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年关将近

作品:《在三国收集SSR

    腊月初寒,年关将近。


    钟磬声在太学荡开。诸生辞谢博士,各自奔赴归途。


    袁珩系紧氅衣,抱着包袱出来时,只见前方荀攸袖手而立,钟繇怀里拢着几卷书。


    “袁郎。”钟繇见他,点了下头。


    荀攸也转过脸,颔首致意。


    三人站到一处。


    “几时动身?”袁珩问。


    “后日。”荀攸说,“与同乡一道回颍川。”


    钟繇道:“我叔父家在城东,倒近。若年节里闷了,可来寻我。”


    钟繇紧了紧怀里的书,“新得了卷《仓颉篇》旧抄,正好一起看。”


    袁珩应了。


    荀攸沉默片刻,开口:“春后再会。”


    “春后再会。”袁珩。


    “春后再会。”钟繇。


    话到此,便够了。


    三人互相拱手。


    钟繇先走,抱着书上了犊车。


    荀攸也转身离去。


    小石抱着行礼从后面跟上来:“公子,车备在门外了。”


    “嗯。”


    主仆二人朝外走去。


    马车驶入开阳门,汇入洛阳的车流中。


    袁珩靠着车厢,掀起布帘,从缝隙往外看。


    街道比平日拥挤许多,运载年货的牛车、装饰华贵的安车、挑着担子的行贩挤作一团。


    驭夫的吆喝、商贩的叫卖、孩童的追跑声浪此起彼伏。


    路过东市一带,喧嚷更甚。


    道旁尽是临时支起的摊棚,悬着腊肉、堆着菽粟、摆着粗陶与葛布。


    几个市吏挎着刀巡行,目光扫过人群。


    袁珩听见窗外有零碎的闲谈。


    “我家孩子眼巴巴地盼着过年的饴糖呢,但今年也只能少买点儿了。”


    “我家也是,粮价贵,能吃饱就不错了。”


    “……炭价又涨了,过冬都要省着用。”


    “忍忍就过去了,盼着开春风调雨顺,粮价能降点。”


    车轮碾过一处水洼,溅起泥浆。


    几个衣衫褴褛的半大孩子缩在墙角,呵着冻得通红的手。


    袁珩收回目光,帘子垂下,隔开大部分声响。车厢内重新陷入行囊与旧木的沉闷气味里。


    袁府侧门。


    车刚停稳,门房老王便小步迎了上来。


    老王躬身:“珩公子回来了。”


    “嗯。”袁珩下车,阿大沉默地开始搬卸书简包袱。


    穿过前院往偏院去,府中正在为新年张罗。


    仆役们架着长梯悬挂彩绦,清扫檐角。经过主院附近时,能闻到新涂的椒泥气味。


    管事赵福抱着账册从前庭匆匆走过,见到袁珩,停下脚步,脸上堆起惯常的笑:“公子学业辛苦了。家主前两日还问起,说公子若回来了,便好好歇息,年节祭祖时再说话。”


    “有劳福叔告知。”袁珩颔首,并不停留。


    赵福也不多言,躬身一礼,便又抱着账册匆匆往库房方向去了。


    回到自己居住的偏院,阶前落叶已然扫净。


    檐下新换了一对桃符,以朱砂画了神荼、郁垒二神的轮廓。


    小石推开房门,一股夹着烟气的暖意扑面而来。


    屋里炭盆已然生好。


    阿大将沉重的行礼包袱放在靠墙的案几旁,发出一声闷响。


    袁珩在炭盆边略站了站,烤去指尖寒意,目光扫过屋内。


    除了多出这盆炭火,一切陈设如旧,与他数月前离开时并无二致,仿佛时间在此停滞。


    只有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淡淡的新扫尘土气,证明这里刚刚经过一次整理。


    “公子,这些简册……”小石看着那大包袱,有些无措。


    “先放着,晚些我自己来理。”袁珩在书案后坐下,案面冰凉,“去厨下看看,有无热汤。”


    “是。”小石应声退下。


    袁珩将太学带回的物件一一取出,理好。


    钟繇所赠的《礼记》旧抄帛卷,墨色古拙;


    几卷自己手录的笔记,多是各州山川、户口、物产的摘抄;


    还有荀攸所赠的狼毫笔。


    窗外寒风掠过枝桠,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屋里彻底静下来。远处主院方向隐约有断续的乐声飘来,更衬得此处寂静。


    袁珩伸手拨了拨炭火,几点火星溅起,明灭一瞬,便化作灰白。


    小石端着个黑漆食案回来时,天色已几乎暗透。


    案上是一碗冒着虚白热气的羹汤,旁边叠着两张麦饼。


    “厨下说,今日备的是腊药。”小石将食案轻轻放在书案一角,低声解释。


    那是腊月里一种用药材、豆类和碎肉熬煮的羹,滋味厚重,专为驱寒。


    袁珩接过汤碗。温热的陶壁熨着指尖,一股混合着花椒、姜桂与豉汁的辛香气味冲入鼻腔。


    他慢慢喝了一口,浓厚的滋味顺着喉咙滑下,连带着略有寒意的腑脏也似乎松泛了些。


    “府里……今年备得早。”小石觑着他的神色,又小声补了句,


    “仆刚才去,见后厨院子已堆了好些松柏枝,还有捆着的鹿、雉。管事的刘嫂正吆喝着人洗涮祭器,铜鼎亮得晃眼。”


