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四章 恐吓

作品:《奸臣

    虎父无犬子,前有丞相段枭,后有段子殷,论计谋,论手段,全宁国上下,还真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可惜他无心政事,一心向玩,若非因为沉固安远,绝对懒得掺和这些个麻烦事。


    沉固安远也不含糊,斟酌了下该胡诌哪些好处,捯拾两下,特地褪去官服,套上书生长褂。


    在旁人的指引下,独自一人,直奔临相公家。


    至于为什么段子殷不跟着,也是有原因的,一是段子殷本人不喜欢死板迂腐的家伙,不屑同这临相公说话。


    二则是,独自前往,得给临相公营造一种,此事非常重要,甚至不能有旁人随从的假象。


    门童仰视打量着沉固安远,“来者何人?”


    沉固安远毕竟刚来赴任,还有许多百姓不曾见过他,不过不认识他正好,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俯身掏出象征着知县的腰牌,“麻烦前去通报下。”


    门童双唇微张,身体都绷直了,恭敬了许多,连声歉道自己眼拙,留下一条门缝。


    只听得“哒哒哒”碎步声,小跑着回里头通报去了。


    不出半刻,杂乱的脚步声渐近,又止,门被猛地拉开。


    映入眼帘的是头戴纶巾,两颊无肉,泛着红的脸,沉固安远视线下移,却见这人臃肿的身躯挤了过来。


    这人便是临相公。光看脸,的确是一股书生气质,倘若只看下半身,还不知道哪儿来的年猪呢。


    赫得沉固安远心下一惊,面颊干凹却大腹便便,上窄下宽,实乃怪相。


    不过也只是暗自揣度,毕竟有求于人,哪能给人眼色看?


    临相公笑容满面,侧身示意,“原是沉大人~有失远迎,快请进!”


    沉固安远也客套的露出笑容,在临家家仆的簇拥下移至正堂。


    二人一路胡乱寒暄,无非是临相公张口闭口,“路途艰辛,沉大人辛苦了!”


    沉固安远也不多惶让,睁着眼睛说瞎话,说什么临相公一表人才,一看就是饱读诗书、满腹华气。


    甭管真假,反正得把对方夸高兴了,才好办事。


    二人先后落座,临相公臃肿的身体堪堪卡在座椅上,脚不沾地,颇为滑稽。


    先是招呼人前去倒茶,而后将手搁在凸起的腹部上,忍不住发问,“沉大人此番独身前来,所为何事呀?”


    “早闻临相公大名,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才子,此来便是想问问,临相公可愿接手县内科考之事?”


    一听这话,临相公嘴差点咧到脚后跟。


    这可是块大饼,县内科考,涉及出题、选拔、乃人员调配,可谓是,手握着千万学子的仕途。


    临相公本就是秀才出身,岂能不懂其中重要?


    更何况他本身就是讲学的,若是能掌握科考,绝对是门槛被踏破,收礼收到手软。


    再者,他大可以偏向自己的门生,开开后门,帮助入仕,这样一来,若是有人往后做了高官,他便是恩师。


    上头有人,做什么事不方便?


    这是百利而无一害呀!


    临相公喜不自胜,嘴上还得欲拒还迎,“这...沉大人您这是抬举我了!您可是举人出身,珠玉在前,我不过个小秀才,瓦石难当呀。”


    恰逢婢女前来倒茶,先给客人倒,也就是沉固安远,再是主人。


    沉固安远刚拿起茶杯,挪至唇边,却见对面的临相公在婢女倒茶时,几乎是下意识的,抚上了婢女的手。


    自上往下翻涌起恶心,眼底划过一丝厌恶,又忙垂下眼眸,以茶杯相掩。


    临相公此举未必是不尊重沉固安远,毕竟身份摆在这儿呢,临相公不至于蠢到这个程度,蔑视朝廷命官。


    依沉固安远来看,这人更像是习惯了,顺手的事,压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虽然看不惯,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何况看样子两人是郎情妾意,他有什么好插手的?


    也就是这一下,许是临相公回过神来了,觉着不对,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好的馅饼呢?


    谁知道是馅饼还是陷阱啊?


    霎时敛起了笑容,多了几分探究,“科考之事,沉大人何不自己...”


    沉固安远搁下茶杯,垂首,连连摇头,“说来惭愧,光凭我一人之力,实在难以管辖乾州诸多事宜。”


    “不得已,才来寻您来了。”


    临相公动起脑筋,可就没那么好糊弄了,倚着扶手,挺起大肚子,“沉大人怎么不去找邓老爷呢?”


