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大附高放榜的消息一出，街道的大人们瞬间热闹了，朝着校门涌去。明知道自己的孩子连华大附高的自主招生考试都没参加，却也都随着人头的方向不断汇合，去沾沾喜气。


    热闹了好一会儿，小区的喇叭滋滋呜呜响了起来。距离太远，传出的声音不是很清楚，李开的母亲甩了个眼神给她：“去看看是啥新闻，要这个百年不用的喇叭播报？”


    李开不情不愿地扒拉开门，往门框上倚着，探出脑袋朝着喇叭的方向努力听着，“什么也没有啊，母亲大人！”她低头抠了抠手，“母亲大人！母亲大人？母亲...”


    “咱们小区2栋的陈大年家儿子被华大附高录取了！”对门的孟阿姨倒也热心，进了李开家的门就拉了椅子坐下。“开她妈，你说我家儿子啥时候也能让我省省心，能被高中录取就不错了。”


    “嚯！你说那个闷着头老不说话的陈什么那小孩儿啊？”李开的母亲从厨房走向孟阿姨，围裙上残留着擦手的水印迹。“李开！快去，快去找你陈叔叔借他家儿子的书去，他儿子录取了，把初中三年的书留下给你！快快快！”


    孟阿姨听到这句话如同闪电般从椅子上站立，推了推刘海，快李开一步夺出了门。李开的母亲林爱如一看，这倒是提醒孟阿姨去借书了，连忙摘了围裙，推着李开一起出了门。


    “林女士，我想告诉您，借了陈家的书，我也不一定能上华大附高啊...”林爱如费劲拉着慢吞吞的的李开，下定决心拽着她一步步夯实有力地朝2栋走去。


    “他家儿子的书说中考完就卖了，别去啦！”孟阿姨挥着手向林爱如笑道。“这孩子，卖书能卖几个钱，一个笔记都没留下。”


    李开猫着腰把手从母亲的手里抽出，一步三回头笑嘿嘿看着林爱如在路上凌乱。


    七月的风也不算太燥热，中考完后的校区除了初一的学生在大扫除，都显得一如既往。李开把走路上学当成了爱好，她认为走路的时候能陪伴街道的树啊、灌木啊、路灯啊说说话。所以索性就没学骑车，也不去公交站台排队，一年四季交替里，她成了道路上的一个活时钟。


    陈大年的儿子陈家倒也不是爱财，只是觉得陪了他几年的书，给孟阿姨的儿子沈凡以着实浪费了。一个片区长大的孩子王，总是吵吵闹闹，让他一直不觉喜欢。


    “听说了吗?”齐问雪从李开身后跟上来，接过她手里的扫帚扔到一边花坛，“陈家被提前录去华大附高了，别人家的孩子总是这么优秀。”她俩坐在花坛台阶上，相互看着，眼神里都是羡慕。


    “我妈还让我去管陈叔叔去借他家书呢，你猜怎么着？”李开起身扶着眼镜，“人家早卖废纸卖钱去了！”俩人哈哈笑着，陈家推着自行车突然出现，俩人又瞬间换了严肃的脸色，挺了挺腰一本正经坐着。


    “请初一年级尽快回教室！请初一年级尽快回教室”校园广播站的喇叭可比小区的清楚、响亮多了。没有丝毫犹豫，俩人直楞楞并排小跑超过了陈家。


    暑假终究是来到了，不用早起，西瓜葡萄也都管够。太美好的日子，迎来了更惊喜的事。推开房门准备去小区门前的葡萄架碰碰运气，捡漏些小串不易被邻里发现的葡萄。低头就看见了一摞捆绑整整齐齐的书，按照年级分好，封面写着名字——陈家。


    “啊！”李开慌张地拎起来书就往家里扔，关上门，歪着头盯着地上的书。她心想，林女士还是太权威了，没有她搞不到的东西。看来这个暑假，李开要“被”沉浸在书海里了。


    中午房间逐渐开始燥热起来了，李开还在床上瘫着，不愿意面对一摞书的事实。林爱如只是简单打了电话让她随便吃点，不行桌上有钱去买点凉皮，别早午饭都懒得吃。


    一直到了下午天又开始稍微凉快些，李开才完全睡醒，爬起来去小卖部买了泡面，连汤都喝了，才心满意足。算是给自己一个奖励，鼓起勇气剪开了捆带，翻开了书。


    数学和语文书本上很干净，除了少许的字迹，只有在练习页才有解题步骤。英语书每页的最上边倒是密密麻麻都是笔记，看得出这位陈家同学学习英语很努力。翻着翻着已经到了晚上，林女士进门都没发出声音，默默在门口看着如此努力的李开，很是欣慰。


    直到厨具碰撞的声音响起，李开才意识到父母都已到家。父亲打开电视也不看，电话一直谈事。


    “虽然高年级的书还没看懂，但是感谢妈妈霸道总裁式的爱，我会认真学习的！”李开对着厨房喊道，站在电视跟前调换频道。


    “苹果今年收益不好？”电话里李开的父亲李理猛然站起来，“咱们货卖得怎么样？咱们可不能带头降价！”


    “吃完饭再走，马上就好了！”林爱如拿着铲子追到门口，李理已经没了身影。


    早已习惯的李开从身后抱了抱母亲，笑着给她说刚刚电视里一只搞笑的企鹅将别人窝里的石头叼来自己家筑窝，结果那块石头屎味太重，被企鹅媳妇推了出去。


    李开当父母的调节剂很久了，久到突然忘了如何一家人一起围着吃晚饭了。


    初中的时光像是被加了速，或许是得到陈家的书的庇佑，李开也破天荒考上了附高。孟阿姨非嚷嚷着要给李开买部手机，说是奖励。林爱如推脱再三，也给考了普高的沈凡以买了一样的手机，才收下孟阿姨的贺礼。转头就将手机给了李开，李开早在身后兴奋搓着手等着，眼神里喜悦已然溢出。


    由于扩招，小区里也没喇叭宣告着附高放榜，这让埋头苦学的李开很不爽，自己也想着威风一次，让小区的父老乡亲听听自己的名字。


    倒是不着家的父亲，从远处一直喊着：“李开，李开，我闺女，上华大附高了！”邻里邻居也都笑盈盈回应着，接过李理递过的烟。


    父母一起送了李开去附高，还画了大饼给她，说只要不倒数就给买个相机。李开也是信心满满入了校园，熟悉了食堂和宿舍路线后，她就让父母回去了。三小时车程，来回六小时够父母折腾了。


    开学军训的半个月正赶上高温，把这一群祖国的喇叭花们晒得黢黑。


    只是突然有一天李开意识到，高中的生活真的来了。天色暗了下来，校园教室的灯光都陆续亮起，站在环绕着高高低低的教学楼正中间，李开也下定了决心。


    秋意见凉，添衣后的晨跑显得人都笨拙了些。疼痛青春文学的故事没有发生在这个校园里，只有三点一线的生活。两个多月过去了，李开倒也习以为常了，只是突然住校的生活让她异常想家。抢食堂也就算了了，还得抢热水洗头，一气之下，李开剪了短发。


    “有点冻头！”李开嘻嘻地对对床的文纯纯嚷着，“凉水洗头也不怕啦！”


    “门口有人找！”文纯纯拉着李开就跑，“是个帅哥！”


    突然短发的李开还没来得及拿了帽子就被拽走，女生宿舍大楼的门口站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渐渐走近，阳光打在男生的脸上，白色的单衣透着光，勾勒出身子的形状。


    “李开？”男生先了口。


    “陈......家？”