玉石相击,清晰地回荡在肃静的法庭内。


    短暂的寂静后,旁听席上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夹杂着赞叹的低语:


    “(简直无懈可击……逻辑太清晰了)It''s impeccable. The logic is too clear.!”


    “His grasp of private international law and jurisprudence is like a textbook.(他对国际私法和判例的把握简直像教科书……)”


    “Dongfang! That''s awesome!(东方!太厉害了!)”


    担任本次模拟审判首席法官的、法学院以严苛著称的克莱恩教授摘下眼镜,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毫不掩饰的赞许笑容,对着东方卿吟的方向点了点头。


    而东方卿吟在哈佛大学那一边也混的风生水起了。


    东方卿吟面色平静地接受着众人的目光和掌声,脸上并没有过多的得意之色,只有一种任务圆满完成后的沉静。


    他收拾好自己的文件夹,步伐稳健地走下模拟法庭的台阶。


    立刻有几位不同肤色的同学围了上来:


    “Hey, Dongfang!Congratulations! Another good win.(嘿,东方!恭喜!又是一场漂亮的胜利。)”


    一个金发碧眼的高个子男生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由衷。


    “Qing Yin, the latest ruling of the Ninth Circuit Court you just quoted is too critical! I almost missed it! Are you free tonight? Have a drink together? By the way, I would like to ask you the secret of this case search!(卿吟,你刚才引用的那个联邦第九巡回法庭的最新判例太关键了!我差点漏掉!晚上有空吗?一起喝一杯?顺便请教一下你这个案例检索的秘诀!)”


    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的亚裔女生推了推眼镜,急切地问。


    “Dongfang, Professor Smith asked me to tell you that he was very satisfied with your performance today and asked you if you would be interested in participating in the cross-border merger and acquisition research project he will be leading next month?(东方,史密斯教授让我转告你,他对你今天的表现非常满意,问你有没有兴趣参与他下个月主持的那个跨国并购案研究项目?) ”


    另一个同学挤过来说道。


    东方卿吟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稳地应对着,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而有礼的微笑,言简意赅地回应着:


    “Thanks, Brian.(谢谢,布莱恩。)”


    “Sorry, Lillian. There''s a panel tonight. I can email you the keywordbination of the case retrieval later.(抱歉,莉莉安,今晚有小组讨论。案例检索的关键词组合我可以稍后邮件给你。)”


    “OK, Tom, please tell Professor Smith that I am honored, and please email me the follow-up details.(好的,汤姆,请转告史密斯教授,我很荣幸,后续细节麻烦发邮件给我。)”


    他游刃有余地穿梭在热情的攀谈和邀约中,姿态从容,应对得体,既不显得傲慢,又保持着清晰的边界感。


    那份属于顶尖精英的冷静、高效和不容置疑的专业能力,已经在短短的时间内,为他在这片汇集了世界顶尖头脑的土壤上,赢得了应有的尊重和地位。


    他不再是那个初来乍到、带着一身孤冷气息的东方交换生,他的名字“Qingyin Dong”正在法学院的精英圈层里,悄然建立起不容忽视的分量。


    离开喧闹的人群,走出法学院古老厚重的石砌大门。


    深秋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枫叶的甜香和河水的湿意。


    东方卿吟站在高高的石阶上,深深吸了一口气阳光透过稀疏的枝桠,给他清隽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他拿出手机,屏幕亮起。


    那个标注为“枭”的联系人,聊天框里塞满了未读信息。最新的几条跳了出来:


    【枭】今天出太阳了,季蕴公寓楼下那只傻猫居然会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


    【枭】晚上去应付周雪梅的‘鸿门宴’,季蕴说有好戏看。


    【枭】回来了。她手段太脏,被我掀了桌子。


    【枭】没事了,想你。


    信息一条条,如同生活的碎片,带着独属于南司枭的笨拙和温度,跨越千山万水,静静地躺在他的手机里。


    东方卿吟的目光落在最后那条简短却有力的“没事了,想你。”上,金丝眼镜后清冷无波的眼眸深处,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悄然荡漾开一片温柔的涟漪。


    他几乎能想象到南司枭打下这几个字时,那副故作随意却又掩不住一丝邀功般的小得意神情。


    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仿佛能触摸到那几千公里外传递过来的、滚烫的思念。


    他最终没有回复。


    只是抬起头,望向遥远的东方。


    在那个方向,遥远的北京城,风雪正浓。


    他微微眯起眼,迎着查尔斯河畔绚烂的秋阳,薄唇无声地开合,吐出两个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字:


    “等我。”


    声音消散在波士顿深秋凛冽的风里,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如同誓言。


    风生水起,亦为归途。


    ——『命运的第七十个齿轮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