    袁珩“嗯”了一声,没接话,只将麦饼掰开,泡进羹汤里。


    饼是寻常的麦饼,有些粗粝,但浸了浓汤,便也软和适口。


    炭盆里的炭又“噼啪”爆开一颗火星。


    “还有……”小石犹豫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


    “仆回来时,在侧廊碰见李嫂,她扯住仆,絮叨了几句闲话。”


    袁珩抬眼。


    小石忙道:“她说,这两日后厨那边忙得脚不沾地,不光洗涮祭器,连各房腊祭分胙的份额都定下了。她偷听到管事们嘀咕,说今年鹿、雉收成好,家主特意吩咐,给各房的胙肉都比往年厚两分。”


    “她还说,”小石顿了顿,“看见库房的人在往您这院里搬桑炭,看着比往年多了不少呢。”


    袁珩静了片刻,只道:“知道了。”


    小石察言观色,不再多言,悄声退下。


    炭火在盆中安静燃烧。远处,主院方向的编磬试音又响了几声,比先前流畅了些,似乎乐工已调试妥当。


    窗外的夜,漆黑而静谧,将府中所有为新年张罗的声响,都缓缓吞没。


    袁珩吹熄了灯,室内陷入黑暗。


    腊日寅时三刻。


    天色还是一片沉黑,袁府祠堂内却已灯火通明。


    祠室门户洞开,浓重的香烟混合着酒醴和牲血的微腥气味,沉沉地弥漫出来。


    里头传来轻微的脚步移动声,但无人高声言语。


    袁珩在阶下略整了整衣冠,然后才迈步入内。


    视线首先被正中的祭案占据。


    上面依序陈列着太牢:一整只蒸熟的羊居左,豕居右,牛居中,牲首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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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着先祖牌位的方向。


    两侧是青铜簋,盛满黍稷;豆笾之内,则分盛枣、栗、鹿脯、菹醢。


    所有祭器——青铜的鼎、豆、爵、尊——都被擦拭得黝黑锃亮,在无数烛火照耀下,反射着庄重而冰冷的光泽。


    汝南袁氏累世公卿,此刻最直观地化作了物质的厚重。


    人人依照严格的次序肃立。


    家主袁逢立于最前主祭位,四伯父袁隗稍次。


    他们身后,嫡支各房以袁基、袁术为首,列成整齐的第一排。


    袁基身姿挺拔如松,双手合于腹前,目光平视祭案,神色是无可挑剔的沉静恭谨。


    袁术站在他侧后方,虽也穿着庄重的祭服,但眼神略显游离。


    再往后,才是袁珩这样的旁支子弟,以及更年幼的族中子侄。


    每个人的位置都是固定的,不容半分差错。


    袁珩走到自己这一支的位置站定。


    赞礼的是族中一位齿德最尊的老者,声音苍哑而穿透:


    “蜡祭先祖,以达敬意——迎神——”


    袁逢上前一步,于铜盆中净手。


    有执事递上点燃的萧艾,烟气更盛。


    袁逢接过,缓缓三揖,然后将香插入巨大的兽足青铜香炉中。


    动作缓慢凝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奠帛——”


    “初献爵——”


    “亚献爵——”


    “终献爵——”


    袁逢主献,袁隗亚献。


    到终献时,赞礼老者唱道:“请嫡长房孙,基,终献——”


    袁基应声出列。


    他的步幅均匀,走到祭案前,从执事手中接过盛满清酒的双耳玉杯,双手稳如磐石,高举齐眉,然后缓缓将酒酹于案前特设的茅沙之上。


    酒液渗入沙中,无声无息。


    整个动作没有一丝多余,庄重得近乎完美。


    退回原位时,袁逢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


    袁珩静静看着。


    这就是汝南袁氏嫡长子,袁基,在家族最核心仪式中展现出的严谨与庄敬。


    相比之下,稍后负责献胙的袁术,动作就略显急促了些。


    漫长的祭祀环节终于接近尾声。


    “礼成——彻馔——分胙,享神惠——”


    执事的仆役们开始恭敬地撤下祭品。


    接下来,才是今日对在场众人而言,更具实质意义的环节:分胙。


    将祭过先祖的肉食分给族人,象征着祖先福泽的降临,也标志着家族内部认可的“福气”多寡。


    各房管事早已候在祠室外廊下,此刻捧着漆盘鱼贯而入,按预先定好的份额,从袁逢、袁隗开始,依次分派。


    分到袁基、袁术时,漆盘内的带骨鹿肉和狍脯明显硕大丰厚,油光致致。


    轮到袁珩这一支时,管事端着盘子来到他面前。


    袁珩目光落下,心头微动。


    那肉的成色与分量,明显比原主记忆中的要好。


    肥瘦相间的纹理在烛光下清晰可见,油脂凝结成悦目的乳白色。


    管事脸上并无特殊表情,动作也与分给他人时无异,仿佛这微小的差异根本不存在。


    袁珩双手接过漆盘,入手沉甸甸的,是实在的分量。


    他面色平静,依礼微微躬身。


    袁珩捧着那盘胙肉,退回原位。


    祠室中香烟依旧缭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