    邓老爷不仅是举人出身,学识比临相公高;做过知府,官职比沉固安远高,还德高望重,深得民心。


    没道理越过邓老爷,来找一个小秀才啊。


    沉固安远缄默半晌。


    硬要胡诌,不是不行,但是没必要。毕竟这层窗户纸总要捅破的,只不过要看是由谁来捅破罢了。


    “实不相瞒,我确有一事,只能望您相助。”


    临相公略微支起身体,弓起背,像极了猫临大敌,时刻准备伸出利爪攻击,显然是心下提防,“大人且说。”


    “这些天我彻查账目,发现竟然有人暗中将王员外的田挂在你帐下了,你说,是不是有人要害你?”


    沉固安远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把临相公从这三人里头摘出去,表态:你是无辜的!都是王员外和石敬联手害你!


    闻言临相公脸色霎时由黄转白再转青。


    沉固安远实际上就是捏着嗓子唬人,因为他手里什么证据都没有,完全是纸糊的老虎,一推就倒。


    但临相公不知道啊,正因为掐不准沉固安远对此事掌握了多少,才如此慌乱。


    “此事,还需得你亲自出面的好,免得怪罪下来,别说科考之事了,就是旁的,只怕我也保不下你。”


    言下之意:赶紧把那俩人给卖了!


    既保全了他的颜面,给了他退路:若你能戴罪立功,那我便把科考这块肥差给你。


    临相公也不是唬大的,他也犯嘀咕,若真是要他戴罪立功,至于拿这么大的好处引诱他么?


    但是心里也拿不定主意,万一呢?万一沉固安远真的是好心给他个机会呢?


    反正都是权衡利弊,当然是谁给的多跟谁嘛,错过了不得后悔死!


    眼看临相公眉拧嘴抽,满脸写着“纠结”,沉固安远知道时候到了。


    当即起身,抻了抻衣摆,仰天长叹,“我也是看在你我二人同为读书人,寒窗苦读多年,不愿你下牢狱之灾啊~”


    “既然你意已决,那我便不多叨扰,待差役来逮捕,你再同他们说去罢。”说着就要离去。


    恩赐与恐吓并施,此举如一剂猛药,下在临相公的伤口,容不得他多加考虑。


    临相公托着肥腻的身躯,扑身上前,勾住沉固安远的衣摆,喘着粗气,“且慢!大人且慢!”


    沉固安远缓缓顺出口暖气,眉眼上扬。


    本就是特地放慢了速度,这会儿更是不紧不慢的转过身,对上临相公讨好的笑容。


    临相公点头哈腰,“恕我愚钝,还请大人给我指条明路。”


    沉固安远略微昂首,还端着呢,“你亲手写份罪状书,表明你对此事并不知情,再将有可能加害你的人都写上,明日夜里,悄悄派人送来府衙。”


    临相公哪敢犹豫?连连颔首,直呼,“好!”


    大功告成!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等这份罪状书一到!立即一早便派人前去抓捕王员外,打他个措手不及!


    沉固安远是摩拳擦掌,磨刀霍霍,次日夜里,还怕旁人经手出差错,特地亲自守在府衙门口等待。


    只是左等右等,等到天都亮了,沉固安远眼下一片乌青,都不见有人来。


    这就奇了怪了。


    难不成是有急事耽搁了?


    亦或是临相公也回过味来了?又反悔了?


    不应该罢...


    沉固安远来回踱步,着急上火,可是还念着再等等。


    他心里也有顾虑,前脚装作不在乎,唬住了临相公,若他真是被耽搁了呢?后脚这么急吼吼的找上门,岂不被怀疑?


    于是咬着牙,耐着性子,又熬了两天。


    日盼夜盼,仍然不见人!


    一定是出问题了!


    沉固安远慌了,这一慌,琢磨得便多了。也顾不上和段子殷商议,自个火急火燎。


    临相公没来,大抵是临相公自己觉着不对,察觉出异样了,决定赌一把,不来了。


    既然不来,那必然会把这消息传递给王员外、石敬等人,这样一来,若是让这三人联络上,仔细合计,那沉固安远还有什么可乘之机呢?


    夜里沉固安远越想越急,起了个大早,换了身衣服,直扑临相公家。


    越是急,事越不成,仿佛越是要跟他对着干。


    沉固安远连门都没能进得了,被拦在门外了,门童说:“家里老爷还在睡觉,不喜有人叨扰。”


    这个时候沉固安远仍抱有一丝幻想,兴许他真是还没醒呢,毕竟这么早。


    但是这明显是沉固安远自己找补安慰的话,这门童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哪儿有官爷亲自来。


    主人还搁那睡觉,不出来迎接的道理?


    没办法,沉固安远急也没用,等呀,等呀,又熬了一个半时辰,腿都站软了。


    好不容易捱到太阳高照,再让门童前去通报,这回又换了个说法,“我们老爷生病了,还请大人改日再来吧。”


    好一个告病不出!


    沉固安远又气又急,心更是跌落到了谷底,这是他常玩的把戏了,再看不出临相公的糊弄。


    那他这破官也别做了!


    偏偏看穿了,还不能发作,纵使心里憋着口气,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真撕破脸,不光这件事,以后其他事也都不好办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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