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自混沌深渊缓缓上浮，最终定格在一缕清寒幽香之中。


    林凡睁开眼，发觉自己正卧于一张素净竹榻，身处一间陈设简朴、纤尘不染的静室。神魂深处依旧传来阵阵针扎般的抽痛，但体内原本狂躁紊乱的灵力，已被一股沛然莫御却又温和精纯的力量导引归元，周身伤势竟已好了大半。


    “醒了？”


    清冽之音自身侧传来，如冰玉相击。林凡侧首，只见传功阁执事 冷月仙子端坐于蒲团之上，霜雪般的面容无波无澜，唯有一双明眸清冷彻骨，仿佛能洞穿虚妄，直抵本源。


    林凡心下一凛，强忍不适翻身下榻，躬身执礼：“弟子林凡，叩谢冷师叔救命之恩！”


    “恩情谈不上。”冷月仙子语气淡漠，“恰巧路过。赵煌长老指证你盗取其侄赵虎储物袋，并施邪术伤人在先，他不过是清理门户。你，有何辩解？”


    林凡心神急转。冷月仙子以铁面无私闻名宗门，此刻未偏听偏信，反给予陈述之机，此乃试探，亦是一线生机。


    他未敢全然隐瞒与赵虎在坊市、任务堂的冲突，却将夺取储物袋一事，润色为“被迫反击，险中求生”，并隐去动用幻术与空间瞬移的关窍，只推说倚仗某种保命符箓与独特身法周旋。至于赵煌于宗内悍然出手，他则字字铿锵，直指其“罔顾宗规，残害同门”之举。


    “弟子深知与赵虎师兄存有误会，然赵煌长老身为筑基前辈，不问缘由便欲在宗内取弟子性命，此事当时在场同门皆可为证！恳请师叔秉公执断！”林凡言辞恳切，巧妙地将矛盾核心，从私人恩怨引向了宗门法度的威严。


    冷月仙子静聆其言，指尖于膝上轻叩，未露半分情绪。待林凡言毕，她方抬眸，目光如冰锥刺来，问出了一个让林凡神魂皆颤的问题：


    “你神魂之伤，非比寻常，非普通斗法可致。那瞬移遁术……根源何在？”


    静室之内，空气骤然凝滞。


    林凡脊背瞬间沁出冷汗。他最大的隐秘，终究未能瞒过这位神魂锐利、修为深不可测的剑修！


    识海内，幻璃之声带着前所未有的肃重：“此女灵觉敏锐如剑，已捕捉到空间之力的残余波动。瞒不过，但绝不可泄露本尊与尾珠之秘！速构合理机缘，务求可信！”


    千钧一发之际，林凡福至心灵，面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劫后余生的悸怖与一丝“侥幸”，垂首恭声道：“不敢欺瞒师叔。弟子前次于古妖冢试炼，九死一生间，误入一处荒废洞府，于其中寻得两件古物。一为那下品法器长剑，另一件……则是一枚铭刻奇异符文、不明用途的古老玉符。今日生死一线，弟子惶急之下胡乱催动，未料那玉符竟爆发出银芒，将弟子挪移而出，随后便……自行崩解，化为飞灰了。”


    他半真半假，将空痕符的存在推诿于一次性的“古修遗泽”，并以那柄得自赵虎的剑佐证。此说置于危机四伏的古妖冢背景之下，倒也严丝合缝。


    冷月仙子眸中幽光微闪，静默地凝视着林凡，那目光冰冷剔透，似要将他从神魂至血肉尽数剖析。


    良久，就在林凡几近难以承受这无声重压之际，她终是再次开口：


    “古妖冢……上古遗泽众多，偶有际遇，也算你的造化。”语气似有缓和，仿佛接受了这番说辞，“至于赵家之事，宗门自有法度裁断。你且于此静养调息，三日之内，无人扰你清静。”


    言罢，她起身，白衣曳地，向室外行去。


    将至门扉，莲步微顿，并未回首，清寒之音却再度传来，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警醒：


    “道途漫漫，机缘常伴杀劫。外物可依一时，难恃一世。汝当好自为之。”


    语落，人已杳然。


    静室之门无声合拢，内外隔绝。


    林凡长长吁出一口浊气，方觉中衣已被冷汗浸透。适才与冷月仙子一番对答，竟比直面赵煌的凛冽杀机更令人心悸。


    “此女……非同寻常。”幻璃之声带着罕见的凝重，“她并未尽信汝之言，然似无深究之意。或许，她与赵家，并非同路。”


    林凡盘膝坐定，一面运转蕴神诀修复受损神魂，一面凝神思索。


    冷月仙子最后那言，似是告诫他莫要过于依赖外物，需夯实自身道基。然结合其先前追问，又仿佛暗藏机锋：吾知汝有所隐，然不点破，汝须自知进退。


    此为无声之警示，亦或是一时之……庇护？


    无论如何，他赢得了三日喘息之机。


    “必须尽快提升修为！”林凡目光决然。赵家威胁如悬顶之剑，冷月态度迷雾重重，而识海中那需魂力滋养的空间碎片，更是迫在眉睫的重压。


    他取出自赵虎处得来的灵石丹药，不再有半分犹疑。


    三日之内，必冲击炼气五层！


    且需初步掌控那空间碎片之力，纵使仅能瞬移一丈，亦是保命之机！


    静室之外，冷月仙子独立月华之下，清冷眸光遥望执法堂方向，唇角掠过一丝极淡的弧度。


    “古修玉符？瞬移……倒是趣闻。”


    “赵家……这潭水，看来是愈发浑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